“我发现一件大事。”
“什么事?”
“大家不是都在说王没孩子吗?我看到张先生在偷偷研究避孕的药方,还偷偷制过药,不许别人靠近,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所以王一直没……”
“这种事你可别乱说。”
“我没乱说,我有证据。”
“那现在怎么办,要禀告给王吗?”
两人还在说话,殊不知墙的另一侧,阿隆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反应过来后,他眼神一厉,从墙后绕出来。
对方完全没料到还有人偷听,惊愣在原地,刚要开口说什么,阿隆直接一人一手刀将他们劈晕了。
把人打晕后,阿隆也纠结了许久。
怎么办?要禀告王吗?不,说不定是这两人胡说呢,王和可敦感情那么好,可他心里又有种隐隐的担忧。
作为王最忠心的下属,他不能瞒着王。
他将这两人捆了起来,悄悄带回去关着,又去前院找人。
“王,属下有事要禀告。”
第166章 “你不爱我?”……
开了年, 事情渐多,两人不能像先前一两个月那般清闲了,白日里基本都在前院各自做自己的事。
此刻,两人都在书房, 正在商量着等今年产出的铁要打多少武器装备。
听到阿隆来报, 拓跋骁直接说了个“进”。
阿隆进屋, 发现可敦也在, 眼神下意识躲了下, 低着头。
“说吧。”拓跋骁随口道。
“这事恐怕需要王亲自去看一眼才好决定。”
“严重吗?”姜从珚问。
阿隆头垂得更低了, “不、不严重,只是属下嘴笨说不清楚才需要王亲自去一趟。”
虽这么说,姜从珚却发现他表现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却也没担心,若是大事, 拓跋骁不会瞒着她。
拓跋骁站起身, 对她道:“外面还冷,你就待在屋里吧,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姜从珚看了看琉璃窗外的天色,快傍晚了,“好, 早点处理完回来吃饭。”
“嗯。”
拓跋骁跟阿隆出了门, 却见阿隆引着他往附近一处小院走去。
那是亲卫们的值房,除了办事训练, 里面还有两间审讯室,方便审人。
阿隆将那两人带回来后就关进了审讯室,派了两个心腹守在门口, 不许任何人靠近。
拓跋骁跨进屋中时,两人还昏迷着,他看了眼阿隆,用眼神询问了下。
怎么回事。
阿隆将所有人都打发下去,关上门,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后,才小心翼翼把自己听到的内容禀告给了拓跋骁。
“……他们说张复在给可敦制避……避孕药,王,他们肯定在故意诬陷可敦,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们。”阿隆最后补充一句,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却十分不安。
“避孕药”三个字一出,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拓跋骁的脑海,过去的一些画面渐渐浮现出来。
但他没有暴怒,只冷冷地吩咐:“把人弄醒。”
阿隆不知王这种状态是好是坏,只好照令行事,从旁边的水桶里舀了一瓢冷水,毫不留情地泼在了二人的脸上。
刺骨的凉意将二人激醒,等看清周围的环境,再看到拓跋骁高大的身影矗在这里,正沉着脸不辨喜怒地盯着自己,二人猛地变了脸。
“老实交代,你们先前那些话,是不是在想散布谣言对可敦不利?”阿隆上前一步,厉声逼问。
“不,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哈沙告诉我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其中一个少年指着另一个,忙撇清关系。
哈沙同样一脸惊恐,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没有散布谣言,我只是……只是发现了这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王。”
“张复那么多病人,你怎么知道他是给可敦制的。”阿隆继续审问。
“我有一次给先生整理药房时看到了先生的药方,又发现先生独自制这药,不准任何人靠近,还自言自语说‘女郎不能再吃这药了’,所以我才猜……”
“你空口无凭,有什么证据?”
哈沙从药囊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里面唯一一颗药丸。
“这是证据。”
张复的病例和药方整理得差不多了,他病例册整理得极为详细,分了大类,又在各个小类下列举了普通病症和特殊病症,对于一些表象类似实则病理完全不同的状况还作了详细区分,总之十分全面,对初入医门的学徒来说是本难得的实践教材。
但他没急着印书,打算趁女郎下次派人去凉州时将此书捎带给他父亲,让父亲再给他把把关。
论医理,他还不如父亲多矣。
忙活了好一阵,难得闲了下来,张复给自己泡了杯茶,刚送到嘴边吹了吹热气,忽有个药童跑过来。
“先生,王来了。”
张复赶紧放下茶杯,正要出去迎接,却见拓跋骁已经大步跨进院中,直直朝自己走来。
拓跋骁有事从来只会命令他过去,几乎没来过自己的药堂,突然过来……如此反常,再看他的脸色,张复的心莫名突了下,生出股不祥的预感。
“王。”他赶紧行了个礼。
拓跋骁站定,高大的身形仿佛一面墙,挡住天际所有余晖,在张复面前落下一大片阴影。
其余药童学徒也欲拜见行礼,阿隆赶紧将人都赶走。
这副做派,张复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了。
“王亲自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张复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都在打颤,却还极力装作镇定。
“本王得到一颗药,你知道是什么吗?”
拓跋骁掌心一张,露出其中的小瓷瓶。
张复脸色煞白,几乎不敢去碰那个瓷瓶。
然而拓跋骁一双深眸紧盯着他,根本不允许他拒绝。
张复颤抖着手取过,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打开,千万别是自己想的那样。
然而,事情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闻到熟悉的味道,他浑身失去力气,一下跌到地上,手中的药丸跟着滚了下去。
“你医术高超,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他这个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就是避子药,拓跋骁还是问了。
张复不敢抬头,目光涣散地盯着地面,机械般地回,“避子药。”
“这药是你给她制的?”拓跋骁问。
张复:“……是。”
沉默良久,就在张复想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时,却又听拓跋骁问,“这药伤身吗?”
张复一怔,突然生出些许勇气,“伤身。王,女郎的身体气血两虚,确实不宜太早怀孕,只是那时才至鲜卑,不敢跟您提子嗣的事这才……后来,后来与您商量后就没再服药了,而且我还在给她调理身体,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若您想要子嗣也是可以的……”他顾不上别的,想到什么都说了出来。
拓跋骁听他说完,站在原地,任由冷风拍打在自己身上,直到天际的夕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他猛地转过身,如来时那样,大步跨出药堂。
一切都说得通了,过去的点点碎片在此刻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线,为什么之前没避孕那一两年她也不曾怀孕,为什么她身体一直不见好反而更虚弱了,放在首饰匣中的那瓶药丸、那一次来月信时的急症、张复躲躲闪闪的态度,他当时并不是没有疑惑,只是她这么说,他便不再去查,他是那么相信她……
姜t从珚忙完手头的事,揉揉有些僵硬的肩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拓跋骁出去一个多时辰了,阿隆来禀告时说不是什么大事,这么久了还没回来?还说等他回来一起吃饭呢。
过了片刻,阿榧果然来问,“女郎,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要摆饭吗?”
姜从珚想想,“等会儿吧,先温着。”
他既然还没回来,她便处理起另一些不是那么急的琐碎事情。
继续等了一个时辰,实在有些晚了,阿榧劝她先吃饭。
姜从珚确实有些饿了,便去了后院,只摆了几盘自己爱吃的,吩咐厨房把拓跋骁的饭继续温着,一回来就能吃上。
他大多数时候都会回来吃,除非实在太晚了,但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应该不至于忙成这样。
又吩咐人去问拓跋骁的情况,究竟是什么事儿耽搁这么久。
然而派去的亲卫也没打听到具体的,好像他凭空消失了似的。
姜从珚有点疑惑,也有点担心,天这么黑……
吃完饭,洗漱完,她拿了本书打发时间,直到看得都困了拓跋骁还没回来,再问阿榧时间,已经快亥时了。
“女郎先睡吧。”阿榧劝。
“再等一会儿。”
就在姜从珚打起了哈欠将要熬不住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动静。
“王回来了。”云朵第一时间来禀告。
她知道女郎问了王好几次,一直等着王回来呢。
姜从珚一听,瞌睡消了大半,从榻上起身,正要去迎他,还不等她穿好鞋,男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卧室。
四目相对,空气一静。
阿榧和侍女们十分自觉地退了下去。
“你回来了。”姜从珚穿好鞋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一眼,人好好的没受伤,便放下心来,只是男人带着一身的寒气,刚才撩帘进来时还灌进一阵冷风,她不太想靠近。
“你吃饭了吗?要是没吃让厨房给你端过来,还温着呢,我是早吃过的,就不陪你了,这么晚了,我先去睡……哎!”
她说着正要朝床铺走去,刚转过身,却被男人拽了回来。
她一下跌进一个冰凉的怀抱。
屋里暖和她穿得就薄,这一下贴到男人身上,冻得她颤了下。
她有些恼,嫌弃地推开他,“你从外面回来一身灰,还这么冰……”
拓跋骁看她粉唇张合,说着平日里的嗔怪话语,美丽的五官被昏黄的烛光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温馨,仿佛一场美梦。
“珚珚,我们生个孩子吧。”他望着她,突然说。
姜从珚残余那点瞌睡终于全跑光了,她抬起长睫,带着几分疑惑地看着他,前不久不是才讨论过,怎么忽又提起了?
渐渐地,她注意到男人的状态有些不对,他表情看似寻常,实则全身都紧绷着,像在压抑什么。
“怎么了,是又发生什么了?”她放轻声音问,心里无由来地有些不安。
“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姜从珚喉咙发涩。
“张复给你配过避子药。”男人的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
姜从珚蓦地瞪大眼,瞳孔似受到某种极为疼痛的刺激骤缩了下,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又听他继续说,“我知道,你从小身体就不好,现在还不适合有孕,那时我们刚成亲你怕我不高兴所以不跟我说,我不怪你,这大半年我们不是想了别的法子了吗,以后不许再吃药了,张复也说了,药吃多了伤身。”
“只是,以后你不许再有别的事瞒着我了,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他近乎自言自语,两只大掌钳着她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捏碎,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甚至在发抖。
姜从珚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连借口都帮她想好了。
以男人刚烈直率的脾气,他究竟是废了多大力气才说出这番话。
此时此刻,只要她点个头说个好,一场风波好像就能这样平息过去了,可对上男人的眼神,她却什么都做不了,眼眶泛起了酸,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
拓跋骁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复,只撞见一双水光忧伤的黑眸,一颗心直往下坠,浑身血液都滞缓凝固住了。
她的沉默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好像要将这虚幻的美好撕开,让他直面血淋淋的真相。
“珚珚,你爱我吗?”他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孤注一掷的希望和绝望问出这个问题。
他目光紧紧抓着她,像一条条锁链,将她绑得密不透风,几要扼住她的呼吸。
他明明如此强势,可强势的表象下,他一颗心早已挂在了悬崖边缘,摇摇欲坠。
若他一开始问出这个问题,为了维系两人的关系,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她或许会趋利避害地应承他,可经历了这么多,他在她面前完全敞开心扉诉说少时的伤痛,为她出兵,为她放弃城池,一次次用行动证明他会坚定选择她,永远不会抛弃她。
这样浓烈而真挚的感情,她没办法不触动,所以,她不愿再用任何谎言去欺骗他,哪怕她知道,只要她往前轻轻抱住他两人就能跨过眼前这道裂隙重归于好,可她做不到。
“珚珚,你告诉我,你爱我!”拓跋骁眼里布满血丝,几乎发了狂,对她强势地命令。
姜从珚只含着泪看他。
拓跋骁表情一僵,仿佛终于认清了现实,握在她肩上的大掌渐渐失去力气。
“你不爱我?”
姜从珚的心很乱,她没料到药丸的事突然暴露,猝不及防,更没料到拓跋骁的反应。
如果他怒气冲冲地质问她、指责她,或因此而厌恶她,她都能接受,偏偏他半点没责怪她,反而自己说服了自己,然而,他却敏锐地撕开了另一个更加尖锐的矛盾,比药丸更直戳人心。
她一直不出声,任自己怎么逼问她就是不肯说出那个字,拓跋骁终于明白了,她不爱他。
呵呵,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她是爱自己的,或许不如自己爱她那么多,但她也是爱的,原来这都是他一厢情愿。
难怪她总对自己的亲近推三阻四,难怪上次问她爱不爱自己她不肯正面回答,是她根本不爱他。
拓跋骁悲怆地笑了声,“你现在连骗都不愿骗我了吗?”
猛地又想到什么,他脸色变得扭曲又狼狈不已,“你是不是早就厌倦日日逢迎我,直到现在终于忍不下了,那次我想你帮我吃时,你是不是觉得无比恶心,认为我跟欺辱阿母那样的人没什么两样?”
姜从珚眼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竟把自己跟那些人相比。
她张了张唇,刚要否认,拓跋骁却不想再听,转过身大步跨出了卧房。
“拓跋骁……”
她顿了两秒,连忙追出房门,可男人步子又大又快,不过几息时间他的背影就已完全消失在了院中。
她呆立在门口,凛冽的寒风刀子般落在人身上,寒意刺骨,她还穿着单薄的寝衣,完全无法抵御,整个人仿佛坠到了冰湖中,几乎失去知觉。
阿榧在厢房守着等候吩咐,却忽听主屋里面传出激烈的声音,她没太听清,可语气这么愤怒,肯定闹矛盾了。
王和女郎虽然经常拌嘴,可从没真正吵过这么凶的架。
王出去时还好好的,女郎今晚也一如往常,还特意等王回来,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事的样子,究竟发生什么了。
她急得不行,却不敢进去打扰,只能时时留心着动静,然后没过多久就看到王从卧室里冲出来,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势,再看女郎也追出来了,她心下一沉,王和女郎确实出事了,还是大事。
“女郎!”阿榧忙过来扶住姜从珚,一摸她的手,冷得像冰,“外面这么冷,您穿得这么薄,小心冻病了,快进屋去吧。”
姜从珚似也听不见,一动不动。
阿榧便只好用力搂住她的肩,将人强行扶了进去,赶紧找来件斗篷给她披上,又拿了个手炉过来给她暖手。
待她体温终于缓和过来,阿榧小心地问,“女郎,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王怎么突然?”
姜从珚眨眨眼,却不由滑落一滴泪,侧过脸,下意识避开,不想被人瞧见这狼狈的模样。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阿榧见状不敢再问,只叫露珠去吩咐厨房熬碗姜汤。
女郎受了寒,可千万别又病了。
离开后,拓跋骁只觉浑身t都在燃烧,好像在烈火中煎熬,再不想办法发泄,他整个人恐怕就要被焚尽了。
他骑上骊鹰,双腿用力一夹,一人一马犹如离弦的利箭飞射而出。
阿隆一开始期盼着可敦好好跟王解释,这件事说不定就过去了,可看王的情况,恐怕是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去了。
阿隆赶紧带上一队亲卫追上去,希望王别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
拓跋骁身上的衣裳不算厚,尤其现在已是深夜,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辰,夜间的雪风不断从他衣领袖口灌进,他却半点不觉冷,相反,只有这样他才能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他骑了一整夜,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直到天光大亮,骊鹰也气喘吁吁耗尽了力气,他终于停下,却没回院中,反而去了军营。
王和可敦闹矛盾了。下面的人渐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第167章 你想生的话,我们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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