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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嫁给一个枭雄(拭微)


她太累了,现在难得能睡上一个安稳觉,拓跋骁没叫醒她。
只是除了胳膊上的剑伤,她还受了寒,已经发起低烧,不得不继续给她喂药。
白日里兕子给她喂过一次,没喂进去太多,拓跋骁让她把药端过来,亲自喂了一整碗,又守了半夜,确定她体温没再升高后才搂着她睡了一个多时辰。
她没睡过好觉,他又何尝入眠,只有累到极点的时候他才会逼着自己睡上一个时辰,却也会被梦中的场景惊醒,醒来后看着漆黑无边的夜色,那种孤寂和煎熬几乎要让他发疯。
就算现在她在自己怀里,依旧不踏实,生怕这是一场梦。
这不是梦。他告诉自己。
姜从珚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屋内天光蒙蒙,分不清是什么时辰。
兕子一直守着她,见状,惊喜出声,“女郎,您醒了?”
虽然知道女郎不会有事,可睡了这么久还是让人有些担心。
姜从珚的思绪还有几分昏沉,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过来,拓跋骁来了,固原现在是安全的。
她让兕子扶自己起来,离了被窝,空气中的寒意将她冻了个激灵,兕子忙拿过熏笼上烘热的斗篷给她罩上。
“我想喝水。”姜从珚道。她感觉自己现在像条脱水的鱼。
兕子便忙倒了碗温水过来。
姜从珚喝了一整碗,终于解了渴,问,“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这么久了……周泓到了吗?”她语气一变。
“还没有呢,昨日收到的消息,说还有五十里。”
拓跋骁不在院中,姜从珚猜他可能就是在布置这件事,现在才是清晨,周泓顺利的话也要下午才能到了,还有时间。
她受伤的只是胳膊,身上虽因低烧酸软无力,并不算太严重,还能自理,下了床,简单洗漱解决完生理问题,换好衣服,兕子端了碗热粥和药过来,身后还跟着苏叶,她来帮她换药。
弄完这一切,姜从珚又问兕子城中后续情况。
“梁军降了后,王就收了他们的兵刃铠甲,将他们关到一起,让张铮、莫多娄、大公子接管了城楼布防,也按您说的,封锁了消息……赵卞身边那个叫贾功的谋士还想逃跑,也被王抓回来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活剐呃……”说到这儿,兕子突然停下,小心地看了眼女郎。
“你继续吧。”姜从珚面色不变。
侍女们知道她不喜欢太过残暴完全无视人命的刑罚,可有些时候确实需要发狠立威,尤其在这样的乱世,否则别人只会以为你好欺负。
“后面,王还让人将赵氏一族的亲信和族人全都杀了,连同当初埋伏您那支队伍,还把他们的头……”
“怎么?”姜从珚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把他们的头筑成了京观。”兕子声音越来越低。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兕子听出来人是谁,再抬头一看,果然是漠北王,她心道不好,赶紧开溜。
姜从珚一醒就有人去禀告拓跋骁,他收到消息快速吩咐了几句就赶回来了,没想到一进屋就听到这些话。
他敢做刚当,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可对上她的视线,他莫名忐忑起来。
他知道,她肯定不同意自己这么做。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一站一坐,空气沉默片刻。
“你都知道了?”
“周泓的大军要到了吧。”
两人对视片刻,忽然同时开口。
拓跋骁提着的心落了地,他上前两步,坐到面前,抓起她的手。
“你不怪我?”
不过就算要怪,他也干了。
他的手平时总是暖的,可现在刚从外面回来,一身寒意,手掌也是冷硬的。
姜从珚牵着他的手放到面前的熏笼上,炭火的温度渐渐驱散寒意。
“如果我醒着,我不会让你这么做,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会怪你。”她说。
拓跋骁便高兴了,将她搂到怀里,亲亲她的脸。
“不过你还是把京观埋了吧,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加深你和梁人的隔阂。”姜从珚低声道。
历史上,汉人之间相互屠杀比这惨烈无数倍的不在少数,可他们是汉人,再大的矛盾都能消弭,拓跋骁此刻代表的是鲜卑人,但凡做点什么汉人们就会无限夸大他的残暴,汉民们的仇恨也会全数转移到他身上,这样对他并不利,尤其日后入了中原的话……
“好。”拓跋骁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周泓接到赵卞的命令,带着三万大军前来支援,经过三日的行军,终于抵达固原城下。

周泓抬头望去,城墙上兵士林立,守备森严,“正是。”
“既然是周将军的兵马, 那我这就开城, 迎将军入城。”张铮道。
很快, 城门口那两扇厚重的环铁大门被缓缓推开。
“周将军, 请入城吧。”
周泓没动, 反而问, “你先前在何人帐下听令,我怎么没见过你?”
张铮心头一跳,按下紧张情绪,朗声回道:“属下先前在董将军手下当校尉,职低位卑, 将军没见过我是常事。”
这件事要是派张延来会更好, 但张延并不愿意。
他可以跟姜从珚一起诛杀赵卞,因为赵卞先使了阴谋绑架了她,还用她的性命作威胁逼拓跋骁退兵,自己害她落入这个地步,这是他欠她的,他痛恨赵氏父子, 他们死不足惜, 可周泓不一样。
事实上,从他t协助姜从珚拿下固原城那一刻起, 他跟大梁之间便已经产生了不可修补的裂隙,或者说是决裂,但自欺欺人也好, 不愿面对现实也罢,此时此刻,若要他亲自算计周泓的话,他做不到。
他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拓跋骁的手下大多是鲜卑人,也只有张铮能做这件事了。
张铮这个理由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几万大军,数百个低级校尉,周泓哪里能一一认识,尤其张铮说他是董耀的手下,董耀是北地郡本部将领,周泓就更不熟悉了。
但周泓还是觉得不对。
再看城楼上的情况,确实是梁军的装备,面孔也都是汉人,但出于武将敏锐的直觉,他觉得有问题。
赵卞先前命他前来夹击鲜卑,现在人呢?鲜卑军没见到,赵卞也没出现。
周泓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张铮回道:“这是一场误会。”
周泓皱眉:“误会?”
“对。我梁军已夺下固原,漠北王以为城中还是匈奴人,欲举兵来攻,后来赵将军亲自出面跟漠北王商谈,误会已经解除,漠北王也退军了,只是暂未来得及告知将军,劳你一路行军支援,赵将军十分过意不去,特命我在城门等候,等将军一到就迎将军入城,聊表歉意。”
他这番说辞乍看好像没问题,梁军和鲜卑各自为战,发生误会也不是没可能,但周泓还是怀疑。
他之前收到的消息一直是拓跋骁在围攻乌达鞮侯,以赵卞的能力,如何能在两头猛虎之间虎口夺食?不是他贬低梁军,实在是梁军战力跟胡人就不在一个水平上,赵卞也不是什么绝世将才,否则先前的战就不会打成那样了。
“可否请赵将军出面一叙?”周泓道。
张铮站在城楼上都快绷不住表情了,不是说梁军中没几个有本事的,这个周泓怎么这么多疑?
他吸了口气,拱手致歉,“赵将军多日劳累,又感染了风寒,暂时不能起身,烦请周将军见谅。”
周泓眯了眯眼,“那请陈奇、董耀二位将军一见,可否?”
“陈、董二位将军军务繁密,实在脱不开身。”
听到这儿,周泓的表情已经完全凝了下来。
他将手伸到后面,给手下打了个暗号。
“既然误会解除,那我就不进城打扰了,就此告辞。”
说罢,他调转马头就要走。
“诶,周将军,别急着走啊。”张铮有点急了。
周泓充耳不闻,一心要撤军。
然而大军才动起来,远处便传来一股巨大的震动,轰隆隆,尘烟四起,势不可挡。
数万马蹄齐奔,如山石崩塌,撼天动地。
周泓脸色一变,等到那队人马越来越近,看清半空中飘扬着的巨大黑色旌旗后,他已满脸铁青,咬牙切齿。
“有敌袭!”
“是鲜卑!”
与此同时,城楼上飞快涌现大量弓箭手,体格高壮,肌肉虬结,都是鲜卑人。
固原早落入拓跋骁手里了!
进,是虎狼窝;退,又有拦路虎。周泓现在被困在固原城外,进退不得,气得几乎要吐血。
渐渐的,城楼上出现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是拓跋骁。
既然周泓不上当,拓跋骁也不用再藏着掩着了。
周泓仰起头,恨声问:“漠北王,你来助梁国抗击匈奴,城池被你夺去就归你了,我也无意再抢,你为什么故意引我前来,还暗中伏兵对付我,难道你要违背两国的约定,趁机对大梁开战吗?”
拓跋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碧眸中没有一丝感情。
张铮见状,主动解释,“周将军,并非王主动攻击,实是赵卞先背弃盟约。你应该知道吧,先前一直是王在跟乌达鞮侯的主力交锋,在固原胶着数日,后靠王发动奇袭才击败了匈奴,而赵卞却趁王带着大军追击乌达鞮侯时抢占了固原……”
周泓听张铮说完,总算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了,心火大起,要不是时机不合适,他能骂上三天三夜。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这关他什么事儿啊?他好好带兵打自己的仗,是赵卞拉他下水,他被骗过来,结果正逢固原再次易主,现在好了,落入这个地步,实在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恨死赵卞了,可惜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赵卞估计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
周泓按捺住心里的火气,换了副语气,“我只是接到赵卞的命令以为固原有难才领兵来援,事情既是如此,全是赵卞鬼迷心窍,如今固原归属漠北王,我没有任何异议,更不会攻城,不知漠北王可否容我撤军?”
他语气带着十足的诚意,毕竟如今敌多我寡,敌强我弱,他只能寄希望于拓跋骁的“通情达理”,然而这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拓跋骁只道:“投降不杀。”
周泓变了脸,恼怒又愤恨。
拓跋骁是因为赵卞,连带把所有梁军都记恨上了吗?如果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不降呢?”周泓咬着牙。
拓跋骁没说话,候立在原野上的鲜卑大军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周泓身为周琼后人,当年祖父跟随太祖抗击胡敌平定天下,周氏一族的男丁从小就肩负保家卫国的责任,岂能投降胡人,若他降了,周氏一族数十年来的清誉都要被他毁了。
既然如此,那就开战吧。
周泓刚举起长刀,正要下令,城楼上却再度出现了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公主?”
他没见过姜从珚,但光从看到的容貌气度再加上拓跋骁对她的亲密,应该是佑安公主无疑了。
他忽地升起那么一点希望,公主能不能劝劝拓跋骁放自己离开?他毕竟是梁国公主,应该不会看着这么多梁军将士白送性命吧?
刚才张铮讲述的版本里略过了姜从珚那一段,只说赵卞偷城后又被漠北王夺回来,是以周泓并不知道姜从珚在里面起的作用。
城楼上,拓跋骁好像在跟她说着什么话,只是声音太小,他听不见。
“你怎么上来了,你身体还没好,不是让你好好休息。”拓跋骁一见着她,忙迎上去,第一时间去摸她的手和脸,温度正常,倒没发热了。
姜从珚摇摇头,“又不是什么大病,没事。”又看向城楼下,“周泓果然没上当。”
拓跋骁冷哼了声,“我早说了,何必这么麻烦。”
姜从珚道:“我从来没想要他性命。”
所以她先前跟他商量,先将固原伪装成还在赵卞手里的模样,把周泓骗进来,只可惜他警惕性太强。
“那他现在不肯降,我只能动手了。”拓跋骁道。
姜从珚想再劝劝。
她又走了两步,来到墙边,朝周泓放声喊话,“周将军,我也不想与你动手给梁军将士造成伤亡,以如今的形势,你并非鲜卑军的对手,降了吧,我可以用性命保证,绝不杀大梁降兵。”
姜从珚亲自出面,带给周泓的感觉确实跟拓跋骁不同。
她是汉人,还是梁国公主,应该也不希望看到胡人屠杀汉人吧。
周泓反过来道:“公主,末将厚颜求公主能不能向漠北王说情,可否能放将士们离开,若是如此,全军上下不胜感激。。”
姜从珚表情为难,却没一口拒绝。
接着,他又见公主跟拓跋骁说了些什么,看表情好像在求情,周泓紧张起来。
过了会儿,姜从珚道:“周将军,鲜卑向来以武服人,漠北王说他愿与将军比武,若将军能胜他,他便同意放你们走。”
周泓正值左右为难,前后被夹击,且对方兵力比自己还多,他完全没把握能战胜对方,就算能杀出血路保下一条性命,到时将士们都折损了有又什么用。不降,对不起这些将士的性命;降,他又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现在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大喜过望。
以漠北王的性格,应该不会做不讲信用的小人,要是他赢了,说不定真能顺利离开。
据说漠北王之勇武冠绝天下,无人能与之匹敌,但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哪个当世猛将又肯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呢?尤其没交过手的,更是抱着自己能胜的心态。
周泓没自大到觉得自己一定能战胜拓跋骁,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他下马拜谢,然后再次上马,提刀备战。
拓跋骁也下了城楼,骑上骊鹰,手持长枪,从门洞中缓缓走出来。
周泓的体格在汉人中绝对算得上健硕了,可知道拓跋骁逼近,他才发现两人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
不止他跟拓跋骁,普通梁国士兵跟鲜卑士兵的对比也很强烈,胡人的饮食习惯里,肉类的占比就是比汉人要高,也因如此,草原t放牧能养活的人口只有中原十分之一不到。
城门口的梁军飞快散开一大片场地,独留他们二人在中间。
拓跋骁没跟他废话,率先发动了攻击。
他骑在骊鹰身上,人马合为一体,极速冲锋过来时犹如一座移动的山岳,带来令人胆寒的压迫力,周泓稳住心神,提刀迎了上去。
“铮”的一声,长枪与大刀碰撞到一起,火星四溅,马速和自身气力带来的巨大力道震得两人虎口一麻。
只是初步交锋,周泓心头一震,感觉拓跋骁比他原本以为的还要厉害,但他也不肯就这么认输,勒马急停之后飞快冲了回去。
拓跋骁眉骨一压,眸光冷厉,同样迎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是一触即离,两人都用尽力气,只用腿控马,边跑边战。
两方的士兵不断为各自的主将喝彩,那欢呼声甚至盖过了他们兵刃相击的声音。
拓跋骁果然不负他的盛名,气力之巨几乎是周泓见过最强的,除了力气,更关键的他的招式和反应能力也无比迅猛,这让周泓应对得十分费劲,也就没注意到两人的位置越来越靠近城门。
直到抵达某个位置,拓跋骁突然发狠,周泓被他一枪挑下马。
他飞快护住要害,在地上滚了几圈,怕拓跋骁乘胜追击,刚要回身格挡,却从天而降一张大网,直接将他整个人都罩住了。
周泓懵了一瞬,等反应过来要掀开大网时,城门口的鲜卑士兵已经一拥而上,趁机将他绑了起来。
从他落马到被擒,整个过程不过几息时间,所有配合堪称行云流水,另一边的梁国将士都没反应过来。
周泓先是不可置信,等反应过来后,肺都要气炸了。
“拓跋骁,你使诈!”周泓怒吼,不停挣扎,犹如被困住的猛兽,“拓跋骁,您明明答应我,我要是赢了就放我走,你现在……”
“那你赢了吗?”拓跋骁长枪一横抵在他脖颈前,冷声道。
周泓:“……”
“我败了,你要杀就杀,用这种手段捉我是什么意思?”
拓跋骁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以为我想留你性命?”
“你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拓跋骁已经不再理会他了,直接逼到梁军面前,“你们主将都被擒了,还不降?”
周泓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又被算计了,拓跋骁答应跟他单挑根本不是真心想放过他,只是为了活捉他逼降而已。
那公主……公主也是故意的吗?
“不能……”降字还没说完,周泓就被堵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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