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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嫁给一个枭雄(拭微)


“多谢公主,只是少将军还等着属下回去复命。”
如此,姜从珚便没留他。
她用一天时间交代完杂事。
第三天清晨,空中还泛着蒙蒙白雾,数十亲卫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使出了桐阴县城。
透过车窗望去,黄褐色的大地被残雪覆盖,只见一片衰草枯杨,路上几乎不见行人,只有半空中偶尔滑过的飞鸟证明这死寂的大地还有生机。
马车行驶半日,就在即将抵达武岳亭时,打头的亲卫发现远处似有动静,有支人马,何舟命队伍停下,加强戒备,自己带着人迎上去。
跑了一段路,离得近了,何舟看清楚来人,脸上露出一个笑。
“大公子!”他扬手招呼起来。
张延也加快速度赶过来,认出了何舟,“是你女郎命你来接我的?”
何舟有点疑惑,“女郎也来了啊。”
张延一时间没想那么多,一边骑马一边跟何舟叙旧。
何舟是凉州旧部,跟张延也很熟,许久不见,能聊的话题自然不少。
张延笑道:“两三年没见,你小子居然当上统领了,不错啊。”
何舟挠挠头,“都是女郎给我这个机会。”
说了几句,张延的马就到了姜从珚的马车前。
姜从珚听说大哥到了,让兕子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张延见到她,向来刚毅的大男人,此刻竟有些红了眼。
记忆中柔弱可爱需要小心呵护的妹妹,现在已经变成别人的妻子了,气质也与少女时期发生了变化,看着更成熟了些。
此刻站在亲卫中不说话,很有威仪。
祖父祖母要是见到她,不知该心疼还是欣慰。
“大哥。”姜从珚笑着打了句招呼,还是从前亲昵的语气。
一句“大哥”打破了两人间的生疏,张延想,不管变成什么样,她还是自己的妹妹。
“阿珚,这几年在鲜卑辛苦你了。”
姜从珚摇头,“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怕他又因和亲的事伤感,姜从珚转了个话题,“大哥,舅舅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张延道,“父亲挺好,只受了点小伤,现在已经好了,还要谢你及时让鲜卑出兵才解了父亲的困。我这次来,除了看看你之外也是想替父亲谢你。”
姜从珚依旧摇头,“大哥不必说‘谢’,外祖和舅舅们对我这么好,他们有难,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可这样的事,有一次却未必能有第二次,凉州军最终还得靠自己找出路。”
张延听懂她几分意思,却回答不出来,这并非他能决定的。
一次又一次,要说不对大梁失望是不可能的,可凉州又有什么路可以走呢?
早知今日这般,祖父当年还不如拼一把扶楚王上位,只可惜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也没有可能了,他们一旦发生内乱,届时不管梁国还是凉州都只能成为胡人嘴里的肥肉。
张延苦笑了下,下意识躲避这个话题,见她小脸被冻得发白,“这么冷的天,何必出城来接我?”
姜从珚瞪大了眼,瞳孔狠狠缩了下。
“大哥,你说什么?”
“我说,天这么冷,不用非要亲自出来接我……”张延见她反应这么大,同样心头一跳,语气弱了下去。
姜从珚的呼吸似乎都停住了,她猛地对何舟喊:“回城,马上回城!”
“怎么了?”张延生出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
“我们中计了!我收到的信是你约我在武岳亭相见。”
“我明明说的是……”
不用纠结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不知谁掉包了他的t信,还仿了他的字迹伪造了一封送到姜从珚手上。
“是赵卞,是他!”张延终于反应过来,难怪他会主动提起让自己来见她,根本就是在利用自己。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对方既然大费周章的掉包他的书信,肯定还有后手等着他们。
姜从珚登上车,队伍飞快回转,然而,刚使出不到一里地就在山坳里遇到了伏军。
两人立马往反方向撤,后方同样有埋伏。
这是一个十分周密的计划,对方选在这段狭窄陡峭的山坳中伏击,为的就是要断了他们的路。
两支伏兵越逼越近,他们几乎无处可躲。
对方却不急着放箭乱杀,反而派了个人出来,“马车里的是佑安公主吧?”
姜从珚心知这是冲自己来的,正欲从马车里下来,张延上前用身体挡住她,“阿珚,你好生躲着,是我害得你陷入险境,就算是死,我也要带着你杀出去。”
他说着就要推她坐回马车中,姜从珚按住他的手,“大哥,不行,你作战经验比我丰富,肯定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几乎不可能杀出去的。”
匈奴军队已经撤走,姜从珚出门便只带了五十亲卫,张延是私事,又是孤身入的赵卞帐下,身边也不过十来个亲卫,两边加在一起不到百人,伏军却有千人以上,是他们的十几倍,又是在地势陡峭的山坳中,被截断前后退路,能成功杀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张延何尝不知道,但他别无选择。
阿珚一定不能因为他有事,不然他如何对得起祖父祖母,如何对得起早逝的姑姑,更不要说拓跋骁……
“大哥,他们是冲我来的,到现在都没动手,或许并不是要我的命。”姜从珚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冷静下来,尤其对方问的那句话,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姜从珚吩咐了何舟两句,他驱马上前,厉声问,“我们是佑安公主亲卫,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拦截公主的车架?”
佑安公主果然在马车里。赵措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没有驾马走出来,只躲在亲军后面高声喊话。
“我是车骑将军赵措,奉左将军之命来请公主去做客。”
何舟冷笑:“做客?是绑架吧?你们就不怕漠北王知道后发怒吗?”
赵措被戳破也不恼,反而“哈哈”笑了几声,“随你们怎么想,总之公主今天必须跟我走,你们要是不肯配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两人声音洪亮,在山谷中回荡,清晰地传入姜从珚耳中。
她又看了眼四周的环境,左右山体陡峭,前后密密麻麻全是伏军,除非天降雄兵,基本没有突围的可能。
虽还不知具体意图,但她知道对方要抓她当人质。
姜从珚下了马车,站至人前,眼神盯住人群中的赵措。
“我可以跟你走。”
清灵悦耳的女声顺着清冽的冷风飘过来,跟现场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
赵措头一次看到这个佑安公主的模样,被她惊人的美貌恍了下神,心里不由可惜。
“公主能看清形势自然再好不过。”赵措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姜从珚:“我可以跟你走,但你要放了我大哥。”
赵措嗤笑,“放了他,他去通风报信,我不是白干了?公主省省心思吧。”
姜从珚咬了咬唇,脸上露出一丝被他看破计谋的恼怒,又道:“那换一个,你不许伤我的人,只要死一个我就绝食。”
不等他说,姜从珚又立马道:“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血战到底,死路一条就死路一条,我也不会如你的愿。”
说完,她绷起一张素白美丽的脸蛋,倔强又惹人怜爱。
赵措见她有几分天真,气性却很大,好像真的不怕死,担心她真跟自己鱼死网破,到时就功亏一篑了,权衡了下,最终答应了。
“行,只要你乖乖跟我走,我就饶他们一命,但是,他们必须被绑起来。”
姜从珚怒瞪他,仿佛受到了深深的羞辱,“他们是我的亲卫,岂能任由你当俘虏一样捆起来。”
赵措却阴沉着脸,“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个鲜卑亲卫个个体格彪悍,哪怕没了武器普通人也不是对手,要是到了开阔地带半路逃跑,他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姜从珚绷着脸还想说什么,赵措一挥手,前后所有伏军便举起了弓箭,数百箭矢闪着寒光对着他们,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把他们射成刺猬。
“公主,请吧。”
姜从珚看着这么多箭,好像终于认命了,主动走上前。
张延拦住她,一脸着急,“阿珚!”
姜从珚朝他使了个眼神,声若蚊蝇,“大家保住性命,后面才有机会。”
她走到亲卫最前面,仰头看着赵措,一张脸蛋冷若冰霜,“你答应过我不许伤他们性命,要是伤了一个人,我说到做到。”
“我要是死了,对你也是大麻烦吧。”
岂止是麻烦啊,抓人当人质和人死在手上可是截然不同概念,前者能牵制敌人,后者只能引来猛烈的报复。
赵措不敢赌。
鲜卑亲卫束手就擒,赵措让人卸了他们的铠甲和兵刃,又用绳子将他们的手绑住,串成一串。
他又看向姜从珚和她身后两个侍女,正要叫人上前,姜从珚厉声道:“你敢?”
赵措瞥眼兕子的腰,“把你的匕首解了。”
兕子不情不愿地解下,往地上一丢。
她身边总共不过三个侍女,都是女人,不足为惧,叫人搜了身,确定没藏兵刃,赵措便没再绑她们。
至于姜从珚,她身份在这里,又颇有气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搜身对她来说是耻辱,她肯定不愿,赵措又想她一个柔弱贵女如何会藏兵刃,没再逼迫。
姜从珚被俘,赵措搜过马车后,让她继续坐回去,带着一行人飞快折返,以最快速度赶往固原。
姜从珚坐在马车里,闭眼上,左手抚着右臂,袖中的手握起了拳。
乌达鞮侯大军从固原败逃,拓跋骁追击主力,命莫多娄追击其余残部。
赵卞听到斥候报回来的消息,放声大笑,“连天意都在助我。”
当即点了五万兵马,趁着鲜卑大军追击匈奴,对固原发动突袭。
固原城中空虚,只有少量鲜卑军,更没想到梁军来攻,仓促应对,坚持了半日,固原城就落到了赵卞手中。
大军进城,他飞快下令关闭城门,于城墙上大力布防。
一天后,莫多娄追杀完匈奴人,正要返回固原城时,却发现城池居然被梁人偷走。
他气得破口大骂。
“狗娘养的,这些梁国人真不要脸!”
“要不是王出兵帮他们攻打匈奴,他们现在早成乌达鞮侯锅里的一块肥肉了,现在居然敢偷袭。”
莫多娄当即命令手下攻城。
可固原城池坚固,他只有一万人,梁军足足有五万,又占据守城优势,他攻了半日依旧没能攻下来,只能叫人通知拓跋骁。
“不要脸!等王带着大军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鲜卑军在城下不停谩骂,赵卞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他敢这么做,自然是准备了后手。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趁着夜色漆黑,固原城西边开了道门,一队人马带着一辆马车悄悄进了城。

姜从珚进入固原城, 终于明白赵措抓自己的目的了。
拓跋骁跟梁国约定谁从匈奴手里抢回城池,城池就归谁。
混战至今,结果显而易见,鲜卑军夺走了大部分土地, 梁军只有几座可有可无的小城。
他们是要用她来威胁拓跋骁。
一行人进了固原城, 张延和鲜卑亲卫都被关押起来, 她和三个侍女则被送到刺史府中的一个小院里。
北地的房屋大多厚实坚固, 院墙高大, 院子四周全是把守的梁军, 围得密不透风,她们几个没有武器的女子,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只能静待时机。
“一路车马劳顿,今晚好好休息一晚, 养足精神才能应对后面的事, 先睡吧。”姜从珚对三个侍女道。
“是。”
但身在敌营,兕子她们担心女郎受欺负,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晚上也要跟她待在一个屋子里才放心。
姜从珚坐在床上,想到了拓跋骁,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拓跋骁追击乌达鞮侯到了中卫, 双方再次爆发大战, 乌达鞮侯不敌,想继渡河而逃, 被鲜卑大军截住去路。
正对峙着,他收到莫多娄的消息,赵卞竟趁自己追击匈奴, 固原兵力空虚时趁机而入。
他瞬间沉了脸,大怒,一掌劈断了面前的桌案。
梁t人竟敢如此背信弃义。
好,很好!
他当即留下两万大军继续追击乌达鞮侯,自己亲率两万星夜回援固原。
经过一天两夜的行军,终于在第三天清晨抵达固原城楼。
莫多娄主动请罪,“属下丢了城池,请王责罚。”
王让自己剿灭匈奴残军,他只顾着追匈奴人,没在城中留够足够多的人手,结果被梁人钻了空子。
拓跋骁没怪他,谁也想不到梁人竟如此不要脸。
这是梁国第二次背叛。
先前派人去匈奴游说那次还勉强能说是国家之间的博弈,但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背叛,比之前严重十倍不止。
从今以后,这些梁人休要再叫他手软。
拓跋骁没有犹豫,下令对固原围城。
城楼上,赵卞收到拓跋骁来攻的消息,爬上城楼,朝拓跋骁喊话,“漠北王与我大梁约定谁攻下来城池就归谁,如今城池已在我梁军手中,漠北王为何还要来抢。”
莫多娄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自己明明就是靠偷袭才抢到了城池,现在竟还倒打一耙怪他们来抢。
莫多娄只能用尽自己知道的所有骂人的话,不管汉话鲜卑话,全部大声骂了回去。
拓跋骁没参与骂战,直接下令攻城。
赵卞看着城外乌压压一大片鲜卑军,个个杀气腾腾,尽管自己占据守城优势,也不能不生出一丝担忧。
“漠北王且慢,固原城中来了位客人,我想对你应该十分重要,你不如见了再决定要不要攻城。”
莫多娄觉得他这话很有几分古怪,什么人竟能让王改变想法,肯定是梁人拖延时间的借口。
“王?”
他跃跃欲试,偏过头看拓跋骁,却见他沉着脸,一动也不动。
拓跋骁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赵卞如此有恃无恐……想到某个可能,他终于变了脸。
姜从珚浅睡了两个时辰,快天亮时,隐约感到城外远处传来些许震动和喊杀声,猛地睁开眼。
兕子也察觉到了,目露惊喜,“王来了?”
姜从珚没说话,让侍女拿来衣裳穿戴起来。
刚穿戴整齐,赵措突然闯了进来,“请公主随我走一趟吧。”
兕子张开双臂挡在女郎面前,“谁允许你闯进女郎居室的?出去。”
赵措被她喝了一句,脸色沉了下来,“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一把拽住兕子的胳膊将她推到旁边,正要去抓姜从珚,一张美人脸忽的映入眼,让他的手悬在了半空中,满脸惊艳的呆滞。
传闻佑安公主美貌,宴上一舞叫漠北王一见钟情非她不娶,他原先还以为有夸大,前日见了现在才惊觉世上真有这样的美人,昏昏暗室,她却仿佛一颗明珠在发光,直击人心。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她此刻脸色看起来比前日更憔悴了些,少了几分矜骄,增添了几分柔弱气质,瞧着越发楚楚可怜。
赵措喉咙滚了滚,不由心猿意马,捻了捻手指,只可惜这样的美人不是随便能碰的。
他压下心头的躁动,“公主,你要是识时务就跟我走吧,我也不想对你动粗。”
说着他已伸出了手,似还想去摸她的脸。
姜从珚没有反抗的余地,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别碰我,我自己走。”
她被赵措带出刺史府,一路往西,来到了城楼脚下。
拓跋骁来了。
城楼上下,密密麻麻全是梁军。
一见赵措,众人往两边分开,从中让出一条路。
姜从珚走在赵措前面,一级一级登上城楼。
赵措并没有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柄锋利的刀。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她的身影出现在了城楼上。
拓跋骁在城下,隔着晨间的霜雾,一开始只看到个浅浅的头顶,直到她移动到城墙边上,他终于看清——
他瞳孔猛地一缩,碧眸中尽是嗜血杀意,犹如实质。
梁人竟真的敢!
莫多娄也看清了,瞪大了眼,下意识扭头看王。
只见王死死盯着那一处,脖颈青筋暴起,脸色看似平静,下颌处的肌肉却因为愤怒而控制不住地抽动,泄出的气势连他都忍不住感到害怕,骊鹰仿佛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不安地踢着蹄子。
莫多娄心头惴惴,丢了城池他都没太担心,此刻却大气不敢喘,空气仿佛冻住了般。
被敌军抓了自己的女人来威胁,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一种尊严上的践踏,作为王,这种耻辱只会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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