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是冷淡地看着他,他却因为她眼中残留的零星破碎之感瞧出几分火热来。
又或许只是因为她身上有刚洗过澡的香味,他便轻易联想到这香味在她身上形成的过程,而她柔顺的长发斜披在一旁,不久前他还捧着的细瘦的后颈露着,脊骨在那白皙薄腻的皮肤下微微凸起,好像一粒半掩的玉珠。
他的视线停在那里不肯移开,言秋便觉得这样下去自己的脖子都要被烧折了。
“你……要帮我吹头么?”言秋遏止了无端燃起的火焰。
“要。”他应下的声音都有点浑浊。
……什么“要”,一般不都是说“好”吗?
可惜,言秋这个遏止之法只生效了大约一分钟。
她的头发本就干了八、九成,有人在身后给她拨开发层,更是光速吹干。那浓密发根深藏的芳香热气瞬间扑了喻霄一脸,每一根发丝都在牵扯他的呼吸,都在流连他的身体。
“言秋,”他低低地喊她名字,“这样算吹好了吗?”
身后的人垂首敛目,神色藏在淡影里。
言秋手一撩头发,热乎蓬松。
“嗯,好了。”
言秋从他手里拿过吹风机挂回壁上。
背后在这时被一大片更热乎的物体覆盖了,从足跟、小腿肚一直到后脑勺都被贴住,肩颈处更是埋进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微妙电流的麻刺和欣快感在体内奔涌。
言秋在心跳的轰鸣中努力地思考,要不要推开他。
可肩颈那有嗡嗡的震动,他那声音不知是怎么发出来的,像足了受伤的幼兽那么沙哑和脆弱。
“我好想你。”他说。
言秋霎时间抽了抽,不止是心脏,还有腹下,她体会到了更实质意义的奔涌。
她立刻就想回身拥抱他。
他比她更激动,极快地转了身,把自己塞进言秋和洗手台窄窄的空隙之间,好像是言秋强迫他把他压在那似的。
这使得他们的拥抱更紧密,身体变了形,就为能把对方镶嵌。
喻霄半眯眼,陷入迷醉一般忙乱地用鼻子和嘴唇去探寻她。
从她耳根、鬓边一路蹭到她温软的嘴,他压着要吻进去,言秋把他脑袋一拨。他也没觉着自己是被拒绝了,顺道去蹭她另一边脸、下巴、脖子,用力地吸气、舔舐、含吮。
那脑袋越低,去到她胸前,言秋一抬眼便看见自己。
长长地伸着脖子,甘心被妖精吃掉精元的空荡迷茫的模样。
手指插入他发间,半指长的男人偏硬的头发密密麻麻地磨着她。
喻霄因为她的抚摸,更为投入地低哼出声。
言秋的茫然倏然加剧,以至于恐惧在这时袭击了她。
这么剧烈的感情,当初分开了,他们各自是怎么度过的?若是以后还会遇到意料之外的分离呢,还有可能安然撑过吗?
疲于奔命、家人一个小手术都会心慌失控的她,现在还能承担这样一份感情吗?
人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勇敢,反倒徒增胆怯。
还是正因为神思慌乱,才失控地放纵了自己呢?
她亦开始审视自己。
言秋把手压在他额头,轻却不容置疑地推开了喻霄。
他抬眼的瞬间,眼中的迷恋和无辜看得她心口麻痹。
她也不过强撑:“你还没帮我把地上的头发收拾好。”
“……嗯。”
喻霄站直,略微清明了些,直面地、有些用力都看了她一眼。
是在说,好了,我知道这也是个借口,你在拒绝我。
地上的落发不多,言秋没打算合作,退开了两步。喻霄半跪俯身,大手在周边拨弄几下,把一小撮黑长发归拢拾起,冲进马桶里,再洗净手,擦干。
他深深吸一口气,决心即便自己再不擅长,也要把一些事情跟她说清楚。
喻霄穿着此生最糟糕怪异的衣服,站在相对之下堪称狭窄的女人家浴室里,露出了言秋在他脸上见过的最为严肃正经的表情。
“言秋,”他这次叫她的名字满是郑重,“上次你说……”
“停。”言秋紧张得立即抬手打断。
刚生出的那份恐惧仍在铛铛敲她脑袋,至少现在、今晚或者到明天后天,她暂时不想谈这些,这是庞大的命题,她觉得有些乱,她心里没底,她还需要点时间再想想,她觉得自己有好多好多事情要想。
“喻霄,我知道我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但是能不能先别说?或许我们可以过段时间再聊。”某种冲动逐渐消退,感冒药的药效开始上头,言秋感觉眼皮发沉了,直接安排好,“还有,你把东西挪去书房睡吧,我给你点蚊香液。”
说完,她以为会看到喻霄的冷脸或是带情绪的反抗,但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甚至声音还是温温和和的。
“如果你还不想谈,那好,等到你想的时候再说。不过,”他也学着她直话直说,“能不能不去外面睡?不然今晚我可能会睡不着。”
“……”
好狡猾啊,什么“外面”?说得好像她要把他赶出门一样。
他继续争取:“那我挪得离你再远一点。”
说着,他直接出去行动了。
主卧还算宽敞,喻霄为表诚意,直接把他的地铺推到飘窗边去,这是能离床最远的距离了。
言秋咬住下唇内一点肉,强行憋笑。
她当然信他不会逾矩。
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喻霄便直接坐下了。为显规矩,他双腿紧紧合并在一起,不让上缩的衣摆泄露更多他的不良之心。
言秋扭开头。
他把毯子也盖到腰上,躺下耍赖了:“你给我喝的那个,让我好困。”
言秋瞟他一眼,便见他面向她侧躺,脸在枕头上压出一层鼓起的软肉,可那胸膛已经显露半弧粉红……
一边装乖,一边耍流氓。
言秋啪地把灯关了。
“你明天几点起?”言秋公事公办地问他。
“按你的时间。”
“你这小喻总当得可真吊儿郎当啊。”
“这事儿复杂,要聊这个吗?”
“……不聊,困。”
“那睡了?”
“睡了。”
“言秋。”
“嗯?”
“明天见。”
窗外又响起淅沥的雨声,不过很快,两人都听不见了。
经历了混乱的一晚,他们睡得出奇地好。
然而今天,事情似乎有些不平常。
她的嗅觉比她的神智更早醒来,门外传来一阵一阵的热乎奶香和清新的米香,顷刻间引得她饥肠辘辘。
言秋睁开眼。
空调呼啦啦,窗外雨声滴嗒嗒。
窗台下,是有人将就了一夜的凌乱地铺。
啊,对了。
昨晚房里有客。
言秋翻了个面,把脸埋进被子里搓搓揉揉,发泄某种不明情绪。
正要起身洗漱,田螺先生随意地叩了下门板便直接推门进来。
言秋虫子蠕动的造型被他尽收眼底。
他竟敢笑得毫不掩饰。
言秋大侧头瞪他,他便立马拉平嘴角。
小喻总的变脸术也是炉火纯青的。
“来叫你起床的,收拾一下可以吃早餐了。”
那言秋还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
“哦。”
交代完,喻霄很懂事地撤离房间。
他换回了自己昨天的衣服,经过清洗烘干,再度套回他身上,看起来终于比他昨晚的形象顺眼多了。
说起来,这个人还真是一点收整床铺的良好习惯都没有,他昨晚穿那件睡袍就丢在那地铺上。
那么,他是在哪换的衣服……
言秋抓抓头发,赶紧爬起来。
别想了,别再想了,先把今天的事情做好。
一个成熟的都市丽人晨间洗漱、护肤、换衣整个流程下来十几分钟搞定,言秋把发绳解开,随手把头发拨出个型,整洁优雅地推开房门,余下她的被褥和家居服皱巴巴地堆在床上。
她也确实不喜欢叠被子。
两份早餐摆放在餐桌上。见言秋出来了,喻霄拿起遥控器,重新打开空调。
言秋的视线不由得在他修长骨感的手上黏了黏。他昨晚抱她的时候,用这手摸到了哪里?
……别想了,言秋!
“……不用关空调啊,夏天吃凉的也无所谓。你别大早上就热出汗了。”
“凉了影响口感。”
两份早餐分别是已经盛进碗里的大米混小米粥,和还在小平底锅里盖着盖的奶油意面,他甚至还另外煎了两个溏心蛋装在她的太阳碟里。
这个人真的是妖精吧。
这个太阳形状的碟子就是她平时的炒蛋煎蛋专用碟。
喻霄揭开小平底锅的盖子:“看到你有没开的黑松露酱,就擅自用来做了意面,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另外煮了粥。你选一个吧。”
瞧这话术,多么贤良淑德委曲求全叫人无可指摘。
果然这些年,谁也不是白过的。
大概是不想浪费,他两边都只做了一份人。
正饿着呢,清粥跟奶香浓郁的黑松露培根意面哪有可比性。言秋毫不谦让,把意面径直拖了过来,拿起筷子,直接就着小锅吃。
言秋听到对面一声低笑,轻飘飘的气音,好像动动手指还没凑近就能飞走的鸭绒。
言秋立马抬脸瞪他。
“少洗一个碗,很好。”
“真能滑跪。”言秋小声嘟囔。
不止他听没听到,总之他拿小勺吃粥的姿态很是斯文优雅。言秋好像不经意地余光一瞥,再一瞥。
终究是眼大肚小,言秋把意面吃了半数就饱了。
她不勉强自己,放了筷子,扯了张纸巾擦嘴,告诉他:“你做得好吃,但是我吃不完,已经饱了。”
喻霄早她一两分钟停筷,见她盯着那剩下的下足料的意面,目露可惜,便自然不过地推小锅过来,自己把剩下的解决了。
言秋一怔:“唉……”
吃她剩下的食物这事他早干过八百回了,现在相处状态有回春之势,喻霄不想听到什么疏远的说辞,打断了她的疑虑,问她:“你现在怎么吃这么少了?上次去寿喜锅也吃得少。”
他低头进食,言秋的视线就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落到他手上。宽大的手执筷时格外显长显白,青蓝色的血管是山脉延绵,连接指骨的笔直的筋是琴键起伏,使用筷子夹起食物被他掩饰得像是一种精巧工艺。
他拥有一双看起来强劲有力、技艺高超的手。
“……有时候忙起来,饮食不规律,”言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迷惘的懒散,“习惯了,食量就小了,吃多了反而容易消化不良。”
喻霄几口吃完,抬眸时捕捉到她那不止为何出现的一丝空顿,趁机说:“那我以后提醒你吃饭。”
“……?”言秋不解地看向他。
男人起身,自觉收桌,叠起锅碗筷去清洗,不给她反驳的时机。
大雨洗净浮尘,骄阳遥遥升起,明亮的金光照进千家万户。
喻霄就在厨房的窗边,他的身高使用她的洗手池需要弯背将就,温暖的金光好像是从他的背影发散而出。
这一幕让言秋有点说不出话。
八点多,他们按时出门。
两个人都自己开车,一个去露天停车场,一个去地库,他们在电梯轿厢来到一楼时分别。
“晚点联系,你那差不多好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言秋瞪他:“谁说要你接?”
今天才刚刚开始,已经瞪他几回了?
“言秋,我们没有说过分手。”
这句话,上次在聚会的酒楼遇到时他也说过。不过那时他一身酒气,还“偷听”在前,难免给人随随便便的印象,而现在他清早跟她一起在她家楼的电梯里,好像真是一起早出晚归的家人。
冰冷的银色厢壁和冷调灯光都让他英气深峻的眉目看起来更严肃,也更郑重。
“晚上见。你不来我就等到人尽皆知。”
“……无赖。”
他离开前又给她一声鸭绒低笑。
言秋便觉得一整天心口处都窝着两片小小鸭绒,又轻又暖,还有点痒。
言秋出一趟差收获颇丰,在汇报会议上得到好几位管理层交口称赞,罗狄则只能双手交叠压嘴,用鼓出来的脸颊肉表达自己的勉强认同。
这几天手上的事能分出去的都先分给李昆和几个逐渐上手的新人,言秋请了半天假,中午下班便去了言正丰那。
虽然病房里有一定的位置可以容纳家属陪护用的折叠小床,但毕竟是多人间,医护人员又时常走动,再怎么着也是睡不好的。
言秋今天来一看,觉得梁少芸几乎要比言正丰憔悴了,说什么都让她快回家休息。下午到晚上,就由她来陪护。
两父女互相问了几句工作情况和创口恢复情况,便相对无言。梁少芸给言正丰吃过午饭了,言秋点了一份抄手外卖,坐在床边小凳小口小口吃着。
言正丰说:“你就在外面吃了再回来,几十分钟我能怎么样啊。”
言秋瞟他一眼,不理。
这时,言秋摆在小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微信提示跳了出来,其实不止这一条信息提示,只是看到了这次弹出来的名字,她马上放下塑料碗去查看信息。
人一:[午饭时间,记得吃。]
Yanqiu:[在吃。]
她和喻霄都不是喜欢在线上缠黏的人,小时候谈恋爱除了开头一段时间,后面在手机上的交流都简洁。
言秋发完就放下手机继续吃,才吃了一个又夹起一个,屏幕又亮了。
言秋眼睛亮亮,放下碗查看。
人一:[吃的什么,看看。]
小塑料碗装的外卖抄手,汤汁清淡,碗壁油腻,吃得七零八落,言秋才不给他拍呢。
Yanqiu:[抄手。你呢?]
他倒是自觉,直接发了照片,还是张自拍。
一个男人,端着一份健身餐,自下而上的死亡角度。
但是,仰拍只能显出他没有双下巴且折叠度优秀,露出鼻孔只能更具体地展示他鼻头的精致和鼻梁的挺拔。
怎么看都是一个超级帅的男人。
Yanqiu:[那你早上碳水是不是超标了?]
人一:[肌肉成型了消耗量也大,不用太严格。]
这样的么?言秋只知道公司里那些消防通道偷偷吃零食的胖子男经常在群里嚷嚷自己多么坚持减脂餐。
很快,喻霄又发一条。
人一:[放心,你喜欢的,我肯定好好keep it.]
“……”
谁说喜欢了!
言秋表情太过变幻,又捏着手机许久,饭都要凉了,言正丰看不下去了:“是什么急事?就不能几分钟吃完了再回吗?”
言秋放下手机,老实端起碗,幽幽地说:“爸,你还没到六十岁,已经开始暴躁和啰嗦了。”
言正丰:“……”
听女儿这么说,言正丰第一反应还是冒出来了许多要教训人的话,但是看着事业小有成的言秋窝在小小的凳子上,像个孩子一样捧着碗,对他露出有些调皮的表情……上次这样的场景,已经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知道自己这人比较直,不是会逗人开心的性子,以前和妻子在一起时,也是妻子更经常做让两人都开心的事,后来有了女儿,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妻子一直是个温柔又强大的人,所以女儿更喜欢妈妈也是理所应当。妻子去世以后,他和女儿的两口之家就总是沉闷的,他能和女儿沟通的不过就是那些来回说的话题,少了一直是家庭黏合剂的妻子,父女之间就总是有一点生分的。言秋工作离家以后,父女俩的交流就更少了,平时几乎都是在和言秋姑妈一家的大群里瞎聊几句,言秋的冷暖饥饱、工作压力,他也几乎是一无所知。
只要女儿成材,父女间少一些亲近融洽,也无妨吧。
言正丰以前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今次住院,他才发现自己老了这么多,而言秋也已然是个成熟大人的样子了。言正丰想起这些年,一时惆怅。
思绪万千,他觉得自己应该多多关心女儿。
思来想去,他终于问出心中的关心:“你谈男朋友了?”
言秋吃完抄手正喝下一口汤,差点没被呛着。
“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也别着急,我自己能处理好,相信我。”
言经理职场修炼出来的话术在父亲那里听来就是:“做爸爸的问你话你就这么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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