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秋主要捧着他,听他讲故事,想知道这些事情运行的门道。
罗狄派下的任务呢,也提了,但是一提价格,庞总就把话扯到一边去。
这么扯了两个多小时,言秋也喝了一些,脑袋又轻又重的,庞总喝到位,表情更不掩饰了,时不时碰碰言秋的手,或者拍一拍她肩膀,小动作不断,没再过分,只是还没有要放她走的样子。
言秋不显急色,淡然地给朋友发去一条信息。
不一会儿,言秋说要去洗手间,庞总半躬身把她的袋子拿过一边,嘿嘿笑说不许偷跑。
言秋哈哈哈地机械笑着拉门出去,门弹合上瞬间冷脸。她上完厕所,绕去前台埋了单,回包厢路上掏出手机再发:启动!
言秋活动活动面部肌肉,重新扬起笑,拉开包厢门,面不改色对上满脸猥琐的庞总。
“秋妹妹酒量不错啊还能走直线,放完水还能跟哥大战三百回合吧哈哈哈哈哈。”
“我哪有您海量啊……”
那厚重木门还差一拳便要关紧之际,霍地被人一把撞开——
“果然是你!言秋你个死丫头!”
来人是个清瘦高挑的短发女人,白色T恤外面套着宽松的一身西装,骨架挺大,看着有175往上,很显干练帅气。如今她满身酒气,外套凌乱,一脸狰狞地朝言秋抓来,连色眼迷离的庞总都惊得后撤。
“你你你……”庞总短手不大灵光地指过去,“唉?”
没想到小她一圈的言秋竟一点没缩,反而主动扑过去抢先控住那高个女人的手。
“怎么了?!死裴樱!我的局你进来拽什么?!”
裴樱?庞总一下想起来了。这位也是有过合作的,海马家电的人,言秋的同行。
对家相见,四手扯头发。
业界早有耳闻,这两位是荆棘双姝,工作上是强烈的竞争关系,线下见面也非常强烈……不少合作伙伴都“有幸”见过两位酒后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场面。
一个沉稳秀丽,一个英姿飒爽,怎么喝了酒都疯了……女人真可怕。只是出于两位工作能力强,长相又十分入眼,男人们对她们的酒后泼悍抱以宽容,有时候场子被她们闹了,也不会追究。
庞总摇摇摆摆过来试图劝架:“哎哟美女们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呀……”
裴樱身子一歪,长腿狠狠地滑出去,踢翻了张椅子差点撞到庞总。
言秋似背后长眼睛,百忙之中抽空大喊:“庞总小心!”
裴樱不甘落后:“庞哥!我是不小心的!你给她什么价,我们海马也要哦!”
庞总听得抖了抖,小小的包厢,他只能贴边站,并时不时发出一些单音节:唉,哟,喂,啊……就这么看着俩斗鸡一样的女人几分钟之内扭打出门。
裴樱响亮地给言秋大臂来了一巴掌,然后跑出去了。
言秋瞪眼就追,还不忘回头给庞总交代:“哥抱歉啊我已经结账了下次再叨扰哈我今天非得把她打趴不可!”
“……啊?”等庞总跟着出去看情况,两个酒疯子已经跑没影了。
与此同时,喻霄车轮带火星地赶到酒楼地库,霍小凯赶忙跑来带路。
“个丑老登小眼睛在那色眯眯盯着学姐直冒绿光,不过学姐很淡定应该也没吃亏……”
霍小凯在那汇报着,不防被眼刀锁喉。
“应该?”
霍小凯的话头硬生生停住了。
喻霄拿着小瓶二锅头,一口气喝下半瓶,剩下的,按香水味粗鲁地洒洒。
霍小凯眼见他哥那意大利手工定做皮鞋淋到了劣质酒,心疼地揪着自己的衣领,难以自抑地发出一些单音节:唉,哟,喂,啊……
喻霄迈步下车,车门摔上,车钥匙也丢给霍小凯,浓重的酒精狂风一路飞驰。
酒楼包厢里。
漂亮妹妹走后,庞总酒气上头,在座位上愣了一阵子才联系司机,然后慢悠悠出去洗手间,放完水手刚冲了冲,龙头还没来得及关,就被一个浑身酒气的大高个撞歪了,蕃薯一样倒在潮湿的又香又臭的地毯上。
“你撞我?”大高个直直立在一边,垂眼而睨。白光把他锐利的面孔照得瘆人,好像黑夜里盯着人类的棕熊。
没几分钟,司机循着庞总的痛呼找到洗手间,只看到了打人者的收势,一看庞总还扭动得挺灵活,应该没大碍,就不禁回味那人的动作,咋就像功夫展示那么好看……这一回味,人丢下个冷眼就走了。
司机心系职责要跟上去拦人,结果自己被截住了。
霍小凯满脸堆笑堵在门口:“抱歉啊抱歉啊,我老板脾气差,我来跟您赔罪,赔偿好说……”
出去找人之前,喻霄还找另一个洗手间洗了个手。
言秋的行程不止霍小凯一个人在跟,喻霄跟着信息的方向找,拐向一座新开的商场。
大概因为新,很多人来凑热闹,一个红灯格外漫长,数字在99定格了许久。
春末了,空气之中浮动着暖风包裹的湿润,而温暖与潮湿会滋生出很多东西。
喻霄一个人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涌动的脑袋、喧杂的声响、跳动的红色数字、交错的车灯,他仿佛坠进另一个时空。
找不到她的时空。
荒芜、混乱、看不到头。
空虚、焦躁、疯狂却隐忍。
当红色数字跳转成绿色小人,喻霄一动便开始滴汗,快速地穿行在泥鳅般的人流中。
来到商场边,人们分流而稀疏了些,喻霄在负一楼的露天广场找到了言秋。
人挺潇洒快乐,在看临时舞台上的素人乐队演出。
那抹瑰色的背影一手半举着跟随节奏摇摆,食指和中指间还交叠夹着一张小票,粉粉蓝蓝,像是旁边冰淇淋店的。
而她旁边,贴着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很瘦的男人,把一身西装穿得邋邋遢遢。他们勾肩搭背,言秋闲着的那只手,正自在地环在对方腰上,手掌还随意插在对方另一头的口袋里卡着,已经亲密熟稔到毫无戒备。
那场景看得喻霄眼睛疼到后脑勺。
他向她大步走去,天灵盖从暴热到发凉。
一切情绪汹涌到达极值,几乎要掀翻他的头颅。
所以,对他冷冷淡淡,就是因为跟别人好了?
如果她说是,他就去死好了——
在架子鼓激情的节奏中,言秋被一股猛劲儿带了出来,甚至她还没分辨出来身上是哪里受力,就已然转了个圈儿。
勾肩搭背组合被掰开得太突然以至于有些恐怖,裴樱惊恐地跟着转过身。
等三人都面对面时,喻霄明显狠狠一怔。
所以线报才没提。
他怔归他怔,言秋是立马发怒了,啪地推开他。
“别老犯病!”
喻霄忘了防备,给她推得踉跄,但心冷静下来了,也很快想明白了她的脱身之法。
“有一点小计俩,就敢去单刀赴会。你明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凉爽舒适的风从商场内吹出来,汗湿的T恤冰凉地贴在身上,他头发也不大整齐,整个人看着有些狼狈,但当他面上的惊异之色褪去,人也恢复阴翳冷酷。
他这幅居高临下的面孔刺痛了言秋的神经,她之前还切实地相信他至少尊重自己,下午的时候还动摇了。
可他现在在做什么?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在她的朋友旁边,训斥她,指责她的工作和处事方式?
小小就不会这样,绝对不会。
“我有自己的打算,不用你教我。”
“你的打算就是急功近利,不是自己的活也接,甚至以身犯险?”
“喻总地位高贵,不食人间烟火。我这样的俗人俗事不劳你挂心,也不关你事。”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喻霄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竟还笑了出来,“可是我做的所有事,都跟你有关。”
裴樱听了这几句,非常识相地捻走了言秋手里的小票,去冰淇淋店门口等着,给俩人腾出一些空间。
嗯,本区近期流量最大的商场门口,只要他们的信念感够强,也能旁若无人。
但裴樱想多了,言秋绝对不想给人看戏,下一句就是,
“滚!”
第五十五章 真狠的女人 像水浪抚摸……
又帅又癫的男人走了,坐在石阶上吃冰淇淋的言秋魂也走了。
她脑子不受管,一直在回想刚才喻霄那个笑里面的哀和愤,想他几乎湿透的衣服,想他说的话,又想他看她时冷峻严厉的眼睛。
“这么想人家你就追啊,去找他啊。”
“不。”
这两个刚打完架就能搂在一起逛街吃冰淇淋的女人,明面上是对家,实则为同担。
她们共同喜爱着一位叫做石木的古风歌手,赶上了他目前为止唯一一场现场。那是四年前的春节期间,从不现身三次元的古风圈神秘大佬石木竟然应圈中好友邀请,做她的个人音乐会嘉宾,夏城限定。
言秋和裴樱初入职场,花了大半个月的工资买黄牛进场,那么恰巧位置相邻,一聊发现竟是同龄人,甚至同样在家电企业从管培做起,真挚的缘分从此开始。她们就这样一边竞争,一边在必要时为对方打掩护,日常吐槽公司,有空约着出去旅行,成为这个阶段无可替代的朋友。
无可替代的朋友挖着对方的冰淇淋,谈论一些女人间的话题。
言秋问:“你理解男人吗?”
裴樱答:“不理解。那帅哥就是你那个不想提的前任?”
“嗯。”
“为什么变成前任,看着他还想做现任。他犯错了?”
“没。”
“那就是还可以做现任咯?”
“没想好。”
“他现在做什么的?”
“辉上的太子爷。”
“霍,是他啊,传闻确实没夸张,帅的。”
“是吧,哈哈。”
“那以后石木老师就是我一个人的啦哈哈!”
“为什么老喊木木老师啊,都把人叫老了。”
“爱称啊爱称,而且你没觉得木木本来就是周身流露出一种老师气息吗!正派、严谨、儒雅、禁欲!”
“你见过他周身吗,那种隔着几十米戴了海东青头套和手套的也算周身吗?”
“看不见脸和手,高大挺拔的身体不还摆在那里吗!站得那么直,状态那么稳,多么为人师表、宝相庄严啊!你想想他用那个声音讲课的场景,我要流口水了~”
“唉,别人为了遮脸都是戴个面具,他竟然戴那个头套,难道不是很有童心、很可爱吗?”
“你变咯言秋,以前哪有这样跟我斗嘴的。太子爷把你给盘活咯~”
“臭裴樱。”
“哈哈!”
她们宽阔干净的石阶上,有冰淇淋,有音乐,有灯光,有人气儿,就这么聊着,聊工作、聊未来、聊商场里无人问津的化妆品店,聊明天咖啡喝什么。
少时的许多朋友随着所在和经历的差异,都不再如往时热络。但一段路有一段路的际遇,不常和旧友联络,说明各自遇到了这段路上更合适的分享对象,大家的人生体验在拓宽。
到十点商场关闭,两个女人手挽手走回酒楼停车场,各自找代驾,各自回家,各自迎接新的一天。
喻霄这边,局势就相对紧张些。
霍小凯没把庞总糊弄过去,最后还是喻霄到场,几人去派出所走了一趟。喻霄下手极有分寸,伤情轻微,又是酒后,互相亮明身份后,一切好说。
喻霄能屈能伸,赔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庞哥,实在对不住,不然您也把我打一顿。”
庞总揉着紫黑色的淤伤,心道辉上毕竟是大客户:“啊,都是兄弟,下回你得请我喝一顿哈……”
只是,辉上的人知道了这回事,管理层开大会痛批。空降的太子,一回国就在分庭抗礼的路家集团手下抢了项目,这手段本就惹人忌惮,老高层连结的几方势力早对他有孤立之心,这事一出,正好师出有名。小喻总手里的实权一削再削,逐渐沦为摆设。
这事传到了琴咏那里,她急忙招喻霄回她那住处,喻霄开始并不理会,但她给他发了一些旧物的照片。
“东西呢?”喻霄进门便问。
“真是个情种啊,不愧是你爸的种!”
喻霄转身就要走。
“楼上!你房间!”
喻霄就折回来,去楼上。
琴咏跟在后边喋喋不休:“你长这么大了,心里到底有没有正事?白亏了我给你这幅样貌,游小姐你都抓不住?你知不知道现在她跟那个畜生走得很近?你还要去喝酒闹事,这样下去人家迟早把你老子的东西抢干净……”
喻霄把她关在门外。
这是当初他被丢出过后,八年后首次回到这里。他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归零了,没想到学校里那些东西还能留到现在。
褪色发皱的大号纸箱里,装着他的旧书包,米白色的防水布料没大变色,只是岁月太久,不免长了些淡黄色的潮斑,边上挂着的那个精巧的护身符倒是保存得挺好。喻霄把它取下来把玩,捏了几下,仿佛尚有隐约的佛香。
说不定,就是她为他求的护身符,保佑了他,让他能平安、有底气地归来,回到她身边。
男人拎着挂绳,将护身符提高,与他面对面。
“可是,她让我滚。”
他冷厉的目光对佛并不奏效。Q版的佛陀小人依旧静坐莲上,宁静闭目。
底下那行繁体小字写着:我佛尽该欢喜你。
他唇角一撇:“你佛这样说,我就信你佛。”
该说不说,琴咏挺会收的。除去这个书包,箱里头还有他的几本笔记本,其中就有那本贴着绿色爆炸头的,其余的,还有他宿舍那个银灰色台灯、几件校服,以及装着玫瑰花干的玻璃瓶。
该在的都在。
琴咏无处发泄,去练功房拉琴了。
离开前,喻霄拐去跟她道别。
这也是八年来他跟琴咏的第一次相见,她用了再多科技,也肉眼可见地苍老了。听说她这些年捡起了小时的兴趣,重新弹钢琴,还在学习小提琴,精神倒好像比年轻时好一些。
琴咏看见他,嘴就像打开了开关似的,开始念起来。
喻霄淡声打断:“你别乱花心思,今后就还能像从前那样花钱。”
喻霄难得跟她讲一句像样的话,琴咏不禁一喜,追问:“你是不是有了好计策?我可告诉你,最好一分别给那畜……”
“走了。”
“喂!”
适逢五一假期,调休出来的四天长假,出游者众,每天新闻热搜就是哪哪景区爆满,哪哪高速公路又堵了,电车车主充不上电又困难重重了。
“所以说,电车就是不行。是吧,言秋,你们公司做的那个车啊……”
言秋不想出去人挤人,被高中3班的同学们拉出来聚会了,结果就是来听男同学的高谈阔论了。
有时候想不明白,男人们到了一定的岁数,是不是都趁女人们不知道,偷偷去统一进修了什么课程。
“别说啦,我都放假了,还来跟你开会啊?”
“呀,言秋现在真是,伶牙俐齿。大公司干了几年,就是不一样哈。”
“言秋高一的时候就打过辩论赛了。”刘加程研究生毕业之后考上了选调,如今越发有把控局势的气度,“放假休息,就聊点轻松的话题。”
那男同学喝了几两酒,整个人就跟傻逼似的,口无遮拦。
“看看,我们学委什么都记得,这么关心言秋同学。言秋啊,你俩都单着,你不考虑考虑?学委不比你那犯了事的前男友强一万倍啊?哈哈哈……”
话音一落,包间内落针可闻。
男同学看气氛不对,还打哈哈:“哎呀怎么了,开个玩笑嘛,言秋你不会还计较吧?”
有个女生咬牙切齿地喊他名字:“别说了。”
“嗨呀,女的就是扫兴。”
“扫兴的是你。”言秋手撑着桌面站起,椅子被她带得后移些许,椅脚在大理石地面刮出冰冷的滋啦声。
刘加程抬抬手,试图缓和局面:“酒后失言,别往心里去。”
言秋未看刘加程一眼:“也别拿酒精当借口,人不是喝醉了才变傻逼,是傻逼喝醉了才让人发现他是傻逼。当年校方并没有公开实情,没有任何实据表明喻明希做了违法犯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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