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钧治好了儿子的病还不用被扯入立储之争,当然同意了,为了划清界限,不惜说出“姓赵者不得踏入云中城”,隐隐将退婚的罪过推给赵沉茜。赵沉茜听到只是笑了笑,转身下山。
她和父亲直接决定了此事,没有人询问过他的意见,哪怕那是他的婚事。
这么多年卫景云一直无法忘却她下山时的夕阳,每次梦到他都要低落许久。过了很久他才想明白,那是因为他羡慕她。
她拥有他渴望却无力拿起的力量,和她在一起,他仿佛也有了无坚不摧的铠甲和武器。可是,迁徙路过的鸿雁,终究不会为他停留。
她回到汴京,找了一位对她争储更有助力的新驸马。容冲拥有她的喜欢,谢徽拥有她的信任,唯独他夹在中间,只是一个合作对象,一个需要她来保护的病人。
卫景云看着窗纸后那道纤细的背影,说:“撤吧,不要留下痕迹。派人在墙外保护,下次,我绝不允许类似的情况再发生。”
来日方长。他已经从那场病中挺过来了,往后余生,会是他保护她。
第79章 闹鬼
赵沉茜将宅院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重新加固了门锁,将被混混搬走的东西放回原位。等折腾完这些事,她和小桐都精疲力尽。小桐回去睡觉了, 赵沉茜扶着烛台,独自往后院走。
穿过月亮门,一阵穿堂风吹过, 吹熄了烛火。就这么一段路,赵沉茜懒得再点火, 摸黑往前走。她踏上石子路,随意抬头,突然看到回廊拐角站着一个男子, 他脸色青白,双目无神, 衣服空荡荡罩在身上,风吹过形销骨立, 赵沉茜甚至怀疑他衣袍下面没有骨肉。
赵沉茜心里狠狠一惊, 脚步骤停。月亮穿过云层, 如水漫过庭院,赵沉茜看得更清楚了, 那里确实站着一个男子,朦朦胧胧, 哀哀怨怨,并不是幻觉。
那个男人也看到了她,和她无声对视。或许已不该叫男人了,不知该叫他男鬼,抑或男妖?
赵沉茜僵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就在这时, 隔壁的院子传来风铃声,叮叮铛铛,霸道又响亮,不由分说闯入她的世界,打破了那股水一样的黏腻寂静。赵沉茜再睁眼,发现廊下空空荡荡,哪有什么鬼影?
赵沉茜点亮蜡烛,四处寻觅,找不到任何妖物或鬼怪的痕迹,仿佛刚才那一面只是她的错觉。赵沉茜默默从香囊里拿出苏道长教给她的辟邪符,全部贴在门窗、柱子上。
有些时候还是得信邪,一个宅子卖得便宜,一定是有原因的。
赵沉茜回屋,经历刚才那一遭意外,她越发了无睡意。她点亮烛火,坐在桌前,继续研究隔壁留下来的书。
赵沉茜在纸上练习画符,不知何时她睡着了。光影迷离的梦中,家具摆设和她屋里一模一样,但木纹红润,锦缎鲜亮,香气熏人。她坐在镜前梳妆,婢女为她梳头发,说:“娘子,刚才夫人派人过来传话,说昨夜下雨了,地上滑,让您不用过去请安了。”
“怎能如此?”赵沉茜的声音比她印象中温柔低沉了不少,缓缓说,“地上湿滑,我走得慢些就是了,哪能因此不去给婆母请安?”
娇艳俏丽的婢女打趣,笑道:“娘子,夫人心疼您,您受着就是。您和大郎君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大郎君从小就喜欢您,好不容易才娶过门,哪舍得让娘子挨冷受冻?翁姑看在儿子的份上,也愿意善待您三分。您若是冒着湿寒去请安,最后心疼的还不是大郎君?”
女子嗔了一声,道:“别乱说。郎君的事,你也敢编排?”
“奴婢哪里乱说了?”婢女笑嘻嘻道,“大郎君一见着您,眼睛都是亮的,便是瞎子也能看出来欢喜,何曾需要奴婢编排?娘子您天生是富贵命,安心受着就是。刘刺史赠的镜子果然上佳,用旁的镜子不觉得,在这座镜台前梳妆,总能将您照得容光焕发,娇艳不可方物。娘子您长得如此美,难怪大郎君念念不忘呢。”
“我念念不忘什么?”屋外传来一个清润的男子声音,他掀开帘子,丰神俊逸,眉眼含笑,道,“娘子,你们又在说什么小话?为什么你和婢女总有说不完的话,却从来不和我说?”
赵沉茜从镜中看到了那个男子的脸,心里悚然一惊。这不正是今夜她看到的男鬼吗?赵沉茜想到这里,富丽堂皇的锦绣堆突然变得鬼气森森,赵沉茜转过眼睛,从镜子中看到了梳妆之人。
国色天香,人比花娇,此刻正含羞带怯地笑着。显然不是赵沉茜的脸。
照镜子却映出了别人的脸,可谓十足的恐怖故事。镜中人的脸逐渐变幻,赵沉茜渐渐分不清这是自己还是他人,忽然,一阵风铃声传来,赵沉茜猛地惊醒,发现窗纸透过蒙蒙白光,天亮了。
她昨夜看书看到失去意识,竟然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赵沉茜揉了揉脖颈,累得仿佛体内被人抽空了一般。
赵沉茜活动活动手脚,慢慢走到西屋墙角的梳妆台前。她看着镜面,镜中也静静照映出赵沉茜的面容。她看了一会,缓声道:“原来,你就是刘豫送给薛大娘子的嫁妆,跟着她从薛家来到杨家,在这间屋子里,看着薛杨二人如胶似漆,又看着他们劳燕分飞,杨大郎含恨而死。无论你有什么冤屈,都与我无关,别再入梦打扰我了。”
赵沉茜说完,拿出一块黑布,结结实实罩在铜镜上。她觉得还不够,也不急着补觉了,取出黄纸,现场临摹书中所有能辟邪降妖的符箓。
在睡个好觉的强烈驱动下,赵沉茜今日学得极快,画好了就贴在罩布上,现学现卖,势不可挡。
“她真是这样说的?”
“儿子发誓,千真万确!”一身狼狈的混混头跪在堂前,举起没受伤的手掌,信誓旦旦地添油加醋道,“她还说,不想和大人做买卖,要是您执意收粮,她就毁掉您的一切,让您生不如死!她还说……”
薛裕冷着脸,沉声道:“说,那个女子还说了什么?”
混混头装作害怕地低头,低声道:“她还说,您整日算计老百姓的血汗钱,不配为官,让您将心思放在正经事上。”
啪得一声重响,薛裕用力拍在桌子上,将茶水都震出来了。混混头忙膝行上前,扶着薛裕的鞋面道:“干爹,您不要生气,儿子没有任何冒犯之意,这些话都是她说的!她不过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丫头片子,不值得为了她,气坏了您自个儿的身体。”
薛裕冷笑,说得轻巧,他堂堂刺史,竟然被一个女子辱骂,让他如何不气?赵沉茜的话正中薛裕的痛处,薛裕看着小混混就来气,一脚将他踹翻:“滚开!没用的东西,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何用!”
混混头被踢中伤口,不敢露出痛色,巴结地赔笑:“干爹骂得对,是儿子无用。儿子贱命一条,只要能让干爹消气,就算把儿子踢死了,也是儿子的福分!”
薛裕冲着小混混撒了通气,心里的邪火消散了些,厌烦地对混混头挥手。混混头趴在地面上,像狗一样退下。薛裕嗅到残余的脏味,厌恶地让人进来焚香、擦地。等屋子重新恢复清净后,薛裕坐在官帽椅上,呷了口热茶,再度恢复了刺史的派头。
薛裕看着身上的官袍,心想当官真好啊,有了权力,许多曾经不能用的东西都成了身份的象征,挣钱更是像流水一样,自然而然就会涌入他的口袋,哪用像以前那样熬夜鉴宝,费心打点。
只可惜现在他的官还不够高,牌坊不能修更气派的,哪怕有钱,宅子也不能再扩建。薛裕心里说不出的渴望,他需要更高的官位,将宅子扩成四进、五进!不,不止,区区山阳城算什么,他要去汴梁,过真正人上人的生活!
听传话的太监说,薛婵在宫里郁郁不乐,见了皇上并不热络,时常让皇帝乘兴而来,败兴而去。薛裕真是要被这个混账玩意气死了,杨大郎区区一个商贾之子,哪比得上刘豫大人成熟稳重,威武雄浑,有帝王气象!他让她改嫁,分明是为她好,她竟然还敢给皇上摆脸色?
薛裕再生气,也没法管到汴京宫里。仅靠薛婵,何时能生下皇子,薛裕当国丈的梦怕是遥遥无期。只需要再有一个女儿,薛婵能封贵妃,薛姜和其姐足有七成像,并且比薛婵更灵动、更活泼、更年轻,没嫁过人,心里也没有青梅竹马,应当更投皇帝喜欢,最少也能封个妃位!只要能将薛姜送进宫里,他就再也不用窝在山阳城里,当一个小小的刺史了。
皇帝御驾亲征,将顺路带贵妃回山阳城省亲,本来是最好的机会,可是薛姜偏偏在这个节骨眼离魂了!薛裕想到后院里昏迷不醒的二女儿,烦躁地踱来踱去。
也真是离奇了,本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薛裕三令五申,没人敢告诉薛姜她即将入宫侍奉皇帝,连他的夫人都只是悄悄抹眼泪,没敢和薛姜透露一个字。薛姜只是跟着母亲出门会客,来去一切如常,为何突然就当众晕倒,昏迷不醒?
薛裕把江湖游医、光头和尚、玄门道士请了个遍,所有人都说薛姜没事,昏睡不醒应当是妖物作祟。薛裕让他们捉妖,他们找来找去,好好的宅院里挂满了镜子、符箓、桃木剑,然而什么用都没有。
薛裕看到摆在案台上的镜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可是会客的厅堂,他原本在案台上摆着一座玉山,气派极了,结果那个道士拿着阵法盘捣鼓了好几天,让他将玉山换为镜子,以防妖物入门,加害二小姐。薛裕为了让薛姜快点醒来,捏着鼻子换了,如果在贵妃省亲前薛姜还醒不过来,他非要将那些道士的道场砸个稀巴烂,再切他们一只手去喂狗!
可是事后再报复,错过的机会都不会再来。薛裕深吸一口气,商人的本能告诉他,得准备后路,不能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刘豫爱美人,或许不止喜欢薛婵那挂的,其他风格的女子只要足够美,他应当不介意笑纳。听闻,买下杨家老宅的那个女子,就十分貌美。
薛裕眯眼,过了一会招管家来,问:“听说,杨宅那里,来了一位捉妖师?”
“来了!”小桐飞快跑来开门, 看到外面人的脸,怔了一下,问, “请问你找谁?”
外面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笑着,说:“我是薛府管家,听闻这里来了一个很厉害的捉妖师, 我奉刺史之名,来请苏道长去刺史府降妖。”
小桐愣住, 说:“可是,前两天苏道长就走了。”
“是吗,这么不凑巧?”薛府管家脸上笑着, 眼睛中却没什么笑意,像蛇一样冰冷幽深, “可是我们二小姐的病耽误不得,刺史爱女如命, 这可如何是好?”
小桐既同情又为难, 因为苏道长确实走了, 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赵沉茜听到声音,走过来问:“怎么了?”
小桐回头, 飞快将薛二小姐生了怪病的事转告给赵沉茜,末了哀叹:“苏道长正好不在, 他要是再晚走两天就好了。”
赵沉茜扫过门外看似一脸慈相的管家,心里冷笑。不是苏道长走得巧,而是薛府来得巧。她早就知道打跑了小的可能会来老的,没想到主人上门如此迅速。
赵沉茜平静地拂了拂衣袖,风轻云淡说:“苏道长有些事情出城了,我虽不似苏道长专精, 但也略通降妖。如果二小姐病情实在紧急,不知,刺史可否容我上门为二小姐诊治?”
管家听到一愣,姓苏那个道士都落魄得需要租鬼宅,一没师门二没道场,怎么配入刺史的眼?薛刺史根本没想过请那个穷道士,只是寻个借口上门,将赵沉茜扣下。没想到,这个女子也会降妖?
管家越发看不清这个女子的来历了,态度不知不觉和善许多,笑着道:“娘子真是深藏不露,竟然也通玄门之术。不知娘子师从何门,老奴回去也好禀报刺史。”
赵沉茜淡淡一笑,漫不经心说:“长辈管得严,不让我们在外提他。管家若不相信,那就算了。”
赵沉茜作势关门,她很清楚薛府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么可能算了呢?果然管家连忙道“且慢”,装模作样想了想,说:“罢了,终究是二小姐的安危重要,老奴斗胆做一回主,请娘子随老奴去刺史府。”
“稍等。”赵沉茜说,“我收拾一下捉妖用的行头,一会就来。”
等走入内院,小桐一脸茫然:“沉茜,你还会捉妖?”
“从现在开始我会了。”赵沉茜趁着薛府管家听不到,低声嘱咐小桐,“一会进入薛府,少说少做,如果有人单独问你话,无论问什么,你都一概不理。”
小桐点头,哪怕她再懵懂,也意识到去薛府不是趟愉快的行程。小桐不解问:“既然连话都不能说,为何我们不能不去呢?”
赵沉茜叹息:“我倒是也想。但是逃避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主动出击,才有一线转机。”
赵沉茜交待完之后,将隔壁留给她的道具全都塞到芥子囊里,才不紧不慢出门。管家守在门外,看到赵沉茜连衣服都没换,依然是一身轻松的样子,他眸中暗含打量,笑着道:“多谢娘子仗义相助。娘子这边请。”
赵沉茜颇有高人风范地点点头,正待出发,街上忽然传来一声“留步”。赵沉茜回头,看到是东路那位王公子站在墙边,说:“听说娘子要去薛府治病?正巧小生也略通一些医术,我陪娘子一起去吧。”
管家沉脸,这又是什么人,当薛府是菜市场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管家正待回绝,却听到赵沉茜脆生生道:“好啊。我岐黄之术学得一般,如果能有王兄助阵,治好薛二小姐的成算要大很多。”
赵沉茜搬出薛二小姐,管家刚刚才说过薛刺史爱女如命,现在不好自己打自己的脸,只能吞会拒绝的话,僵笑道:“那就多谢义士了。”
王公子自然是接到消息匆忙赶出来的卫景云,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刺史府的大门,管家到里面禀报薛刺史,卫景云趁人不备,飞快和赵沉茜说:“薛裕此人心术不正,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敢孤身上他们家?”
赵沉茜心想这位落魄世家王公子的消息可比她想象中灵通太多了,赵沉茜淡淡笑着,认真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当然是来行善啊。”
卫景云拧着眉,试图理解她这句话:“你,来行善?”
“是啊。”赵沉茜看着他笑了笑,一笑如百花盛开,冰消雪融,“难道我看着不善良吗?”
卫景云被这一笑晃了眼,等他回过神来,薛裕已在管家的陪同下出来了,他千言万语也只能忍在心里。管家想必已经和薛裕说了卫景云的事,薛裕看到多了一个男人,脸上并无波动,拱了拱手道:“有劳两位久等了,小女在里面,两位请。”
薛裕亲自引路,领着他们往后院走。一路上,薛裕总在不经意地打听赵沉茜的生活起居,赵沉茜知道薛裕在试探她背后的“靠山”,对付这种人,表现得越高傲无礼,他反而越奉若上宾。赵沉茜全程爱答不理,卫景云都不用演,他垂着眸子不说话的样子,就完美诠释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贵公子。
赵沉茜端着清高的架势,但一路上都在暗暗留心环境。薛裕的后院看得出花了大价钱,但远没有杨家的宅院好看,贵的东西都堆砌在一起,反而落俗。此刻庭院到处挂着桃木剑、经幡,甚至还有孔子像,赵沉茜也拿不准,他到底想求哪路神仙?
薛二小姐的院子很快到了,赵沉茜刚进门,就被一面硕大的镜子晃了眼。赵沉茜遮住眼睛,无语问:“这是什么?”
一位神色哀戚的美妇人走出来,先给薛裕行礼,然后才低声说:“这是老爷和高人请来的照妖镜,可以防病煞、妖邪入门。”
看来这位中年美妇人就是薛夫人了,她保养得宜,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但眉宇间畏畏缩缩,让她的美貌大打折扣,尤其是面对薛裕,这种怯懦感尤甚。
赵沉茜抬眼扫了一圈,何止门口放着照妖镜,薛二小姐的闺房里挂满了镜子,被这么多镜子围绕着,便是没病也要吓出病了。赵沉茜问:“放这些镜子是谁的主意?”
“一位得道高人,云游至此,留下法器就走了。”薛夫人对时不时就有各种怪人闯入女儿闺房已经习惯,也可能是麻木了,问薛裕,“老爷,这是新请来的高人吗?”
薛裕拈着胡须,微微颔首,不动声色问:“姑娘,不知你要如何救小女?”
赵沉茜微顿,也在思索她要怎么演。这时卫景云上前,不卑不亢道:“小生略懂些医术,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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