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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欢(九月流火)


当年那场痼疾来势汹汹,赵修被禁锢于病体,天大的心气也都化了流水。他当然不甘心,而他能在高太后宫里隐忍多年,一直忍到登基称帝,天子亲政,也不是吃素的。赵修很快就发现赵伋在金陂关案中的手笔太多了,顺藤摸瓜,赵修发现赵伋和国师早就勾结在一起,暗暗研究长生。
如果在赵修春秋鼎盛时,赵修必会怒斥邪术,为一妖物残害那么多人命,并毫不犹豫将一切下狱的下狱,烧毁的烧毁。但他发现时,病体沉沉,命不久矣。
人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发现,一副年轻健康的躯体是多么美好。他终于明白从古至今为何有那么多明君求仙问道,哪怕贵为九五至尊,拥有至高权柄,病痛发作起来,他也一样是蝼蚁。
赵修不甘心好不容易除掉权臣,还未大展拳脚就英年早逝;不甘心抛下妻子女儿,孤零零去地下;不甘心将他攥了一辈子的权力,让给下一人。
赵修因此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将计就计,黄雀在后。等这副躯体宾天后,让亲信用秘术保住他的魂魄,等赵伋和元宓研究出长生术,他便取而代之,借机重回世间。
所以,立谁为太子便毫不重要了,立一个过继的宗室子弟更好。若宪王或端王上位,赵修很难再夺回帝位,但如果传给一个没有根基、法统不正的过继皇帝,赵修随时可以夺回龙椅。
轰动一时的“皇子党”和“皇弟党”之争夺,以赵沉茜险胜收尾,事实上,并非赵沉茜斗赢了,而是赵修故意让她赢。之后赵沉茜以女子之身摄政,虽然在赵修看来大逆不道,但让一个女子掌权,总比落到端王或宪王手中好。
那时候,赵修是这样想的。他们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女人能成什么气候,与其便宜了旁的王爷,不如陪一个所谓摄政长公主过家家。
可是,赵沉茜居然真得做出事情来了,并且轰轰烈烈开展新政。赵修依然不以为然,自古多少王侯将相都推行不了变法,何况她一个女子?朝局越不稳定对赵修越是好事,赵修一直旁观,直到赵沉茜派人清田,无意发现了赵修的藏身之处。
赵修记得那个女子叫程然,无声无息闯到了他养魂的山谷,还在山脚休息了半个时辰。她可能并没有发现山洞里的秘密,但是,赵修怎么能容忍这么大的隐患?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等程然带着皇城司侍卫离开山谷后,赵修立刻下令,命死士追杀那伙人,一个不留。
皇城司侍卫都命丧当场,领头的女子落下山崖,赵修派人去山下寻找,并非发现人迹,他便以为这个女子已经死了。程然以为追杀她的是某个清田利益方,其实并不是,她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撞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但并没有关系,赵修将灭口伪装成反清田势力做的,那些乡绅都不愿清田,得知钦差死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谁会追究是谁动的手呢?
这件事也给赵修敲响了警钟,赵沉茜的手伸得实在太长了。若她执意清田,死了一个,还会派第二个过来,赵修的藏身之地迟早不保。赵修本身就不喜欢这个大女儿,她动了太多旧臣利益,惹得天怒人怨。赵修将来还要靠这些旧臣拥护复辟,既然赵沉茜学不会懂事,他只能清理门户。
宋知秋以为是她说动了那些臣子,为自己在前朝的影响力沾沾自喜。她也不想想,她一个依附于赵沉茜的宫女,哪来那么大的能量,崇宁七年针对赵沉茜的政变,其实是赵修暗中操纵。
赵苻和宋知秋既蠢又无根基,并不知道这么多年,内宫一直在赵修的控制下,宫廷以至于赵仪、赵伋的一举一动,赵修都了如指掌。赵伋压根不知道,他引以为心腹的王伦,其实是赵修的人吧。
赵修自认运筹帷幄,将所有人玩弄于掌中,但他没料到两件事。一,他用来做脏活的元宓竟然是北梁人,里应外合夺走了北方大片江山。二,就是赵沉茜居然没死,容冲居然能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这个女儿简直离经叛道,竟敢当着全天下的面骂他为政有失,不配为君!赵修听到她在汴京建立了所谓景朝,气得不轻。幸而赵伋的长生术已经成型,赵伋用镇魂塔算计赵沉茜和容冲,赵修也在暗中算计赵伋。他派死士潜入端王府,取出长生树种子,提前让其认自己为主。
认主契约只认魂魄,一旦签订,除非主人身死,否则无法更改。赵修的魂魄寄在灵器上,跟着王伦登岛,伺机而动。赵伋以为自己在操控鬼王藤,其实,是赵修在操纵。长生树长成后,赵伋没来得及移魂到赵英体内,并非鬼王藤虚弱,而是被赵修捷足先登了。
赵修隐藏在赵英的皮囊下,假意议和,实则暗暗寻找机会,挟制赵沉茜,杀容冲。一切进行得好好的,没想到仅因几个细节,竟功亏一篑。
萧惊鸿进宫时赵沉茜已经是风光无二的摄政长公主,他偶尔听深宫老人提起,说长公主年少时过得并不好,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的生父竟然能这般……无耻!
“凭你?”赵沉茜气得冷笑,黑眸清冷,宛如冰山月,寒江水,寒意几乎化为实质,“赵苻猜忌多疑,赵伋虚伪阴险,而你,刚愎自用。元宓尚且能为北梁国策卧底三十年,你们身为燕朝前后三任皇帝,都在为自己的私欲内斗,没一个心思在治国上。有你们这样的帝王,臣子如何能施展才能,百姓如何能安居乐业,国如何能不亡!”
“放肆!”赵修自诩明君,赵沉茜却一而再再而三以下犯上,赵修沉了脸,实在难以想象这怎么会是他的女儿,“你身为公主,不敬君父,与乱臣贼子为伍,罪该万死。段晋,趁容冲不能行动,杀了这个逆女,朕今日要清理门户!”
“你敢!”萧惊鸿忍无可忍拔剑,容冲听到这边的动静,欲要将针逼出来,赵沉茜立刻喊道:“容冲,不许动!你要是敢妄动,我此生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你知道我会说到做到。”
容冲顿时不敢动了,只能催促鬼卿子:“神医,劳烦再快点。”
一伙面白无须的黑衣人从夜雾中现身,为首之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大内首席高手,江湖人称段公公的段晋。赵沉茜看到段晋就知道麻烦了,她带来的士兵虽然拳脚上乘,但绝不会是段晋的对手。
容冲还是逼毒,赵沉茜决不能让人打扰容冲。她不断收缩包围圈,让士兵护着容冲,段晋瞅到空隙,闪身朝赵沉茜袭来,他步伐太诡谲,周围士兵哪怕看到了,也无能为力。
赵沉茜捏紧拳心,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忽然一道黑影挡在她面前,萧惊鸿执着长剑,挡住段晋的杀招。
段晋看到萧惊鸿,阴恻恻眯眼:“凭你,也配和杂家作对?”
萧惊鸿紧紧握着剑,一步都不肯退,同样阴鸷道:“配不配,试试就知道。”
下一瞬段晋和萧惊鸿就打起来,招招致命,刺耳的金戈声不绝于耳。赵沉茜没想到萧惊鸿竟然会救她,她意外了一息,立刻指挥士兵围攻段晋,替萧惊鸿助阵。
赵沉茜拼尽全力,可是,身边的士兵还是越来越少,包围圈越来越小。赵沉茜步步退,最后她也不得不拔剑,身上溅满了不知是谁的血。赵沉茜被血迷了眼睛,隐约看到一只烟花窜上天空,怦然绽放,赵沉茜看到烟花,终于松了口气:“周霓成功了。”
赵修发现烟花的方向来自江宁府,意识到不对:“那是什么?”
“江宁府已失守。”赵沉茜冷冷擦掉脸上的血迹,哪怕手臂被震得发麻,依然用剑支撑着站直身体,嘲讽地看着赵修,“没有长江天险,临安再无阻挡,我朝将军会带着大军长驱直入,燕朝灭国,指日可待。无德之人,不配称帝,哪怕你杀了我,你的皇帝梦,也再也做不成了!”
“你敢!”赵修气得青筋跳动,怒吼道,“段晋,你还等什么,活捉这个逆女,用她为人质,逼大军退兵!”
段晋擦去唇角的血丝,不再顾忌,咬破舌尖,双手发功。随着他的动作,他上半身的衣服被撑得鼓鼓囊囊,下一瞬间就被炸成碎片,露出下面虬结可怕的肌肉。
他以寿元为代价,短暂将功力提升到极致,看来并不打算活着下岛了。赵沉茜察觉到危险,立即唤起灵蛇镯,但在段晋同归于尽的打发下,保护结界轰然碎裂,赵沉茜被气浪冲击,眼睁睁看着段晋的五指化成爪,朝她脖颈抓来。
要想不连累大局,此刻她似乎唯有自尽一条路了,但另一个力道将她抱紧,背过身,替她挡住这致命一击。
于此同时,一道剑气从她身后袭过,吹落了赵沉茜发丝。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回头:“萧惊鸿?”
鬼卿子刚刚收针,容冲就像一道风一样冲出去,和段晋缠斗在一起。萧惊鸿这时候倒有些庆幸他只是模仿品了,容冲比他更强,定能护住她。
萧惊鸿背后已被抓住五个血窟窿,脱力往地上滑去,赵沉茜用尽全力,试图扶他起来:“萧惊鸿,你振作些!”
这大概是他此生唯一一次能光明正大抱住她了,萧惊鸿放任自己的贪恋枕在她臂间,放肆地看她。
从这个角度,肖似当年她在斗兽场救他,居高临下、宛如神女的一瞥。他与野兽为伴,在厮杀和搏斗中长大,对人类美丑没有观念。但那一刻他却很突兀地想,她可真美。
他含着血泪连滚带爬了这么多年,终于来到她身边了。
萧惊鸿抬手,想要碰一碰她的脸,察觉自己手上有血,遂作罢。她纯洁又美丽,怎么能被他肮脏的血玷污?萧惊鸿咳出一口血,释然地说:“殿下,这次我没有来迟了。”
赵沉茜心尖瑟缩,没想到他心心念念只为了和她说这句话。赵沉茜忍下泪意,说:“我知道,若你能收到传讯符,一定不会置之不理。我没有怪过你。”
萧惊鸿听到这句话,终于觉得身上的枷锁解开了。他忍不住咳血,但又不想弄脏殿下的衣服,费力道:“殿下,我做到了他没有的事,这一次,我不像他了吧。”
赵沉茜讶然,随后才理解他竟然一直以为她栽培他、重用他是为了模仿容冲。赵沉茜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救你是因为你与众不同,在那些孩子中,你是唯一一个敢抬头看我的。你是你,他是他,我从未把你当做他的影子。”
你是你,他是他,他在痛苦和嫉妒中煎熬了七年,终于得知他在殿下心中,亦是独一无二且与众不同的。萧惊鸿闷闷咳血,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满足地闭上眼睛。
“真好。”
哪怕她在骗他,也永远不要让他知道真相了。那个在雪夜里对他伸出手的女郎,终于来领他回家了。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别人的影子,能不像任何人的为她死去,此生无憾。

第132章 终章
赵修看到容冲, 就知道最后一次先机也失去了。江宁府已失,如果不能挟制赵沉茜,那就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
趁着容冲和段晋还难分胜负, 赵修拿出一枚玉,这是白玉京上贡的防身玉佩,里面封存着掌门灵气, 只要再加上皇族的血,就可以打开镇魂塔封印, 放出大妖。现在江南江北都有赵沉茜和容冲的军队,大妖现世,军队定损失惨重, 江宁府之危自解。
赵修知道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算不上高明, 但这是现下唯一的翻盘方法了。
百姓总会再生,城池可以重建, 但若被容家军夺走了江山, 那就什么都没了。
赵修拿定主意, 扫过虚弱的两个女儿,犹豫片刻, 终究还是划开了自己的血管。懿康懿宁被抽了太多血,再失血必死无疑, 他这具身体是宪王的儿子,宪王和他同父同母,血脉相连,勉强也能蒙混过关。
赵沉茜看着萧惊鸿失去气息,脑子还在懵怔,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力冲入镇魂塔, 她抬头,看到赵修竟然想用白玉京贡玉破解封印。
一个不惜放出妖邪来保全自己皇位的男人,竟然宁愿用自己的血都不愿伤害两个女儿,人性,真是至善至恶,一线之隔。
赵沉茜放下萧惊鸿,拼尽全力控制镇魂塔,咬牙与赵修对抗。容冲察觉到后方的动静,不再给自己留后路,双手画出太极,使出玉京剑谱。
他每出一剑,耗得都是为数不多的寿命。然斩妖除魔,何惧生死?
容冲灵台清明,心神合一,剑意浩然无畏,已突破出自己的道。这样堪称天下巅峰的一剑,段晋知道胜负乃至生死就在这一回,他将毕生功力凝聚在手指上,将步法运用到极致,用缚灵爪去抓容冲的剑。
他的身体已刀枪不入,但在容冲剑下,依然如豆腐一般,触之即断,筋骨俱碎。画影剑穿过段晋的缚灵爪,稳准狠刺中他命门。
段晋金钟一样的肌肉像卸了气,飞快恢复到寻常体型。段晋盯着容冲,道:“能死在这样的剑下,不亏。可惜,虽然你杀了我,但你也活不久,虽胜犹负。”
容冲抽剑,冷冷扫了他一眼,折身往赵修身边袭去:“我的剑为正义与挚爱而战,你个邪魔,懂什么。”
容冲直奔赵修,只要杀了赵修,他父母兄长的仇,茜茜孤死旷野的恨,半壁江山沦落敌手、民不聊生的罪,就都了结了。容冲即将接近赵修,这时,封印破了!
赵沉茜正在操控镇妖塔,妖邪出世,反噬会瞬间要了她的命!仇人近在咫尺,容冲咬了咬牙,还是立刻回撤,用尽最快速度冲向赵沉茜。
赵沉茜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灵压迎面而来,无数妖邪终于重获自由,桀桀怪笑着朝她冲来。赵沉茜为了压制镇魂塔耗费了太多精神,现在连躲都没力气做了,妖气宛如巨浪,嘶吼着将她淹没,赵沉茜闭上眼睛,但预期中的痛苦并未袭来,赵沉茜睁眼,看到容冲握着剑挡在前方,以身作盾,为她挡住妖力冲击。
赵沉茜惊讶,随即惊慌地扑向他:“快停手,你这样会死的!”
“没事。”容冲喉咙已经尝到甜意,但这么帅气的关头,怎么可以吐血。容冲不动声色忍下,挥剑化出剑意,将赵沉茜牢牢护住。
妖孽、邪魂争先恐后往外跑,金色结界像一座孤岛,独自砥立在黑色暗流中。容冲脱力摔到,赵沉茜忙将他接住,惊慌失措地抱着他:“容冲!”
容冲有些遗憾,这么完美的耍帅,怎么摔了一下呢?容冲靠在赵沉茜身上,妖孽出事,战局未定,幽云十六州还未收复,他有那么多事放不下心,但在最后,他最遗憾的,依然是他们的婚礼。
过了子时,现在算三月十五了,今日本该是他们的婚礼。多可惜,足足两次,他始终没看到她穿上嫁衣,在婚房等他的模样。
容冲伸手,轻轻抚上赵沉茜脸颊,声音温柔清朗:“茜茜,你看,月亮出来了。”
赵沉茜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天晴了,一轮明月挂在苍穹,江水悠悠,铃铎声声,四周妖邪肆虐。赵沉茜簌簌落泪:“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月亮。你再坚持一会,我肯定会想办法救你。”
容冲轻笑,这大概是他听过最独特、最美妙的情话。容冲为她擦干眼泪,含笑说:“别哭。你忘了吗,风铃响的时候,就是我在想你。风在,我就在。赶紧回军营吧,做你该做的事。为二哥和振威军报仇,就靠你了。”
以前不觉得,现在容冲发现铃铎叮叮当当的,确实有些催眠。容冲慢慢闭上眼睛,手掌失力落下,赵沉茜慌忙接住他的手,不断喊:“容冲,你醒醒!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到,我不准你死!”
最汹涌的那波妖潮过去,鬼卿子终于能抬起头,深一脚浅一脚走向赵沉茜,说:“他已至强弩之末,命数如此,勉强不得。人死了就是死了,剩下的人还是要好好活,趁现在妖怪还没跑远,赶紧回去吧。”
“什么狗屁命数。”赵沉茜眸光亮得惊人,仿佛熊熊业火,要将天命灼烧殆尽。赵沉茜自己擦干眼泪,抬头问鬼卿子:“他的妖毒已被封住,为何还会昏倒?”
鬼卿子身为医者,见惯了生离死别,但目睹这一晚上的跌宕起伏,此刻都有些心力交瘁了。赵沉茜身为当事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竟然还能不依不饶地寻找解决办法,鬼卿子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觉得这个女娃娃简直强悍得邪门:“妖毒是封住了,但他灵脉枯竭,还一直不断放大招,自然把自己耗死了。”
“如果他有灵脉呢?”
明明没了灵脉,怎么会有灵脉呢?鬼卿子挠挠头,说:“那就是普通的透支内力,养一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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