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川沉吟道:“你是说,薛明琪想的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吃绝户?”
沈青叶道:“没错。袁家重男轻女,想必从来没有想过将家业交给袁媛,袁正浩算是他们唯一的继承人。那么等袁正浩死了之后呢?凭袁兴业对男丁的看重,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袁家唯一继承人了?再等袁兴业老了之后,袁家是她孩子的,还是她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岳凌川道:“的确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沈青叶轻笑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抬眸看着天花板,声线恍惚:“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管怎么样,薛明琪没有作案事实,那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以及后续要怎么做,都是她的私事,也不归咱们管。”
一个人的想法,哪是那么容易能猜到的呢?
岳凌川却道:“是吗,要不要打个赌?”
沈青叶疑惑:“赌什么?”
他语调慵懒:“就赌这件事还没完,怎么样?”
沈青叶眨了眨眼:“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岳凌川说:“赌不赌?”
沈青叶靠在桌上,一手撑着下巴:“既然是打赌……那彩头呢?”
“彩头嘛……”岳凌川拉长声音道:“要是你输了,你得到重案组给我帮一个月的忙。”
沈青叶先是一顿,随后眉眼眉眼慢慢弯了起来。
她问:“要是你输了呢?”
“我输了?”岳凌川轻笑:“我输了就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沈青叶挑了挑眉:“什么事都行?”
岳凌川:“什么事都行。”
沈青叶随手拿过桌子上的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片刻后,缓缓道:“好啊。”
反正她怎么都不亏。
沈青叶本以为还得一段时间才能等到这个赌约的结果,却不料几天后的一个周末,沈林月忽然急匆匆地到她房间:
“赶紧换身衣服,咱们出去一趟。”
沈青叶闻言一愣,快速换好了衣服,边问:“去哪儿啊?出什么事了?”
沈林月叹了一声:“薛明琪孩子没了。”
沈青叶瞪大眼睛,一时愕然。
路上又买了些东西,等她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去半个多小时。
还没进病房,就听到袁兴业强忍着怒意道:“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没了?上次检查,医生不还说孩子很健康吗?”
薛夫人闻言瞬间就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是明琪故意把孩子弄掉的?她刚从手术室里出来,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就被你这样说!怎么,你孙子的命是命,我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不成?”
“我是那个意思吗?家里好好的有司机,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开车?她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没想过万一出什么意外?现在好了,孩子没了,她高兴了吧?我看她压根就没想留下这个孩子!”
“你说什么?袁兴业,我告诉你,我明琪跟袁正浩还没结婚呢,她还不是你袁家的媳妇儿呢!若不是她懂事,顾念着你丧子之痛,她何苦要把孩子生下来?让他一出生就没爹?她满心为你们袁家考虑,你就是这么想她的?”
“为我考虑?我看你们就是为你们自己考虑吧!我估计你们一开始就没想生下这个孩子,这件事,谁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呢!”
薛先生闻言瞬间怒道:“袁兴业,我能理解你最近情绪不好,但说出这种话,过了!我这些年,真是看错你了!”
袁兴业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房门打开的瞬间,两方人面面相觑,袁兴业在沈青叶身上一扫而过,招呼也没打,黑着脸离开。
沈林月皱着眉:“这袁兴业,真是糊涂了!”
沈青叶也摇了摇头,没在他身上付出多余的注意力,而是抬手敲门,客气又有礼貌:“薛叔叔,薛阿姨,我来看看明琪姐。”
病房里,薛家夫妻俩脸色十分难看,气急之下又骂了几句,直到听到敲门声,两人神色才稍缓了缓。薛夫人扬声道:“进来吧。”
沈青叶推门而入,把礼品放在一旁,目光环视病房内,就见正中央的病床上,薛明琪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一抹笑:“青叶。”
沈青叶眉头微皱,先和薛家夫妻打过招呼,又上前两步,坐到床边,面带担忧:“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薛明琪眉眼微敛,神情低落:“都是我不好。自从怀孕以来,我就有点低血糖。前段时间经过调养,好了不少,就没放在心上。结果今天开车上班的路上,忽然就感觉眼前一黑,等反应过来后,就和别的车撞上了。孩子,也没能保住……”
薛明琪闭了闭眼,神色忧伤。沈青叶看她,才发现她的额头上有片大块的淤青,手臂上也缠着厚厚的纱布,脖颈处甚至都有些划痕,看起来不似作假。
沈青叶心情复杂,开口安抚道:“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先养好身体最要紧,叔叔阿姨都在担心你呢。”
薛明琪扯了扯唇角,看着父母,神色微缓:“我知道,是我不好,一直让他们操心。只是这个孩子……”
她手指缓缓下移,落在平坦的小腹处,神色复杂:“到底是我跟他没缘分……”
沈青叶低低叹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又劝了两句保重身体。
薛明琪状态不佳,母女俩也不好在这儿久留,没过一会儿就告辞了。
出了医院大门,沈青叶看着明朗的晴空,低低叹了口气。
怎么就闹成这样?
沈家母女离开后,薛夫人的眼泪顿时就忍不住了,一手拍着女儿完好的胳膊,一边埋怨道:“你这孩子,何苦这样?”
“妈,”薛明琪看着母亲,眸带痛色:“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也不值得你这么做啊!”薛夫人语带哭腔:“你就没想过,这对你身体影响有多大?就没想过,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我跟你爸怎么办?”
薛明琪看着一旁别过脸眼眶微红的父亲,眼角清泪划过:“我就是怕你们担心自责……”
薛先生气道:“你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他忍不住数落道:“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干这些事,什么都不说!你但凡跟我们商量商量呢?”
薛明琪眼眶微酸,覆在小腹上的手指微微紧了紧:“我就是想,左右他都是要死的,何不死得其所一些?”
“我在他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总得讨回点什么……”
薛夫人顿时埋在她身上痛哭了起来:“傻孩子啊,还能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啊?”
薛明琪瘪了瘪嘴,一手拍着母亲的背,一时之间,也是泪流满面。
薛先生抬手抹了把脸,见母女俩在那相对而泣,不由沉声道:“行了,哭什么?她刚手术完,医生不都交代了不能哭?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
薛夫人闻言,慌忙擦了擦眼泪:“是是是,这个时候不能哭,赶紧把眼泪收收!都是妈不好,妈不该惹你哭的!”
薛明琪摇了摇头:“我不哭,您也别哭了。”
她握着母亲的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想睡一会儿。您也回去歇歇吧,忙了一上午了。”
薛夫人张口就要拒绝,薛先生却道:“好了,让她自己一个人歇会儿吧,你在这儿,她也睡不好。”
薛夫人这才无奈应了声好,叮嘱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点饭,等会给你送过来。”
薛明琪苍白着脸点了点头,薛先生也上前一步,目光复杂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放心。”
“袁家那边,有我呢。”
他平素为人是厚道,可这厚道,不是别人欺负到他头上的理由。
袁正浩既然敢打那样的心思,那也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薛明琪扯了扯嘴唇,轻轻道:“谢谢爸。”
等病房门的关上后,屋内恢复了沉寂。
薛明琪慢慢阖上双眼,却迟迟没有睡意。
头脑中思绪纷杂,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走马观花般地在脑海中浮现。
她想起一个多月前忽觉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医生却说她怀孕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当时她是什么心情的呢?大抵是高兴吧?她和袁正浩认识两年多,交往一年多,彼此感情深厚,又已经订婚,如今水到渠成,有了孩子,似乎再自然不过。
当时得知消息,她第一反应就是想告诉他。可等她拿着化验单,兴高采烈地去公司找他时,却听到他嫌恶的声音:
“那么个娇贵的大小姐,谁喜欢啊?时时刻刻都得我哄着宠着,有一点不高兴就甩脸子。就连在床上的时候也放不开,跟个死鱼一样,要不是看她是薛家独女的份上,我能跟她订婚?”
“结婚之后我就赶紧把她弄怀孕,到时候哄着她不让她去公司,等薛家那老头老太太没了,薛家不就是我的了?”
薛明琪当时站在办公室门外,脸色苍白,握着报告单的手死死地攥着。她难以接受相恋一年的未婚夫竟是这种人,更难以相信这一年多的真心与宠爱竟都是作的戏。
她恍若游魂般离开袁家公司,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孩子不能留。她不能接受孩子的父亲是这么一个货色,更不能接受未来袁家拿孩子来要挟她、要挟父母的可能。
可要就这么分手,她实在不甘心。
他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在他身上,她投入了近两年的青春时光,也将满腔的爱意都付诸而出。
就这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分开,她做不到。
回去之后,薛明琪没跟任何人说起这事,只是暗地里找了人查了袁正浩,才惊觉他在跟自己交往的同时,还在外面同时交往了数位女性。
甚至在订婚的那一天上午,袁正浩还在陪着那个叫郑雨丹的女生,晚上就和她亲密缠绵,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情话。
薛明琪当时眼前一片空白,只觉恶心难忍,险些没将午饭呕出来。
她不想就这么轻而易举饶过他,可真要撕破脸皮,袁家也不会纵容她将事情闹大。
薛明琪思索了良久,最终决定提前婚礼。她想在婚礼上把事情全抖出来,让整个平江市都知道这位风度翩翩的袁公子私底下是个什么货色。
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就有一个人找上了门来。
那是一个叫贺书文的女孩。见面之前,薛明琪还在想她来找自己是要干什么?示威吗?还是想要袁家负责?
可真等听了她的来意,薛明琪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对她诉说袁正浩犯下的恶行,说她自己的遭遇,说奶奶的事,说怀孕的事,最后——
提醒她要小心袁正浩。
薛明琪当时只觉得荒谬,为自己信了爱了这么久的人其实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为这受了无数苦楚,却还不忘记提醒自己的单纯姑娘。
她当时脑海中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只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恨他吗?”
“我恨?怎么能不恨?”女孩泪流满面:“我的人生被他毁了,我唯一的亲人没了,我怎么能不恨他?”
“我恨不得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我要让他死!让他赔我奶奶一条命!”
薛明琪怔怔地看着她:“你的人生还很长,为了一个人渣搭上后半辈子,值吗?”
贺书文扯了扯唇:“我现在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站起身来,神色漠然:“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提醒你小心。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就不打扰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包厢,薛明琪看着她的背影,忽地说了一句:“我也恨他。”
贺书文身形一顿,回眸看她。
薛明琪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又重复了一遍:“他欺我,骗我,算计我,甚至还想图谋我的家产。”
“我也恨他。”
两个姑娘视线交织,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此刻却奇异地有了默契,顷刻间,就达成了某种共识。
贺书文沉默片刻,转过身来,缓缓地坐了回去。
薛明琪道:“我跟他,这个月底会举行婚礼。”
贺书文看着她,神色复杂:“你确定吗?”
薛明琪只道:“我会让他在婚礼上,付出代价。”
贺书文摇了摇头:“你不必这样……”她会动手,她只要坐享其成就行。
薛明琪却是笑了笑,没有应她的话,而是从包里掏出了一个u盘:“这是他在外面的其他女人的一些简单资料,我不知道她们有没有遭受过他的毒手。”
贺书文看着那小巧的u盘半晌,良久后,伸出手,缓缓接了过来:“我去联系她们。”
离开包厢后,两人再也没联系过。薛明琪就好像没见过她一样,回去之后,就按照自己原定的计划,继续实行。
她强忍着恶心,去找了袁正浩,不经意地谈起了婚礼的事。
“爸妈的意思是婚礼订在五月份,那时候天气暖和了,我穿婚纱也舒服一点。”
袁正浩笑着道:“爸妈考虑得很周到,不管怎么样,肯定得以你的舒适为先。”
薛明琪笑着嗔了他一句:“谁是你爸妈?”
袁正浩道:“你爸妈不就是我爸妈?这时候还想跟我分清?不可能了。”
薛明琪哼了两声,唇瓣微微动了动,不知道想说什么,却迟迟没张口。
袁正浩注意到她的神态,关心道:“怎么了?”
薛明琪含糊道:“我就想,五月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袁正浩瞬间乐了,暧昧开口:“怎么,这么着急想嫁给我啊?”
薛明琪拍了他一下:“什么啊!”
她眉梢微拧,似乎有些难为情,袁正浩皱起眉头,正色道:“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嘛?”
薛明琪摇了摇头,又迟疑了良久,才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两句什么。袁正浩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喜道:“你说真的?”
薛明琪脸色羞红:“还不确定呢,就是这个月……那个没来嘛。”
袁正浩满脸兴奋:“去找医生了没?”
薛明琪点了点头,低低道:“找了……医生说还太早了,查不出来,让我之后多注意一点……”
她看着袁正浩,抿了抿唇道:“我就是想,万一真有了,那等到五月份,肚子都大起来了,多不好啊……”
袁正浩想了想,试探着提议道:“那、那咱们提前婚礼?”
薛明琪扭过了头,不说话。
袁正浩抱着她,轻轻笑道:“还不好意思啊?”
薛明琪,挣脱他的怀抱,睨了他一眼:“反正、反正我是不好意思跟我爸妈提的……”
“我来说,我来说。”袁正浩忙哄道:“我去跟我爸妈说,让他们去提亲?”
薛明琪看他:“那……你要怎么说啊?”
袁正浩道:“就实话实说啊?”
薛明琪打了他一下:“哎呀,你笨不笨啊,现在都还没确定呢。万一到时候是一场误会,那不让叔叔阿姨白高兴了?”
袁正浩摸着她的小腹,一脸柔情蜜意:“怎么会是误会,肯定不是误会。”
薛明琪微微挣扎了一下,娇声道:“我不管,反正我是难为情。”
袁正浩顿时笑了:“好好好,那我就跟我爸妈说,是我迫不及待要娶你了,让他们去跟叔叔阿姨重新商定一下婚期,好不好?”
薛明琪这才满意:“那……你别说是我提的……”
“知道,知道,你脸皮薄嘛……”袁正浩又把她抱在怀里,哄了又哄,薛明琪面上含笑,眼底一片冷漠。
之后袁家父母重新上门商议婚期,薛家父母虽对他们临时变卦有些不满,但见女儿都无意见,他们也就同意了。
婚期定在月底,两家联姻,本就引人注目。薛明琪又刻意要求,整个婚礼的排场更是空前的盛大。
他们将市里最高档的一家酒楼包了下来,看场地那一天,薛明琪又声势浩大,带了众多的亲朋。
她心里有种莫名的预感,对方应该会趁这个时机做些什么。
看场地的时候,她面上从容自然,实际上一直在悄然关注着四周。
直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薛明琪目光一顿,片刻后,又十分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她什么都不知道。
薛明琪慢慢睁开眼,看着上方洁白的天花板,想起贺书文,又想起那些女生,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原本让贺书文去找她们,一来的确是出于担心,能救一个是一个;二来,也是想给警方一个烟雾弹。
却没想到,她们竟是守口如瓶,明明事先没有商量过,但谁都没有交代出贺书文的事。
薛明琪一开始觉得惊奇,后来,又有些快意。
袁正浩,你看,有多少人恨你啊。有多少人,巴不得你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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