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到凶案现场的声音(长缨止戈)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众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杀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要么为仇，要么为情，要么为财，可这却跟周向云的死因都对不上，不免让大家有些头疼。
沈青叶缩在椅子里，垂眸沉思了良久，忽地道：
“既然从这条路我们找不到线索，那我们不如先换个思路。”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姜程眉心微动：“你是说……”
沈青叶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笔在白板上写下了几个字：
“我们不如先假设。”
“假设凶手根本不是冲着周向云去的，而是冲着胎儿去的。”

罗开阳道：“可……凶手要胎儿是为了什么呢？”
沈青叶看着他, 目光沉静：“杀人的理由都有千千万，我们不是凶手，又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
“但现在最要紧的, 不是杀人动机, 而是杀人事实。”
“我们不需要去猜测她是怎么想的, 只要找到证据, 那凶手杀人的原因, 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周启明若有所思：“由结果倒推。”
姜程也点了点头：“大胆假设。”
沈青叶道：“目前为止，咱们已知的信息里, 并没有发现周向云夫妻俩跟谁结过仇，也没跟什么人有过感情纠葛，又不是为财……在这个情况下，很难锁定嫌疑人的身份。倒不如另辟蹊径，说不定，就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岳凌川敲了敲桌面, 道：“小沈说的没错，这个案子跟其他案子最大的不同, 就在于凶手杀人之后, 把死者肚子里的胎儿带走了。按理来说, 凶手在行凶之后, 一般都会迫切的想要和死者撇清关系，生怕警察顺藤摸瓜查到他们身上。但凶手却十分反常地将胎儿带走。尽管案发当时是深夜, 注意到他的人可能不多, 可终究还是有些风险的。能让凶手冒着风险也要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韦正义猜测道：“这个胎儿……对他有用？甚至可能还对他很重要？”
周启明道：“就像小沈说的，我们正常人，不能去猜测凶手的想法——之前不还有一个因为楼上在窗台晾衣服, 滴下来的水淹死了她养的花而杀人的吗？动机可以在抓到凶手在再审问，现在要紧的，是先锁定嫌疑人。”
岳凌川靠坐在转椅上，黑色的钢笔在修长的指尖有以下没一下地转着，他抬眸看着沈青叶，道：“小沈有什么想法？”
沈青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是这么想的。”
“之前咱们已经推断出来了，凶手应该是周向云所认识的人，否则大半夜的，周向云再怎么胆大，应该也不会随便给一个陌生人开门。”
“可咱们问过葛为青，也问过周向云的朋友同事，把他们口中周向云平时比较熟悉的、玩得好的人都调查了一遍，却并没有什么收获。所以我猜测，这个人跟葛为青认识的时间应该不长，而且，应该也是有意识的、不让周向云的亲友们得知她的存在。”
周启明皱眉：“要这么说的，对方的做法，是早有预谋了？”
姜程道：“如果他真是冲着孩子来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岳凌川道：“小沈继续说。”
沈青叶继续道：“所以我想，对方既然要跟周向云认识，那肯定要有个认识的契机。”
“但还是那句话，周向云平时工作的时候在公司，有同事陪着；休息的时候在家里，有朋友跟葛为青陪着，她要结交什么人，这些人不太可能不知道——毕竟能在大半夜来找她的，应该不止是单纯地见过一面的交情。”
韦正义听着不住点头：“是这个理儿。”
沈青叶继续道：“所以，我在想，凶手跟周向云认识并且平常交往的地方，大概率只有周向云一个人会去。”
岳凌川眉梢微动，心下若有所感。
沈青叶问：“有什么地方，大概率只有周向云一个人会去？”
韦正义和罗开阳面面相觑，岳凌川冷静地吐出两个字：
“医院。”
“我们是从年初就开始备孕了，所以小云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是关注。在她刚怀孕一个月出头的时候，一向稳定的月经没来，她就察觉到不对，去医院已检查，果然是怀孕了。”
“当时我们很开心，毕竟结婚也有好几年了嘛，现在一切都是合适的时候，又迎来了孩子，感觉人生也圆满了。”
“产检？哦对，她第一次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是我陪她去的，那一次我们两个事先心里都有猜测，所以特意挑了个休息日，我们一起去的。”
“后面的话……她后来例行产检，我本来是想陪她的，可那段时间正好公司比较忙。我原本想请假，她说没必要，现在月份还小，她自己一个人也没事儿，让我在公司好好工作，以后等生孩子了，请假也好请一点。要是现在动不动就找领导请假，给领导留下不好的观感，后面反而不好……”
“我想想也是，就没坚持……”
葛为青仔细回想着当时的经过，沈青叶听了，又问：“周向云怀孕到现在，一共去了几次医院？”
葛为青想也没想：“除了第一次我们一块儿去的，后面产检的话，一共是两次。”
“这两次都是她一个人的？”
“是。我之前也说过要不要让她妈妈过来照顾她一段时间，但她比较要强，觉得没什么事儿，不愿意麻烦老人，就都是自己去的。”
“那她这两次产检回来后，有跟你提到过什么人吗？”
“人？”葛为青一愣：“什么人？”
沈青叶定定地看着他：“比如她在医院认识的人，而这个人，你之前可能从来没见过，也没从她口中听说过。”
葛为青眉心紧锁，想了想，道：“人的话……她跟我说过，她第一次去的时候，那个医生态度很好，照了b超还让她看看；但是第二次去的时候，那个医生就没什么耐心了，催她催得特别急，她回来还跟我抱怨了……”
“然后还有……”他苦思冥想，试图从记忆深处扒出一些东西：“还有有的孕妇身体不好，她去产检的时候碰到过一个被车推进来的孕妇，说是晾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抻了下，就那么见红了，当时他们那边的医生都跑过去了……还有，还有——”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巴掌：“对了，我想起来了！”
“之前小云跟我说过，她第一次去做产检的时候，遇到个孕妇，跟她一样，也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那女的好像说是老公忙，婆家也不重视，就连产检，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来。”
“那女的好像月份也跟小云差不多，年纪好像也相仿，两人也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就挺有共同话题的，等检查的时候，还在一起聊了一会儿。”
“哦对了，上次去产检的时候，小云跟我说又见到了那个孕妇，特别巧，她们俩产检时间都在一起！”
沈青叶和岳凌川对视了一眼，立刻开口：“那人叫什么名字？”
葛为青顿时拍了拍脑袋，懊恼道：“这我不清楚，我没问过。就好像，记得小云叫她……小谭？”
韦正义闻言，立刻出去打电话查，没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脸色很是难看：
“老大，市一院妇产科那边回话，说是周向云产检的那两天，并没有一个叫小谭的孕妇的就诊记录。”
“姓也好，名也罢，都没有一个姓谭的。”
“甚至他们医院这两个月，都没收过什么叫小tan的孕妇。”

第166章 奥迪
“岳警官, 我们这边查过，周向云女士来产检的那两天，同期的产妇里的确没有名字里有tan的女士。”
“不止是那两天, 最近这段时间, 医院也都没有收过这种条件的产妇。”
“tan不管是作为姓还是作为名都挺少见的, 我们的工作人员检查过两遍, 要是真有的话, 不可能发现不了。”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沉凝。
周向云生前曾跟葛为青提到过一个叫小谭的孕妇, 对方跟她同期产检。但是偏偏，医院的记录里却根本没这么个人。
那对方又是为什么来医院？又为什么骗周向云说他也是孕妇？
这个案子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些头绪，众人自然不会放过，岳凌川道：“周向云产检当天的医生护士在不在？”
医院的负责人忙点头：“在在在，我这就安排他们过来。”
市一院是一家三甲医院，其中妇产科全市闻名。且医院位于市中心, 地理位置便利，是无数孕妇待产生产的最佳选择。
因此, 妇产科每天来往的孕妇也就非常多。
沈青叶等人根据周向云产检记录, 排除掉当天下午前来就诊的孕妇, 剩下的, 也有几十人之多。
医生每天忙碌，接待的患者数不胜数, 周向云本身也没什么特殊情况, 接诊的医生自然不会特意记得她。在周启明拿着照片问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时，他也只是犹豫的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像有点印象，但再多的, 就不知道了。
护士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她们每天在科室里来来往往，忙碌异常。跟孕妇又没有直接接触，很多人看着照片，完全觉得眼生。倒是有几个记性稍微好一点的，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再问起就诊当天她跟哪位孕妇比较亲近，就不清楚了。
所有人都问过一遍后，仍旧是没什么线索。众人不免有些气馁，但也不可能轻易放过这条线索，又找医院方面要了当天上午就诊的孕妇的信息，打算一个个地询问过去。
在就诊的基本资料上，有的孕妇填写了联系方式，韦正义跟罗开阳便直接发了彩信过去，问对方对周向云有没有印象。余下的没有联系方式的，则是由沈青叶跟岳凌川等人根据他们留下的地址，连分头去问。
十几名孕妇，一行人从下午忙到晚上，又忙到第二天结束，到了第三天，仍旧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众人筋疲力尽，这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都在怀疑会不会把所有人调查完也可能得不到什么线索的时候，忽然就得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啊，这个人，我有点印象。”
“那天我去产检，应该是见过她。”
沈青叶闻言打起了精神，问面前这位单女士：“那产检当天，她跟什么人比较亲近，你有印象吗？”
“这个……”单女士轻嘶了一声，想了想道：“好像是有个人吧，一直在她身边。”
沈青叶闻言顿时一喜，眼前都亮了起来：“那人具体长什么样，你知道吗？”
“我没记错的话，那人应该是一头黑色的长直发，长得挺漂亮的，人也温温柔柔的，看起来估摸着也就三十岁左右。”
“我对她有印象，主要还是因为，我上一次去产检的时候，那人也跟我聊了一会儿。”
沈青叶忙问：“她跟你聊什么了？”
单女士笑了笑：“还能聊什么？就是聊你孩子多大啊，什么时候怀上的啊，平时都吃什么，医生怎么说啊，孕期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不舒服的时候……我们孕妇之间，能聊的不也就是这些吗？”
沈青叶和岳凌川对视了一眼，这些话题都是关于孩子的，在这么歌唱和，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
沈青叶又问：“那个人有什么特征，你有印象吗？”
“特征？”单女士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征吧，她看上去干干净净的，长相气质都很不错……哦对了，她的手看起来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没做过什么粗活，家里应该蛮有钱的。”
她说着，又点了点头：“是了，她的衣服鞋子什么的，我隐约能看出来好像都是牌子货，看起来就不便宜——哦对了！”
单女士忽然一拍手：“我想起来，我记得她有一串车钥匙！”
岳凌川敏锐地抓住话题：“车钥匙？”
“什么车？”
单女士毫不犹豫：“奥迪车！”
“我之前对车其实是不怎么了解的，之所以知道这个车，也是因为我老公很喜欢车，经常在我耳边念叨。时间久了，我也就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了。”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车钥匙上面有四个圈，是奥迪没错吧？”
岳凌川道：“没错，是奥迪。”
单女士道：“那不就对了！那奥迪车不便宜吧？少说也得几十万才能拿下来吧？所以你看，我说的没错，那人应该就是个有钱的！”
有钱的，女人，开奥迪。
沈青叶眸中微动：“那她们两个聊过什么，你知道吗？”
“嗨，这我哪能知道？”单女士摆了摆手：“我也就是一眼扫过去，见她有些面熟，才多看了两眼。可到底不怎么熟悉，我还能站在一边听人家说话不成？”
她顿了顿，又道：“也亏的是我记性不错，要不然，还未必记得这俩人呢。”
沈青叶闻言，虽稍有失落，可还是高兴居多。
查了两天，终于是有一条可行性的线索了！
两人道过谢，便转身离开单女士的家里。
上了车之后，沈青叶道：“奥迪价格不菲，平江有钱人虽然不少，但开奥迪的也不会特别多，有了这条线索，再根据单女士提供的样貌体征，或许就能锁定嫌疑人了。”
岳凌川却道：“不用那么麻烦。”
沈青叶回眸看他，男人侧脸轮廓流畅分明，下颚线条清晰优越，狭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打下了一层浅淡的阴影。
他说：“市一院位于市中心的主路旁，这条路平时来往车辆繁多，意外也频发。为了明确事故责任，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交通部门在这条道路沿线安装了监控。”
前方是红灯，车辆缓缓停下，岳凌川回眸看向沈青叶：“也就是说，咱们可以直接调取周向云产检当天那条路上的监控，查询当天出现在医院周围的奥迪车辆。”
这样他们调查的范围，就能小一些。
沈青叶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第167章 不孕
两人说做便做, 没有回队里，而是给周启明他们去了个电话后，直接去了交通部门。
片刻后, 三组人员悉数赶到。交通部门的同事知道他们的来意, 很干脆地帮他们调取了他们需要的那段时间的监控, 大家一人对着一台电脑, 细细地观察着来往的车流, 慢慢在其中确定了三辆那个时段经过医院旁边道路的奥迪车。
之后，周启明跟韦正义又带着这三辆车的信息去了相关部门, 调取出了这三辆车车主的基本资料。
其中有两名男性，一名女性。
这三个人的形象跟单女士说的都对不上号，但众人也都没有放松警惕。毕竟车子谁都能开，亲戚，朋友，家属……谁也不知道当事人究竟开得是谁的车。
一通调查下来, 三人的家庭背景信息也都呈现在面前，大家研究了一会儿, 最先排除了那名姓韩的女士的嫌疑。
韩女士今年四十三岁, 单身, 未婚, 也没有孩子。她老家不是本地的，是在八几年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来到平江, 之后的十几年一直在这儿发展, 最后扎根下来。她平时来往的朋友不多，且大多都是跟同龄的一些人，很少会跟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打交道，因此案件跟她相关的可能性比较低。
他们就把精力放到了剩下的两位车主中, 最后查出，其中一名车主年纪虽然比较大了，但他的女儿刚二十七岁，年龄正合适；另一名车主则相对要年轻一些，今年三十七岁，他的妻子比他还要小上两岁，今年三十五岁。
——虽说是三十五岁，但对方保养得当，从照片上看去，顶多也就三十岁的样子。
两名女士年龄对的上，又都是黑色长直发，且气质出众，容貌端正，跟单女士描述的大差不差。
众人摸不准这两位究竟谁才是嫌疑人，便兵分两路，一边去找单女士求证她当初看到的是谁，另一边则同时去了医院，准备对医院的医生护士进行再一轮询问。
沈青叶跟岳凌川姜程去医院的路上，去找单女士的周启明一行已经得到了答案：
“是覃语薇。”
手机里的声音有些失真，周启明声音微沉，道：“单女士说，她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女人，是覃语薇。”
覃语薇，也就是那个年轻的、吴总的妻子。
今年三十五岁。
开车的岳凌川同副驾的沈青叶对视了一眼，语气平静：“好，我们知道了。”
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打着方向盘，“你们先回去查查那位吴总的情况，我们去医院那边，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是。”
医生护士再次被召集了起来，覃语薇的照片被挨个传阅过去，大多数人面对这个名字这张脸，都选择了摇头；少部分人说有印象，但却没有同她打过什么交道，自然也就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