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到凶案现场的声音(长缨止戈)

秦一朗冷声道：“存活概率为零。”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凶手也根本没有让胎儿活着的意思。”
沈青叶问：“怎么说？”
秦一朗指着那道口子，道：“从这处刀口可以看出，凶手使用的凶器应该是一把宽约两厘米左右、顶部带着尖端的常用刀具，跟胸口处的那处毙命的刀伤能对上。”
“凶手的手法比较生疏，刀口比较粗糙，且刀体插入腹腔的深度比较深，这些脏器上面，能看到明显的刀口。”
“如果凶手真的是冲着胎儿来的，那么下手应该会小心一些才是。”
沈青叶看着那被一条刀口划开的拳头大小的子宫，忍不住移开目光。
怪不得高睿阳会是那种反应。
这种杀了人之后，还残忍地剖腹取子的操作……
岳凌川环视了一圈，问旁边的派出所民警：“是谁先发现尸体的？”
民警白着一张脸，道：“是这家隔壁的邻居，对方早上七点十三分的时候报的案，我们来到之后，发现现场情况后，就立刻转交到市局去了。”
“据报案人所言，她早上起来洗漱好了之后准备去上班，结果刚打开房门，就看到这家的门在开着。因为这家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很少会有这个时候开门的，她觉得奇怪，就往里面瞟了一眼，结果就看到这家的男主人倒在门口的地面上，里面则是一大滩血迹。她吓坏了，当时就报了警。”
沈青叶回头看他：“房门开着？男主人倒在门口？”
“是，据说这家男主人前几天到外地出差去了，看这样子，应该是刚回来。”
岳凌川道：“那男人现在怎么样了？”
“报案人报完警之后又打了120，人被送到了医院，我们的同事也跟了上去。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估计很快就醒了。”
沈青叶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报案人现在在哪儿？”
民警道：“在隔壁，她也吓到了，今天连班都没去上。”
沈青叶和岳凌川对视了一眼，提步去了隔壁。
隔壁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姓李。
听明他们的来意后，对方还有些恍惚，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哦哦哦，警察，警察。”
“你们坐，你们坐。”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招呼他们坐下，又去给他们倒水，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会儿，才道：“警察同志，有什么问题，您问？”
沈青叶率先开口：“我们想问一下，今天早上，您发现案情的全过程。”
李阿姨顿了顿，道：“今天早上，就是我上班儿嘛，七点多的时候我准备上班，结果刚一出门就看到小周家房门在开着。我心里觉得奇怪，就往里面瞟了一眼，结果就看到小葛倒在门口不远的地方，而再往里面，小周倒在一滩血里。”
她说着，眉心微蹙，似乎不想回忆那个片段：“因为小周不是怀孕了嘛，我当时还以为是不是她不小心出什么事儿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就往她家屋里走了两步，结果就看到、就看到……她肚子是破开的。”
“我我我、我当时就吓坏了，大叫一声，慌忙地就跑出来了，心脏砰砰直跳，当时楼里其他人听到了我的声音也赶了过来，大家都被吓倒了，最后还是我先反应过来，连忙报了警。”
“隔壁的隔壁那家男人胆子大一点，探了探小葛的呼吸，发现他还有气儿，赶忙打了120。”
“剩下的……你们就知道了。”
周启明闻言，接着道：“据您刚才交代的，葛为青这段时间都在出差是吗？今天是刚回来？”
李阿姨点头：“是，是。小葛这几天是在出差，出去约莫有一个礼拜了呢。前天我碰到小周还问她了，她说估计就这两天，小葛就该回来了。”
韦正义插了一句：“那他具体几点回来的，您知道吗？”
李阿姨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早上起来，我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好。”沈青叶又道：“那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您有没有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
“十一点？”李阿姨还是摇头：“没，那个时候我都睡了，还真没听到什么动静……”
一行人互相对视一眼，韦正义跟姜程很有默契地转身走了出去，沈青叶看着李阿姨，继续问：“那葛为青跟周向云夫妻感情怎么样，您知道吗？”
李阿姨想了想，道：“感情的话……他们感情还是不错的。”
“小葛为人老实，不太会说话；小周就大方许多，笑呵呵的，跟谁都能交上朋友。两口子虽然偶尔会有点小矛盾，但从来没有过什么大冲突，回回看到他们，都挺恩爱的。”

李阿姨道：“这好像没有。”
她又仔细想了想，笃定道：“没有, 没有。我印象中是没有的。他们两口子都是员工, 平时也忙, 除了我们这一层的几家邻居, 很少会跟这栋楼其他人凑在一起。两口子人又都厚道, 会说话，没听说过谁对他们有意见。”
沈青叶顿了顿, 又问：“那他们跟家里人关系呢？”
“也还成吧？”李阿姨道：“小周父母倒是经常来，瞧着也挺关心闺女的；小葛好像不是本地的，平时不怎么看到他爹妈。不过前段时间小周怀孕，他妈倒是来了一趟，瞧着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这样……
沈青叶点点头，对李阿姨说：“行, 这些情况我们大概了解了。”
岳凌川则是环视了一圈，问道：“家里就您一个人吗？”
李阿姨道：“没, 还有我男人。不过他这段时间正是忙季, 天天都得加班, 有事就补回来, 直接睡在员工宿舍了。”
岳凌川问：“昨天他也没回来？”
李阿姨道：“没呢。”
岳凌川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面上并无异常, 才收回目光。
“隔壁有什么交好的人吗？”
李阿姨道：“小葛脾气比较闷, 平时没看到有什么人上门；倒是小周朋友比较多，有几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偶尔会过来。”
“行。”岳凌川又道：“昨天晚上，您确定没听到什么动静吗？哪怕是敲门的声音？”
李阿姨道：“警察同志，这我哪儿敢骗你们啊, 我是真没听到。”
她指了指卧室的方向，道：“要说我们家卧室挨着他们家的墙或许还能听到一些，可我睡觉这屋挨着老孙家，是真听不到什么动静。”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失望。沈青叶道：“行，我们知道了。”
她站起身道：“谢谢您的配合，之后若是想起什么线索，也希望您能及时联系我们。”
“应该的，应该的。”李阿姨叹了一声，起身送他们出去：“先不说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就是我跟他们不熟悉，也希望你们能尽快破案。”
沈青叶看着她，李阿姨苦笑了一声：“说实话，这种事……蛮吓人的。要是您不能尽快破案，我再住在这儿还真是有些怕……”
无缘无故地，忽然就出了人命案，还是自己撞上的……李阿姨现在心态都还没调整过来。
沈青叶正色道：“您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阿姨往旁边看了一眼，眉目间带着不忍：“真是作孽啊……”
离开李阿姨家后，又在走廊处碰到了韦正义两人。
他们走访了这层楼其他几户人家，得到的答案也跟李阿姨差不多。
周启明道：“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周向云跟葛为青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仇人，两人夫妻感情也还算和睦，日常生活中并没有什么疑点。”
韦正义也道：“昨天十一点多比较晚了，大家伙儿都睡了，没人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所以，从这边暂时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众人皆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又转身回了案发现场。
痕检组的许雁亭正带着组员对现场进行勘察，看到他们后，站起身来，沉着脸开口道：“死者身边有个水杯，又在客厅跟厨房的交界处，且地面上还有一滩水渍，初步推断，应该是她在从厨房倒完水转身的瞬间，被凶手一刀捅进了胸膛。”
“我已经安排人把水杯送去检验，但能从中提取到凶手信息的可能性很小。”
岳凌川问：“屋里其他地方呢？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许雁亭摇头：“地面和沙发上倒是搜集到了几根头发，但看其长度和颜色，应该是属于死者的。”
“凶器目前也找不到，应该被凶手带走了。沙发、桌子甚至门上面，我也在让人进一步勘查，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指纹。”
但凶手既然敢如此行凶，想必是提前有所准备，那么定然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沈青叶眉头紧皱。
尸体已经被法医组带了回去，只留下一道白线标记。
她环视了一圈室内，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屋里走了一圈，看起来似是在查找线索，但实际上，目光却放在了屋里的众多摆件上。
茶几、椅子、沙发……
房子是一个两居室，客厅空间不小，沙发面对着的是电视机，而在电视机周围，则是做了一个柜子，将电视整个包了起来。
柜子被分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方格，每个格子里摆着各种不同的装饰活日用品。沈青叶目光在所有格子中华国，最后缓缓落到了胸口处的那一个格子里。
里面放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八音盒。
她心念一动，是她。
偏头看了一眼，岳凌川等人还在跟许雁亭他们商讨案情，沈青叶暂时放下了心，垂眸看着那八音盒，小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八音盒一时无声，沈青叶并未着急，而是又问了一句：“你不想替你主人召回公道吗？”
“你看到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耳边才想起了一道怯怯的年幼的女孩的声音：“你、你是在跟我说话？”
沈青叶道：“是。”
那道声音瞬间激动了起来：“你能听到我说话？你能听到我说话？”
“呜哇——”
八音盒忽然控制不住地大哭了起来，顾不得计较沈青叶为什么能听到它说话，所有的情绪一瞬间就爆发了出来：“云云死的好惨，她死得好惨！那个女人不是东西，云云那么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
沈青叶听它云里雾里乱七八糟哭诉了一通，沉静地问道：“所以你看到了，是吗？”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八音盒声音带着哭腔：“我全都看到了！”
“那就把你看到的，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好吗？”沈青叶手指轻轻碰了碰八音盒，声音低缓：“现在只有你知道，究竟是谁害了周向云了。”
八音盒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了下来，道：“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记得，今天云云睡得挺早的，九点多就上床了。”
“结果十点多的时候，她手机忽然响了，然后她就接了个电话。我在外面，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就知道过了半小时后，电话又响了，云云听到动静，就从卧室里出来，打开了门。”
“门外面站着一个看起来跟云云年纪差不多的女人，云云问她怎么没敲门，她说那么晚了，她怕打扰到别人睡觉。”
“云云也没多想，就把她迎了进来。”

第159章 奇怪
“那人进来之后就坐到了沙发上, 云云问她大半夜的，出什么事儿了。她说今天晚上她丈夫回家，结果她在丈夫的领口处发现了女人的口红, 身上还有女人的香水味儿, 一番逼问之下, 才发现丈夫早就在外面有人了。”
“她当时气得不能过, 跟她丈夫大吵了一架, 说她辛辛苦苦怀着孩子，他怎么能这么做？结果她丈夫却说什么她怀了孕伺候不了她, 还不允许他在外面找人了？又说什么这么多年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诸如此类。两人吵了很久，到最后她丈夫说她要是不满意就滚，这房子也是他买的什么的……那女人气急之下，就跑了出来。”
“她出来后又发现自己没带钱，根本没地方能去, 又不想住酒店，这才想着来找云云。”
“云云听完之后, 很同情她, 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让她放心在家里住着, 就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
“但是就在云云倒水的时候, 那个女人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厨房门口！我看的清清楚楚, 她手里拿着一把刀，从她衣服兜里掏出来的刀，也别锋利！云云倒完水刚踏出厨房门，她就一刀捅了过去！云云根本来不及反应, 人就倒了下去。”
八音盒声音带着哭腔：“然后那个混蛋还不够，她杀了云云还不满足，她还剖开了云云的肚子，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掏了出来，放在了一个塑料袋里……”
“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这样？云云这么关心她，她为什么要这样……”
八音盒不住地控诉着，哇哇大哭。沈青叶听着，眉头紧蹙。
“那个女人，有做过什么事，或者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奇怪的话？”八音盒想了想，哽咽着开口：“好、好像没有……不，不对！我想起来了，她把孩子掏出来之后，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说、说什么终于到手了，他是我的了之类的话。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很奇怪……”
终于到手了？
沈青叶心下一动，如此说来，凶手的目的……好像就是那个胎儿？
沈青叶又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她在之前，有来过你们家吗？”
八音盒道：“没有，她没有来过，之前一次都没来过，我印象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八音盒语带困惑：“就那么忽然的，没有任何犹豫的，她忽然就动手了，我当时都吓坏了……”
“那她长什么样呢？”沈青叶并不气馁，又问：“个子如何，长相如何？”
“个子……看起来跟云云差不多，好像要比她高那么一点，不多，就隐约冒出点头顶……哦，她穿的平底鞋。然后长相的话，还挺漂亮的。头发也很长，是那种直的，没有烫过的……”
“她说话的时候也是轻声细语的，人看起来也是，很温柔的样子，谁也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沈青叶一边听着，脑海一边飞快转动。
周向云身高一米六七左右，并不算矮，对方还要比她再高一些，那估计就是一米六七到一米七零之间了。
长相漂亮，性格温柔，黑色的直发……
再加上那句话……
沈青叶正在沉思，不远处岳凌川忽然唤了她一声：“小沈！”
沈青叶偏头看去，就听岳凌川道：“葛为青醒了。”
沈青叶精神一震。
他们赶到病房的时候，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苍白着一张脸，呆呆地靠坐在病床上。
一旁守着的警察发现他们的到来，冲他们微微点了点头，又对葛为青介绍道：“葛先生，这几位就是负责此案的刑警同志。”
葛为青闻言，才终于愣愣抬眸，他看清了几人之后，忽地坐起了身子，在床上膝行着朝他们跪爬而去。韦正义一惊，连忙大步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男人终于开口，声音悲切呜咽：“我、我老婆，我孩子……”
韦正义搀扶着他的手微微一紧，沉痛开口：“……葛先生，您节哀。”
男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节哀，我怎么节哀，我怎么节哀啊？”
他颤抖着手：“我就是出去出了趟差，我就是出了差，怎么一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跌坐在床上，整张脸上一片死寂，不住地喃喃出声。
众人见了，心里都不好受。周启明道：“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可是事已至此，最要紧的，还是要查清真相，给周同志和孩子……一个交代才是。”
葛为青抬眸看着他们，嘴唇颤了颤，终于抬手，狠狠搓了搓脸：“你们问。”
他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你们问！”
众人对视了一眼，周启明率先问道：“葛先生，我们想先了解一下这件事的大体流程。”
“您是什么时候出差的？具体又是几点回来的？”
葛为青道：“我是……三天前出的差，当时公司在楚方省的项目出了点问题，领导就派我过去处理。临走之前，我还特意回去了一趟，一方面是给小云交代一声，另一方面，也是收拾点东西。”
“我在那边待了三天，这三天里，我跟小云每天都会打电话，原本都好好的，都好好的……”
“昨天晚上，那边的项目彻底没问题了，我就买了夜里十一点的火车票，想着在火车上睡一宿，今天早上就能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