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饭用的面团，陈苒前一天就醒发好了。她把细如牛毛的萝卜丝揉进去，烙了几张萝卜丝饼。
除此之外，切碎的豆腐也没浪费，做了个酸辣汤。
酸辣汤配萝卜丝饼，还有香肠煎蛋，许如意对早饭很满意。
她一边简单讲着自己对剧本的构思，一边给陈苒介绍鬼屋的演员。
“这两位，就是演咱们鬼屋最主要的两只女鬼的了。”
陈苒刚喝了一口酸辣汤，赶紧放下，跟两名女鬼演员握手。
只不过，其中一个有些拘束地跟她握了手，另外一名满脸通红，半天都伸不出手来。
“好了好了，宋雨涵她是个社恐，别握手了。”
宋雨涵满脸通红地重新坐下，连吃饭喝汤的时候，都稍稍侧着身体。
就是因为社恐，她才会在艺校毕业之后选择来做个鬼屋演员，而不是进剧组拍戏。
她很满意现在的工作氛围，自己只要偶尔扮鬼吓吓人就行了。
而且……这家鬼屋是真的没什么人啊！开业了快一周了，只有老板的朋友们来看了一圈。
“好了，现在厨子有了，咱们的道具菜也能做出来了。”
许如意对鬼屋的每一个场景都是高标准、严要求。
而且，一个剧情通关下来要六七个小时的鬼屋，中间确实得给观众提供点吃的吧！
综上所述，一桌可以吃，又能融入场景的道具菜，是最好的方式。
“道具菜的菜单，苒苒你有什么意见吗？这几个菜都是要符合古代书香门第的，淮扬菜自古以来就是文人菜，所以我加了个清炖狮子头。”
“其他的几个菜你掂量着做就行，不过一定要清淡一些，要符合剧本背景。”
“好，”陈苒点点头，她一口咬下一块饼，“狮子头我之前只做过红烧的，不过清炖的应该也可以做。我会跟许爷爷请教的。道具菜是每天准备一桌吗？”
“对，每天准备一桌就行。咱们目前的规模，每天也只能接待一组游客。”
真的能赚钱吗？
陈苒第一次有点替老板担心，希望这鬼屋多少能开下去吧！
“好，我等下就去准备道具菜。”
回到厨间，陈苒最开始准备的就是清炖狮子头。
那个戴着面具许爷爷又来啦！
她有点开心，赶紧报备自己昨天的练习进度：“许爷爷，我昨天把豆腐片到七十五片了！”
还差一点，就能达到八十片的地步了，然后她就可以继续下一步了！
“行，那今天晚上先停一停。”
陈苒手上切肉的动作都停了停，有点惊讶地看向许老怪。
“不谈教你，”许老怪认真起来也是很认真的，“你是陈家第八代是不是？”
陈苒有点意外，昨天他还问自己是哪一家的，今天就已经对自己知根知底了。
不过，这事没什么好否认的。
“是……不过我现在算是被陈家逐出门墙了。”
许老怪冷哼一声：“陈云从那老东西，一点眼光也没有。”
他又继续讲两家的渊源给陈苒：“我是许家第二十六代传人，当年陈家那位老祖宗厨神曾经与许家第十九代有半师之谊。所以理论上，我不能教你，厨艺上我们同辈论交。”
“淮扬菜的一些基本功和菜谱，我都会给你交代交代，也算是还了当年许厨神给陈家的半师之恩。”
同辈论交！
陈苒惊了。
不过，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她还是能反应过来的，赶紧补了一句：“厨艺上同辈论交，但我还是叫您许爷爷，厨艺和人情，各论各的！”
许老怪看起来挺满意这个结果，他伸手指了一下陈苒案板上的五花肉。
“肥肉瘦肉分开切，冰箱里还有一块臀尖肥，再拿一小块。”
随着他的这一句指点，系统“叮”地弹出一条任务提示。
【菜谱进阶任务：在许卓兴师兄的指点下，在S级红烧狮子头菜谱的基础上，获取SS级清炖蟹粉狮子头的菜谱】
看着师兄两个字，陈苒好想吐槽。
怪不得这次不弹任务不说什么红案厨师的初心了呢，这次的是师兄，不是收她做徒弟是吧？
“猪身上一共有十四对肋骨，从第四根到第九根肋骨上方的这块五花肉，才能拿来做狮子头。”
“狮子头一定要切出来，一刀不能剁。肥肉瘦肉分开切，先片片，然后再切丝切丁。肥肉丁要小一些，瘦肉丁一定要看清纤维走向。”
陈苒关掉系统面板，按照许卓兴的指点，开始一刀一刀切狮子头。
“想什么呢！昨天才教了你握刀要松一点，用手臂的力量带动。切豆腐记得，切肉就不记得了？”
在许卓兴看来，陈家的基础刀工教育真是不合格。最基本的用力都不教，这小姑娘的刀工，纯粹是靠着自己出众的毅力坚持出来的。
“好！我记住了！”
陈苒调整了发力方式，按照许卓兴的要求，重新继续切肉。
她之前切菜的方式，看起来全身安稳，只有手腕抖刀，下刀如飞。看起来也赏心悦目，可是整个人和刀，看起来却不是一体的。
但现在的发力方式却不同了！
仿佛一条大蟒，她整个身体，都是拧起来的！
脊柱在动，眼神在走，但手腕是松松的。而后肩膀一沉，手臂一推，这一刀如毒蛇出洞，一口咬出！
这么多天的刀工练下来，她一直觉得自己甚至连那个瓶颈都没达到。
可是这一拧一探，仿佛连那个曾经不存在的瓶颈都被打破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刀工缺的是什么了。
缺的就是这种狮子搏兔亦需全力的感觉！
她在用刀，可不仅仅是刀！全身的力气，都要传导到这把玄铁菜刀上！
她全身的精气神，都细细地从那一条细细的刃口里探出去，然后从刀口中骤然爆开！
一口气切了一条五花肉下来，她犹自觉得整个人的精力无处发泄。
就在这时，许卓兴默默地递过来一块已经切好边角的嫩豆腐。
陈苒没抬头，也没问，接过这一块豆腐，意沉似海。
一刀……推出去。
许卓兴低头看着陈苒，默默地数着她片豆腐的片数。
一刀、两刀、三刀……
五十一、五十二……
直至最后七十九刀！
一块豆腐八十片，文思豆腐的第一步，达成了！
一口气片完八十片文思豆腐, 陈苒才刚刚从那种精神极致关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她甚至，觉得微微有些累。
长呼出一口气，她定了定神, 偷偷开了系统面板。
她的个人面板上，刀工后面的A级已经变成了S级！
陈苒拎起菜刀, 她的手才刚刚抬起，就被许卓兴拦住了。
“练习是好事，但不能贪多。先继续做狮子头, 把今天的菜做完。”
陈苒点点头, 把片好的豆腐用刀轻轻托起来, 转移到一边的托盘里, 这才开始继续做狮子头。
清炖狮子头和红烧狮子头名字虽差不多，但实际操作步骤上, 千差万别。
陈苒本来是准备再详细查查菜谱的，不过既然有这位跟自家颇有渊源的许卓兴“师兄”，就省了这道功夫了。
“可以，现在可以开始调味了。”
陈苒找出一只碟子, 依次放入各位调味料，每放一味就抬头看看许卓兴, 看对方没什么反应才继续下一步。
清炖蟹粉狮子头要加虾子，她正要放，许卓兴第一次阻止了她：“虾子先碾碎再放。”
陈苒几刀碾下去, 把最后一味虾子也放进去。这才开始准备下手搓丸子。
“还要加蛋清。”
许卓兴终于不再沉默寡言，开始给她讲这一道菜的诀窍。
“清炖狮子头和红烧狮子头不一样, 这道菜要至嫩至味。嫩有多嫩呢，要完全用不到牙齿，光是用舌头顶一下就能把狮子头揉碎在口腔中。”
“你的红烧狮子头视频我看过了, ”许卓兴的表情很微妙，“狮子头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要形神具备！整只狮子头放在勺子上，轻轻一抖，真如狮子甩头一般，可以乱颤。”
“炸出来的狮子头有这个神意吗？”
“要让肉粒之间黏连到这个程度，又是不加油炸单单清炖，就要靠蛋清来连缀了。”
“只不过，蛋清越多，就越影响肉粒本身的鲜美程度。所以，蛋清放得越少，就越是需要靠厨师本身的功底，硬摔硬打，把肉本身的胶质油脂摔打出来，最后黏连成一只完美的狮子头。”
陈苒低头看了看盆中放好调味料的肉馅，抓起鸡蛋，问许卓兴：“许爷爷，那这道菜的难点，就是摔打肉馅吗？”
许卓兴叹口气，想到杨静周如今越开越大的开天楼。
“这道菜的难点，大概是，”许卓兴叹口气，想到一句词，“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你这盆肉馅，加一颗到三颗蛋清都是可以的，除非是吃过几千颗狮子头的老餮，普通食客是吃不出什么区别的。”
“但是一颗蛋清，这盆肉馅非得你摔到几十分钟半小时，才能上劲。可是你加三颗蛋清，揉揉打打几下，就可以进入下一个步骤了。”
“这里甚至不是什么大酒楼，只是一家鬼屋。你做的这道菜，甚至不是桌上等人品评的佳肴，而更像是道具。”
许卓兴不再看陈苒的眼睛，而是低头看向那盆肉馅。
似乎是刚刚说话太激动，牵动到了脸上的伤口，连面具的位置都变了。
可是他看向那盆肉馅的眼神，却很温柔。
“没人懂你的时候……”
“你选择放几只蛋清呢？”
而陈苒的回答是一声清脆的磕碎蛋壳！
对厨师来说，单手嗑鸡蛋甚至单手取蛋黄，都是基本功了。
放了一颗蛋清，陈苒戴好手套，伸手入盆，抓起一坨肉馅，大力摔打起来！
第一下，肉馅还是清清爽爽的，瘦肉有弹性，肥肉滑不留手。
十下、百下，甚至一千下……
摔打二十分钟下来，瘦肉颗粒已经不复之前正正方方的形状，肥肉也开始逐渐变得黏滞，随手团一下，就是一颗完完整整的肉丸子。
陈苒顺手捏了一颗给许卓兴看：“许爷爷，这个程度可以了吗？”
“可以了。”
许卓兴挺满意，小姑娘真有劲儿！
“今天你第一次做，我来替你吊汤，等晚上再来教你具体怎么吊这个汤。”
一旁正咕嘟咕嘟的锅子里，许卓兴已经吊好了一锅清汤，他一边指挥着陈苒放狮子头，再在上面镶好一块蟹粉，一边给她普及知识。
“淮扬菜有三大功底：清汤工、拆骨工和缔子工三大技法。清汤工就是吊汤，拆骨工后面我会再教你一道三套鸭，缔子工就是比如鸡粥或者川菜里的鸡豆花，用来做茸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君臣佐使、陈鲜互映、正合奇胜。这道狮子头，如果说猪肉是味道中的正，那么虾子蟹粉就是其中的奇，最后还要用一味鲜来映衬，就是这个清汤。”
陈苒也做过清汤，吊汤是厨师的基本功底之一。不过，她曾经做的汤，断然做不出像许卓兴这样的清如白水、却异香扑鼻。
几只狮子头下去，上面再盖一层白菜叶，最后才盖盖。
“行了，其他几个小菜你看着弄吧。”
许卓兴的精神头有点倦怠，他摆了摆手，回去休息了。
倒是陈苒兴奋得不行！
她悄悄问系统：“这种基础知识你怎么不给我科普啊？”
系统当然不会回复，陈苒也只是抱怨地问问罢了。
做菜的间隙，她抽空又去系统面板上到处戳戳按按，一下就看见拔丝红薯的风味特效任务后面，垂涎度都快完成了！
就在她看进度条的时候，这垂涎值硬生生又跳了一百多。
陈苒自然不知道，在她满心沉浸在锤炼刀工的时候，外面已经快闹翻天了！
首当其冲的第一个受害者，就是舒建民。
陈苒粉丝团的人找他，各种自媒体找他，老餮群的人找他，各种餐饮老板找他。
舒建民的电话一整天都没停过！
不过，别看他没上过大学，但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些年也不是白干的。每个人打电话过来问他陈苒情况，他都先笑嘻嘻地跟对方推荐自家生意。
虽然大部分人都是奔着陈苒来的，但倒也叫他硬生生谈下来几份生意。
“真的不定两桌席面吗？哎呦，别管您是哪的，我自己掏油钱开过去！”
“谢谢您了，我后面要是还想用，一定跟您定！”
贺昕有点无奈地挂了电话，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给舒建民打电话了。
整个老餮群都有点炸群。
“吃完清炖肘子的第二天，我还想它。”
“为什么不是拔丝红薯！你们一群木舌头，根本吃不出油底沉浆这样的高级技巧到底有多厉害！”
“害，别的菜都能找个大馆子吃，虽然比不上名厨录地榜的水平吧，但也勉强能吃。可是我最爱的那小炸鱼和中式炸鸡，小馆子不会做、大馆子不屑做！为什么要在我最能吃的年龄，碰见这么优秀的厨师啊！”
贺昕看着这架势，犹豫再三，才在群里报告了一下刚刚的结果。
“我打电话问那个大席班的老板了，人家那嘴严得很，又会说话。打听这么多次，不但没打听到陈苒的行踪，还差点被他忽悠得在他那定二十桌大席……”
“他怎么不把陈厨师留住啊！要是陈苒还在那里，我去人民广场开三天流水席，谁来都行！”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我加了几个陈苒的粉丝群，如果陈苒被发现，会第一时间被公布的。”
贺昕的工作能力还是挺强的。
不光是跟舒建民打电话，她也高强度在互联网上冲浪。
在煮男的几个陈苒相关视频下面，贺昕敏锐地发现了一群彼此熟识、而且喜欢用狮子头来做度量衡的人。
“还得是小贺！”
“真想不到，过去吃个饭预约就行，现在还得跟着个厨师到处跑……”
“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为了吃陈苒的菜还搞了助农活动的陈松涛出来了，“之前总担心吃一个厨子的一道菜吃腻，现在倒好了，根本没这个机会了。”
“你这角度太别出心裁了，我还是宁愿我能吃腻！只希望这次这个陈厨师跑的地方，别是什么太奇怪的地方，我岁数大了，禁不起折腾。”
陈苒的粉丝群里，也在聊这个话题。
“你们不知道过去我有多宅，现在为了早点发现陈苒姐，我天天是到处逛啊……”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抖音全是美食视频！上次小萧一百四十斤的大席视频发出来六个小时才被转发到群里，这简直是粉丝群的耻辱！我发誓，以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的！”
“陈苒姐消失的第二天，想她……”
“楼上数学太差了吧，陈厨师是消失了两天，但你上次吃到陈苒的菜是什么时候了？”
突然冒出来的毒舌，无差别地扎痛了粉丝群的每一颗心。
大家定睛一看，居然是名字上挂着“置底”两个字的王钊山。
“置底人没有人权，闭嘴！”
王钊山挣扎着又说了几句：“别担心，现在陈苒也算是有点名气了，她照片都上名厨录了，以后不是更好抓了吗？红烧狮子头也出名了……”
确实，最近一段时间，盘点陈苒各种事迹的视频也算是小流量了。
应芷萱连着刷到了两个盘点陈苒的视频，快速地点了不感兴趣。
她最喜欢吃狮子头了！可是光看视频吃不到，也是很烦恼的一件事。
“萱萱，你已经第三次按掉闹钟了，还不出门吗？”
她的室友从上铺探头看她：“昨天不是说今天约了人去鬼屋吗？”
“是约了……”
应芷萱叹口气。
准确地说，不是她约了人去鬼屋，而是她被人强迫，要陪着对方去鬼屋。
“算了，不拖延了，一会儿要被骂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去鬼屋！
她平时看鬼片都要捂眼睛的，结果如今打赌输了，要陪那个胆子大得要命的闺蜜去挑战什么超长鬼屋。
两人从小到大一直在同一所学校，连大学也在一起。对方早就对应芷萱的拖延症了如指掌，干脆直接找到宿舍来了。
“走了萱萱，你放心吧！这次的这个应该不太吓人，这个是故事向的。”
“我不信……”
“走吧！都说好是我请客了，别拖拖拉拉的，一会晚了！”
不过，很多拖延症其实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虽然不拖到最后一分钟不肯出发，但是两人终于赶到鬼屋的时候，不但没迟到，甚至还早了一分钟。
“是这里吧？”
游乐园的外表十分破败，倒是跟鬼屋这个主题很契合。不过，应芷萱有点惊讶地发现，这座鬼屋的布景搭得很讲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