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祁倒像是故意捉弄她似的,越是看到她起疑心就越闭紧嘴巴,话里有话成功挑起程衿的兴趣。
程衿接着质问:“真的没事吗?我看方成走出去的时候表情那叫一个轻松愉快,难不成所里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陆南祁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接过递给他的苹果,转头看向窗外自顾自啃起来。
之后无论程衿再怎么逼问,陆南祁一直都是一副不动如山的姿态,愣是撬不开嘴。
等到程衿因此急恼了,他就轻轻扯住她的手腕拉她坐下,好声好气地用“真的没事”来哄她。
程衿当然不买账,气鼓鼓的眼睛死死瞪着他,试图用眼神抗议。
可陆南祁的眸色却不同往日的温情,程衿此刻好似能从他的眼波流转中寻觅到几分失而复得的眷恋。
一定发生了什么。
程衿更加坚定。
“明明说好了要和我坦诚相待的,现在又打算刻意瞒着我……”
陆南祁有心搪塞的话让程衿耿耿于怀了好几天,她也试过“围追堵截”的方法,可也是无济于事。
她隐约察觉到陆南祁似乎这段时间都在刻意躲着她,自从他出院后,两人见面的机会简直屈指可数。
陆南祁越是心虚就越是应证了她的猜想。
没得到他确切的解释前,程衿的怒火难消,连洗餐具的动静都像是要砸盘子一般。
身边的小杜可看不下去了:“衿衿姐,店里最近因为经常闭店,收入可不好。”
程衿还没理解小杜的意思,眼神呆滞,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小杜尴尬地指了指她手中的碗碟:“你别拿这些盘子撒气啊,我们没有太多闲钱置购餐具了。”
程衿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小杜笑了笑以缓解气氛,手上的力气也收了点。
即便眼见程衿有了好转,小杜也不敢松口气,临走前还是郑重其事叮嘱了一遍:
“今天是除夕夜,衿衿姐你也别忙太晚,早点回家吧。”
程衿笑眯眯应下,目送小杜出了店门。
尽管夜幕降临,除夕夜的清安却变得比往日更加璀璨夺目。
街灯与霓虹交相辉映,五彩斑斓的灯光装饰如同星星点点,街边的店铺门楣上都应景挂上了一串串彩灯。
程衿擦干了最后一个盘子表面的水渍,将其整齐罗列在碗柜后,便锁紧店门转身上楼。
毕竟热闹的除夕,向来与她无关。
也许是团圆的时刻,楼里各家各户难得到了这个时间都还是灯火通明,原本昏暗的走廊也因从大门底缝中漏出的光线而更加明亮。
程衿心事重重地踏上了一级又一级台阶,邻居的欢腾衬得自己更显落寞。
为了调动情绪,程衿也小声哼起歌来。
只是歌还没哼几句,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门口。
“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陆南祁。
“今天除夕怎么不回家,你要知道,我这可没法好好招待你哦。”程衿还没完全原谅陆南祁的隐瞒,因此话语中时不时带刺。
陆南祁则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没关系,我把过除夕夜的东西都带来了,现在还缺的只有一个你而已。”
程衿低头看向陆南祁的手中,大大小小的礼品装了三个袋子,看着重量不轻。
也不知道他在门口等了多久,手心已经明显被绳子勒出一片一片的红晕,手背青筋凸起的同时还能察觉出轻微的颤抖。
程衿知道陆南祁有意装作轻松的样子,于是心有灵犀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进来吧,让我看看我有多重要,重要到没了我一个,这个除夕居然还过不成了。”
陆南祁听出了她话中的打趣,也是笑呵呵地进了门。
刚关上大门,陆南祁便熟练地收拣起手上拎着的各式各样的礼品。
程衿斜靠在玄关的鞋柜上,歪着半边身子忍不住调侃:
“看你这熟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房主呢。”
陆南祁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闹情绪的程衿,随后又垂头暗自低笑起来,手里依然不停地收拾东西。
程衿见抛出的话题没有回应,便主动走上前去,想看看陆南祁到底在忙活些什么。
她顾不上有没有给陆南祁捣乱,随意翻看了几个包装盒,发现大部分都是些年货。
“你知道我店里还有很多吃不完的糕点吧,你再送这些过来不是给我增添负担吗?”程衿对于这一大批的食物有些发愁。
话音刚落,陆南祁收拾东西的手便在半空中停住,程衿很快察觉出了异样:
“你来这里的目的不是简单陪我过个除夕夜吧?你是不是有其他话要对我说?”
从陆南祁进门后,两人的交流几乎只有程衿一个人在自说自话,他全程除了温柔的笑眼没有给出半点回应。
但是程衿的絮语也不是没有作用,此话一出,陆南祁肉眼可见顿在了原地,动作变得逐渐僵硬。
程衿知道这是猜中了心事。
她也在等,等陆南祁愿意开口。
然而陆南祁依旧死鸭子嘴硬,还是用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搪塞过去。
程衿又气又恼,翻找物品的动作也跟着心情急躁了起来。
塑料袋哗啦哗啦的摩擦声充斥了整个空间,无言的二人似乎还加重了声响。
忽然,程衿扒开上层的礼盒,发现袋子底部压着的一副春联。
春联上没有字迹,应该是那种需要自己写的款式。
“你买这种春联干什么?我可不会写毛笔字。”
“没事,那就我来写。”
“嘁,你以为你自己的毛笔字有多好啊?”程衿对于陆南祁如此坚定的语气,多少觉得有些过分自信了。
陆南祁听见程衿的质疑,主动弯下身子逼近,嘴角得意洋洋:“如果我的毛笔字不好的话,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写的那块桃木当作‘徜徉梦’的招牌?”
程衿不自觉往后退了几寸,但不是因为理亏。
陆南祁可能不知道,他随意的一句话,成功让自己落了下风。
他尚未意识到话语中的漏洞,颇为自信地与程衿对视,程衿在他的眼眸中看出了他的肯定,却反倒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她欲言又止,最后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那块招牌是你写的?”
“你是不是……全都想起来了……”
陆南祁顿时语塞,急忙拉开距离——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暴露。
程衿观察陆南祁的神情,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怀疑,主动向他逼近,气势更甚:“你知道的,你瞒不了我。”
陆南祁被逼得没了退路,慌乱中想要跳开视线却又被程衿逼回,所有的目光都在这一刻聚拢。
真相已经无法隐藏。
“是……”陆南祁坦言,“我都想起来了。”
明明陆南祁的肯定是自己三年来梦寐以求的答案,可此刻的程衿竟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一般,嘴里呢喃着听不清的字节片段。
陆南祁料到了程衿的反应,自己本身也没想继续隐瞒。
于是他慢慢扶着她在客厅坐下,适当安抚好情绪后,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真相:
“大概四年前,我有一次伤得非常重,你还记得吗?”
“嗯,”程衿紧张到嘴唇颤抖也在尽力回答陆南祁,“那次我和你差点因为警察工作大吵一架。”
“那次的伤是因为我独自跟踪了一个黑势力团伙,我以为我以警察的身份出现在他们身边,就足够让他们消停一段时间了……可没想到一年内他们越来越猖狂。”
程衿似乎隐约能够意识到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她将手伸向陆南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陆南祁在程衿温暖体温的支持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讲述:
“我多次跟踪,终于发现了突破口。”
“我在与他们的交涉中多次鸣枪示警,可他们全然不怕,团伙中的老大居然还掏出了一把违法枪支。”
“可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由于需要警惕他们手中枪支,我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落入他们手中。”
“也许还有因为一年前我抓捕到他们团队中几个小弟而生的怨气,我被捆住后又遭到了他们的殴打。”
“意识迷糊的间隙,我隐约看见他们似乎在用手枪指着我。”
“于是我奋力挣扎,也因此害得手枪走火,子弹碎在地上,一枚弹片巧合间扎进了我的右额。”
陆南祁语调平稳淡然,程衿却听得心中隐隐作痛。
她用手指轻轻抚上陆南祁右额的伤疤,凸起的伤口仿佛在啃食她的心脏,泪水不自主滚涌而下。
陆南祁微笑着替她擦干眼泪,继续说道:
“至于为什么失去的偏偏是那段记忆,我问过医生,也许是因为身体的自我保护机能。”
“我太想保护你了,不想让这些犯罪分子沿着我找到你。”
“所以我主动当了‘坏人’,主动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所有回忆。”
“这些话……是不是很矫情?”
陆南祁自嘲调侃,程衿则拼命摇头,啜泣着倒入他的怀里。
陆南祁紧紧搂住程衿的肩膀,几乎要将她融进身体里。
他低头贪婪吮吸程衿身上的香气——这个在他忘记的日子里,每一次都将他从噩梦中救回的气味——在三年后,他第一次能够毫无顾忌地依恋。
“程衿,我爱过的,爱着的,一直都是你。”
程衿的呼吸也在陆南祁安稳的怀中渐渐平静下来。
她忍住哭腔,回忆着这些年来所有的点点滴滴,所有老天给她和陆南祁开的玩笑——
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想要的答案。
“陆南祁,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是你。”
第56章
除夕夜是团圆夜,陆南祁和程衿两颗心在经历三年的纷纷扰扰后,终于在这个夜晚再次合一。
历经的磨难和误会,在此刻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相爱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伴随春晚节目中热闹的乐声,让清安的寒夜亮起炽热的火花。
“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告诉我?”程衿慢半拍抓住了盲点,略带撒娇似的质问陆南祁。
陆南祁宠溺地笑着,手指托住她的耳朵后方,拇指轻轻在侧脸上摩挲,将她小心翼翼捧在手中:
“等你亮起那双会发现的眼睛啊。”
程衿听不惯陆南祁的花言巧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是你没有自爆,我还指不定要被你骗到什么时候呢。”
说着说着程衿就来了气,推开陆南祁的怀抱,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陆南祁理亏,也只能好声好气哄着。
“你这是宁愿先告诉方成,都没想着告诉我吧?”程衿不领情,小声嘟囔抱怨。
说到方成,她忽然想起了自己遗漏的重要问题,于是放下耍脾气的小性子,又凑到陆南祁面前问道:
“不过那天你把方成单独叫进病房,又遮得严严实实,到底是在说什么呀?”
陆南祁看着她迫切的眼神,如今已经坦白一切,便也没什么需要隐瞒下去的了,因此释然地向程衿解释来龙去脉:
“东川派出所最近忙的案子,就是我跟踪的那个犯罪团伙。”
“什么?”程衿惊讶道,“他们还敢出来?”
“嗯,而且更加猖狂了。”
陆南祁脸色变得沉重,程衿也安静下来继续听他说。
“其实在我和他们第二次交手时,师父从我的伤势就大概猜出来了。”
“但是为了不让我因私自行动受到处分,更是为了我的安全,他主动把我的伤掩盖为车祸,我又碰巧失忆,这件事便这么瞒住了所有人。”
“当他听到你说我这次之后可能有机会恢复记忆,便抓紧一切机会盘问我,可惜我能提供的只是第一次跟踪的消息,并没有太大作用。”
陆南祁耸了耸肩表示无奈,程衿听了这些话内心也很复杂。
原来方成才是那个极心尽力想要保护所有人的幕后之人。
原来他其实和自己一样,都没有放弃寻找真相,都无法抛下陆南祁。
“后来在一场噩梦中,我终于拿回了我的一切,想起了所有。”
“我把那段时间跟踪所得都报告给了师父,相信在两地警方的联合抓捕下,这次行动不会再重蹈覆辙,我的一腔孤勇不会再是自食恶果了。”
陆南祁说完便把眼睛瞟向程衿,一只手撑着桌子凑近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所以这次失足掉落是因祸得福,你是我的福星。”
程衿发现陆南祁这次恢复记忆后,竟然越来越不像他了,整个人油嘴滑舌得很。
不过无论是哪个陆南祁,都是她自始至终深爱着的陆南祁。
她塌着腰懒散地扑进陆南祁怀里,双手环绕在他的脖颈后,脸颊贴在胸口,轻轻地蹭了蹭,痒得陆南祁呵呵笑起来。
身边紧密萦绕着陆南祁的气味,令她难得心安,她以软糯的低声喃喃着:“这场梦终于醒了。”
是啊,这场持续了三年的噩梦,与陆南祁宿命般的纠葛——终于结束了。
“你这次怎么改变心意了?”程衿逐渐得寸进尺,忍不住继续调戏正经的陆南祁,“再为了我好接着瞒我啊。”
陆南祁嘴角轻轻上扬,低沉而温柔的笑意仿佛从心底深处涌出,眼神款款注视着程衿,手臂将她环得更紧:
“不敢了,不敢了。”
“当我意识到我的擅作主张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痛苦,就说明我错了。”
“我答应过你,这一次,我们一起面对。”
他低头用指尖轻缓地触碰程衿的脸颊,在她额前停顿了一下,接着便轻轻地、虔诚地,将嘴唇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个吻犹如薄纱掩面一般,温柔而珍重,是陆南祁无言的承诺和呵护。
“不过你是不是也有要对我交代的?”陆南祁话锋一转,开始质问起程衿来。
程衿立即挺起身子,满脸困惑地看着他。
“自己做的坏事都不记得啦?”陆南祁欲擒故纵,“我失忆的时候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
程衿一听立刻冷汗阵阵,不过即便心虚得很,她也是高高挺着胸膛,一副清廉正直的模样:
“还能为什么?先钓鱼执法‘勾引’你,然后再把你狠狠甩掉!”
只是说着说着又没了底气:“谁叫你之前二话不说就和我分手,连个合理的理由都不给我……”
这下陆南祁反倒有点生气了,挑起程衿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开玩笑地装作咬牙切齿的表情:
“我应该说什么理由?说我讨厌你,说我爱上别人了?这些话我可说不出口。”
“我爱你,所以我害怕,害怕连累你,害怕还没等我抓紧就失去你。”
程衿一瞬间又软下来——原来陆南祁的爱从未动摇,即使没能说出口,也依然震耳欲聋。
她觉得,他们两个人一路走来的坎坷,似乎都有了意义。
失忆,是意料之外,也是注定将二人缠绕半生的锁链。
之前的猜疑、算计、裂痕,都是浴火重生前的苦难。
两个渺小的人,在坚定的爱意支持下,走过背道而驰的弯弯绕绕,所幸最终还是携手天涯。
二人紧紧相贴,三年来的误解在这个夜晚烟消云散,贴近的胸膛再也容不下任何猜忌和分离。
程衿依偎在陆南祁的胸膛,感受陆南祁环绕在她腰间的手掌,掌心的温度足以抵挡深夜的寒冷。
时间跨过三年,他们依然亲密无间。
他们没有说话,尽情让无声的交流在空气中流转。
陆南祁的下巴轻轻搁在程衿的头顶,他的呼吸在她的发间轻柔拂过。
那股熟悉的木质香气在他鼻尖萦绕,他的喘息也因此逐渐变得深长而又眷恋。
电视里春晚倒计时的钟声响起,与心跳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让这个除夕夜不再寂静。
“三、二、一!”
新的未来开始了。
恢复记忆的陆南祁变了个样——他不再像失忆前那般深沉,也不像失忆后的患得患失。
他在每一件事上都坦诚布公,当然是吃了这次失忆的教训,也让二人的心前所未有的紧密。
不过这个开了窍的陆南祁,异常的表现反倒引起了局外人林江白的注意。
作为“徜徉梦”的老顾客,他这次到来的目的已经不再是闲聊和买东西。
“陆南祁最近不对劲,”林江白郁闷地灌下一口茶水,细腻醇厚的茶香也没能梳平他皱起的眉头,“非常不对劲!”
程衿在柜台忙着记录收账,不过还是顺嘴搭了一句:
“他不是出差了吗?你从哪看出他的不对劲?”
“就是出差这件事!”程衿的话说到点子上,林江白瞬间来了劲,“平时出差都是随便和我说一嘴,这次居然主动和我说了前因后果,就差把他的通告都一字不落转达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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