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赏着小美人呆呆的模样,笑道:“你不是已经见过其中一个成功者了吗,你们今天还是一起进的酒店。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何沃。”
何沃是死后变成怪物,杀害其他玩家才得到的复生机会?
之前他讲述经历的时候特意隐瞒了这一段,一直表现出来的性格也算靠谱可信赖,桑迟还以为他就是个机缘巧合死而复生的幸运儿,没想到竟还有这一段。
“重新披上人皮了,自然得装出一副好人的模样——人类总是喜欢这样,骗人骗己。”
丹嘲讽地评价完,又想起一则可以讲过她听的趣事。
他挑起一边眉,戏谑地说,“你知道吗,变成怪物是玩家们自己的选择,不是我的要求。听说是因为有个人样的时候,他们没法做到对同类下死手,所以干脆把人皮一揭,好去杀人。等复生之后,他们就可以假装当怪物的经历只是一场噩梦,金盆洗手重新开始。”
桑迟的喉咙哽住,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些玩家的行为,却能体会到丹言语间对玩家极浓的恶意。
他不止要玩家死,要玩家自相残杀,还要在看完戏之后揭露他们丑恶的本质,发出嘲笑。
丹会是因为什么如此憎恨玩家呢?
她想起系统曾经介绍过丹的身世,说丹是由玩家抚养长大的,迟疑了一会儿,问:“抚养你长大的玩家对你不好吗?”
“玩家知道他们抚养的是一只未成年的梦魇Boss,当然不会对我好。”
桑迟闻言,交叠在膝上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她垂下眼眸,问:“那个时候你还没有长大,没有做过坏事,他们就不肯对你好吗?”
丹惊异地看着小美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你没有听过吗?他们被困进无限世界里,或许彼此之间会有一些同类的情谊,对我这个任务对象却不会有半点善心。”
尤其是担上抚养他的任务,玩家得被困在当时几乎一无所有的世界里整整二十年。
无限世界各个小世界的时间流速各不相同,二十年的时间相对真实世界或许也就只是一瞬。
可哪怕清楚时间差,他们依然需要苦熬。
负面情绪积压起来,总得有一个发泄的地方。
最开始其实还好,玩家们不愿意接近他,却还是为了他们自己能够生存下去,努力建设贫瘠的世界,互相分配时间抚养丹。
直到其中一个心智脆弱的玩家熬不住,疯了般决定杀死丹,试试能不能算完成抚养任务。
于是他成功用一把裁纸刀道具割下了丹的头颅。
其他玩家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都陷入了绝望,以为任务失败,他们会被困死在小世界里。
然而丹身首分离的尸体扭曲一阵,恢复了完整。
他活了过来,玩家们发现了他不死的特性。
后来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玩家们发明了一个娱乐项目,叫做杀死梦魇。
之所以丹能够在游乐园中拟真出各种死法,使得玩家相信自身死亡,就是多亏了他真实经历过那些死亡。
他只是作为世界的基石不会死,相应的痛苦没少感受,清楚死亡降临时每一处细节,可以清晰地复现出来。
不过丹没有把自己过去的经历一一讲出来向桑迟卖可怜。
他单手支着下颌,脸上挂着的是讥诮的笑容,似乎也不觉得自己可怜。
桑迟不知道该怎么说,玩家和Boss之间设定上就是对立关系,分不出对错。
虽然她作为玩家不会想伤害丹,更不会以杀丹取乐,但非要说那些玩家十恶不赦,好像也说不过去。
她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作安慰。
丹顺势把她娇嫩的小手攥进掌心里,笑着问:“同情我啊?没什么好同情的,他们从前拿我取乐,现在换我拿他们取乐了,因果轮回嘛——你不是挺喜欢他们的表演吗?”
她喜欢的表演,自然不是眼前丹带她来看的这场所谓热闹。
他给的提示明显,桑迟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杏眼眸光闪烁不定:“你说的是……你说的是马戏团表演吗?”
丹夸张地“哇”了一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迟迟也不是很笨嘛,能自己猜到呢。”
桑迟抿了抿唇。
能猜到是因为丹曾经来到她面前,问她是不是喜欢马戏团表演。
这样说来,马戏团主题酒店的伤害无效规则对于变成动物的玩家来说,意味着无尽的折磨。
在他们还不熟悉动物身体、不熟悉如何用动物身体表演高难度马戏时,怕是感受过足够多的痛楚。
“所以你是因为憎恨这些玩家苛待你,连带憎恨后来进入游乐园世界的玩家吗?”
桑迟的推理结论再一次被否定了。
“不,我最憎恨的是人类这个群体冠冕堂皇讲的大道理。”
丹对她有问必答,十分耐心,自揭短处:“我成年前的记忆被取走了一段,记不太清了。可我曾经肯定听过谁一直给我讲人类牺牲啊奉献啊之类的废话大道理,害我记得很牢,可实际上人类根本做不到。”
他凝视着桑迟,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是在努力用其他痕迹拼凑遗失的记忆。
“她应该是一个和你很像的笨蛋,别人说什么都信以为真,遇上事总是觉得错在自己身上。我那时候竟然会听信她的话,以为她过得不错……”
丹自行中止了描述,苦恼地皱起眉:“不过她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我不确定,唉,我的能力会害我有时候分不清真与幻,或许只是我为自己捏了一个喜欢的幻影也说不定。”
小美人认真倾听他的烦恼,他捏了捏她粉白色的耳珠,欢欣地说:“总之我喜欢你,可以留下真实的你在我的世界了。”
渐渐在交谈中对他放松警惕的桑迟,听他重提留下自己这一茬,侧首躲过他更多接触,颤声问:“你刚刚是说谎骗我,其实仍是要杀我吗?”
“我不说谎,那会让我更分不清真与幻。”
丹的手追逐着挽起一缕柔顺的粉色长发,微笑道:“你不想被杀,我换了一个办法。你的系统为了看我的数据,破解了我设置的所有障碍,这个过程中我拿走他的一些权限也办得到的。”
“我把我的世界和无限世界切割,不受主脑管辖了。”丹愉快地说,“你不会再有任务,也不能离开了。”
桑迟面露茫然,想象不出丹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
不过有一件事她很清楚,如果她的系统在,一定不会允许丹成功。
丹能成功,意味着系统出了事,没法阻止他。
“我的系统呢......”小美人的声音颤抖,惊惶地揪住他的袖口,关切系统的状况,“你把他怎么样了?”
丹故意坏心眼地没有立刻告诉她,而是旧话重提:“迟迟,我告诉过你,这是我的世界,我比他有用,比他强,你没必要再为他费心思了。”
可桑迟惦念系统,为的并非是系统多强大,而是系统从她进入无限世界后一直友善陪伴她的情谊。
况且系统是跟随她进入游乐园小世界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就是害了他的罪魁祸首。
“是个重情的笨蛋也就算了,怎么还喜欢往自己身上揽错。”丹故作苦恼地叹息般抱怨道,“我这么智慧,喜欢的类型竟然会是笨蛋,匪夷所思啊。”
见桑迟因担忧和自责,泪水在眼眶打转将落未落,他才歇了继续逗弄她的心思,神态悠然地笑道:“我只是把你的系统丢出了这个世界,免得他捣乱——他连本体都没来,就算我想害了他也是有心无力啊。”
听丹说系统平安,桑迟勉强安了心。
她没有可以挽回系统的办法,求丹估计也无用,慢慢松开揪住他袖口的手。
可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丹捉住,捏在掌中舒展开又合拢,仿佛得了一个新奇玩具般把玩着。
他手掌的热度毫无阻隔地包裹住桑迟,她这才发现出现在她梦中的丹不像先前一身魔术师的装束,而是配合他自己吹奏竖笛,换上了童话中吹笛人的打扮。
没有戴手套,自然也不端着魔术师的优雅了。
现在的他从头到脚的三角帽、马甲、南瓜裤、过膝长袜和软皮靴都是饱和度很高的红蓝绿黄条纹撞色,张扬又随性。
如果换了旁人穿,压不住缤纷的色彩,会显得像马戏团里刻意博取关注的滑稽小丑。
但丹有种神奇的气质,无论穿成什么样,最吸引人的还属他本人。
尤其是在他撩起过长的刘海,露出那双紫罗兰色的双眼时。
浅浅的一汪紫,盈起星点般透亮的高光,如同肉食性的植物会酿出甘蜜勾引猎物靠近。
皮毛柔软雪白的懵懂羊羔,不曾接受过长辈关于捕食者天敌的传承教导,以为凶恶可怕的只有齿锐爪利的猛兽,没有防范蜜糖陷阱的意识。
因此一头便撞进漾开澜澜眸光的眼眸中,失了神。
若是无人提醒,甚至有可能至死都沉溺在醉人的蜜酿中无法自拔。
幸而丹更享受她这副轻易陶醉于美丽表象的天真模样。
他欣赏了一会儿,没有趁机大快朵颐的意向,反而抬起手,覆盖在桑迟目不转睛的双眼:“别看了。”
纤长的睫羽蝴蝶振翅般扫过他的掌心,证明这份脆弱却鲜活的生机已纳入在他的狩猎范围。
生死由他一念,他倒舍不得了。
丹稍稍俯下身,侧过脸,将面颊贴在她圆润的肩上,声音传入她耳中听起来不远不近:“迟迟,别再看了,你不能一直直视我。”
他唇边带笑,说出的话如同吟游诗人咏唱诗歌般抑扬顿挫:“你没有听过故事中的设定吗,睡神与死神是互为半身的双生子。梦是短暂淡薄的死,死是长久浓厚的梦,你不想体验死亡,便不能着迷于梦魇。”
虽然睡神与死神不过都是神话故事的角色,并非实有其神,但睡与死有共同之处,久凝视他不是好事。
桑迟从几乎被魅惑住的状态中回神,羞红了脸。
再开口时,却不免在余韵的影响下软了声音。
她细声细气地说:“我听过这个故事,我有一位朋友给我讲过很多故事,你说的这一则,我听他讲过。”
如果仍然把丹当作意图害死自己的Boss,她说到这儿就该停下了,就像她被他拉入梦境后多半时间都是在听而不是说一样。
可丹主动规劝她清醒,还向她讲起熟悉的故事,她不由生出几分亲近感。
被他遮挡住的杏眼弯了弯,桑迟找到他和自己的共同点,不那么怕他了,高兴地说:“原来你不喜欢人类的大道理,却喜欢人类的小故事,我也喜欢。”
丹一扬眉,准备否了桑迟的话,言他对人类的故事并没有兴趣,会了解是因为……
他的思绪猛地顿住——是因为什么呢,他怎么记不得缘由了?
况且他既不喜欢这些故事,却要去了解,就该是特意为喜欢故事的人搜罗的。
桑迟有一位讲故事给她听的朋友,他是不是也有一位倾听他讲故事、又还诸人类道理的倾心之人,存在于他遗失的那段记忆中。
丹的眼神有些涣散,追溯自己仍然记得的内容,隐约描绘出一个女孩的形象。
关于她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以至于他连是真是幻都不能完全确定,但他能从残留下来的记忆推算他们过去相处的画面。
她应当总是抱膝而坐,静听他讲述。
等他讲完,她会向他发表一些略为幼稚的听后感,再将她枯燥的日常生活榨出些许有趣的点滴,当作故事讲给他听。
偶尔他质疑她的生活状态艰苦时,她便会把听信的那些恼人大道理搬来分享给他知道。
他可以把道理一一辩倒,可抵不住她一句“我想当一个被人喜欢的听话乖孩子”。
女孩总是报喜不报忧,说她过得好,可如果她受限的规则是她只有听话、当乖孩子才能让她被人喜欢,能有多好呢?
随着对女孩的形象刻画愈深,丹的心渐渐沉了下来,脸上的欢喜情绪尽数褪去,又一次产生对人类的蓬勃杀意。
不过这份杀意并不是冲着桑迟去的。
周遭隐匿于黑暗中的死人所化怪物们在他视线扫过时,来不及发出惨叫,刚刚凝成半实体的身体纷纷无声息地崩溃,想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有再成形的气力。
被他遮蔽双眼的桑迟对此一无所觉,因而仍然欢喜地和他说话:“我给你讲我最喜欢的故事吧,你听过吗,是《小王子》的故事。”
丹知道这个故事。
大致就是有一位外星的小王子,在与象征他爱情的玫瑰产生矛盾后,离开他的星球流浪。
小王子流浪了六个星球,见识过代表不同意象的人或物,最终在智者小狐狸狐狸的教导下认清爱即是责任,回到他的星球,重新陪伴在玫瑰身边。
看似是一个童话,其实更接近一个披着童话外皮的哲理寓言,丹不喜欢。
凭桑迟愚笨的小脑袋瓜,能想懂那些意象的含义吗?
丹眉宇间的阴鸷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她如何想这个童话的好奇。
因此他说了没有,听桑迟有些磕绊地复述她记得的故事。
那些满蕴哲理的话她记不清,她记得清的是每一个星球上的奇异景象,而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与物,她也只能依着直觉判断给出“我不喜欢”或“我喜欢”的评价。
《小王子》在她口中是一个具备冒险色彩的纯粹瑰丽童话,桑迟也不掩饰她对小王子的艳羡:“他自由自在地去过那么多地方,有爱他的玫瑰和小狐狸,很幸福。”
丹没有忘记自己应允过满足她的愿望,问:“你想要见识这个故事中的各种景象吗?”
在梦中,他想要模拟出类似的场景并不困难。
他心念一动,中断了游乐园真实与她梦境的连接,他们所坐的地方也由高高的马戏团帐篷篷顶变为《小王子》故事中最美轮美奂的玫瑰园。
丹扫视周围确认无误,移开手,由她放眼望去。
鲜红的玫瑰每一朵都娇艳欲滴,拟真的微风袭面,送来阵阵清香。
的确很美。
桑迟满目惊艳,可片刻后脸上又出现少许失落,抿起唇似乎有些遗憾。
“怎么了,迟迟不满意这座玫瑰园吗?”丹不解她的情绪变化,问道。
“不是,我很满意,只是我听完故事后曾经许愿要和我的小狐狸一起看。”桑迟羞赧地说,“但还是得谢谢你让我看到玫瑰园。”
“你的小狐狸?”丹皱了下眉。
他以为能让桑迟惦念的应该就是和她形影不离的那只蠢龙,毕竟他亲眼见到了她缩在辰亦的臂弯中主动献吻。
无法忍受他们的感情进一步发酵,他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抓住已经用了大部分能源和自己作对的宝石蝶系统,篡夺权限切割游乐园小世界和无限世界的关系。
他以为剩下要做的就是把那只蠢龙想办法踢出自己的世界,没想到桑迟原来还另有惦念的所谓小狐狸。
又是什么狐狸精?
“就是向我讲《小王子》童话的朋友。”桑迟诚实地向丹介绍,“他叫雷德,是我的人工智能。”
她很为自己的朋友骄傲,得到机会介绍他,有很多话可以说。
“其实我觉得按经历说,他更适合当我的玫瑰,因为那时候他就像玫瑰一样,是我的独一无二。可雷德说,玫瑰愚蠢,我比较像,他一定得在故事中有对应形象,还是聪明的小狐狸比较好。”
丹沉默,觉得或许不是因为聪明或愚蠢。
如果桑迟是能同行冒险的小王子,比起当让小王子烦恼矛盾的玫瑰,当一个被小王子驯服、为小王子解惑的狐狸会更好。
换作他,肯定会选当狐狸而不是玫瑰。
他刚想开口,梦境忽然开始剧烈动摇,桑迟没站稳,一下子栽进他怀中。
打过交道的力量渗透进梦的世界,丹暗骂了一声:“该死的蠢龙。”
第45章
四个伤残的玩家抵达主题酒店,怕再被怪物追上杀害,顾不得酒店内有什么凶险,直接闯入其内。
驯服的野兽们依然在周而复始地表演马戏团的项目。
先到达酒店的两组人,辰亦与桑迟在房间内休息。
席宛也对马戏表演没兴趣,歇在房间内。
唯独何沃仍然在观众席,表情复杂地望着那些他怀疑内核是玩家的野兽。
听到动静,转头看见姐妹与兄弟两组人虽然伤得极重,但互相扶持着都回到了酒店,他有些吃惊。
他也曾是怪物的一员,清楚错过白日时间还能活着回到酒店的玩家十不存一,怎么这回竟有四个玩家回来。
不过于现在已经有玩家身份的何沃来说,这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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