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反应过来，松了口气：“宿主总说要摆摊，我很怕你会让我滚蛋呢。”
孩童的笑声传来。
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牵着父母的手，指着喷水池咯咯笑。
谈飒嘴角轻轻扬起：“小的时候，我家门前是一条烧烤街，爸妈经常带着我吃烤串。”
滚烫的马路牙子，三瓶碰撞滚落水珠的汽水。
完成碰杯仪式后，父母会抽走汽水，递给她一瓶牛奶。
她趁父母不注意，偷偷喝了一大口。
于是不停的打嗝。
幸福令人晕眩。
谈飒靠在父亲怀里，看头顶昏黄的路灯在跳舞。
飞虫是伴舞。
谈飒以前最喜欢夏天。
夏天过去后，她会数着日历，计算距离下个夏天还有多久。
一年又一年。
后来，春夏秋冬在她眼里没有任何不同了。
谈飒望着裙摆飞舞的小女孩：“我喜欢摆摊，一是因为赚钱。二是因为在过往的行人中，能看到熟悉的影子。”
时间会模糊记忆。
谈飒不想淡忘，便试着寻找过去的痕迹。
她有时觉得自己很奇怪。
明明知道思念的人已经离去，却还是忍不住寻找他们的身影。
偶尔会因看到与他们身形相似之人而心跳加速。
“放心吧，不会赶你走的。”
时间到了，谈飒离开秋千，向前走。
小女孩放开妈妈的手，如同一只花蝴蝶，擦过谈飒纯黑衣袖。
“爸爸妈妈，我要玩秋千，你们推我。”
“慢点跑，别摔着。”
谈飒原地站住。
249看到她肩膀微动，某个瞬间，它以为谈飒会回头。
但是谈飒没有。
她眼中的怀念迅速褪去，眸底恢复往日的平静。
“我绝不允许，有人破坏我的生意。”
余忆晨举着红酒，与宾客交流。
她穿着黑色丝绒上衣，缎面流光裙裤。站在宴会厅中央，飒爽干练。
过往宾客无一不是业界知名大佬。
但余忆晨神色自如，嘴角带笑，眉宇间并不见紧张。
“吾家有女初长成。”余隽拄着拐杖，问身旁老友：“你看我家忆晨，能不能担起以后的余家？”
卫效国站在二楼，身姿笔挺：“是个不错的孩子，听说她靠自己从实习生爬到了组长的位置？”
余隽点头：“只用了三个月。”
余隽脸上笑意收不住，他对孙女很满意。
“若是走这条路，她会面临很多磨难。”
“你当我舍得？”余隽轻叹：“但余家除了她，其余人实在难当大任。更何况，这条路不是我逼她走，而是她主动选择的。”
余忆晨似乎看到了什么人，加快脚步向宴会厅另一边走。
顺着她的身影，卫效国看到一个站在角落处，个子极为高挑的女孩。
“她就是谈飒？”
“没错，她就是我们余家的恩人。”
卫效国向前走了两步，手搭着栏杆。
视线落在女孩脸上：“是个好孩子。”
谈飒侧身望向二楼。
余老爷子和一个老者站在上面，见她看过去，向她挥了挥手。
谈飒：“……”
她迟疑着回礼。
和余隽站在一起的老者身份应该不简单，但为何对方一直盯着她看？
习武之人对目光向来敏感，谈飒拉着滔滔不绝的余忆晨向美食区走去。
余忆晨接过谈飒递给她的果汁一口喝光：“我有点紧张。”
余忆晨说余隽准备在宴会正式开始时宣布她为余家接班人。
刚刚余忆晨与宾客交谈的场面谈飒看到了：“你表现的很好啊。”
反观余家其他人，缩在角落，比她还像个外人。
余忆晨呼了口气：“终于到这一天。”
自从被狄老爷子开玩笑要她与狄颂联姻后，余忆晨开始拼命学习。
她生在豪门，知道豪门子女表面风光无限，实际有许多事身不由己。
祖父可以护她一时，却不能护她一世。
只有站在高处，手握权力，才能不被人支配。
“祖父邀请了狄家的人。”余忆晨看着从门口进来的，模样瘦削的狄颂和意气风发的狄庭：“你和我来二楼吧，免得看到他们碍眼。”
狄颂率先看到了她们，抬腿怒气冲冲赶过来。
谈飒点点头：“走吧。”
毕竟是余家宴会，谈飒不想起争执。
眼不见心为静。
上楼时，谈飒问：“你讨厌狄颂，为何之前有风声说你们要订婚？”
她还亲眼看过两人一起逛街。
余忆晨摸了摸鼻子：“因为想耍他玩。”
谈飒：“……”可以，这个理由很强大。
二楼不对客人开放。
余忆晨带着谈飒走到余隽和卫效国身边，打了个招呼：“祖父，卫伯伯。”
“卫伯伯，这是我的好朋友，谈飒。”
老者目光威严，身姿笔挺，谈飒从他身上感受到军人独有的铁血气质。
“您好，我是谈飒。”
谈飒并未从他身上感到任何恶意，不知道对方刚刚为何在盯着她。
余隽笑眯眯拍了拍孙女肩膀：“你们两个聊，我带忆晨下去，宴会要开始了。”
“飒飒，你去卧室等我，我很快就上来找你！”
说完，余忆晨连忙追上祖父，两人一同离去。
谈飒没有动。
余隽举办宴会别有用意。
一是为了止住余老爷子生病，余家即将没落的传言。
二是为了将余忆晨以余家接班人的身份，介绍给众人。
余忆晨很忙，谈飒不想打扰她。
等宴会开始后她就准备走了。
楼下狄颂脸色乌黑盯着她，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流出来。
狄庭看了她一眼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扭头与别人交谈。
身旁，卫效国突然冷哼一声，挡住狄颂的视线。
“不知礼数。”
谈飒微愣。
卫效国回身：“你好，谈飒。我是卫明礼的祖父，卫效国。”
卫明礼的祖父，卫家的当家人？
谈飒回过神，怪不得总觉得眼前的老者有些许熟悉。
看这笔直的后背，挺拔的站姿，她早该想到的。
“听说你和我的孙儿在一起拍过戏，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这是什么意思，收集卫明礼的社会评价吗？
谈飒斟酌道：“嗯……卫明礼很有礼貌，工作认真，热爱帮助他人。”
这都是实话，不知为何卫效国看起来不太满意。
“笨小子，不会追姑娘，被发好人卡了吧。”
卫效国声音太小，谈飒没听清：“您说什么？”
卫效国连忙换了个话题：“明礼失踪了。”
谈飒：？
电影杀青，卫明礼难得放假回家休息。
日上三竿，还没见他出来。卫明礼的父亲打开房门，房内空荡荡的。
床单平整，手机躺在地板上。
最后一条信息未发送出去。
聊天界面备注是飒飒。
——明天有时间吗？我带兔子玩偶去
消息断在这里。
找不到人，卫家将仅剩的线索放在“飒飒”身上。
查到谈飒时，谈飒正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江钰说，你为国家扫除危害，因此受伤昏迷。”卫效国表情柔和：“你是个勇敢的好孩子。”
谈飒皱眉：“我住院时卫明礼就失踪了？怎么没人来找我？”
卫明礼无故失踪八成与崩坏有关。
想起潜伏在身边的001，谈飒有些担心。
“我不能因为担心我的孙儿，去打扰刚刚苏醒的病人。”
谈飒刚醒时状态确实很差。
人都是自私的。
卫效国能做到这一点，谈飒很惊讶。
“我明天去卫明礼失踪的地方看看吧。”
卫效国：“劳烦，我派人去接你。”
回去的路上，谈飒一直在想卫明礼失踪的事。
“如果是001干的，卫家一定会有书页。”系统说：“书页是连通现实与书中世界的媒介，宿主明天去卫家看看就知道了。”
“前十的系统就剩001，其余的崩坏致命性不强，宿主大大不要担心。”
担心吗？
谈飒脚步放缓。
脑海里突然闪过白竹口笛碎成粉末的画面。
当初全身心对付崩坏没来得及多想，此时想起实在不算个好兆头。
与卫明礼相处时间不算长，但他是个很容易令人感到放松的存在。
谈飒不想他出事。
“哈哈，吃我打狗棍法！”
“你打空了，笨蛋。”
孩童嘻嘻哈哈的笑声打断谈飒的思绪。
不远处，几个七八岁全身脏兮兮的男孩围着一条狗，挥舞着不知从哪里捡到的树杈。
狗很脏，灰扑扑的。长毛与脏污粘在一起，看不出什么品种。
体型约半米，异常瘦弱。后腿似乎受了伤，瘸着缩到墙角。
“你棍法不行，让我来！”
小男孩抢过两指粗的树杈，像大狗脑袋敲去。
谈飒捉住小男孩的胳膊：“老师没教过你，不许虐待动物么？”
“关你屁事！”小男孩恶狠狠瞪着谈飒：“它是野狗，没人要，打死也不犯法！”
这里是离家不远的一座小公园。
孩子的爷爷奶奶经常聚在一起打扑克，让孩子们在附近自行玩耍。
谈飒不想和顽劣的小孩子讲道理。
她放开小男孩的手，高喊：“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抓泥巴往嘴里塞！”
几个打扑克的人停下动作，紧赶慢赶过来：“谁吃泥巴了？小松，你快给我吐出来！”
小男孩震惊的瞪圆眼：“我才没吃泥巴呢，我又不是傻子！”
谈飒叹气：“你嘴边的泥还没擦干净呢。大爷，赶紧带孩子回家漱漱口，这嘴巴多脏啊。”
拎着板凳的大爷看到孙子满身的泥，脸上东一块西一块蹭着土，没有干净的地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抓起小男孩的手：“跟我回家！”
“她诬陷我！我没有吃泥巴！”
“她一个大人，诬陷你小孩子做什么。”大爷怒了：“玩的一身泥，还敢吃土，看你爸回家不揍你！”
小男孩蔫巴巴被拽走，其余几个小孩在家长追来前一哄而散。
坑小孩的谈飒不仅毫无悔过之心，还向回头怒瞪她的小男孩愉快挥了挥手。
回家漱口吧你！
小腿有些痒。
谈飒回头，狗狗无声无息来到她身边，抬起小脚蹭了蹭她。
白色礼服裙印上一枚黑乎乎的爪印。
谈飒：“……恩将仇报是吧。”
狗狗“呜呜”两声，迈着小碎步后退。垂着头，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
还挺聪明。
外形很像边牧，但它太脏了，无法判断毛的颜色。
这种大型犬，一般都是有主人的，难道跑丢了？
谈飒不知道，也没想深究。
赶跑欺负狗狗的小孩，她准备回家了。
小公园离家很近。
谈飒踩着街边泛黄的落叶。
干枯的树叶很好踩，咔嚓脆响非常解压。
谈飒在前边踩，咔嚓。
身后响起另一道小小的，咔嚓。
谈飒转身。
蓝宝石般漂亮水润的眼睛映着她的身影，狗狗抬头，发出“嘤嘤”声。
“养狗很麻烦，我不会收留你，别跟着我。”
狗狗动了动耳朵：“呜呜……”
它绕着谈飒，一瘸一拐转圈圈，很小心没有碰到谈飒的裙子。
“撒娇没用。”谈飒蹲下身，冷淡道：“我只想养一只帅气听话能自主吃饭上厕所的狗，你连第一条都不符合。”
狗狗歪了歪头。
而后倒在地上，向谈飒露出干净的肚皮。
肚皮很白，毛茸茸的，没有一丝杂质。
很好摸的样子。
狗狗扭动身体，将肚皮送到谈飒垂下的手掌中。
它歪了下头，吐出红色的舌头，望着谈飒开心的笑。
谈飒：“啧。”
见她看过来，嘴巴咧开，毫不吝啬露出微笑。
目光落到它黑乎乎的四只小脚，谈飒无奈道：“进来吧，不许乱走。”
它真的很聪明。
谈飒话音刚落，它便顺着敞开的门走进屋。站在脚踏垫上，向角落缩了缩。
好像怕弄脏她的屋子，所以在尽可能减少与脚踏垫的接触。
谈飒没养过狗，平时也没看过宠物博主的视频。
不知道所有狗都很聪明，还是眼前这只有点特殊。
谈飒拿出手机，搜索——
大型犬洗澡最适宜的水温。
她的屋子收拾的非常干净，遭不住眼前灰扑扑的狗子折腾。
现在去宠物店洗澡已经很晚了。
还要花钱。
洗这么脏的狗子，估计费用不低。
谈飒扫了眼向她吐舌头的狗，转身走进浴室。
带它回家已经是脑抽的表现，她绝不可能再为它花一分钱。
明天就把它赶走。
谈飒冷着脸，将热水器调到37度。
“狗子，过来。”
浴室门顶开一道缝隙，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
谈飒拎着花洒，思索该怎么洗狗。
像洗地毯一样刷干净就行了吧。
“不要乱动，如果甩我一身水，就把你丢出去。”
谈飒说完，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流下，狗狗老老实实站着不动，任由谈飒的手在身上洗洗刷刷。
谈飒刚开始觉得这狗真是懂事，洗到一半，发现不太对劲。
狗狗湛蓝色的眼睛左右乱晃。
身体僵硬，在她揉搓毛发时更加明显，甚至微微发抖。
谈飒感受着水温，抬眸看了眼热水器。
37度，没有问题啊。
谈飒手指顺着狗狗的头滑到屁股，顺手撸了下尾巴。
“呜呜……”狗哼哼唧唧，小幅度挪动洗得白白的爪子，避开谈飒的手指。
谈飒恍然：“原来你怕洗澡啊。”
狗狗抬头，蓝蓝的大眼睛里似乎带了些委屈。
“怕也不行，必须洗干净。”谈飒打开花洒，招手：“快过来。”
狗狗原地转了一圈，小碎步回到谈飒身边。
谈飒满手泡沫，轻轻揉搓长尾巴。
怕它不适应洗澡，谈飒特意放轻了动作。
狗狗“嘤”了一声，头搭在谈飒膝盖。
两秒后，它换了个姿势。
将头移走，屁股对着她。
谈飒没有换衣服，还穿着赴宴时的白色礼服裙。
裙子回来前被狗爪蹭脏了，谈飒便没有换，任这一件糟蹋。
浴室热气氤氲。
水不可避免打湿衣服。
谈飒擦掉额角汗水，只想立刻给狗洗完，自己也去洗个澡。
但眼前的狗不知道在抽什么疯，动来动去，极不安稳。
谈飒不轻不重拍了下狗屁股。
“再闹就给你丢出去。”
狗子不动了。
它闭上眼睛，趴在地上，颇有些自暴自弃之感。
狗的情绪这么丰富吗？
谈飒不太理解。趁着它不再乱动，加快清洗动作。
冲去表层的泥土，狗狗逐渐露出原貌。
它是一只陨石边牧。
蓝灰色的毛顺着半立的耳朵向下，延伸到蓝宝石般璀璨的眼睛周围。
鼻头小巧，粉红色的舌头正在舔舐嘴巴。
后背和尾巴的毛也是蓝灰色的，尾巴尖一抹雪白。
随着尾巴不停晃动，那抹雪白在谈飒眼底跳来跳去，像随风舞动的蒲公英。
好漂亮的边牧。
就是太瘦了，白白的肚子瘪下去。若是养的圆滚滚，摸起来手感一定很好。
谈飒冲掉泡沫，找了条大毛巾。
打湿的毛一绺一绺团到一起，谈飒擦拭过程中，看到边牧身上有许多伤。
淡粉色的肚皮有灼伤的暗红色痕迹，不止一处。
除此之外，后背，肚皮，脖子遍布细长鞭痕。
后腿最严重，半指长的伤口尚未愈合，微微渗血。
谈飒给它洗澡时特意避开腿上的伤口，却没想到，它的身上还有许多伤。
“你的主人是谁啊，对你这么残忍。”谈飒拿着吹风机，开最小风速，慢慢吹着边牧湿漉漉的毛发。
吹了整整二十分钟。
白毛一尘不染，蓝灰色蓬松漂亮。
“好啦，现在起，你就是一只干净的边牧了。”谈飒换了双拖鞋，走到客厅，拿出医药箱：“去沙发等着。”
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不用处理。
谈飒蹲下身，握住边牧后腿，用碘伏擦拭伤口。
边牧抖了一下。
谈飒动作微顿：“疼吗？”
边牧摇了摇头。
后腿晃了晃，示意她继续。
不愧是边牧，聪明又通人性。
谈飒消完毒，抹了点消炎药膏，用无菌布包扎好伤口。
“不许舔伤口。”谈飒走向浴室：“我去洗澡了，你自己在房间里玩一会儿吧。”
浴室暖黄的灯光洒向客厅。
透过格子玻璃窗，在地板形成大大小小的光点。
边牧趴在沙发扶手。
脑袋枕着前腿，耳朵软哒哒的，望着浴室门的方向。
水声响起。
玻璃窗雾气朦胧。
边牧仿佛受了惊，一头栽到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