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摔了屁墩，刀叉落在地上。
谈飒松了口气，走过去捡起刀叉，回来时看到小美的脸在抽搐。
小美面部扭曲，像一团皱巴巴的布，而后突然蹦出了两只眼睛和一张嘴。
纽扣状的眼睛瞪得溜圆，嘴角像挂了两个秤砣，向下狠狠咧。
露出了一个潦草的愤怒表情。
【嘻嘻……您获得了一个怒脸。顾客小美觉得你是全天下最垃圾的骑手，是否重启订单？】
掀开珠帘，带起的风吹落花瓣。
谈飒打量柜台上包装精美的蛋糕，香甜的奶油夹杂清香的草莓味飘过来。
看上去并无异常。
要说唯一不太对劲的，就是这家蛋糕店过于安静。
没有客人，没有店员，没有老板。
谈飒原本以为这是由于张生的噩梦会虚化掉不重要的人物。
做梦时路人甲的面孔通常是模糊的，很多不重要的角色会被弱化
现在看来，这家蛋糕店藏着其他秘密。
谈飒目光飘向橙黄色拱门。
系统：“我们要进去么？里面会不会藏着鬼啊QAQ。”
“没关系。”谈飒说：“我也不是人。”
门没锁。
随着谈飒的动作，敞开一道细缝。
这是厨房，装修风格与门外并无二致。
系统倒抽凉气。
本该温暖的配色被大片血迹破坏。暗褐色的血晕染浅蓝色壁纸，地板到处都是血，聚成三四摊，正在缓慢向谈飒的方向流动。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柜台边沿滴落，有人在这里杀人。
那么凶手呢？
谈飒捂住鼻子走进去。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浓烈的腥臭味令她生理性反胃。
谈飒第一时间看向门后。
没有人，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看这个出血量，正常人是活不下来的，但厨房里没有尸体。
谈飒尽量避开血，来到案板前。
案板附近血迹最多。一把刀静静立着，刀尖插进面板。
谈飒拎起刀，用一旁的抹布将刀上血迹擦拭干净。
刀不大，但刀刃锋利。
谈飒观摩片刻，将刀归鞘揣进口袋。
系统：“……”为什么要拿一看就像凶器的东西啊QAQ。
谈飒垂眸——地面血迹看似杂乱，哪里都有，但案板附近聚集的最多。
聚成一窝的血中，一串血点向外延伸。
谈飒顺着血点来到烤箱前。
烤箱半敞着，摸上去温热。
不久前有人使用过烤箱。
谈飒皱眉，她有个很荒谬又很恶心的猜想。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二十分。
谈飒走出厨房，重新站在蛋糕前。
站定思索两秒，谈飒伸手解蛋糕绳。
拆开红色的丝带，即将打开包装盒时，一只青白的手穿破盒子。
早有预备的谈飒猛地将蛋糕甩在地上。
本应被摔稀碎的奶油蛋糕毫发无损，只发出重物落地的声响。
两只手破开蛋糕盒，在地上做支撑，一颗头顺着盒子滚出来。
头在手的帮助下转过来，头上扣着的白色厨师帽微微倾斜。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谈飒暗骂一声，后退半步。
头仰起，露出的脸红彤彤的，布满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
帽下露出的头发是墨绿色的，双手沾满白色奶油。
美食店长特制草莓生日蛋糕。
想起订单上的内容，谈飒更恶心了。
原来特制的意思是美食店长将自己制成草莓蛋糕。
疯狂的美食店长两只手捧着头，没有下半身。
他阴恻恻盯着谈飒，巧克力豆的双眼闪烁寒光。
他扶正歪斜的帽子，尖声道：“将我送到小美家，我可以原谅你的冒失。”
谈飒忍住胃部的翻江倒海，咬牙：“你跟她有仇？”
“愚蠢！”美食店长气的喷出两颗草莓籽：“她是本店忠实顾客，我特意将自己制成蛋糕，只为在她生日这天给她惊喜。这是我的爱，与我的最高礼遇。”
这种爱大不可必。
谈飒伸手向后：“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你的爱会将小美逼疯。”
更重要的是，小美发疯会给她差评。
听到她拒绝，美食店长生气了。
但他脸本来就是红的，谈飒之所以能看出他生气，是因为他开始发射草莓籽。
嗖嗖嗖——
草莓籽如同一颗颗小子弹，裹挟着风声射向谈飒。
店长没有下半身，射程虽远，却很矮。
已经适应娃娃身体的谈飒蹦来蹦去，轻盈灵活，犹如林间穿梭的雨燕。
店长看到她冲过来，连忙指挥手带着他后退。
谈飒跳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拿起刀对着他坑坑洼洼的脸直直劈下。
店长化作一团浓稠的血水，而后凭空消散。
“丑人多作怪。”谈飒揣好刀，俯身捡起蛋糕盒。
里面空荡荡的。
怪不得她第一次拎蛋糕感觉异常沉重，谁能想到蛋糕是店长变的。
还变的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亲眼所见，谈飒绝对想象不到这离奇的一幕。
她肩膀微松，还好赌对了。
系统忧心忡忡：“我们没有蛋糕完不成任务。”
“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谈飒勾起唇：“草莓生日蛋糕而已，简单。”
随着店长消失，厨房血迹全部清空。
里面奶油黄油各种制作蛋糕需要的材料一应俱全。
怪不得订单时限长达四个小时，幸好她会做蛋糕。
谈飒向盆中倒入面粉，问系统：“为何崩坏世界里还会给重来机会呢？”
崩坏程度严重到世界扭曲，却给了她两次使用橡皮擦的机会。
“因为噩梦主人。”系统解释道：“噩梦主人在现实遭遇某些事，非常绝望，又被种了令他负能量爆棚的噩梦种子。但他内心深处始终有牵绊，不愿放弃。”
“两次橡皮擦是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也是他留给自己的机会。”系统叹气：“按理说第一次入梦不会如此严重，看来这次的噩梦主人是个容易崩溃，却不想彻底崩溃的复杂人类。”
启动烤箱，在等待蛋糕烤好的过程中谈飒利用剩余的鸡蛋清和奶油做了个简单版泡芙。
她吃了一个，甜而不腻的奶香味在舌尖爆开。
谈飒满足眯起眼，将剩余的泡芙全部打包装入粉色蝴蝶结包装盒里。
“我尽量快点完成任务，然后去找404局。”谈飒拿起裱花袋给蛋糕胚抹奶油：“必须赶在噩梦种子吞噬张生之前，彻底了结噩梦系统。”
系统欢呼：“好耶！让我们一起加油！”
很少看到宿主如此干劲十足的模样呢……等等，为何宿主这么积极，莫非想了结噩梦系统后就与它拜拜？
自从谈飒与曾携带科研系统的江钰谈完话，249一直胆战心惊。
它怕谈飒得知主动权在她身上后，改变内心想法，直接与它解绑。
江钰当时说的不完全准确。规则中，宿主与系统解绑的方式有三个。
第一，宿主完成心愿。
第二，宿主厌恶系统，主观想解绑。
第三，宿主心态发生变化，已与最初与系统绑定时的心境不符。
与谈飒相处这段日子，249知道宿主是个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人。
它很怕谈飒如此积极，不再抱怨麻烦，是为了快点完成合作，然后甩掉它。
它只是个音乐系统。
排行最末，许多场合都不能对宿主给予帮助。
离开谈飒，它可能在找到下一任合适的宿主之前，就会被主神发现感染。
最可气的是，就算被感染，它也是最垃圾的那个。
系统越想越悲伤，觉得它比虐文中的女主还要委屈。
它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哼哼唧唧问：“宿主为什么急着对付噩梦系统啊？”
不要告诉它，是为了残忍抛弃它QAQ。
谈飒：？
正在切草莓的谈飒突然听到系统怪声怪调问出智障问题后，险些切到手。
谈飒不解：“我不急等下次张生做梦和他一起完蛋吗？”
系统默默松了口气。
它想告诉谈飒，张生不一定有下次做梦的机会，就听到谈飒继续道：
“我虽然懒得管闲事，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
将制作完成的草莓蛋糕装进盒子，谈飒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整。
距离订单截止时限还有一个小时。
启动电动车，谈飒低头看着身上绿色外卖制服：“青溪那孩子也是送外卖的，我想起他第一次送外卖处处赔笑的模样，就想起曾经的自己。”
未成年，还在上学。处处找兼职，处处碰壁。
后来找到家包子铺，赚着最微薄的工资，给压榨她的老板赔笑脸。
文心学姐说的没错，打工人都不容易。
电动车用最快速度向目标地行驶。
没有谁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崩坏系统不行，背后的主神也不行。
“您好，您的生日蛋糕到了。”
门后，小美攥着刀与叉，顶着鹅蛋脸对谈飒说：“请帮我放在桌子上。”
“好的。”
将蛋糕妥善放置餐桌中央，谈飒额外拎出一个粉色包装盒：“这是美食店额外赠您的奶油泡芙。祝您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小美“哇”的一声，举着刀叉冲到谈飒面前。
鹅蛋脸下方出现一张嘴。
她拿起一个饱满蓬松的泡芙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真好吃！”小美原地蹦了一下，跑去拆生日蛋糕。
蛋糕很漂亮，中央堆满新鲜的草莓，奶油香气弥漫。
“店长的手艺又进步啦，我最喜欢吃他家的蛋糕。”
小美拿起刀叉，迫不及待将蛋糕切开，端起其中一份塞进嘴里。
谈飒眼眸微凝。
她没想到小美会直接开吃，虽然都是蛋糕，但谈飒不敢确定她做出来的蛋糕与小美常年吃的蛋糕味道一致。
小美咽下蛋糕，转头看向谈飒。
谈飒放轻呼吸。
鹅蛋脸开始扭曲，蹦出两条弯起的线。
“好吃！谢谢你将生日蛋糕送过来，你真是个很棒的外卖员！”
谈飒松了口气。
画面定格，周围场景瞬间打碎重组。
【恭喜您完成订单97，获得顾客小美的笑脸。】
【第九十八单：请在二十分钟之内取走熟食店的麻辣鸭货，交给城东六楼吃不到餐就会饿死的王女士。】
第47章 笑脸娃娃
【第九十八单：请在二十分钟之内取走熟食店的麻辣鸭货，交给城东六楼吃不到餐就会饿死的王女士。】
【温馨提示：您还有两单达成百分百笑脸成就，可获奖金2000元。】
【您还有一次使用橡皮擦的机会。】
【笑了么app，给顾客带来最优质的服务~】
二十分钟？！
顾不得场景变换引起的头晕，谈飒软着脚，歪歪斜斜向街对面的熟食店冲。
熟食店门前挤着许多人。
她用力钻进去，软绵绵的身体向内凹陷。
被挤扁前，谈飒终于穿过人群，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人群骚动，一张张怒脸齐刷刷转向谈飒：“你赶着去投胎啊！”
谈飒没理会。
不是顾客，爱怒就怒吧。她只是来取餐，又没有插队。
谈飒来到穿着红色工作服，低头切熟食的店员前：“你好，我来取餐。”
店员动作未停，像没听到。
她慢慢抬起刀，缓缓落向烤鸭大腿，来回拉锯。
像在做按摩。
谈飒确认店员拿着的不是塑料刀后，忍不住问：“您在折磨烤鸭尸体吗？”
店员动作停顿，一寸寸抬头：“哪——位——顾客——的——餐——啊？”
谈飒：“？”
店员的鹅蛋脸有三种颜色。上下呈棕色，额头处一道白，白色下方有两抹黑。
结合她的行为，谈飒心想，哦，敢情这是个树懒型的棉花娃娃。
真是合理……个毛线啊！
谈飒内心问候崩坏，硬着头皮和店员沟通：“城东六楼吃不到餐就会饿死的王女士下单的麻辣鸭货，放在哪里了？我自己取就行！”
店铺很小，没看到外卖。
台面大盘子装着各种卤好的熟食，香味浓郁。根据颜色可以判断有原味的，有麻辣的，还有绿油油不知道什么口味的。
谈飒不知道王女士点的麻辣鸭货具体内容，不然她很想现场打包一份。
店员沉默半天，终于开口：“我——”
谈飒竖起耳朵。
“我——没有折磨——烤鸭——尸体。”店员缓缓摇头：“我——在——切——鸭腿。”
谈飒深深吸气。
她看向手机，距离订单截止只剩十五分钟。
谈飒还没来得及查看王女士家与熟食店的距离。
希望就在附近。
谈飒不敢再开口。
店员过了两分钟道：“我这就——给你——装。”
谈飒闭眼，默念冷静。
距离订单截止时间还剩十分钟时，谈飒冲出熟食店。
屁股还未坐稳，她启动车子，边开边看导航。
距离目标地4490米。
不算远，卡个极限时间可以准时送到。
谈飒以最短距离开过每一条路。
终于看见王女士家的小区门口，距离截止时间还有五分钟。
脑袋湿乎乎的，汗流进眼睛，刺痛。
她想起家里卫明礼没取走的车，若是开那车送外卖，早就送到地方了。
谈飒攥着车把，一个漂移滑进小区。
绷了一路的系统忍不住惊叹：“好帅气的姿势，宿主大大真棒！”
谈飒：“……车轮打滑，不是我故意的。”
眼看车子不受控制向右倒，谈飒双手用力拉左车把，脚支在地上，勉强保住平衡。
地面很亮，黏糊糊，滑溜溜。
这是油。
谈飒心底微沉，视线扫过前方上下起伏的路面，全都被人泼了油。
电动车虽然能在扭曲的路面自如行驶，但车轱辘并没有抗滑能力。
不能继续开了。
此时距离截止时间只剩三分钟。
将电动车丢在地上，谈飒掀开外卖箱拿出王女士的餐。
咯吱——咯吱——
谈飒动作微顿。
她举起外卖，侧耳倾听。
细小的声音从外卖盒传出，像指甲盖贴在盒壁不停抓挠。
谈飒面无表情，想起精神疯癫的蛋糕店老板。
难道熟食店老板也将自己做成鸭货了？
谈飒是看着店员将鸭货装盒的。
王女士点了一个鸭脖，两只鸭翅，两只鸭掌。还有鸭头，锁骨之类的。
千真万确都是鸭子的。
来不及想太多，谈飒按住外卖，脚步不停，爬过高坡。
王女士家的楼就在坡底。
还有一分四十九秒。
谈飒抓紧外卖，矮身顺着高坡向下滑。
油减缓了摩擦力，谈飒滑的很顺畅。
她眯起眼，在王女士家楼前看到一团白中带黄的东西。
毛茸茸，胖乎乎。
左右摇摆冲过来，一副要与她双向奔赴的模样。
是只……鸭子？！
随着滑到坡底，站稳脚跟的功夫，鸭子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嘎嘎？嘎嘎！
乱七八糟的叫声吵得谈飒头痛。
没时间思考为何这里会有一群鸭子。
这里是崩坏世界，一切都不能用常理解释。
谈飒拿出树叶。
系统惊讶：“哇，宿主大大什么时候捡的树叶。”
“刚来时。”
在刚进入崩坏世界，还不能很好控制娃娃身体时，谈飒摔了一跤。
她啃了一嘴草，顺手捡起形状完好的树叶贴身放置。
自从第二颗噩梦种子开始，谈飒就不能将现实世界的物品带进崩坏世界。
她只能就地取材，增加保障。
谈飒从嘴边拿走树叶，心情不太美妙。
几百只鸭子绕着她转圈。
安眠曲失效了，看来对动物无效。
谈飒踢走扑着翅膀冲过来的领头鸭：“我记得第二颗种子给的奖励是聆听？”
系统猛地扬头：“对哦，宿主你快试试！”
当初忙着对付张青，谈飒和系统没有好好研究新获得的曲子就去了404局。而后忙着去余家，谈飒差点忘记这件事。
她闭眼，脑中浮现一段陌生的旋律。
树叶发出简单的音调，轻而缓。
像落日夕阳，五彩云翳，自天空洒下柔光，架起与万物沟通的桥梁。
“伙伴，回来！”
“攻击箱子，攻击车子，绿色坏！”
聆听——用心感受，可倾听万物的声音。
谈飒惊讶于该乐曲的神奇。
脚腕微痛。
谈飒睁眼，七八只小鸭子挤到最前面，用喙啄击她的脚踝。
“还鸭伙伴！”
“绿色，凶手！”
谈飒：“……”
她停止吹奏，依然能听到小鸭子的声音。
看来聆听能持续一段时间，具体多久有待验证。
超时三分钟。
但手机没有提示订单失败，或许等她把餐送到王女士手里才会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