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付了钱,扛着谢无忧走出酒楼,把他扔进了一家客栈,在枕头旁留了张记录晚上开销的纸条,转头走了。
翌日清晨,洛雪烟和江寒栖走出苗寨的大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谢无忧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到穿着一身亮蓝色苗服的谢无忧走了过来,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左边一根细长麻花辫,右边一根半编的麻花辫。
“我送你们下去。”
谢无忧送他们下了山,来到渡船停靠的岸边,看他们上了船。
“保重。”他笑道。
“嗯,你也是。”江寒栖回道。
“有空常联系。”这次谢无忧看的是洛雪烟。
“有缘再见。希望你以后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洛雪烟跟谢无忧招了招手。
她加了谢无忧的通讯符,想着他对江寒栖算是知根知底,以后兴许会有用到他的时候。
“会的。”
他不仅是喜欢宋妙仪的谢无忧,更是身为苗疆圣子的谢无忧。
纵有千般不舍,他还是要大步往前走,走向没有宋妙仪的未来。
江羡年传信说受宣平王所托,进宫调查妖妃一事。
江寒栖带着洛雪烟一路北上,从环抱青山走入纷飞白雪。
洛雪烟的衣服换了又换,如今穿的是暖和的毛绒袄子,外罩半路上买的一件白色斗篷。遇到雪天,她把帽子一扣,缩进毛领里,恨不得全身上下的皮肤都被毛茸茸的衣物裹住。
然而,即使是下雪,江寒栖还是一身秋装,料子薄到她从后面抱着他的时候能感到肋骨的轮廓。
大雪封路,两人不得不在槐安落脚,等雪停再赶路。
找客栈的路上,洛雪烟瞧见路边一家成衣铺挂着大氅,指着那边问江寒栖:“那边有卖大氅的,你要不要买一件?”
江寒栖没兴趣,看都没看便回道:“不要。”
“我看着你觉得冷。”洛雪烟看了他那一身压不住风的秋装,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眉头拧到一起。
“那就不看。”
“你穿厚一点能怎么了?”洛雪烟知道江寒栖像蛇一类的冷血动物,冬天穿不穿厚衣服对他的体温没影响,但至少外观上看着和谐啊!
一路走来,路人的目光纷纷投向看起来不应季的江寒栖,连带同行的她也一块成为焦点。
“累赘,不舒服。”
“你也不怕感冒了。”
“不会感冒。”
洛雪烟拗不过江寒栖,叹着气摇了摇头,把暖好的手抄给了他。
江寒栖倒是乐意要手抄,接过去直接把手揣了进去,尽管绣着红梅的白色手抄和怒面貔貅的黑色衣袍的气质不甚相符。
他们走进一家客栈,被告知因雪天封路,客房爆满,只剩一间房了。
“一间?不行不行,换一家。”洛雪烟听完,拉着江寒栖要离开。
客栈的掌柜懒懒地拨了下算盘,说道:“姑娘,方圆几十里就我这一家客栈,离此地最近的镇子也要小半天才能赶到。你今日若想留宿,只能在本店落脚了。”
“真就一间了?我们可以多出些银两再买一间。”洛雪烟不死心。
“黄金万两也只有一间,”掌柜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瞥了柜台前的两个人,郎才女貌,很是登对,便问,“再说你和你夫君住一间怎么了?”
“不是夫君,他是我朋友。”赶路这么长时间以来,洛雪烟已经习惯和陌生人解释她与江寒栖的关系了。
“朋友啊,”掌柜眼皮一耷拉,看向江寒栖,“你是正人君子不?”
江寒栖愣了愣,点了点头。
掌柜将视线放到洛雪烟脸上:“那你好你朋友美色不?”
“当然不了,我怎么可能贪他美色?”洛雪烟一脸莫名其妙。
掌柜像是得出什么真理一般,得意地笑了笑:“这不就得了。你两怎么就不能住一间房了?”
洛雪烟感觉有很多离谱的地方可以反驳,又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几次欲言又止后,她看着江寒栖说:“你付钱,你决定。”
江寒栖觉得一间房睡两个人太窄了,正思考对策,听到身后传来了推门声,两个旅人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声问:“掌柜的,还有空房吗?”
“我要了。”江寒栖掏出钱袋,把钱放到掌柜面前。
掌柜嘿嘿一笑,收了钱,伸长脖子对旅人喊道:“没咯,两位客人另寻去处吧。”
走进屋,洛雪烟直奔床而去,看了看床的宽窄,目测躺两个人不成问题。可他们两个怎么睡?真在一张床上吗?床看着也不大,一翻身就能碰到另一个人。
虽然她放心江寒栖的人品,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她能接受两个人同床共枕,男女有别,睡在一起怎么想怎么怪。
她提议:“要不我趴桌子上睡吧。”
“不用,床归你。我趴桌子上睡。”
“还是我睡桌子吧。明天还要赶路,你骑马需要休息。”
“我睡桌子。”江寒栖往凳子上一坐,似乎在表达他晚上睡桌子的决意。
“那床归我了?”
江寒栖点了点头,从抄手里抽出手,说道:“凉了。”
洛雪烟摸了摸水壶,里面装了热水。她翻过空杯,倒了杯热水,推到江寒栖面前:“先捧一会。”
江寒栖没回应,盯着她的手看。
“你手太冰了,捧会热水再给你捂,”洛雪烟收回手,给自己也倒了杯热水,捧着杯子暖手,见江寒栖还是不为所动,威胁道,“不捧热水,捂手免谈。”
江寒栖不情不愿地把两只手放到杯子上。
洛雪烟喝了两杯热水才感觉体内的寒气散去了些。她向江寒栖伸出手,还没说话,他迫不及待地把手送进了她的手里。
碰到冷得和冰没什么差别的手,洛雪烟下意识想躲开,骨节分明的手像蛇一样攀上她的手背,慢慢收紧,将她的手卷进了蛇身里。她挣脱不得,只好张开手配合蛇的缠绕。
蛇得到了渴望已久的温暖,缓缓舒展了身体,轻轻圈着她的双手。
洛雪烟看了眼江寒栖。只见他眼里一下有了光,虽然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如果说秋天的江寒栖还在蛇和猫两种生物摇摆不定,那冬天的江寒栖毫无疑问成了一条冬眠的蛇。
他的饭量小了不少,反应也慢了许多,不爱说话,看起来恹恹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走神,只有到温暖的室内才会有点精神,捂好手的时候是他一天中精神最好的时候。
江寒栖的血是冷的,没法靠体温御寒,于是她这个恒温鲛人就变成了他的暖手炉。
他一下马就要捂手,可暴露在寒风中的手实在太冰了,她遭不住,慢慢就演变成在路上给暖好的手抄、歇脚时捧热水抵掉一部分寒冷、最后再捂手的步骤。
为了让江寒栖多吃点,这几乎变成了饭前必备环节,不然他吃不了多少东西就要撂筷子。
“还有几天到皇宫?”洛雪烟问江寒栖。
“还剩两天路程。现在大雪封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应该不会等太久。洛雪烟心想。
书里写江寒栖离队的时间不到一个月,他们肯定能在十二月中旬赶到京城,参与下个副本。
下个副本的剧情用四个字概括就是祸国妖妃。
西域有舞姬,一舞惊天下。君上大悦,纳入宫中为妃,赐封号为容,赏无上宠爱。
然而容贵妃非寻常人类,乃妖狐所化,擅魅惑之术,是煌月国安排的细作。煌月国进贡给安平国的目的就是让她扰乱朝政,削弱国力,方便日后起兵攻打。
进副本的时间段已是容贵妃布局完成大半之时。
三皇子萧跃安察觉容贵妃有异,对她起了疑心,恰好回宫途中遇到江羡年和今安在除妖邪,便委托二人进宫调查容贵妃。
洛雪烟不喜欢权谋,中间的弯弯绕绕全忘了,只记得结局是扮猪吃老虎的萧跃安做了皇帝。
入夜,雪下得更大了,寒风呼啸,窗呼呼作响。
洛雪烟脱完衣服,钻进被子里,冻得打了个哆嗦。她抖了抖棉被,翻身看向背对她站着的江寒栖,说道:“我换好了,你转过来吧。”
江寒栖是主动转身背对她的。她自己倒不觉得有转身的必要,就脱个袄子,她那里衣都快有他的衣服厚了,单穿也没什么。
江寒栖转回身子,问道:“现在熄灯吗?”
“你不盖被子吗?”洛雪烟拍了拍留给他的那床被子。
“不盖。”
“今晚这么冷,你不盖被好受凉了。”洛雪烟说着,又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只露出眼睛以上的地方。
客栈提供了火盆,但室内没暖和到哪去,袄子一脱还是冷。
“不会。”
“那你披着我的斗篷睡觉。”
“不要。”
洛雪烟和江寒栖大眼瞪小眼,末了妥协道:“把火盆拿过去,放脚边。”
火盆放在床边,离桌子有段距离,江寒栖烤不到火。
眼看江寒栖又要摇头,她连忙跟上句:“你不拿明天别找我捂手。”
此言一出,江寒栖顿时老实了,听洛雪烟的指挥把火盆放到脚下。
“睡觉了,熄灯。”
蜡烛熄灭,眼前陷入黑暗,洛雪烟看江寒栖的身影走到桌边,矮了下去,说道:“晚安。”
“晚安。”
洛雪烟早上醒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雪。
她估计今天肯定赶不了路,也不着急起床,躺到肚子饿了才慢悠悠穿袄子下了床。
江寒栖还在睡。
洛雪烟蹑手蹑脚去下楼洗漱,吃了点东西,估计江寒栖差不多醒了,买了早点回到屋里。
然而江寒栖仍趴在桌子上。
洛雪烟把早点放到桌子上,看到炭火灭了,拿斗篷罩在江寒栖身上,取出火盆,出去找跑堂的换了新的炭火。
跑堂送来新炭火,洛雪烟问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巳时了。”
巳时?怎么江寒栖还不醒?
洛雪烟回到屋里,越想越奇怪。江寒栖觉少,她从没见过他睡到这个时候。
洛雪烟放下火盆,推了推江寒栖:“醒醒,起来吃早饭了。”
她叫了会儿,江寒栖才懒洋洋地坐起来,看着没睡醒,眼都睁不开。他呆呆地盯着送到眼前的早点,眼皮一掀,对上洛雪烟的视线:“困。”
“等等。”洛雪烟扶住江寒栖的肩膀,阻止他趴回桌子,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红晕。
“江寒栖,你是不是发烧了?”
第73章 发烧 身为恒温妖物如何……
身为恒温妖物如何在没有体温计的情况下判断一只无生是否发烧?
洛雪烟用一团雪解决了这个问题。
她把攥成球的雪怼到江寒栖额头上,得到了冷的回应。
说好的不会感冒呢?!
洛雪烟无语地看着江寒栖躲进被子,有很多想吐槽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握了会儿雪球,让手的温度被雪同化,伸手摸了摸江寒栖的额头。
温差有点大,她看江寒栖神志不清的样子感觉他烧得不轻。
无生发烧怎么降温?这种情况可以喝人类的药吗?
洛雪烟顿时头大。她试图叫醒江寒栖,想问问怎么处理,可他已经烧迷糊了,任她怎么拍脸都没有反应。
洛雪烟看了看有点融化的雪球,取了条长毛巾铺到桌上,把雪球放到上面敲碎,合上毛巾,折了折,做了个简易的退烧贴,盖到江寒栖的额头上。
许是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凉意,江寒栖又要抗拒地缩进被子。
洛雪烟扯住被子,摁住毛巾固定位置:“不要动,你现在在发烧,需要降温。”
江寒栖挣扎几下,没抢过被子,老实了。
“人类的药对你有用吗?”
意料之中,无人应答。
洛雪烟叹了口气,说道:“我去药铺抓点治风寒的草药,你老老实实躺在这,别把毛巾搞掉了,我很快就回来了。”
洛雪烟掖好被子,披上斗篷,到客栈的附近药店里抓了几副草药。
药铺的老板是个有商业头脑的,往柜台上放了张写有“蜜饯”二字的纸,拿镇纸压着,后面放了一堆包好的蜜饯,旁边还有各种蜜饯的试吃。
洛雪烟看了看牌子,转头问店家:“这药苦吗?”
“可苦了。这边有蜜饯,姑娘可以顺便买包回去,喝完药来上一个,解苦。”
洛雪烟估计江寒栖是个怕苦的主,回头灌药指不定要怎么折腾。他遇上不爱吃的宁愿饿着肚子也绝不来一口,更别提喝难以下咽的中药了。
她尝了尝试吃,根据江寒栖的口味挑了两包。
回客栈后,洛雪烟去后厨打点厨子,借了个煎药的土罐,按医嘱处理好药材,放进锅里点燃了柴火。
之后她又讨了个食盒,去外面装了盒干净的积雪,提着食盒回到客房,又往毛巾里添了些雪。
洛雪烟在床边坐了会儿,观察江寒栖的脸色,换了次雪。她约摸煎药的时候差不多了,便下楼去盯着火候熬药。
药汤沸腾,她减了点柴火,揭开锅盖,见哪味药材要上浮就用筷子压一压,抑制沸腾的药汤滚出土罐。
柴火熄灭,洛雪烟闻着满屋子的药材味,好奇药汤能有多苦,忍不住用筷子沾了点放进嘴里。
舌头一舔到药汤,脑子立刻停摆,五官不受控制地扭曲到一起,冷颤一阵接一阵地打出来。
洛雪烟连呸几下,捂着嘴感受舌头受刺激大量分泌出唾液的感觉,难受地攥拳弓起腰,又不知所措地走了几步,折回原地打转。
这药是怎么做到又酸又苦又辣的!
她跟厨子要了碗水,漱了好几次口才把难以言喻的怪味从嘴里赶出去。
江寒栖,你有难了。
洛雪烟把药装进碗里,端起碗把手伸到不能再伸为止,维持那样的姿势上了楼。
她不想再闻那个该死的药味了,舔那一下差点没把她当场送走。
洛雪烟回到房间,等药凉到一口闷不会被烫到的温度,把江寒栖叫了起来。
“头晕……”
眼看江寒栖要躺回去,洛雪烟眼疾手快拉住他,一拽,让他倒在她身上:“等下再晕,给你买了糖水喝。”
“糖水?”江寒栖的眼皮往上抬了抬。
“对,糖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口干舌燥,头晕得难受。”见江寒栖上钩,洛雪烟接着往下忽悠。
“嗯。”
“这不巧了?那糖水就是针对你这种症状的,不过你要一口气喝完,否则就没有那个效果了。”
“好喝吗?”
“我试过了,可好喝了,快来尝尝,”洛雪烟拿过药汤,在江寒栖接过之前抬高手,嘱咐道,“一口喝完才能尝到最佳口感,记住了吗?”
江寒栖晕晕乎乎地点了个头。
“必须要一口干掉哦。”
洛雪烟把碗给江寒栖,提心吊胆地看着他把嘴挨到碗沿上,喝了一口,警觉地皱起眉,半睁的眼睛眯了起来,五官开始扭曲,要把碗拿开——
她立刻跪坐起来,一只手捏着江寒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另一只手托住他拿碗的那只手,往上慢慢抬,将药灌进他嘴里。
被迫仰起头的江寒栖转动眼珠,难以置信地看向洛雪烟,像是遭受了莫大的背叛。他猝不及防被灌下大半药,扭头要吐出来。
“吞下去,不准吐出来。”洛雪烟死死抱住江寒栖,不让他逃开,一把捂住他的嘴,抬起下巴,将药汤送了下去。
她见碗里的药快洒完了,从江寒栖手里抢过碗,松开他,将碗放到一边。她紧接着拿了两块蜜饯,扯下江寒栖捂嘴的手,又捏着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塞了进去。
“你嘴里是蜜饯。这次没骗你,你不信嚼一嚼。”洛雪烟退到床下,看着江寒栖怒气冲冲地瞪着她。苦劲没过,他还在发抖。
江寒栖嚼了口蜜饯,下意识想吐,突然换成了迷茫的表情。
“好吃吧?”洛雪烟功成名就,微笑着用手绢擦了擦手,给江寒栖递了过去。
洛雪烟一系列的操作给毫无防备的江寒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他戒备地看着她,眼神有责备,也有些许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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