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是这样的资质的话,或者,也有可能放手试一试加入都中这一场愈演愈烈的“群雄逐鹿”。
或者说,他早已经加入了,也说不定。
就从这一瞬间的接触看来,也许也根本就用不着再说什么“说不定”。
这位十六皇子也有意于那把椅子这事儿,毫无疑问地,那是一定的。
而且,这个人真实的能力,也恐怕远远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不然,以谢夫人那等人才,又怎么肯为他传话?
更不要说,他的母亲也好、胞妹也罢,都那么殚精竭虑地为他铺路了。
由此看来,他的心机和耐心都不缺,唯一缺的不过就只是母族的势力。
然而,这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母族的势力固然是一个极其天然的联盟和屏障。
然而,若是母族太过强大了,却反而可能会因为太过打眼而让人忌惮。
特别是,遇到一个活得够久,自身能力不差且十分多疑的皇帝的时候。
现在太子也好、七皇子也罢,不都是因为这个事儿而痛苦着么。
十六皇子这个没有任何有力母族支持的小透明,说不定,将成为一匹黑马呢。
何况,要势力,也不只有依靠母族这一条啊。
利用婚姻和共同利益拉拢、说服几个宗室和世家,得到的支持也并不会比母族差。
而且,操作的好的话,完全可以在不让皇帝忌惮的情况下进行。
他之前的年纪太小,还没有到缔结婚姻的时候。
不过,眼看着,也是等不过两年了。
且这个事儿,他的生母惠妃不是早就操持了起来了么?
还拿着她这个林家嫡女做了那么久的筏子——就算您母子几个不是傻子,但也真当别人都是傻子罢。
便是她和老爹林如海背后的清流世家,势力再不容小觑,平心而论,在争夺皇位的战争中,也并不如那几个当权的王府侯府们厉害。
四王八公,列侯府、将军府,哪一家没有势力。
还都是那种实惠的势力。
比他们这种光是忙活“锦绣文章”、“国计民生”的清流官员们,不知道实惠到哪里去了。
至少,要是想要起个兵啥的,总不能带着一群握笔绾巾的门生去吧。
光论嘴皮子,在兵权面前,有什么用。
若是真的要跟林家或是其他的什么清流世家联姻,那可不正好坐实了惠妃她们这一枝子并没有肖想皇位的意思。
要说之前还被这母子三个的“故布迷阵”弄得有点儿看不清楚方向,但经过今儿这事儿,之前那些话,谁信了她也不会信的。
似乎北静王家有个才三四岁的小女儿呢。
而北静王的长子水淳,本就是他的伴读。
如此,这位十六皇子费尽心机要救他,再正常不过。
便是不为了北静王背后的势力,这一份自小一起长大的伴读情谊,那也不是轻易可以辜负的啊。
再者说,要走另外一条路,也不是不可能的。
诸多思绪纷纷而来,每一个点似乎都能够在寻常人的内心引起滔天巨浪。
然而代钰不但连面色都没有改变半分,还反而在这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之前没有看的那么明白的事儿。
即便,这一位十六皇子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
即便,换了另外一个闺秀,很可能就此拜倒在这位十六皇子英俊的蟒袍,甚或是不久之后的龙袍之下。
可惜她没有。
她完全忽略了这一切,甚至已经在想着下一步的事情了。
既然那一位王府出身的伴读已经躺在了北静王府的病榻之上,那么另外一位伴读,不知道却又去了哪里?
似乎是为了回应她的这个想法一般,就在这个时候,内室的屋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蓝布长衣,身形纤瘦,果然便是这一位十六爷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另一个伴读。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位,似乎是姓余的。
余太傅的次子?
这回,她倒是没有方才见到十六皇子那么惊诧了。
因着同样是一年多未见,这一位便明显没有那位十六皇子的变化大了。
可能是还不满十二岁的缘故,这位余家小公子的身量还不足,身材也消瘦纤弱,似乎正准备抽条——然而,也不过只是准备而已,终于还只是个大孩子的模样,并没有如同那位十六皇子一般,已经是个少年。
也因着此,他的模样比起此前来,变化倒是不大。
不过,那一双眼睛,看着同此前倒也是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没想到,身为纯臣的余太傅家,居然也是有这样上进的孩子的。不知道,他们家里知道不知道,恐怕,以父亲对那一位余太傅的推崇,那位大人知道的不会少吧。
即便是面对着变化不大的余家小伴读,代钰一时间却仍是想得稍微多了些,不知道触动了心底哪根神经,竟还忍不住在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
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那余泽已经迈步进了这个小厅室。
他进来之后,却也并不落座,而是先朝着代钰拱手施了一礼,也不多言,只微笑道:“林姑娘来了,请上座罢。”
代钰却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来同你们聊天的。”
余泽微微一愣,却仍是微笑:“便只是随便说说话儿,也该坐下来歇歇,林姑娘此番过来,受累了。”
余泽自同她说话,那宗祈却仍只是静静坐在原地,完全没有起身和招呼的意思,也完全没有搭话的迹象。
代钰心中冷笑,表情却仍是淡淡的:“我只不过是想来看看,是何人竟然能够可以驱动谢夫人来我们府上传话而已。”
她定定看了宗祈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冷笑道:“原来果然是殿下。”
这一句话一说,宗祈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不过,还没等他那个惊愕的表情做到位,代钰又丝毫不给面子地补了一句:“只不过,原以为年余未见,殿下多少会有些长进,却不料,仍旧不过如此。既然是要救人性命,又何须在此故作姿态,真是好没意思。”
这话再说出来,宗祈那份淡然终于绷不住了。
他霍然站起身来,胀红了脸道:“林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代钰叹息道:“便是字面这个意思。”
她说完这句话,也懒得再同他多说。丢下一个小小的瓷瓶,说了句:“水公子昔年来探过我家幼弟,这个算是回礼。只是殿下回去,还是把放在我们家的眼线撤了罢,不然这事儿我便替殿下办了。我年纪小,倘若办得不好,还望殿下别见怪。”
这么一番话虽然算不得平淡,但也比此前见过的许多场面温和多了。
然而宗祈那原本淡然的面色居然还是有些撑不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代钰这一位林家嫡女,在宗祈少年的心中,还是不同的。
且今日,原本按照他的计划,该是极好的一个局,既可以救回水淳,又可以让林家和北静王府都站在他这一边来。
只可惜,这一位林家小姑娘,的确是太过不按照牌理出牌了。
一直在气势上毫无掩饰地流露出压制信号的他竟束手无策。完全,被人家三言两语就玩弄在鼓掌之中了。
最让人抑郁的是,她说完,竟就那么走了。
让他如何不心塞。
然而不管他们如何想法,代钰既然已经说完了要说的话,看完了要看的东西,便再没兴趣呆下去了。
她无视宗祈愈发涨红的脸,和余泽饶有兴致的表情,转身走出了这间屋子。
竟然没有人拦住她。
当然没有人敢拦住她。
宗祈沉默良久,在余泽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开口道:“别看笑话了。去替我送送她们罢。”
【作者有话要说】
右侧肋骨下方隐隐作痛,不造是肥肉还是长了神马东西,然而,基友说,是严重缺乏运动忽然剧烈运动拉伤了。。。TAT。
第五十一章 茶道
代钰走出那个雅致的小室, 还没等出了院落,便听得身后脚步轻响,跟着身后便传来了一个清亮柔和的声音道:“林姑娘请留步, 容余某稍送一送姑娘。”
听这声音,似乎还是那一位出身余家的小伴读。
这倒是有点儿意思了。
她还以为,经过她刚刚那一场摊牌, 这两人已经清楚地明白了她是个什么性子。
即便是如此, 也还要上赶着来送别, 这难道是表示, 方才的刺激还不够强烈么?
不过,人既然已经出来了,她也没有留手的打算。
大不了就把话说得再清楚明白点儿就罢了。
总有些人, 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性子不是?
带着这样的想法, 代钰缓缓转过身去,淡淡道:“余公子客套了。不知道,是不是寿郡王殿下,又有什么话要传?”
余泽听得代钰这话, 倒是微微愣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地,他的脸上便现出了一抹的微笑。
这微笑虽然浅淡, 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魅力。
他那因着年纪还小, 而最多只能算是清秀的面容, 竟似忽然因此而鲜活了起来。
使得他整个人在临近晌午的日光中, 显得美好而纯净, 几乎让人不忍心移开视线。
此情此景, 若是那一位与代钰昔年同在宫中为公主伴读的李家小姑娘在场, 必定会粉面含春地悄悄在心里感叹一句:“春风十里不如君”。
可惜, 代钰不是李姑娘。
无论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两岁的余家公子笑的如何动人, 她也吟诵不出这样的诗句来。
当然,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见了如此清俊的孩子,发自内心而生的心旷神怡还是有的。
然则,比起这个来,代钰更关注的是,他跟着出来,是想要说什么。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小余公子出身都中余家,论起书香门第、源远流长来,是比林家更清贵的人家。
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嫡子,当然不是寻常人物。
想必他这回出来,并不只是“送个客”这么简单。
至于他到底想干什么,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一位十六殿下,代钰很是有些拭目以待。
代钰在暗自打量着余泽。
余泽何尝也不是在心内揣测着代钰的心思,想着如何应对才好。
他出身余家,且自幼便以“敏而慧”著称。这在整个余家发展的历史长河里,也是很少见的评价。
说到底,余家虽然一代代都出过位高权重的肱股之臣,但却是个很低调的家族。
这样的家族,给了他这么点儿大个孩子这么个评价,大抵便是承认,这孩子是被家族寄予了厚望的好苗子了。
要知道,所谓的“敏而慧”可不是光要聪明就可以的。
甚至,如果说“敏”字还跟聪明沾点儿边儿的话。那“慧”字就跟聪明不聪明压根儿没有多大的关系。
综合起来看,关键还是在于反应的迅速和看事情的格局。
他既然当得起这个赞赏,那么在这两个方面自然都不会太差。
他自小便与兄长不同,走得也并不是余家的老路。
故此,不要说应对十六皇子的事儿了。便是现下都中乱成这个样子,他也是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在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上,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难得的是,他知道,即便自身的资质再高,也不能脱离家族而独自飘摇。
他的这些个想法,当然也是跟父兄和族里的长辈们都说过的。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思量却是比许多老人还要周全。
故此,几次说话下来,不单单是那几位德高望重的族中长老,即便是身为族长的父亲余太傅,也越来越多地开始考虑他的意见了。
既然有着这样的聪慧,故此在眨眼之间,他便已经看出,代钰并不是那种喜欢拐弯儿抹角的性子。
事实上,这一点,方才他们家殿下,恐怕比他这会儿领教得更加清楚。
故此,他便笑着道:“有劳林姑娘垂问,并非殿下有事相询,而是小生有几点疑虑,想叨扰姑娘一二。此间僻静,屋后有绿竹数丛,清茶两盏,斗胆借姑娘片刻时光,偷得浮生片刻闲,不知道姑娘可赏面否?”
话说得虽然婉转,但是意思表达还是很清楚的。
特别是这样华美的字句从那样文雅俊秀的人口中吐露出来,在寻常人看来,简直是一种极美的享受。
不过代钰却仍是淡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方才道:“要说话也不是不行,但,我平日里最不喜人掉书袋,还请公子有话直说便是。”
这话说的真是极好。
简直正正戳中了余泽的心窝子。
好好的书香门第的文辞雅汇变成“掉书袋”,偏偏那一位也是出身诗书世家的姑娘。
看起来,这一位林姑娘,性子可不是一般的直爽。
不过这样的直爽,却是恰到好处,直白却并不让人生厌。
这样的性子在如今可真是少见了。
看来这一场“送别”,倒当真是有些意思。
那么,说不定,那清茶可以再多喝两盏了。
心中思绪一转,余泽面不改色地道:“姑娘爽直,是余某失礼了。”
他说完,也不再多言,只是略退后了半步,伸手做出邀请状道:“姑娘这边请。”
代钰见他说直白就直白,倒也觉得这孩子挺上道的。故此也就给了他这个面子,同他一道儿转到了庄子后半边儿,一座不高的小山丘旁。
这小山丘乃是奇石堆积而成,旁边依着石形遍植奇花一草,再过去便是一片幽静的竹林。
此时正当初夏,绿叶婆娑,沙沙作响,十分清幽。
竹林之中,果然有一套石制的桌凳,石桌上面又摆放了竹盘、紫砂泥壶,并两个茶盏,赫然正是品茶之所。
余泽抬脚走过去,邀了代钰坐下之后,便亲自为她泡茶。
都中余家,家学渊源,族中学堂不仅要教授功课,在这些风雅之事上也有族中长辈之佼佼者点拨。故此,余家出色些的子弟,不论茶道花艺,琴棋书画,皆至少有一样能拿得出手来。
这余泽,便是独在茶道一艺上异常突出,随随便便露一手,便够寻常人惊艳不已的了。
然而,代钰却依然很是淡然。
对于她的这种一点儿都不热烈的反应,余泽却也半点儿都不觉着恼怒。这份平和之心,也完全无愧于他的茶道。
两个人静静对坐,喝了半盏茶之后,代钰重新开了口:“余公子有话,便请讲罢。”
余泽笑了笑,不答反问:“林姑娘想从何处听起?”
代钰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茶,方才道:“就从你们余家是什么时候站到了这位爷的身边儿说起罢。”
余泽的面色仍旧分毫未变,说了句“好”,便就当真说起了他家同十六皇子的渊源。
而事实上,从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起,代钰就不想听了。
没想到,他居然当真要回答。
而根据她对余家和当今局势的了解,她当然能够判断得出——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
听完了余泽的话,代钰少见地沉默了片刻。然后终于问了出来:“为何要对我这么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说这么多?”
余泽照旧还是那么一副温雅如玉的样子,他微笑着道:“因为林姑娘问了啊。”
这回答,也真是绝了。
问了你就说么?
然而代钰的白眼还没翻出来,那余泽却又补充了半句道:“而且,即便是小生不说,想必姑娘也已经猜了出来,那么,何不索性开门见山一些呢?”
代钰微微一怔,继而也露出一抹浅笑:“未料到余公子也是这么直白的人。”
余泽笑笑道:“林姑娘过奖了。”
代钰一笑即过,接着便径直问道:“不知道余公子说的,想要问我的是什么?”
余泽道:“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想必姑娘也已经猜到了小生要问什么?”
代钰沉默了片刻,方才道:“不错。”
“那么姑娘的答案是?”余泽微笑着问道。
代钰微微一笑,正待回答,却忽然听得又一阵脚步声传来,竟然是又有客人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成功替换
今天带麻麻去复查,希望一切顺利。嘤嘤嘤。
因着是私人别庄, 来的人,自然也不会是外人。
这竹林看着清幽雅致,不怎显山露水, 但其实,也着实是占地颇广、绵延了数里的。
只是因着设计巧妙,让人一旦置身其中, 便有些乐而忘返, 颇有些“云深不知处”之感。
故此, 虽然代钰跟着余家公子一起走来的时候并不觉得走了多远, 但其实,这会子她却也是已经离着方才那所木屋有着数里之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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