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皎凑近他,道:“你老这么一副毫无波澜的样子,鬼才感觉得到,所以我才不信!”
谢观鹤的脖颈抽动了下,抬眼望她,从她的眼睛一路凝到唇。几秒后,他道:“我只是——”
一句话才吐了个开头,身后咚咚咚的脚步声便打断了后面。
那脚步声十分重,带着些刻意为之。
他再次垂下眼,停下了,却觉得火焰从喉咙烧到了耳边。
“呜呼,这里真暖和!”
一道带着笑的,张扬又快意的声音骤然响起。
温之皎转过头,便望见了一道挺括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宽外套,里面是卫衣与牛仔裤,裹着条格纹围巾。他的黑发向后梳,露出了那张明朗昳丽,如春风拂面的俊美面容,眼镜后的狭长眼睛里含情带笑。
“皎皎,好久不见。”
温之皎扭过身去,他也半点不尴尬,抬着手过来一把抱住了谢观鹤。
谢观鹤蹙眉,他立刻松开。
顾也道:“二人世界这么久,开心不开心?”
谢观鹤没说话,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照出他那双沉郁的黑眸。
顾也也不在乎他有没有说话,从背后搂住温之皎,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怎么不跟叔叔打个招呼,叔叔小时候还抱过——”
“哎呀!”温之皎一把捏住他的嘴,瞪他,“没看到我在画画吗?”
顾也笑眯眯的,转过头蹭了蹭她的脸,望她的画。
几秒后,他道:“画这么好,我托个关系给你挂卢浮宫里得了。”
“少说胡话!”
温之皎脸上很有些得意。
顾也靠着她肩膀,越过她看了眼谢观鹤,挑起眉头。
谢观鹤一脸镇静,拿起一侧案几的茶杯喝了口茶。
顾也收回视线,勾引她,“我刚刚来的路上看到有个小集市,又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呢,要一起逛逛吗?”
“不要,我昨天去了,感觉都很丑。”
温之皎翘起嘴。
昨天下午她跟谢观鹤去的,原以为要狠狠花钱,可没想到那集市看着很热闹,可地摊上那些东西,又贵又不好看。谢观鹤倒是看中了几个小玩意儿,她却一无所得,气得晚上她狠狠甩毛笔,多溅了些墨汁在他文件上。
“不啊,我看着都挺好玩的。”顾也握住她的手背,道:“你这画重了。”
温之皎蹙眉,“你懂画画吗就教我?”
顾也笑意更大,跟只狐狸似的,满脸春风,“懂啊,我十项全能,吹拉弹唱都会。”
他这么说着,握着温之皎的手动了动,在画纸上画了只水墨的猫咪。简单几笔,就是一只猫背对着人生闷气的样子。
温之皎眨了眨眼,“啊,好可爱!”
“可爱吧,”顾也道:“在课本上练了好多年。”
他又抱着她晃了晃,“去吧去吧,我打赌,跟我去玩,肯定比昨天好玩。”
温之皎被他晃得怪叫几声,放下画笔,“那好吧。”
顾也便得意洋洋地握住她的手,又看了眼谢观鹤,“放心,我会送她回来的。那我们去玩了,你好好画画吧。”
谢观鹤的手指敲了下膝盖,看向温之皎,道:“别着凉。”
顾也握着温之皎的手就下楼,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谢观鹤。谢观鹤还是四平八稳的样子,看着他们离开。
直到他们下楼,他才站起身。
他走到天台处,往下一看,很轻易地望见顾也的车。
这么冷的气候里,他还开着一辆超跑,他坐在驾驶座给她系安全带。画面好看得宛若时尚画报里的图片,随后,那车便一路驶动了,她的卷发随风飘扬起来。
谢观鹤没有说话,他只是踱步回去。
他坐下,拿起画笔,将她的画取了下来。
在崭新的一页,他勾勒几笔,也画了几只猫。但不知为何,似乎总不够鲜活,要么,就是更写意些,显得细长。
谢观鹤扯下画纸,在这一瞬,他想,原来画得不好看的时候,人真的会被自己气到。
谢观鹤垂着眼,呼吸重了些。
他突然觉得,怎么什么都有些碍眼。
他又抬起手,望自己的手。
他从自己指尖一路望到手腕,又挽起袖口,很快,在手臂上望见起伏的青色脉络,还有些似烧伤又似缝合的浅白色的伤口。当年做过手术,又经多年时间,不细看几乎望不见那些伤,也不会让他回想起某场火灾事故。
谢观鹤端详着手,却冷不丁听到一道声音,“皎皎呢?”
他回过神,慢条斯理地将衬衫放下,捻着流珠,“你来晚了,大概十分钟前,她和顾也去玩了。”
谢观鹤又转过头,望向江临琛。
江临琛身姿如松隽拔,穿着黑色大衣,里面是灰色衬衫与西裤,黑发上、围巾上、连同黑色的大衣上都有着零星雪花。他表情冰冷,金色框眼镜下,眼神幽深,“又是顾也?”
他的心情差到极点,素日里温柔斯文的脸上,只有阴沉。
为了比顾也提前一步,他订了最早的航班。
万万没想到碰到了延误,又让顾也抢了先。
江临琛眯着眼,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谢观鹤耸肩,“不知道。”
他脸上含着笑,无悲无喜的样子,“天气这么冷,不然喝杯热茶?”
“我没心情跟你玩这套,你就不怕她有危险吗?”江临琛感觉自己现在说话毫无条理,他攥着拳头,插进裤袋里。几秒后,他道:“他们去哪里了?”
谢观鹤沉吟几秒,“说是去集市了,但,我猜顾也不会带她去那里。”
江临琛又道:“没有安保跟着吗?”
谢观鹤脸上有了点似笑非笑,道:“我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
“你——”江临琛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最后,他道:“她的号码给我。”
现在在国外,她应该换了电话卡,他打不通她的电话。
谢观鹤喝了口茶,道:“如果她想回复你,什么软件都回复你。她不想理你,你到她面前,她也看不到。”
“谢观鹤,我现在懒得跟你斗嘴。”江临琛神情阴沉,“我现在见不到人,非常烦,你也少给我讲这种话,你以为你是谁?”
谢观鹤道:“谢观鹤。”
江临琛深呼一口气,刻薄了起来,“我今天就在这里等着,我见不到她,你也休想有机会。”
谢观鹤道:“那你轻便吧,这里还挺暖的,我要会去看文件了。”
他又道:“你现在不是正宫吗?总要有容人的气量吧。”
江临琛知道他在刺江远丞失忆那个事儿,他恍然,笑了下,“怎么,事实不也差不多?她呢,跟陆京择是初恋,跟江远丞订过婚,甚至还差点答应陆京择订婚……怎么看,兜兜转转,你都是第三者啊。”
谢观鹤挑起眉头,道:“至少我没被拒绝。”
江临琛本来就火大,闻言,笑意更大,“至少我不会不敢提,你也怕被拒绝吧?”
他语气带着讥诮,“你想徐徐图之,也看她愿不愿意接受咯。”
谢观鹤倒是没有被刺到,只是道:“在这里等着,是最笨的决定。后天我们就会入住古堡,你完全可以在古堡里等她,这样显得从容很多。”
“我他妈从容不从容要你管?”江临琛爆了粗口,道:“我今天就要在这里等,就要见到她。”
他是认真的,他感觉自己现在应该显得很蠢。
但他处理不了这些事了,他只觉得他们太久没见了。
江临琛没有再说话,转身下了楼,去客厅坐着了。
他又开始看手机,给温之皎发消息。
输入框里,他反复措辞,没能想出来更体贴的回复。
[临琛:我到了。]
[临琛:听说你出去了,我等你回来。]
[临琛:带了个小礼物,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临琛:天气有些冷,注意保暖。]
“嗡嗡嗡——”
滑雪场里,手机在背包里狂震动。
温之皎戴着头盔,几缕头发垂落在脖颈,滑雪镜盖住了大半张脸。她踩着滑雪板,身体摇摇晃晃的,加上格外厚的滑雪服,像只晃动的企鹅。
此刻已经是夕阳,滑雪场上的人并不多。
顾也同样穿着滑雪服,头盔与滑雪镜下是高挺的鼻梁与薄唇,下颌仰着,“别怕呀,穿这么厚,摔倒了也不疼的。”
“不要!我都多久没有滑过了,摔伤怎么办?”
温之皎踩着雪板,一点点蹭着雪坡,怕得要死。
“哈哈哈哈哈好笨啊你!”顾也笑声爽朗,他拎起雪板,笨重地转身,“来,看我滑。”
温之皎转过头,就望见他像更笨重地高大企鹅,抱着雪板一扭一扭地上坡。她笑了起来,“你比我笨多了!”
顾也道:“那是你没看见我翩若惊鸿的身影,看好了啊。”
他这会儿已经走到了高处,声音遥遥地传过来,模糊又缥缈。
很快,他踩着滑雪板,俯身一路冲下来。
两边的雪从他脚下飞起,激起一层漂亮的雪雾,头盔下,他的黑发飘扬,脸上带着笑,他的技术倒是真的不错,手臂张着,速度极快,几乎一瞬间就滑到了她身侧。
护目镜下,他的眼睛弯着,唇上都是笑,侧头看她。
温之皎缩着身子,生怕被撞到。
偏偏下一秒,顾也一伸胳膊,一把搂住她的腰部,将她连带着厚重的滑雪服都抱到了怀里。那雪板顷刻就因重量的改变而晃动了下,雪一路从他们身边飞溅,两人摇摇晃晃。
“啊啊啊啊啊啊!”
温之皎吓得尖叫一声,顾也却用更大的笑声盖过去。他扶着她的腰部,却有意加速一般,那雪板之上,冰凉的冰屑雪花飞过他们身侧,寒风一阵阵吹拂他们。
她吓得要命,一阵眩晕感却袭来,连带着神经都兴奋起来。
顾也亲了她一口,那吻也挟着风与雪。
他笑道:“刺激吗?”
他话音落下,雪板也正正停留在最底下的雪坡低。
温之皎整个人都是懵的,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顾也。她几乎没站稳,过强的刺激,让她有些晕乎乎。但从坡上下来,一路如此顺滑,仿佛乘风飞行了一般。
她仰起头,看着顾也。
顾也笑眯眯,来讨她的吻。
下一刻,温之皎后退几步,狠狠撞向顾也。顾也一个猝不及防,被撞了个人仰马翻,在雪里扑腾好一会儿,过重的滑雪服让他有些狼狈。
温之皎则更笨重地骑在他身上,狠狠打他,“吓死人了!让你吓我,让你吓我!”
顾也抱着她的腰部,一手挡着脸,“疼疼疼,别把我隐形眼镜打出来了,真掉装备你又不捡!”
温之皎爬到他身上,用力一扯,把他滑雪镜扯了下来,望见他那双狭长弯着的眼睛。他长得本就好看,被她压在雪里,唇更红,黑发映在雪里。
顾也道:“不准打——啊!”
他话音没落下,就感觉脸上一阵温热,带着点痛。
——她在咬他的脸。
顾也捏捏她的脸,笑了起来,两人呼吸的热气凝成一团雾气,洇散在两人脸上。他抱住她的脑袋亲了一口,她立刻松口,要挣脱。他便抓起地上的雪塞她脖颈里,温之皎尖叫一声,也抓起雪塞他脸上。
两个人这一刻都像雪地里的动物,你咬我一下我哈你一会儿,身上都散落着攻击彼此的雪。
当他们从滑雪场出来的时候,头发都有些湿漉漉,脸红鼻红,看着都狼狈极了。两人看着对方,好半天没说出花,全在嘲笑对方。
等他们玩完,吃完饭,他送她回谢观鹤家时,已经是凌晨了。
天有些微亮,但仍是暗沉的墨。
温之皎还没下车,便望见江临琛的身影。
他站在门口,灯光下,他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清。
顾也在驾驶座上,话音带着点怪异,“在这里演上望妻石了。不,不对。”
他懒得多琢磨,只是抱着她亲了一口,“明天见。”
温之皎一把推开他脸,脸还有点微醺的红。
她刚刚喝了些这里的特产酒,有点醉。
顾也愉快地目视她下车,随后一踩油门走了。
他哼着歌,望了眼后视镜。
哎呀,都抢着要当男朋友啊未婚夫啊老公啊,还不是只能站在门口等一个喝醉鬼混的人回家。他才不需要,他只要永远跟她玩得开开心心就好了。
不过,她要是能不回来,跟他一起过夜就更好了。
顾也想到这里,又觉得有点不爽。
温之皎迷迷糊糊地下了车,走路有点晃,她走到江临琛面前,脸红红的,含糊不清道:“好久不见啊。”
她喝醉了酒,眼睛却更亮。
但江临琛的眼睛却有点红。
好几秒,他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
随后,他一把抱住她,深深吸了一口她的发丝。
他道:“好久没有见到你了。皎皎。我等了好久。”
温之皎有些晕,却笑起来,“你是不是¥#%¥哇?”
江临琛笑了下,“什么?”
温之皎道:“你看着好像有点难过。”
江临琛没说话,他现在烦得想杀人,但他决定先抱她一会儿。
夜色沉沉。
江远丞从文件中抽身,很有些疲惫。
他的效率不该这么低,但不知为何,今天见过陈意后,他便总有些分心。他总忍不住揣测,他到底遗忘掉了何种重要的事,才会在醒来后,如此地不舒服。
不止不舒服,还有失落,无法专注,以及……压抑。
江远丞看了眼手机,手指却误触一下,点到了微信。他原来的手机毁坏了,许多数据虽然都已找回,型号也相同,但他总有些不太习惯。
他正要切出去,却正正好望见新来的一连串信息。
都是陈意发的。
他又望了眼文件下堆叠的一份资料。
那是陈意的个人资料。
她和顾也与江临琛,江琴霜甚至是江家任何一个人的关系,几乎可以说完全没有重合点,也没有显示过有过往的交际。所以,陈意不是顾也与江临琛的找来的。
可如果不是他们,他又该怀疑谁呢?
江远丞醒来后,他们也还,姑姑也好,都说他的女友就是陈意,资料也显示和他们无关。那,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低头,与陈意的对话里,消息再次刷屏。
陈意的分享欲十分旺盛,一连串的消息,似乎也不需要他回复,一个劲儿的发。江远丞设置了免打扰,才一下午一个晚上,已经被刷屏了。
他没有耐心往上翻,他只是在想,如果陈意是他的女朋友,以前她给他发这么多消息的时候,难道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吗?如果没有说过,那他对她的感情,现在也应该能支撑他容忍才对。
还是说,失去记忆,的确也会失去感情?
江远丞又陷入这个矛盾中。
这一次,陈意在邀请他明天看电影。
她说,是她最喜欢的鲨鱼系列电影,他经常陪她看,说不定看了电影回想起来一些什么。
江远丞犹豫了几秒,熄灭了屏幕。
他灰色的眼睛垂着,他现在有些疲惫。
以后再回复吧。
江远丞觉得自己醒来后,就处在完全的黑暗中。
他不清楚自己失去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失去。
江远丞没有坐电梯,他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习惯了走楼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二楼,他一抬眼,就往见了占据大半层的衣帽间。
这会儿,衣帽间门口已经上了木封条。
江远丞走了过去,封条说整修完毕,正在去甲醛。
他站在这扇门前,歪了下头。
他觉得或许应该让人来去掉封条,可他又觉得那太慢了。
“咔嚓——”
“咚咚——”
巨大的声响骤然惊动了值夜班的佣人。
几个佣人从佣人房出来,便望见二楼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身影。夜间走廊的灯总是柔和昏黄的,那道身影站在门前,深邃俊美的脸庞上毫无表情,晦暗的光落在他身上。
他握着一柄斧头,用力劈砍着木质封条,衬衫下肌肉鼓动,眼神专注。
木屑飞扬之中,封条纷纷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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