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往下剁傀儡的动作是很难迅速回身的,另一个傀儡穷追猛舍,要从后头抓住她。
笑都不露齿的羡泽,脚下踩稳,目光如火,换成单手抓着艮山巨剑,拧腰迸发出惊人的灵力,将巨剑从身后甩出剑风,朝偷袭的傀儡挥砍而去。
陆炽邑心道:动作真漂亮,但来不及了。
这细长傀儡算是他炼器中的上品傀儡,速度可不是一般课上用的傀儡所能比的。
但没想到噔的一声响,羡泽从芥子空间中抽出一把怪异轻巧的长剑,横着抵挡住了傀儡的袭击。那长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竟然跟傀儡的金属爪相击时,发出悠扬高亢的鸣声。
那一声鸣叫似龙吟凤啼,像是看着不起眼的旋涡洋流,拍打在陆炽邑身上,他只觉得灵海震荡,神识蜂鸣,眼前白了一瞬。
傀儡动作也随着他神识的影响,而短暂僵住。
羡泽用芥子空间中的前夫剑,给自己争取了时间,但她也怕前夫身上有新仇旧怨,剑被认出给自己招惹麻烦,快速将剑扔回芥子中。艮山巨剑紧跟而上,随着她拧腰的力道,劈开了细长傀儡的手臂和腹部。
弟子院周围小半片松枝阔叶,随着傀儡的肢体一同落在了地上,掀起一片枯叶碎屑与尘埃。
巨剑随着破空削山般的力道,朝后带着惯性甩落在地上,她朝后踉跄着,撑着巨剑才站稳。
羡泽喘着气,看向倒下的傀儡。
傀儡看似倒下,但忽然仅存的关节反折,断裂的腹腔中伸出数个折叠的木制手,像蜘蛛般撑在了地面上。连带着傀儡脑袋也绕着脖子旋转起来,颠倒了方向盯着羡泽。
那画面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陆炽邑不愧是曾经在魔道混过的,这行事风格怎么都不像个正派人啊!
而与此同时,她察觉到陆炽邑正在闭着眼睛原地运转心法。
他还要运气引诀袭击她吗?
羡泽对他的纠缠恼火起来,她边朝后疾退,边用小海螺项链在内心疯狂骂陆炽邑,意图干扰他的心法运转,防止他出阴招。
陆炽邑那边随着她花式骂人,眉心直跳。他闭着眼睛疯狂想要运转清心诀,来压制住心魔,只是这心魔……怎么这么会骂啊!
再骂他真的要哭了!他也是会破防的啊呜呜呜!
羡泽看陆炽邑在痛骂之中还没放弃念心法,心中惊疑不定——他难道是要耍出什么惊人招式?
而另一边,她自己脑袋里也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江连星龙傲天值提升37%!目前第二阶段进度超过50%,请在进度条达到100%前,请确保完成任务:
[保护江连星与他的秘密。]
[系统]:否则你会受牵连,修为将大幅后退并可能遭遇剧情杀。
江连星遇到什么危险了?
她真的等不及跟陆炽邑纠缠了。两个半残废的像蜘蛛般的细长傀儡人,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朝她爬过来。
羡泽薅了一把头上的紫藤花,忽然抬手,汇聚灵力,将紫藤花与艮山巨剑一同抛向了空中,轻巧的花瓣与宽如铁板的巨剑,一前一后朝上飞起。
远处,下课回来的弟子们正三五成群的遇见回到弟子峰,他们有人眼尖,先看到了傀儡和陆炽邑,惊道:“陆脉主这是在干什么,在偷袭谁?”
下一秒,他们就看到羡泽忽然瞬移般出现在半空中,左手攥着花瓣,右手攥着一把短短降魔杵。
她先是利用降魔杵瞬移至半空,而后在空中身形一变,将降魔杵收入芥子,双手抓住了被甩到最高点的艮山巨剑,从天而降!
咚——!
几个弟子连忙赶过去,只瞧见一只趴伏在地上的细长傀儡,被她用巨剑彻底洞穿击碎,木屑肢节崩落在地,只剩下脑袋在原地乱转!
羡泽额头冒出薄汗,她吃力地拔出刀来,寒着脸拖着巨剑朝陆炽邑走去。
陆炽邑因为震地的响动,睁开眼来,而后就瞧见羡泽站在他面前。
然后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直打得他偏过头去,两眼发晕。
陆炽邑蒙了。她打他。
她打他!
他气得嘴唇哆嗦,正要反击。
羡泽想打就打了,随口找了个由头,淡淡道:“我看你神情不对,以为你入魔了,让你清醒清醒。”
准备动手的陆炽邑动作一僵,心惊肉跳:连她都看出来他入魔了?!
他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甚至有些心虚的躲避羡泽的目光。
就在他想要辩解时,一群年轻弟子手持兵器急急忙忙冲了过来,怒喝道:“陆脉主!我们敬你是前辈、你不要欺人太甚!”
被骂了半天,挨了一巴掌,还被打碎了上品傀儡的陆炽邑呆住了:“谁欺人太甚?”
虽然是他挑衅在先,可现在吃亏的都是他啊!
那群弟子却群情激奋:“你是不是怀恨在心,来堵羡泽姐姐的!”
“之前就放过狠话要杀人,如今就等不及动手了是吗?!我们要上告宗主,这是要逼死我们这群弟子吗?”
“脉主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陆炽邑怒极反笑:“我要想杀她,早就弄死她了,还用得着这么迂回吗?你们瞧不起我是吧!”
“好啊,这倒是真说要杀人了!”
“太歹毒!我就知道你是个小心眼!”
陆炽邑被弟子们团团围起,他想扭头找羡泽,让她作证自己没想杀人,却没想到早已不见她的身影。
羡泽双手被刀柄磨得生疼,她能感觉到每次跟陆炽邑交手,自己都进步非凡,但她此刻来不及消化这份突飞猛进。
重要的是找到江连星。他现在说不定正在危险之中。
但羡泽心里也不耐烦透了。
一方面是讨厌陆炽邑的纠缠,一方面是烦躁江连星的“多事”。
带孩子真不是人干的事,她还要为了江连星的事提心吊胆多久。
真要是打算让她像剧情里那样养江连星十几年,不如她尽早变强,将他抓起来,关起来!
龙傲天值不够就打一顿,修为境界不够就灌灵丹,剧情完不成就下蛊下毒逼他去做。
该到剧情没命的那一天,她直接把他杀了!
等她把江连星能学会的都学会了,比他还强,比他还人神共愤,毁天灭地,系统又能耐她如何?
但想归想,现在她还做不到,只能咬着牙去找逃课的孩子。
她御剑又去了经楼,只是经楼太大了,她在江连星常去的西楼喊了几嗓子瞧不见,反倒把管书的黄长老给吵醒了。
黄长老臭着脸转着轮椅,没好气的道:“叫什么叫,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孩子丢了呢!”
羡泽朝他行了一礼:“长老,我确实是孩子丢了。您见没见过我家江连星,他大概这么高——”
黄长老让她一噎,半晌才想起来,恶毒道:“江连星,就那个一脸死了爹怨气的小臭脸?!”
羡泽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形容了:“是。他爹确实是死了。您或许不知,我是他的寡母。”
黄长老现在是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个嘴巴了。
他扶着额头,半晌道:“……他倒是勤奋好学,总来经楼,但今天他不在。你再去别的地方找吧!”
羡泽擦了擦额头的汗,正要转身离开,听到黄长老凉凉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他喜欢独自练剑,但又寻不到地方,我就劝他去过翩霜峰附近的一个山坡,我们都叫明坡。坡上种满了蒲苇,还有空置的院落,适合静思练剑,你可以去找找。”
羡泽转身谢过,御剑离开,却没看到黄长老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正是傍晚夕阳西下,她还真在那坡上的院子里瞧见了一点人影,她落在附近白穗如浪的蒲苇地,提裙往院落走去。
“江连星!我找你半天了。你怎么也学会逃课了,躲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羡泽像是上着班被班主任叫到学校的家长,皱起眉头,强压着不耐烦。
羡泽的角度,只看得到江连星的半个侧身,走入院中,才瞧见院内芳草之中几棵如伞的灵松,江连星在廊下打坐,而一位年轻男子正在他身前,手指搭在江连星肩膀上。
江连星双目紧闭,面色难看,仿佛随时要呕出一口血来。
那男子瞧见有人来,立刻就要松手离开,但他手一抬起,江连星脸色更加难看闷哼一声,他只得又将手压回了江连星肩上。
羡泽一惊,她心中提防,偷偷将手探入芥子空间中,面上却一副人畜无害模样。
她走近几步,才看清那男子样貌。
明心宗是出俊男美女的地方,但目前为止羡泽见到的脉主长老,确实无人能与眼前男子相比。
他没有束髻,乌发如瀑,肌骨犹如冰玉般泛着透光的冷色,却披着有些泛黄的广袖云衫,衣衫温暖柔薄,臂弯处布满细密陈旧的衣摺。
唇色浅淡,眉宇如烟,他像是故纸堆里走出来的有些泛黄的画中人,睫毛下的一双眼睛,至澄至净如清月寒枝。只是他衣领处,露出一些淡蓝色的病态血管,如叶脉般从胸口攀上锁骨脖颈。
他像是被浆洗过了头的绢绫白纱,被洗刷出磨痕的玻璃杯,有种新与旧,洁与污微妙的交替感。
男人似乎天性避世避人,偏过头不去看羡泽,只盯着闭眼打坐的江连星。
“请问您是?”羡泽故作讶然,温柔含笑问道。
男人目光挪过来一寸,嘴唇过了半晌后微微翕动。
像是说话,但她连气声也没能听见。
羡泽上前一步,她注意到,这男子正透过掌心,向江连星体内源源不断送入澄净的灵力,而江连星刚刚还难看至极的脸色渐渐恢复,有了些血色。
男子似乎不愿意让羡泽再逼近一步,摇头轻声道:“只是偶遇……”
他就跟好多年没说过话似的,嗓子哑哑的,甚至第一个字节破了音。
他也注意到自己的破音,紧抿着嘴,面上神色难辨。
羡泽看他行动确实是好意,作揖道:“可是哪一脉的师兄,该如何称呼?”
男子沉默许久,看羡泽一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才缓缓道:“……叫师兄,就好。”
这明显敷衍,羡泽却不可能随便放过他,展露自己最虚假的笑容,甚至牙齿都露出来了:“师兄救了我的友人,总要让我知道该感谢谁吧。”
男人直面她的笑容晃了神,但又很快挪开了眼,表情说不上是有些恐惧还是不快,神色复杂的转过脸,道:“岫。”
秀?我看你是挺秀的。
这么敷衍她,到底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她故作不在意的笑起来,看向江连星:“岫师兄,他是怎么了吗?”
男子脸色稍微正了正,羡泽以为他要开口,但他只是严肃的摇摇头。
怎么也是个两脚踹不出屁的!
这时候,江连星也缓缓吐纳吸气,睁开眼来。
他眼神有半刻的迷惘,先是看向羡泽时有些惊讶,正要对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就看到眼前另一个男子收回手去。
江连星这才注意到还有别人。他眸色一沉,心里翻腾,死死盯着那男子。
岫师兄后退半步,被这俩人四只眼睛凝视,他竟然面如金纸,气也上不来了似的掩面咳嗽起来。听那咳嗽声确实不是装的,好似久病缠身,随时都能呕出血来般。
江连星正要开口,只听见嘭的一声,这师兄身上冒出一团白烟来,烟雾散的极快,只留下一盏落满青苔的石灯,在院落中伫立着。
江连星:“……?”
羡泽:“……呃、岫师兄?”
那石灯伫立不动,而后忽然剧烈咳嗽颤抖起来,咳到石灯头顶青苔都簌簌落下,而后灯身原地转身,向着院门的方向飞速移动,消失了!
羡泽震惊的眨了眨眼睛,不过片刻,就瞧见蒲苇地中,升起小小身影,是一个石灯边咳嗽,边御剑飞走了!
石灯、御剑、飞走了!
羡泽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江连星立刻起身道:“那人是谁?!”
羡泽:“不认识,他自称岫师兄。”
她转过脸去,就看到江连星脚步踉跄,一道鼻血缓缓淌下来。或许是她表情有些惊讶,江连星这才意识到鼻血,他垂下头连忙用手心蹭了蹭,但嘴唇上还有蹭乱的红印,他有些勉强的挤出笑容:“最近可能修炼有些太累了,不小心伤劳过度,您不必担心。”
但羡泽心知肚明。
她记得原文中,江连星少年时期就有异常强大的心魔。
早些年他实力不强,心魔只是如影随形的改变了他的情绪心态,但到后来他大放异彩的时候,心魔时不时就会背刺他操控他,直到最后——师母死了,心魔彻底和他融为了一体。
现在,恐怕是心魔初见端倪的时候。
不过羡泽对他少年时期的憋屈剧情,基本都是跳过没看,但有一点,她印象很深刻:
江连星一直害怕自己的心魔暴露,躲躲藏藏,从不敢让人感知他的经脉灵海。也幸好因为他少年时没有什么存在感,所以才没有暴露……
难不成,刚刚的岫师兄,已经感知到他的心魔了?!
怪不得需要她保护江连星的秘密。
这倒是麻烦了。
江连星此刻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
他之前没有来上心法课,正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这辈子的心魔,比前世活跃的更早,也更歹毒。
江连星解释不清楚心魔的来源,只知道和他人的走火入魔不一样,而是他从出生开始就在灵海中有一枚“魔核”。
前世师母在世时,他好几次差点在她面前暴露。他私下痛恨自己的心魔,甚至想要把自己内丹都挖了……但那魔核深深扎根在他魂魄之中,他半辈子也挣扎不过,越是修炼,魔核越被滋养的强大。
直到师母死后,魔核彻底吞噬融入了他的心魂,他后来几年甚至总是半梦半醒,分不清到底自己是死是活。
这一世,他刚进明心宗就露出了端倪,还被人发现。若是闹大了,恐怕不只是他被逐出去、被杀掉,连师母都要受牵连!
江连星知道,他必须杀了刚刚那个人。
羡泽却在这时开口笑道:“那岫师兄真是个好人,我回头打听打听,当面感谢他。”
江连星抬起头来,阳光之下羡泽笑眯了眼睛,她笑容实在是晃眼,江连星垂下头去:“嗯。徒儿亲自去。”
亲自去杀了他。
江连星从回廊上走下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羡泽扶住他,很快就转换了话题:“直接去食堂吃饭吧。我今天想吃你昨天点的那个汤面哦。”
江连星只感觉鼻子发酸,快速眨了眨眼:“好,那就吃汤面。”
“您说有没有名字里带岫字的师兄?您也不确定是哪个秀字?”胡止抬起头来。
羡泽点头:“年纪倒是轻。可能跟你差不多大,但可能比较穷,衣衫十分老旧。”
胡止摸了摸下巴:“容貌呢?”
羡泽还特意画了个图,她将纸推向胡止,胡止捏起那纸片子看了半晌:“你画的真不是个鲛人顶海带?”
“哪里有海带?这是长发!”
胡止又看了看:“这不是鳞片?”
“那是衣摺!”
羡泽放弃看图说话了,叹气道:“总之就是年轻、穷、长得不错,是个热心人。”
胡止觉得这也太模糊了,他想了想道:“要不你还是用墨经坛找找,那上头人多,咱们明心宗也有自己的分坛。”
“墨经坛?”
这回倒是胡止惊讶了:“修炼之人,有谁不知道墨经坛?你不也是散修出身,难道没有借着墨经坛上其他同道的文帖来修炼入门?”
胡止拿出一面祥云纹窄镜来,他施了简单咒法,上头便浮现细密的墨字来,她仔细看过去,竟然是全修真界的论坛!
上头能看到,按照门派、修为、专长分了许许多多的小组论坛,比如剑修分坛、符修分坛、器修分坛;成丹组、结晶组、元婴组;还有千鸿宫、元阳书院的分坛,在这个列表下头,能看见不起眼的明心宗分坛。
胡止点进去,能瞧见里头有着密密麻麻的文帖:
《经楼借书指南-哪些秘籍最值得优先兑换》
《【切磋】妙箴峰十月二十三日切磋报名(已备医修药费自付)》
《今日摆摊:中下品丹药八折起,回灵丹买三送一》
以及……
《陆炽邑罪恶多端、罄竹难书,前夜再次袭击弟子!》
羡泽很快就发现,讨伐陆炽邑的文帖,竟然占了明心宗分坛的半壁江山。
《不要辩解了,想看的都可以来弟子院看看案发现场的惨状,陆炽邑就是要杀人!》
《报!羡泽姐姐昨日离开数个时辰后才回来,强烈怀疑她找医修治伤了》
《她真的我哭死,她把自己治好了,就是不想让事情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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