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松先前乍然见到外孙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这孩子好好的不在沪市待着,居然成了个劳改犯。
老爷子当时就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用鞭子抽死这不省心的后人。
冷静下来一想,这心里又是心酸又是心疼自家大外孙。
自从女儿重病去世后,便宜女婿又找了个二婚头带孩子的女人。
俗话说得好,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这孩子在那个家不受那两口子待见,这几年过得爹不疼娘不爱,也是可怜。
假装咳了咳,钟寒松安抚的拍了拍外孙的胳膊,声音压的很低,高南亭凑近才能依稀听个全乎。
“没事,吃了药打了针,身体也舒服多了。”
仔细观察了一会老爷子的脸色,高南亭提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一想到自己看上的姑娘,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不仅治好了外公,还不怕被传染的风险,一直悉心的照顾外公,心头就忍不住一阵甜蜜,原本绷紧的唇角都时不时往上扬。
等看到朝思暮念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高南亭还傻兮兮的仰头凝着凤梧,眼睛都没舍得眨巴一下,生怕闭眼在睁开后,就找不见人了。
身后跟着两个端着枪的士兵,凤梧没有说话,只是朝傻愣愣的男人眨了眨眼,眸中带着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暖意。
高南亭被凤梧抛来的媚眼砸的晕头转向,他努力克制着被口水噎住的呛咳,整个人手足无措的端坐在一边,跟个木头桩子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啊?朝我眨眼睛,难道是看上我了?也是,小爷在大院里那也是响当当的风流人物啊!
高南亭开始不停的脑补各种剧情。
问了些医护常识问题,凤梧帮着老爷子整理好被子,起身跟身后的士兵道:“病人恢复情况不错,只要继续隔离就行了。”
士兵颔首表示明白,这话他会带给黄营长。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凤梧在八号车厢没待几分钟就离开了,在众人心中,凤梧也成功拿捏住了一个尽职尽责的护士角色。
“回神了,人护士同志都走了,你还傻抻着干嘛?”钟寒松没好气的瞪了眼没出息的大外孙,刚人护士同志在的时候,不知道好好表现,这会又跟着望妻石一样杵着,看了伤眼睛。
难怪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连根对象毛都没见着。
高南亭被他亲外公打击的背瞬间塌了,这可真是他亲外公,幸灾乐祸的有必要这么明显吗?
他这不是太突然,一时没缓过劲来,等下一次再见着人,他绝对不会这么跌份。
如果钟外公知道大外孙这么自信,他一定要呵呵自家外孙子一脸,这家伙刚才见着人女同志差点流口水的没出息样子,已经被老爷子深深记在脑子里了。
列车一路走走停停,四天后,列车已经进入到最北的H省,这里地广人稀,火车一路经过的地方几乎见不到人烟,全都是一大片一大片广袤的原野或茂林。
十一月的H省早早就覆盖了一层齐膝盖厚的积雪,闷罐车里的温度已经接近零下十度,车里的那个铁皮大炉子也烧起了煤炭,大伙围坐在炉子边取暖烤手。
凤梧这些天一直没有机会去见宋爷爷他们,好在之前凤梧就用小半月帮着他们调理好了身体,路上这点折磨,他们咬咬牙就能坚持过去。
吃了好几天的馒头,黄豆汤,凤梧胃都要泛酸水了。
听着车厢外头呼呼刮过的北风,列车行进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
又临时停车了?
凤梧跺了跺冻僵的脚,列车停稳后没一会,车厢大门就从外被人拉开了。
这里四下荒无人烟,也没看到停靠的站台,大家都有些犹豫要不要下车休整。
毕竟外头是真的冷,滴水成冰也只是眨眼间。
黄连云带着雷锋帽穿着厚实的军大衣和翻绒大头皮靴,站在空旷的雪地上,手里拿着绿色的大喇叭朝车厢里喊道。
“由于这两天会有暴风雪,列车无法行进。前方二十公里有一处废弃的工厂,列车上全体工作人员和劳改犯人须徒步行进二十公里到达厂房御寒,等暴风雪过去之后,列车才能开动。好了,大家尽快打包行李,我们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工厂。”
北地环境寒冷恶劣,大家只是站在车厢门口,就能感受到零下二十几度的威力,都歇了争论的心思,要是不想挨饿受冻就得听从指挥。
在这么酷寒的环境下,是真的会冻死人的。
第53章 六零纪事13
在室外零下近十度的低温环境下,徒步行走二十公里,无论是对没经历过酷寒的医护工作人员来说,还是对几千名犯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凤梧早早就戴上了从周哥那里淘换来的狗皮帽子,脖子上也围着好几圈毛线围巾,身上穿着厚实的棉衣棉裤和皮棉鞋,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捆成熊。
这样的装扮在一众女护士里倒是不显眼,医护队伍里的女同志三三两两的互相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厚厚的积雪上。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走在队伍前头的战士手里拿着指南针分辨方向。
后面跟着黑压压的看不到头的犯人队伍,这些人穿的就很单薄了。
钟寒松拍了拍外孙的肩膀,心疼的道:“南亭啊!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还能走。”
高南亭停下脚颠了颠背上的老人,只笑笑不说话,他外公也就看着还行,真要自己下地,没一会就得冻僵不可。
一旁的孙起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小心的扶着老爷子,一听老爷子这话,笑了起来,“老爷子,您这是打我跟亭哥的脸呢!放心,我亭哥累了还有我呢!您就安心歇着吧!这鬼天气太冷了,两个人挨着还能取取暖。”
高南亭搓了搓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眼睛还不时往队伍里扫两眼,见心爱的姑娘穿的暖和和的,提着的心跟着放了下来。
他的小姑娘一看就是白白嫩嫩的,可千万别冻坏了。
雪花漫天飞舞,北风呼呼的刮过冻僵的肌肤,没走一会,身上就落满一层来不及融化的积雪,流出来的鼻涕成了晶莹的冰柱,眉毛睫毛冻结成霜。
只穿着单薄布鞋的一些犯人,脚冻的青紫发红。
队伍不敢停下,因为在漫天雪白中,偶尔还有一两声狼嚎传来。
负责警戒的战士端着枪一心二用,不仅要监视队伍里的犯人,还要随时注意可能冲过来的狼群。
凤梧从一声狼嚎里听出了呼唤同伴的信号,转头看向狼嚎的方向,在风雪的掩盖下,凤梧的视野受限,神识超过千米范围也无济于事。
视线落在队伍外警戒的士兵手上,基本都是56式冲锋枪和56式半自动步枪,有这些热武器,大规模的狼群也可不惧。
怕就怕有些铤而走险的犯人在狼群袭击队伍的时候,制造混乱,那就麻烦大了。
几千人的队伍,一个营的兵力持枪押送,相当于一个战士平均需要管理六到七个人,如果真的有暴动……
凤梧回头看了眼队伍里的宋爷爷几人,几人身上穿着凤梧偷偷加塞的毛绒背心和绒裤,人不至于冻僵,神识锁定着几个,一旦遇见意外,她可以第一时间过去营救。
冒着大雪,走了近三个小时,队伍就出现了各种问题,还有大半的路程,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在这样空旷的野外过夜很危险。
黄连云望着看不到尽头的雪路,弯腰抓起地面上的一把雪,握在掌心狠狠揉搓,心里郁闷的只想骂娘,暴躁的拍掉帽子上厚厚的雪片,一把拉住自己的警卫员,“刚子,废弃的那个军工厂离这里太远了,这些犯人体力差,这附近能找到可以供犯人休憩的地方吗?”
警卫员苦着脸,“营长,这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就算有地方咱们也找不清东南西北啊!”更何况他可是听到了好几声狼叫,这玩意要是成群结队冲过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几千个犯人可不齐心,一旦有什么动静,后果,他们可承担不起。
吐掉落在唇片上的雪片,重重呼出厚厚一缕白雾,黄连云侧头往队伍中腰望了一眼,“去把你们指导员叫过来,这么走下去肯定不行,他见识广,肯定有招!”
警卫员刚子骄傲的扶了扶帽檐,笑出洁白的牙齿,转身拔腿就跑,脚跟带出来的雪花像炸开的白色烟火。
指导员韩迁手里正拿着一张H省的军事战略地图不断比划,视线不停的在周围搜索,一听营长找他,心里也有了底。这一趟北行困难重重,好在他提前做了不少应对措施。
“……你是说这一片山脉有个抗战时期废弃下来的防空洞?确定吗?”黄连云拿着地图问道。
“可以确定,当时因为S国的核威胁,国家一度进入一级战备警戒状态。你忘了,当时的口号喊的可是震天响。”
黄连云一听这话,一时间恍然大悟,顺嘴就把口号喊了出来,“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黝黑的汉子高兴的拍了拍自家指导员的肩膀,“哈哈……娘的,天无绝人之路啊!老韩,你小子真不愧是咱们营的智多星。有你在老子就放心。”
韩迁无比嫌弃的扫掉肩膀上的大掌揉了揉,“地方就在这附近,问题是咱们怎么去找?”
韩迁无奈的指了指白雪皑皑的一片原野。
听见两人对话的凤梧眸光闪烁,神识缓缓从脚下以她为中心开始蔓延。
方圆千米之内,凤梧并没有寻到可以藏身的洞穴,这样慢慢找下去肯定不行。
“系统,你能搜寻到附近的防空洞吗?”
粉团团有些不好意思,宿主难得有事请它帮忙,“宿主大大啊!那什么,人家只能在有网络的小世界进行线路跟踪……”
它就是个初级的任务系统,只负责接受委托人的任务和空间穿越,最大的外挂也只是个网络世界的黑客。
对于这个结果凤梧也不失望,“没事了,你还是看你的狗血小说去吧!”
系统:“……”
它看的小说哪里狗血了?
宿主你可以鄙视我的能力,但你不能鄙视我的品味啊!
翻到封面,看着封面上那几个金灿灿的大字——《攻略万人迷小叔叔的一百种方法》,心中得意,这可是上个世界从大数据中脱颖而出的一本文学巨著,据说看了它的人,百分百能找到意中人。
哼哼,宿主真是不识货!
这明明就是一本科学严谨的恋爱攻略指南,它只要学会了这一百种方法,绝对可以拿下万人迷龙傲天小哥哥哒!
第54章 六零纪事14
“黄营长,队伍能停下休息一会吗?我和几个护士同志想去方便一下。”凤梧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几个女同志。
“行,不过别跑远了。”这会风雪小了不少,黄连云挥手叫停了队伍,“大家原地休息,需要解决个人问题的排队跟着警卫。”
几千人走了三四个小时,即便再累,个人拉撒问题还是需要解决的。
凤梧和相邀的几个护士女同志挽着手走了十几分钟,才找到个一人高的土坡。
情况恶劣,大家都没什么好矫情的,纷纷蹲下借着土坡的遮挡,快速的解决个人问题。
凤梧站在山坡上,神识四散,还是没有找到防空洞的踪影,神识搜索的范围有限,方圆千米内没有,神识只能无功而返。
咦,半米厚的积雪下居然有一条生了铁锈的火车轨道。
神识立刻缠绕上轨道,冰凉冷硬的触感传回凤梧的识海,沿着轨道一路向前,直到神识无法延展,铁轨还没有到尽头。
跳下山坡,凤梧脚步移动的速度很快,没一会,人就站在了硬邦邦的铁轨上。戴着厚厚的棉手套挖了半米深的积雪,不大的雪坑里露出一截铁轨的模样。
解决完个人问题的几人互相挽着手又回了队伍,凤梧把几个同事送回了队伍后,脚步没停,等走到了黄连云一行人身后,喘了口气,声音在围巾的隔离下有些沉闷,“黄营长,我有情况想跟你汇报一下。”
黄连云收了手里的地图,抬眼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还是熟悉的护士同志,说话的嗓门都不自觉的降了几个调,“是护士同志啊!你有什么情况需要汇报的?”
凤梧摘下围了半张脸的围巾,抬手指了指小土坡的方向道:“刚才我们几个人在那边发现了一条生锈废弃的铁轨……”
“什么?你发现了列车铁轨?在哪里?”韩迁急切的打断了凤梧的话。
“就在那边的小土坡附近,离这里不远。”
韩迁庆幸的抓着黄连云的胳膊,“老黄,没猜错的话,防空洞应该就在那一带了,我先带几个人跟着这位护士同志过去看看情况。”当初建造这个防空洞的时候,修建过一条不长的铁轨,专门用来运输建筑材料,看来这位护士同志无意间发现的铁轨,应该就是当初建防空洞时留下的铁轨。
“好,我安排二十人跟你过去,护士同志,还要麻烦你带下路。”黄连云现在看凤梧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本来就是凤梧的目的,她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一行二十几人一路用工兵铲沿着铁轨的方向挖掘,挖了半个多小时,几人已经站在一座白色山峰的脚下。
韩迁顺着铁轨找到了洞口的大铁门,铁门上的铁制插销锈迹斑斑,拉开插销,推开厚重的铁门,露出一条长长的甬道。
甬道长宽不足三米,甬道壁上粉刷着灰色的水泥,顺着甬道又往前行进了四五百米,甬道尽头左右分别又通往另外两个相反的方向。
韩迁长舒一口气,总算能安全躲过这场暴风雪了,喊了两个战士过来,“你们两个立刻通知黄营长,就说防空洞找到了,把那些犯人和战士们都带过来吧!”
温暖的防空洞已经燃起了篝火,不大的防空洞里两边坐满了面色青白的犯人,防空洞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十几个端着枪的战士站岗。
外头天色黑沉,防空洞门口垒起的石头灶上架着十几口大锅,大锅里咕嘟嘟的煮着喷香的面疙瘩。
三千多人的饭,单十几口锅就不知道要做多少锅。
炊事班一路扛来的二十几袋面粉下锅了大半,也只勉强够几千人吃个半饱。
医生护士也很快划分各自治疗的区域,去给那些冻伤冻病的犯人治疗冻伤,别看小小的冻伤不致命,但处理起来也很麻烦。
药箱里的医药物资有限,也只能着重给那些严重冻伤的犯人用药,而轻伤的犯人只能咬咬牙自己扛过去了。
凤梧分配的范围正好有宋爷爷几人,三父子窝在一处,神情萎靡,露出的手脚冻的通红,面对这样不轻不重的冻伤,医生也只是大略看了眼,说了句注意保暖,就没有下文了。
凤梧安抚的看了眼宋爷爷三人,小声道:“柳医生,我自己私下配了些专门治冻伤的药膏,能给这些病人用吗?”凤梧从斜挎包里拿出一个铝制的饭盒,揭开盖子,一股草药的清香传入柳医生的鼻子。
柳医生名叫柳英杰,是男方调来的一个外科医生,凤梧和他熟悉了之后,两人相处起来更加默契了。
柳医生看着偌大的饭盒里装着满满一大盒浅绿色的药膏,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这丫头还真不讲究,哪有用饭盒装药膏的。
这药膏用过后不会有一股子葱花味吧?
从药箱里揪出一小团棉花,蘸了一层绿色的膏药涂抹在自己红肿的指关节上,一股凉丝丝的感觉很快减轻了手指上的肿痛。
柳英杰挑眉,没想到这药膏的效果这么好,那他就不客气了,这该死的寒冷天气就是他的此生大敌,要不是……
他绝对不会自找罪受的跑到这穷乡僻壤来。
不客气的从饭盒里挖出一大团药膏,当着凤梧的面,塞进了一个空着的塑料药瓶里,“你这药膏效果不错,如果有愿意抹的,你给他们用就行。”反正这东西又不在物资清单里,想怎么用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
有了医生的话,凤梧自然就可以大大方方的照顾自己人了。
三人这会窝在角落里,凤梧背着人,把药膏仔细的给宋爷爷涂好,神识弄出一个结界,拿出一个不大的油纸包,给三人分了一个剥了壳的鸡蛋,“我正好挡着,你们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三人一路没少被凤梧细心照顾,这会人是又累又饿又冻,接过嫩生生的鸡蛋,一口放进嘴里,没嚼三两下就咽了下去。
凤梧又从斜挎包里拿出水壶,里面的生姜红糖水是凤梧找炊事兵要的热水泡的,放了这么久,温度差不多了。
宋老爷子喝下一口热乎的姜糖水,冷冰冰的胃里冒出一股股暖流,长呼一口气,小声笑道:“诶,总算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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