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她们这节闷罐车厢有将近五十个人,人不算多,挤在一起也只占了一小半的空间。
没多久,就有两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过来查看了下情况,之后车上来了一队人。
这三四十个女人个个面色蜡黄苍白,穿着也单薄,几乎都是机械的听从指挥,窝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修着齐耳短发的女人小声的跟旁边人咬耳朵,语气带着鄙夷,“这怎么还让咱们跟这些坏分子坐一个车厢?我可不想和这些坏分子吃住在一起。”
两拨人心照不宣之下,泾渭分明,凤梧只是在人群里扫了几眼,就没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闷罐车一路北上,估摸着有六天五夜的路程,有这精力挑剔,还不如省点力气熬过这几天。
车厢门关闭上,头顶就亮起了两盏发出昏黄色灯光的电灯,只堪堪能照出人的模样,远一些过去,人就被笼在黑暗里。
从包里摸出一颗糖塞进嘴里,凤梧背靠着铁皮车厢,闭目开始修炼。
迎着初升的太阳,长长的闷罐军列拉响了一声长笛,车轮徐徐启动,随着列车哐当、哐当声,列车一路向北。
挣脱最后一丝黑暗,列车怒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重重叠叠的群山山脉,列车瞬间被黑暗吞没,把繁华的京市决绝地抛在了身后。
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列车在朝阳中穿过一座又一座山峰,车轮与铁轨挤压发出的刺耳的啸叫声,在山谷中回荡。
车厢里面四处透风,车厢里的人一个个解开被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不知不觉列车已经行驶了半天,烈阳当空,列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缓缓的停了下来。
砰的一声,车厢大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光明瞬间充盈整个车厢。
天空蔚蓝,笼罩着广袤的原野,远处飘泊着几朵悠闲的白云。
负责凤梧她们这节车厢的战士是个年轻小伙子,看着一车厢的女人,脸色还有些腼腆,声音却嘹亮,“医护的女同志可以下车修整,一会兵站会送补给过来,大家别跑远了,列车只停靠二十分钟就发车,别错过了。”
坐了六七个小时,浑身酸痛的女同志们赶紧下车休整,三三两两的结伴去不远处的小林子里解决生理需求。
凤梧跳下车,就看见三两个为一队的士兵端着枪站在列车车门两侧,车门虽然打开,但并没有人下来。
除了列车里的工作人员,其他的都是犯人,犯人是没有资格脱离队伍自由活动的。只能在打开车门的时候,呼吸下外头的新鲜空气。
没一会,军供站的战士们就送来了热气腾腾的午餐,搪瓷大盆和铁桶盛着香喷喷的二合面和黄豆海带汤,一排排摆放在站台的桌子上,炊事员们穿着干净的工作服分发饭菜。
因为时间紧,火车不等人,大家也不可能斯斯文文地吃饭,一个个端着自己的饭碗,盛了半碗黄豆海带汤,手里握着两个拳头大小的二合面馒头,围蹲成一圈,没有说笑声,一个个低头狼吞虎咽,快速的消灭饭菜。
吃的正香的时候,一个士兵跑过来,,“八号车厢的一个犯人突然晕厥,哪位医生先过去帮着看一看?”
医护人员还没有分配,这样的事,谁去都可以,当然不愿意去也不会有人勉强。
一个长相偏男方气质的男医生慢吞吞的举手,“同志,我过去一趟吧!”
凤梧一大口喝完碗里没什么滋味的海带汤,把两个馒头塞进了背包,也跟着举了举手,“解放军同志,我是第一医院的护士,我跟着这位医生一起过去帮着打下手吧!”
男医生目光奇异的看了眼凤梧,笑着点头,“有护士同志的帮助,再好不过。”
两人立刻动身,从一号车厢,走到八号车厢花了几分钟。
男医生跟在战士身后上了车厢,凤梧跟在后面,一进入车厢,熟悉的视线就落在她身上。
凤梧尽量忽略这道粘人的视线,背着医药箱目不斜视的跟在男医生后头,脸上适时露出一副紧张的表情。
等看见病人,人这会已经没有意识,男医生从衣兜里里摸出一副橡胶手套和口罩带好,翻看了病人的眼睛口腔,又用听筒听了一会。
摘下听筒,男医生缓声道:“初步诊断,病人应该是呼吸道感染成肺炎了,有一定的传染性,保险起见,最好是能给病人换一个单独的车厢。”
战士没想到会会这么严重,他也做不了决定,犹豫一会道:“我去跟我们队长说明下情况,医生同志还请你及时治疗病人。”
“这个自然!”
第50章 六零纪事10
凤梧早已经打开了医药箱,找到注射器和针头,找出一小瓶粉针剂盘尼西林和生理盐水。
男医生这边也没有耽误时间,快速的开始治疗。
隔离在人群外的高南亭手掌紧紧握成拳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一旁的孙起小声安慰,“你也别太担心,有医生在,老爷子肯定没问题,你别忘了你现在就是个犯人,别冲动。”
高南亭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用力的闭了闭眼,才压下眼里的担忧和焦急,视线落在一旁整理医药箱的姑娘身上,目光晦涩难言。
如果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场合,他一定会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热烈的追求她。
凤梧人一面关注手里的事情,一面用神识在人群扫视,意外听到了两个男人的对话。
没想到这位病人会是自家男人的亲人,目光重新落在老人灰白的脸上。
这边医生已经给病人注射完,从外面进来了个领导模样的军人。
“医生,你好,我是这次押送犯人的负责人黄连云,这位犯人的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医生摘下手套口罩,公事公办道:“黄同志你好,病人有一定的传染性,为避免感染,最好还是跟其他人隔离。”
“一定要隔离吗?您看这里也没有多余的车厢空出来隔离病人,医生能不能想想办法?”
男医生凝眉想了想,慢吞吞道:“实在不行,找块布围个空间出来也行,就是这车厢还是需要开个窗口通风。”
黄连云长舒一口气,能这样最好不过,开个气窗透气还不简单,“可以,一会我让两个战士过来安排,辛苦医生同志了。”
车厢快200号犯人一听这病会传染,都吓得退后了好几米,看着病人的神色都不安起来。
黄连云担心犯人闹事,立刻大声道:“医生已经给病人治疗了,我们也会将病人隔离开,大家不必惊慌。”
“这病会传染,咋不惊慌啊?”犯人中还是有人犯起了嘀咕,这病能传染,一听就是很厉害的病,他们心里自然害怕。
“就是啊!怎么就这么倒霉,跟个病痨鬼住一个车厢。”
“解放军同志,这反正就是个老头子,我看也没多久好活,不如直接把他留下算了。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害了我们一整车的人。”
“谁说不是啊!我还等着出去见家人,总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吧!”
高南亭一听这些犯人的话,好悬没炸了,只目光冷冷的落在几个提议把他外公扔出车厢外的几人身上。
恐慌的情绪在这些犯人中蔓延开来,近两百号人都嚷着要把人扔出车厢。
要看犯人群情激愤,黄连云直接镇压,无奈的看了眼医生,医生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只负责看病,安抚情绪就不是他得职责范围了。
凤梧有如天籁般的声音响起,“大家也不用担心,病人隔离,车厢消毒后,这病是不会传染的。医生同志,我说的对吗?”
男医生目光如炬,两人四目相对,男医生看到凤梧眼里的冷静淡定,唇角露出和蔼的笑,“当然,做好隔离消毒,的确不容易传染。”
听医生这么说,开始还激动的犯人冷静下来,也不敢继续闹事了。
凤梧眸光温软,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解放军同志,一会我申请留下来照看病人,这本身也是我作为护士的职责,同时大家也能放心。”
黄连云脸上立刻浮现惊喜,有卫生员愿意照看病人,自是再好不过,上头再三指示,必须确保这批犯人安全到达劳改农场,他顶着压力接下这个棘手的任务,也不要求立什么功劳,只要把人顺利的送到乌茨农场,他就算解脱了。
“那就辛苦这位护士女同志,一会火车就要开动了,我的人很快会帮着隔离出一个小隔间出来,方便你照顾犯人。”
列车呜呜呜的鸣笛声响起,八号车厢的大门也紧紧的关上了。
凤梧的行李被褥也暂时搬来了八号车厢,车厢的大部分犯人对医护人员还是很尊敬的。
凤梧和还没醒过来的病人用一块军绿色帆布隔离开,因为怕被传染,大家也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地盘上。
用神识扫了眼老爷子的脏腑,凤梧皱眉,这老爷子肺部一片灰色气息,如果不好好治疗保养,怕是活不了多久。
看在这人是那男人亲属的份上,凤梧从斜挎包里拿出一个大肚的玉瓶,倒出一粒带着金纹的黑褐色药丸。
一直窝在系统空间咸鱼瘫看小说的粉色团子羡慕撇嘴,宿主又背着它偷偷开挂了。
但它不敢有意见!
火车缓缓动了起来,病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老人眼神迷茫的望着头顶的铁皮车厢,抬起枯瘦的手掌摸了摸心口,感觉自己心脏还好好的跳动着,才回过神,抬头发现了角落里坐着的凤梧。
“老同志,您先躺着别动,先前您昏迷不醒,医生已经过来治疗了,您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钟寒松睁开眼,就看见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和善的跟自己说话,还有些怔愣,一听原委,原来是自己先前一口气没喘上来昏迷了。
老人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腮帮上有几块褐色的老人斑,闻言摇摇头,感受到脏腑里难得的安宁,刚毅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护士同志,我这会感觉好多了,辛苦你照顾老头子我了。”
话刚落下,钟寒松就尴尬了,肚子开始咕咕咕没个消停。
先前分发的一个馒头和半碗黄豆汤这会不知便宜了哪个犯人,早上吃的那一顿也只能勉强裹腹。
凤梧轻挑开布帘往车厢里睇了一眼,人往里挪了挪,悄摸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两个军用水壶,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煮鸡蛋。
这些吃食都是先前梅婶子帮着做好的。
钟寒松眼睁睁看着小姑娘变戏法的从包里不停的往外拿东西,还好他年纪大,也算见多识广,才没有大呼出声惊动别人。
凤梧打开其中一个旧些的水壶,朝人做了一个喝水的动作。
钟寒松本想出口拒绝,凤梧立刻竖起手指,指了指布帘子外头。
钟寒松再笨也知道车厢里全是竖着耳朵听动静的犯人,小姑娘眼神清澈,没有因为他犯人的身份有丝毫的看不起,干涩的唇瓣翕动,颤着手接过小姑娘坚持塞过来的水壶。
身体的不适也因为小姑娘暖心的举动而好受不少。
第51章 六零纪事11
仰头喝下一小口,一入口钟寒松就察觉出味道不对,本以为只是用来解渴的水,进到嘴里后竟然尝到了甜丝丝的米香味。
钟寒松愣怔了会,心里了然,小姑娘怕是特意把熬好的粥装进了水壶里,小姑娘的心思就是灵巧。
转念又想起自己嘴里的米香味,目露歉意,他竟然吃了人小姑娘的口粮,意识到小姑娘可能拿错了水壶,赶紧停下喝水的动作,歉疚的指了指水壶。
这会也不能弄出动静让别人看出端倪。
凤梧但笑不语,只做了让老爷子继续喝的动作,自己则小心剥着鸡蛋,蛋壳被她一点点仔细收进了口袋,一颗白生生的鸡蛋随后也放进了老人的手里。
面对素不相识的小姑娘给的吃食,钟寒松最终把这些东西吃进了肚子,大半年了,重新尝到鸡蛋的味道,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蛋黄有些噎喉咙。
凤梧又把另一个水壶递到老爷子手里,动作依旧无辜又单纯。
钟寒松心里叹气,想着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单纯没心眼?一个素昧平生的病人可不值当她冒险拿出能救命的粮食,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个需要劳改的犯人。
人心隔肚皮,小丫头还是缺乏社会经验啊!
有心教导几句,一方面觉得自己没那资格,另一方面是现在所处的环境。
凤梧可不知道对面老爷子心里的小九九,她能那么无私大方送上吃食,一是因为老爷子是她男人的亲人,她这叫爱屋及乌。
二就是老爷子曾经应该是个老红军,这一点从老爷子虎口上的茧子和身上少量没取出来的弹片就能看出来。
接过水壶喝了一小口,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在口腔里弥漫。钟寒松眼底露出笑意,还好小姑娘知道用水壶做掩饰,现如今这些好东西,有钱有票都不容易买到。
只喝了一小口,他就没舍得继续,生怕自己把人小姑娘的口粮吃完了。
肚子里有食,身体也变得异常松快,钟寒松还以为是医生给他打了针吃了药的缘故,摸了摸身上厚实的被子,心情也没有之前那么沉重,十几年刑期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挨了。
布帘这头宁静美好,布帘那头,两百号犯人挤成一团。
高南亭心里焦急,眼睛一直落在布帘上,孙起好几次都暗地里提醒他注意,他们周围可不缺有心人。
列车中途短暂又停了两次,一直开到天黑下来的时候,列车为了等两个小时后路过的一趟专列,临时停靠在姚丘兵站。
哨声一响,闷罐车大门拉开,坐了一天车的工作人员几乎都腿脚发软,走在平地上都感觉人还在火车里晃悠。
凤梧一个女同志一直留在男犯人车厢也不方便,所以等黄连云带着警卫过来问情况的时候,凤梧提出建议。
“病人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但还需要有人时刻看顾着,军人同志你安排下吧!”
黄连云掀开帘子瞧了下病人,发现人已经清醒过来,脸色相较于之前的灰白,这会已经可以用红润来形容犯人的脸色了。
心里不禁感慨那位医生的好医术。
离开八号车厢回到一号车厢,凤梧原本挑好的位置也被人占了,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凤梧铺好铺盖卷,行李随意扔在一边,席地而坐。
八号车厢,黄连云问了几遍,也没有犯人愿意冒险在病人身边照料。
黄连云没办法,只能指了指站在人群里高出一大截的高南亭,“你过来,这人暂时交由你照顾,要是你表现好,我会向农场那边送表扬信,这对你减刑也是有帮助的。”
棍棒加大枣,总会有愿意的犯人。
高南亭心里欢喜雀跃,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撇着嘴挑剔的觑了眼布帘,还是十分不情愿的点头同意了。
“报告,我要是把人照顾好了,晚饭能多吃个馒头吗?没办法,我个子大,消耗快,一个馒头实在吃不饱。”
只是一餐晚饭多出个馒头而已,这事他当面就能应下,“行,晚饭就给你多加个馒头,前提是你得把病人照顾好。”
一听能多吃一个馒头,高南亭脸上的笑都真心了一些,“只是帮忙照顾一个病人那有啥难的?解放军叔叔就放心把人交给我,我保证完成任务!”
晚饭依旧是兵站的炊事兵送过来的,木头做成的简易餐车上,上面是热气腾腾的绿色馒头和清淡的黄豆汤。
绿色馒头是发霉的麦穗磨成粉做成的馒头,这年成能有这样的精细粮吃已经很不错了。
凤梧嚼着有些发酸的馒头,算了下这一天列车走过的路程,北上的天气越来越冷,闷罐车看着暖和,实际上几层铁皮根本不保暖,再加上铁皮焊接的地方有空隙,风又跟长了眼睛似的,尽往缝隙里钻。
在兵站用热水壶打了一壶热水,简单用洗脸盆洗了把脸,擦了擦身,条件艰苦,凤梧也不是矫情的人。
福能享,苦亦能吃!
第52章 六零纪事12
八号车厢里,高南亭排队领了晚饭,派发晚饭的士兵还特意看了眼他,多给了他一个馒头。
钟寒松靠在车厢壁上,小口小口的吃着手里的馒头。
两人各自坐在一边,全程几乎没什么交流。
对于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来说,一顿两个的馒头是真的不够吃,没几分钟,高南亭就把手里的馒头解决了。
摸了摸依旧干瘪瘪的肚子,饿习惯的高南亭也不在意,掀开帘子一边,大家都狼吞虎咽的吃着馒头。
挪了挪身体,高南亭凑近钟寒松小声耳语,“外公,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体还受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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