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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念归人(香菇酱)


“毛裤是黄婶帮我织的,稍微宽松些,你到时候穿上也舒服。”婉萍一边收拾箱子,一边叮嘱姜培生:“那边风沙大,你记得要戴围巾,别让风灌进脖子里吹着凉了。这些胃药都用纸袋分装好了,肚子疼的时候记得拿出来吃。还有以后吃饭要细嚼慢咽,甭管别人怎么催都不能狼吞虎咽,要不然肠胃受不住。嗯……对了,我给你买了一件真丝的衬衫也带上吧。真丝的东西不闷人,洗了也容易干,夏天穿上凉快。”
真丝那种娇贵的东西,谁会穿着上战场呢?姜培生只觉得婉萍真是可笑又可爱,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她把一件一件衣服规整仔细地叠好放进箱子里。
“你要带本《太平广记》过去吗?”婉萍拿起姜培生在床头的书问他。
姜培生摇摇头,婉萍把书放下,说:“也是,去了那边哪有心思看这些闲书呢?”
“明天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姜培生对婉萍说:“我心里百般的不想走,但我又明白,不走不行。我来天津的时候就跟你说,我再也不想打仗了,但这才过了多久啊,就又得去战场,真是躲都躲不掉。”
这话说得婉萍一下流出眼泪,她本来想好今天无论如何不要哭的。但听到姜培生说着不舍的话,还是没忍住。她停下了手里的活,揉着眼睛说:“你只要记得回家就好,无论什么事情发生都要记得回家。我会照顾好你母亲和小友的,我们在家里等着你。”
“有时候我都在想,你说咱们夫妻怎么就这么没缘分呢?从相见开始到现在就没多少安稳日子,要么是你爸不喜欢我,要么是日本人打来了,要么是我出了事。我自觉着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还是免不了离别,好似我们真的不合适,只要在一起就永远不得片刻安宁。”姜培生说着蹲到婉萍身边,他伸手把人抱住,额头抵在她的肩膀。
“培生,话不能这样讲。你看我表姐和周子寅怎么样?他们多般配啊,都是长得好学识好又品行好的人,关键两人还志同道合。我看就是月老亲自下凡来搭配也不过就这样。可结果呢?现在也只留下我表姐一个人。”婉萍低声说着,两手紧紧抱着姜培生:“不是我们没缘分,更不是我们不合适,只是世道太坏了。”
婉萍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抹掉眼泪,摸着姜培生被子弹打豁的耳朵,刻意用轻松口气提高声音:“不过好在我们还很年轻,是不是?我们以后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只要熬过了现在,将来总是有安稳日子的。”
“是,我们还有以后。”姜培生点头说。
姜培生的飞机是隔天清早,因此婉萍催着他早早地洗了澡睡觉。尽管两人都知道彼此睡不着,但依旧默契地依偎着,谁也没有再多说不舍的话。
第二天去机场的路上下起了小雨,车上没有带伞,姜培生本来说既然这样就不用送了,免得被淋湿要着凉生病。但耐不住婉萍坚持,她一定要把人送上飞机。
此前婉萍送姜培生离开过很多次了,但只有这一回她心里就像这天气一样,冷冰冰湿漉漉的,一种隐隐的不祥像厚重的阴云压在胸口怎么也散不了。
婉萍就站在飞机跑道边上,一直等到飞机消失在云层才离开。雨虽然不大,但细细腻腻的很快也把她身上的浅紫色衣裙淋透了,回家的一路上她在车里被冻得手脚冰凉,瑟瑟发抖。
姜李氏珍绣见婉萍回来是这副样子,连忙让黄婶去煮姜汤。婉萍是喝了姜汤洗过热水澡才睡下的,但是下午还是发起高烧,家里人请熟悉的私人医生来看诊。打了退烧针却总是反复,西药吃了快一周也没太见效果。急得姜李氏珍绣去中药铺又抓了偏方回来,中药西药混着灌进肚子,婉萍觉得自己简直都成药罐了。
姜培生走后,婉萍就这样病了小一个月,珍绣带着姜小友日日在她床前守着。
姜小友长大一些后倒真如姜培生说的乖了不少,安安静静地趴在床边写字或者看连环画,见婉萍醒了,会剥一个橘子递到她嘴边上说:“小婶,尝尝吧,可甜了。”
曾经姜李氏珍绣说姜小友像姜培生,婉明觉得这孩子哪里像她的丈夫。但现在她瞧着的确是有些像的,不是说长相,而是说性格,特别是他在眼巴巴地讨好人时,那神态样子真是像极了。
婉萍迷迷糊糊地吃了橘子后又睡着,梦里听到一声炮响,房屋哗啦哗啦地晃动。婉萍惊慌地左右环顾,周围都是奔逃的人群,她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只听到那炮响一声比一声近。
看不见父亲,看不见姨母,也没有如怀、珍绣和姜小友,婉萍被裹挟在完全陌生的人群中不断向前,不知走了多远,旁边有涌进来一群当兵的,他们和逃难的人挤在一起,肩膀并着肩膀,后背贴着前胸。
婉萍感到无法呼吸,她挣扎着深吸口气,却被灌进来满腔的血腥味儿。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浓重,婉萍干呕着侧过头,只看见身旁当兵的脑袋缺了一半。她惊恐地叫出来,转过身却见另一边的人没有眼睛。婉萍被吓得跳脚,慌慌张张地回头,又见跟在身后的人肚子被子弹打穿,肠子流了出来.
这周遭都是些什么东西!要么是缺胳膊断腿,要么是缺鼻子少眼,要么骨瘦如柴,要么皮开肉绽,横竖都不像个活人。婉萍夹在他们中间怕得浑身都在发抖。
正在她最恐惧时,婉萍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人牵住了,低头一瞧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长得圆嘟嘟的,很是可爱,脸上的小表情像极了姜小友。他歪歪头,对婉萍说:“娘,你怎么在这里啊?”
这声“娘”叫得婉萍一下子从极度惊恐中回了神儿,她再顾不得周围,连忙蹲下身,仔细端详那个孩子。小小的一张脸五官尚没有长开,不过那双眼睛很像姜培生,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走,我们回家。”婉萍把孩子抱进了怀里,她浑身一下子充满力气,推开挡道的便拼命往前跑,直到再没有前路,脚下只有一条浑浊的汹涌的大河。
婉萍抱着孩子,正犹豫着要怎么过去,一侧头发现河边有个茶摊。茶摊的老板娘正是自己的老熟人陆淑兰,她还是十几年前印象里的那般年轻漂亮,蓬松的乌黑卷发,穿着一身粉色羊毛大衣,垂着一双朦胧胧的睡凤眼,轻笑着说:“真是个糊涂蛋,怎么日子没到就走来这地方了?”
婉萍上前拉住陆淑兰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握在手中像一坨冰块。婉萍下意识地想松开,但顿了一瞬后还是紧紧地拉住了她问:“什么日子啊?淑兰你在说什么呀?”
“你儿子长得真像姜培生,不过太可惜了,他错过投胎的机会,没第二次了。”陆淑兰笑着从婉萍怀里抱过孩子,用劲推了下婉萍的肩膀。
婉萍差点摔进河里,好在是手里还抓着淑兰的胳膊,这才勉强稳住脚。她急着上前抢回自己的孩子,淑兰却笑着摇摇头说:“不急不急,我们迟早要再见的。”
陆淑兰话说完猛然扯回了自己的手,接着狠狠又搡了一把婉萍。婉萍这次彻底失去了重心,惊叫着摔进了河水里。
她从梦中醒来时,见到姜小友正躺在自己身边熟睡。虽然是个荒谬无羁的梦,但婉萍心中却觉得她和姜培生不会再有孩子了,也许姜小友就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婉萍侧头看着姜小友,慈爱地摸了摸他圆润的小脸蛋,这是婉萍对这个孩子头一次生出母亲般的疼惜与爱护。
“也不知道你再长大些,愿不愿意喊我娘。”婉萍轻笑着自言自语。

第六十六章 惨败
1948年4月8日,姜培生抵达兰州,宋主任为人颇是仗义,当晚请了他吃饭。第2天分派下来具体的职务,宋主任让姜培生在自己手下的一支新军里担任少将副军长。由于这支军队暂时没有军长,所以基本就是由他来指挥的。宋主任说得很明白,只要新军训得好,到时候这支军队肯定是归他,升为中将军长也就是几个月里的事儿。姜培生认真研究了西北的作战地图,但没等到发挥的机会,8月南京方面就调宋主任去往华中担任副总司令,率兵团驻守湖北沙市。姜培生带兵离开兰州到湖北时是9月,此时山东和东北同时爆发了战争。大部分人的目光这时候都聚集在东北,盯着那五十万人马要如何从锦州、锦西和山海关内突围,而姜培生却更在乎济南的战役。尽管明知道孤城济南是绝对守不住的,但他原以为这场仗怎么也得打上个把月,但万没想到仅仅八天后济南便失守了,王司令被俘。
1948 年 4 月 8 日,姜培生抵达兰州,宋主任为人颇是仗义,当晚请了他吃饭。第 2 天分派下来具体的职务,宋主任让姜培生在自己手下的一支新军里担任少将副军长。由于这支军队暂时没有军长,所以基本就是由他来指挥的。宋主任说得很明白,只要新军训得好,到时候这支军队肯定是归他,升为中将军长也就是几个月里的事儿。
姜培生认真研究了西北的作战地图,但没等到发挥的机会,8 月南京方面就调宋主任去往华中担任副总司令,率兵团驻守湖北沙市。姜培生带兵离开兰州到湖北时是 9 月,此时山东和东北同时爆发了战争。
大部分人的目光这时候都聚集在东北,盯着那五十万人马要如何从锦州、锦西和山海关内突围,而姜培生却更在乎济南的战役。尽管明知道孤城济南是绝对守不住的,但他原以为这场仗怎么也得打上个把月,但万没想到仅仅八天后济南便失守了,王司令被俘。
与攻城战役一样迅速的还有王司令的思想转变。姜培生在湖北军部的临时办公室里用广播听了王司令在华东电台上发表的演说。浓重的山东泰安话让姜培生感到倍加熟悉,只是与从前的立场全然不同,王司令这回分析了蒋必败的原因,条条框框字字点点说得十分有道理。姜培生心里也是默默赞同的,只是越听越觉得真是讽刺可笑,王司令那么聪明的人从前他会想不出来这些?只怕是想出来了也不敢跟老头子说吧,非得是到了这地步,憋肚子里快发馊的存货才能一口气吐出来。
到了 10 月底,在东北的那场大战也进入收尾阶段,眼瞅着东北是绝对守不住的。国防部决定将兵力收缩集中在徐州以挡住对方南进,此时南京方面也发出调令,调宋主任前往徐州任副总指挥。他考虑了一夜,想到要给某位猪将军当副手就脑子疼,更何况徐州战略地位异常关键,万一这场输了只怕是将来要给老头子背丢掉中国的黑锅,宋主任越想越觉得这个副总指挥的位置太扎屁股,连忙称病推辞了。
宋不肯过去,刚刚从东北葫芦岛撤出来的杜长官此番就又成了倒霉蛋,被任命做了徐州副总指挥。徐蚌的战事是从 11 月初开始至 11 月 11 日,黄兵团已被包围在碾庄,随时都有被完全吃掉的风险。虽然姜培生他们在湖北,但战事会议也是没完没了的开,电话从早到晚响个不停。
11 月 13 日姜培生又是忙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坐车返回军部。路上副官刘章说起来下午自己听到的一个消息:“军长,听说陈先生在南京自杀了。”
“哪个陈先生?”姜培生闭着眼睛,左手压住肚子在慢慢地揉,他近来总是没办法按时吃饭导致肠胃病又犯了,这会儿正疼得厉害。
“布雷先生。”刘章说。
“布雷先生!”姜培生听到名字一下子睁开眼。
陈布雷先生是何人?那可是党国的文胆,基本蒋总裁在公开场合的讲演都由他起草。这其中就包括 1937 年 7 月 17 日那篇有名的“庐山讲话”。是他写的“如果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那时便只有拼民族的生命,求我们最后的胜利”与“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此后八年抗战,他还写了《告入缅将士电稿》、《驳斥近卫东亚新秩序》、《告空军将士书》《抗战周年纪念告全国军民书》等等文章。
姜培生很喜欢陈布雷的文章,他曾经跟婉萍不止一次地说起“布雷先生的文章里有一股文气,要是我能写出这种水平的文章,真要拖着全家祖宗十八代去拜文殊菩萨”。除了文笔,陈布雷更是党国中少有的真清流,和那些面上心里说一套做一套的完全不同,他提倡青年学生从军就把两个儿子送去当了空军。政府要推行金圆券,他就把家里的金银器全拿去兑换了金圆券,带头要做表率。
如此之人,就算与他立场不同,觉得他某些行为过于愚忠,可也实在是讨厌不起来的。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绝对忠诚的人,今日自杀了!姜培生只觉得心里一阵凄凉,此种感觉甚至强烈于听到济南城破王司令被俘。
姜培生问刘章:“消息准吗?”
“应该是准的,消息是从布雷先生的副官里那里传出来的,不过南京想把消息封锁。”刘章开着车说:“那边不乐意对外公布布雷先生自杀,说这种时候‘文胆’自杀难免要动摇军心。他们想用因病去世来做幌子,但布雷先生的夫人和子女非常不满,只怕这事压不住,最终还是要报出来。”
“既然都说得这么细了,那大概就是真的,”姜培生长叹一口气,随后又问:“那你听说原因了吗?布雷先生怎么会自杀呢?”
“具体原因没人知道,只说昨天布雷先生去找了总裁,两人在屋里说了很久的话。回来之后布雷先生就与平日很不一样,他平时回家是话不多的,但那一天他与几位秘书在家里聊了很久,从辛亥革命说起,讲了这些年党国里的诸多事情,尤其是法币和金圆券改革。”说到这刘章也是长叹口气,没办法钞票就是所有人心里的痛点。
自从法币暴跌得比白纸还便宜,8 月政府就强制推行用金圆券来替代法币,同时要求任何人家里不得私藏金银,一律要兑换成金圆券,否则严肃处理。这条法令出来后,姜培生立刻给家里婉萍打电话,跟她讲千万千万不能把书房保险柜里的金条兑换成金圆券,要不然半辈子积攒下的老本就全打包成废纸了。要是有上门检查私藏金银的,就只管让卫兵把门锁上,看看谁有胆子敢公然撬他家大门!
其实也怪不得姜培生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法币暴跌后所有人都对银行印的钞票没了信心。没有人看好金圆券,即使是这样强力的措施也仅仅在 8 月稳住了物价,一两个月光景后金圆券果然开始暴跌。如此情景便是姜培生这种不懂金融的人也看出来,折腾一通无非就是洗劫了有点小钱的中产,搜刮来的钱又流进蒋宋孔陈的口袋里。
“连布雷先生都对党国失望了呀!”姜培生靠在座椅上摇头。
姜培生回到军部后,随便吃碗软烂的面条就睡下。清晨起来又去开了个早会,吃早饭时看到最新版的《中央日报》第 2 版第 3 栏的报道了陈布雷的死讯,说是昨日上午八点,陈布雷先生心脏病突发逝世。
当了一辈子笔头,给人做了一辈子口舌、‘文胆’,结果到死时还要被用于宣传。姜培生烦躁地把报纸团了一团扔进了脚边的火盆里。
他原本想的是等自己在宋主任军中站稳脚,再给婉萍、老娘和姜小友谋划未来的出路,可眼见着徐蚌战役局势越来越不利,从东北来的共军大概也就是这几个月就要往华北推。姜培生每日都琢磨着要什么时候安排家眷离开天津才不会搅动保密局那边的人,能安安全全地去到香港、东南亚或者美国。
11 月 26 号,赶去支援徐州的兵团被围在了双堆集。就像是十来天前吃掉碾庄的黄兵团一样,围在双堆集的此时也是岌岌可危。而更加让人无奈的是,仅仅几公里外杜长官的兵团在陈官庄也被包了个水泄不通,眼瞅着两拨人都要被人包饺子吃掉。
三天后,华北的战役打起来了。姜培生真是抠破脑袋也没想到东北的共军会来得这么快!按照他对党国军队的一贯理解,即便是王牌军,在东北打了那么大一场仗后,怎么着也得休息几个月,再攻华北时得等到春天了。谁能想到他们仅仅休整十来天就迅速推过来?到 12 月中旬,眼瞅着华北的局势岌岌可危,姜培生这一下子着急了!他非得尽快安排家里人离开天津,否则炮弹打来,那可就从港口走不了了。
姜培生给家里打电话,婉萍一接起来就听他在问有没有买到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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