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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念归人(香菇酱)


从 1932 到 1934,这两年里日本人基本控制了东三省,搞出来一个傀儡怪物“满洲国”,1933 年长城抗战失利,又签下丢人现眼的《塘沽协定》。此后整个华北变成日军嘴边的一口肥肉,他们时不时就要搞点小动作,让整个北方没有片刻安宁。
当第一次日军侵犯东三省时,举国上下皆是震惊,当第一次日军炮击上海时,南京城里老百姓对侵略者的恐惧达到了顶峰,可接下来蒋对于日军的容忍,“攘外必先内”的大力宣传下大多数人居然默默地习惯了现状,北方的事情似乎与他们没有关系,大上海依旧是繁华无比的大上海,南京城是固若金汤的南京城。
这样的氛围是一针强效麻醉剂,以至于姜培生在陆军学校进修期间,他对于时局的心思远比不上花在陈婉萍身上的。他们有空就会一起出门,吃了马祥兴菜馆的美人肝、松鼠桂鱼、凤尾虾、蛋烧卖,奇芳阁的什锦菜包、鸭油烧饼、麻油素干丝、牛肉锅贴,刘长兴的薄皮小笼包、三鲜馄饨、桂花糖芋苗以及绿柳居最出名的全素筵席。所谓全素筵席,烧鸭、油鸡、熏鱼、鸡火海参、荷包鱼翅、猴头鸽蛋,叫得口口都是肉,用的却是豆腐青菜,吃得便是个真假难分的调味。
除开这些花大价钱的吃食,姜培生与陈婉萍也走过南京的大街小巷,他们在夏天看了莫愁湖碧连天的荷花,秋日赏过栖霞山的漫山枫叶,冬天里爬紫金山看日落,春天一到更是要抓紧时机出门约会。
虽然一年里只有短短的十来天,但这就是南京城里最好的日子。树正抽条,花正娇嫩,连阳光都和和煦煦。日头成了好好先生,风柔柔地吹着像一位少女的手掌,天气好得像在谈这一场最温柔的恋爱,让这城里的所有人都有幸沾了光。
姜培生秋冬常穿的是栗子色羊毛尼西装,到了春夏便是月白色的长衫。陈婉萍看着他,总忍不住想若是当年姜培生没去黄埔,而是考了个师范或者其他学校,他现在做先生应该也是极好的,腰背挺拔地站在讲台上,笑容温厚,声音清朗,偶尔讲几句俏皮话逗得满堂大笑。
“他应该会讨很多女学生喜欢吧。”陈婉萍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正这样想着,忽然一个小颠簸吓得她慌手抱住了姜培生的腰嗔怪:“同你讲过啦,不要骑那样快啊。”
“好啦好啦,晓得啦。”姜培生用南京话回了一句,笑着侧过身回头看她。
“你看前面的路啦,”婉萍松开手,拉着姜培生的衣服说:“去年春天就说要来白鹭洲看春水垂杨,结果左等右等春日过了你才有功夫。今年好容易来了,你又把车子骑得这样快。真是的!早知道你同我来就是糟蹋风景,我约淑兰来了。”
“我的婉萍大小姐,你真是冤枉死我了。分明是你说想要骑车子吹吹风我才借了自行车,结果现在你又嫌我骑得快。那要不然你骑车子,我坐后面去。”姜培生把速度放缓下来,跟婉萍拌嘴。
“好的呀,”婉萍眉梢一挑:“我可以骑车子呀,只要你好意思坐后面。”
“有什么不好意思?你晓得啦,我脸皮素来厚的。”姜培生故意学着陈婉萍的说话调调,笑着回怼她。
“哎哟,你不要学我说话啦!你这个人惯会取笑我,最讨厌了!”婉萍一边撒娇似地埋怨,一边抬手打了姜培生,巴掌隔着薄薄单衣拍在后脊梁上,“啪啪”两声十分干脆。
“你打我的时候半点也不会心疼吗?记得去年冬天爬紫金山不?隔着厚衣裳,你硬是把我胳膊掐青了。”姜培生嘴角一泯,扮出副可怜相。
“分明是你先笑我笨,我说不过你才掐你的,再说我给你道歉了呀!”婉萍说着声音愈来愈低,微低下头拉着姜培生的衣服说:“你若真受伤,我肯定会心疼的呀。”
见婉萍这样,姜培生发觉自己这玩笑可能开过了,连忙说:“婉萍,我刚才跟你说笑的。我是个军人,红炮子穿心都不怕,怕你打那两下呀。”
“呸呸,什么红炮子穿心!晦气话不能乱讲!”陈婉萍板起脸,抓着姜培生衣裳的手,不自觉攥得更紧,顿了片刻问;“今年夏天你就要从中央陆军学校毕业了,之后你会去哪儿呢?”
“按照道理讲,我现在是不会知道的,要等毕业了统一安排。但是我这人呢?一贯跟同僚关系十分融洽,托人送礼走了走关系,所以这边结束应该还是回教导总队,就守着咱们南京城,哪儿都不去。”姜培生说话时脸上是藏不住的小得意。
“你不走就好!”婉萍顾不得送礼走关系这事儿对不对,只觉得姜培生能留在南京便极好,好心情让她眼里水边的垂杨都更加苍翠了些。
“明年你也要毕业,你有什么打算?”姜培生问陈婉萍。
“爸爸让我去做英文老师。”陈婉萍说。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姜培生接着问。
陈婉萍扁扁嘴角,摇头说:“不知道,感觉做老师也可以,免得到时候我爸爸不开心,又要唠叨我。”
说到父亲陈彦达,婉萍忍不住尝叹口气。从第一次去韩复兴鸭子店算起来,到现在与姜培生已经约会一年半,但她始终没有跟父亲提起过,甚至都没有敢跟陈彦达说自己有男朋友这档子事儿。到现在每次出门,她打的幌子也是找同学借书或者讨论功课。
见婉萍情绪低落,姜培生把车子停下来,问:“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事儿,我想着等时机合适,让你见见我爸爸吧。”婉萍说。
“好啊,”姜培生一口答应,接着又紧张起来:“你同你爸爸提起过我?”
婉萍轻摇了摇头说:“不急在一时半刻,主要是我爸爸不怎么喜欢军人,我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但不管怎么说,初次见面时你千万不要提在教导总队的事情,找个合适的机会先接触一下。我想事情总有例外,他纵然再不喜欢军人,但说不定会喜欢你呢?”
婉萍这样纠结的说词,让姜培生一下子有些无奈,他想了片刻,只能点点头说:“行,我听你的安排就是了。”
春天一过去,到了夏天姜培生比之前更加忙碌,八月份回到教导总队之后便没有消息,再见面时已经快到年关。说是外出有任务,但具体去哪,做了什么,婉萍问起来,姜培生又不肯告诉她,只说自己升了一级,从少校升到中校,可惜职位没变,还是个副营长。
过了新年,婉萍进入大四下学期,功课变得极少,同学们都忙着给自己毕业后找出路,其中心急的开学一个月后就开始实习。陆淑兰家里是开纱厂的,与美国人日本人有许多生意往来,她邀请了婉萍去自家公司,给的薪酬也颇是诱惑。陈婉萍有点动心,但回家跟陈彦达商量后,还是听了父亲的安排去上元高等小学做英文实习老师。陈彦达本来想劝陈瑛也去做老师,可等他开口时,陈瑛自己已经找好了报社编辑的实习工作。
转眼到六月底,毕业生们组织了场毕业晚会,基本能到场的人都准备了小节目要亮亮相,有说相声的,有唱歌的,有诗朗诵的,最次也要在大合唱里凑个份子,反正台下都是被邀请来的亲戚朋友,不求文艺水平有多高就图个热闹,也算给大学生活画个句号。婉萍为此专门请教了夏青,弹着她并不怎么熟练的琵琶,要跟陆淑兰一起在台上唱首苏州评弹《无锡景》。
这样喜气的日子什么矛盾都得冲淡三五分,婉萍是这样想的,所以晚会那天她不仅邀请了家里人,更是叫了姜培生来。不过提前同他再三嘱咐过,不准穿制服,见了面更不要提自己是教导总队的,就陪着她父亲说说话,关系搞得熟络一些了再谈往后的事情。所以当天晚上六点半,陈彦达在女大门口见到的姜培生是穿着月白色长衫,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模样。
尽管婉萍昨天才同陈彦达说起自己有个稳定交往的对象,但其实这一两年里,陈彦达早就感觉到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养在身边那么多年的小囡囡,言谈举止有变化,老父亲心里是很明了的。
婉萍和陈瑛下午就去了学校做晚会准备,此时只有陈家人和姜培生在校门口。陈彦达看着姜培生,问:“婉萍说你也是老师?”
婉萍明显没对陈彦达说实话,姜培生心里明白,女儿骗父亲可以有一百个理由,但他要是敢骗陈彦达,这事情就讲不清了。姜培生暗自琢磨会儿说:“不算吧,我是教导员。”
“什么教导员?”陈彦达问。
“就是组织人一起做运动那种。”姜培生含糊地解释说。
“哦,体育老师。”陈彦达点点头,说:“你中央大学毕业的,怎么想着去做了个体育老师?有点大材小用啊!”
“个人偏好吧,”姜培生苦笑着说:“往后若是有机会。我也可以做些其他工作。”
“不用换其他工作,我觉得体育老师也挺好。”陈彦达拍了拍姜培生的胳膊。这小伙子身量很高,相貌周正,身体颇是结实。虽然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类学者书生样子,但人瞧着倒挺温厚老实,往后居家过日子应该不会太差,陈彦达勉强能松口气,说:“走吧,七点开始,再晚咱们就来不及了。”
晚会在礼堂举行,开场是陈瑛她们的大合唱,唱的是当下最流行的《风云儿女》主题歌《义勇军进行曲》,音乐响起来台下不少人也跟着唱,一下子就把晚会气氛顶到了激情澎湃的高潮,接着是团结抗日的诗朗诵。直到晚会的后半程才有了悲春伤秋的节目,婉萍与淑兰的苏州评弹被排在倒数第三个,到九点才轮到她俩。
婉萍穿了身时髦的高立领修身旗袍,银色镶边,青绿色底子上大片的白色百合花,并排的陆淑兰则穿着粉色的高领旗袍,上面是细碎红梅花瓣。姜培生坐在台下,心里想着自己的眼光真是好,当时做旗袍时婉萍还犹豫要不要跟陆淑兰做成一样的粉底红花,是他坚持说青绿色好看。现在一瞧,果然是婉萍更加出挑,台上的冷光落下似月光般,青色疏离,偏婉转柔媚的声音唱着“我有一段情呀,唱拨拉诸公听”,此如隔帘赏月,最是动人。
姜培生看着台上人正沉浸在喜悦里,忽然听到旁边夏青冒出来一句:“婉萍好像唱跑调了唉。”
“有吗?”“哪有跑调啊?”姜培生与陈彦达同时出声,两人一左一右侧过头目光撞在一起,陈彦达见到姜培生笑了笑,对夏青说:“都没听出来跑调,你不要乱讲。”
“怎么说不得嘞!哎呦,话就是说嘛,还是咱们婉萍命好。”夏青酸溜溜地怼陈彦达。
“婉萍不能跟你比,小孩子唱着玩玩。不要较真。”陈彦达拍了拍夏青的膝盖,低声安慰。
婉萍的节目表演完,后面也是他们英文系的,几个女生唱了两首姜培生听不懂词语的外文歌。晚会结束,陈彦达对姜培生的感官整体还算不错,至少在无条件维护婉萍这点上与他达成共识。
“有空周末可以来家里坐坐。”陈家人在礼堂外等婉萍和陈瑛时,陈彦达对姜培生说。
姜培生正要回答,这时后面有人叫他的名字:“培生!”
“培生!”听到这个名字陈彦达浑身一个激灵,他环看了圈就见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朝着他们径直走过来,来人拍拍姜培生的肩膀,说:“真是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姜培生只觉得后背一凉,硬着头皮跟同僚笑:“来看个朋友。”
“女朋友吧!早知道我们一起来了!”同僚上下打量了一遍姜培生,问:“哎,你怎么穿的是常服,还戴眼镜呢?”
姜培生尴尬地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同僚注意到他身边的男人脸色阴沉,一时间有点搞不清眼前的状况,只能指着后台方向,自我开解:“我去找我女朋友了,有机会咱们再聊。”
同僚这话说完迅速离开,姜培生侧身再看向陈彦达时,他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笑容,阴沉至极,嘴角也掉下来,盯着姜培生问:“我女儿告诉我,你叫姜大满。你为什么骗她?”
“我没有骗她,她都知道。”姜培生顶着陈彦达刀子似的目光说:“而且她也没有骗您,我乳名的确叫大满。土地大丰收,稻谷堆满仓的大满。上学了,才改名叫培生的。”
“好,就算这件事你没骗我,那你为什么骗我说你是体育老师?”陈彦达控制不住情绪,拔高声音。
“我没说我是体育老师。我跟您说了,我是教导员,带很多人一起运动的。带兵打仗不就这样吗?”姜培生解释得小心翼翼,但丝毫不能改变陈彦达越来越愤怒的事实。
“油腔滑调!满嘴胡言乱语!就凭你肚子里的丁点墨水,跟我玩文字游戏!真是……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你个骗子!滚蛋!”陈彦达怒火中烧,手指几乎要戳在了姜培生鼻梁上。
姜培生从小长到大,头一遭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怒骂。他心中有火,同时觉得自己也很委屈,想等婉萍来了再解释,但见陈彦达又要开腔骂人。他实在怕自己控制不住火气跟陈彦达发生冲突,只能向后退了一步,拱拱手说:“陈先生,我先走了,我是不是骗了婉萍,请你自己去跟婉萍对峙。我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隐瞒过任何事情,至于她为什么要隐瞒您,我想这是您家庭内的事情。她没有告知我,我也不敢妄自揣度。”
陈婉萍抱着琵琶从礼堂后台出来,她尚未走近就看见姜培生快步走向校门,而站在礼堂外的陈彦达阴沉着脸,姨母夏青紧张地拉着弟弟如怀。婉萍晚上的喜悦瞬间散了一地,她有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谎言被戳穿了,父亲知道姜培生的身份,看样子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第十五章 分别
陈彦达可以指鼻怒骂姜培生,但对着自己女儿,那些难听的话他是骂不出口的,只能黑着脸用沉默表达愤怒。一路回到家里,陈彦达把自己关进书房,婉萍敲了敲门,却听见里面茶杯碎裂的声音。陈婉萍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父亲这样生气,她默默地靠墙立在门外。夏青也不敢过来劝父女两个,借口哄儿子睡觉躲进了小屋。倒是陈瑛走到婉萍身边陪她站着,听见里面好半天没有动静,低声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挺久了,大概一年多,具体多少日子我也没数过。”婉萍心情很是低落,声声音弱弱的像小猫一样。“都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跟表叔表婶说呢?”陈瑛问。“怎么说?”陈婉萍侧头看向陈瑛,说:“爸爸张口一个小兵头子,闭口一个小兵头子的。不管我怎么说,他都是要发火的。”“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今天要让姜培生一起去毕业晚会呢?”陈瑛接着问。“去了也没让他说自己就是教导总队的啊,我是想先让爸爸与培生熟悉一下。等他接纳了这人,我再讲实情,这样前面有个铺垫嘛。”婉萍的小脸皱巴着,低声嘟哝:“我哪里会想到爸爸把这事理解成我故意骗他,结果火气比预想的更大了。”“再说……再说我也没有骗他,是他自己那么想的。”陈婉萍的话音刚落,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陈彦达瞪着婉萍,脸颊肌肉紧绷,压低声音:“什么叫做我自己想的?来!婉萍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跟我说小兵头子在中央大学念的书?为什么跟我说他刚毕业一年在学校当老师?”“我可没有说他是中央大学,我说他念的是中央的大学。32年他从上海打仗回来在中央陆军学校进修了两年,中央陆军学校难道不是中央的大学吗?我哪里有骗你……再说我也没讲过他是老师,我说的是他大学毕业后去了官方机构教育人。军队不也是官方机构,带兵不一样是教育人。爸爸,你自己想错了,不能全怪我。”婉萍自知这话说出来其实并没多少道理,垂着头根本不敢抬眼看陈彦达。这说辞把陈彦达气得够呛,他抬手要打女儿,但手停在半空顿了几秒又无力地垂了下来,深吸口气,摇摇头…
陈彦达可以指鼻怒骂姜培生,但对着自己女儿,那些难听的话他是骂不出口的,只能黑着脸用沉默表达愤怒。一路回到家里,陈彦达把自己关进书房,婉萍敲了敲门,却听见里面茶杯碎裂的声音。
陈婉萍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父亲这样生气,她默默地靠墙立在门外。夏青也不敢过来劝父女两个,借口哄儿子睡觉躲进了小屋。倒是陈瑛走到婉萍身边陪她站着,听见里面好半天没有动静,低声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挺久了,大概一年多,具体多少日子我也没数过。”婉萍心情很是低落,声声音弱弱的像小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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