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茆七想,这难道是爸爸?
班善因很快来了,见门全敞开,连端着的食物也来不及放下,先将门关紧实,像是怕被人看见。
茆七看看她,对她的行为挺不解的。
这男人不是爸爸吗?看班善因惊悚的样子,难道是情人?还是在自己家里约?
不怪茆七头脑风暴,毕竟她现在十岁的躯体里装着三十岁的意识。
“快坐,别拘谨。”班善因向男人做个请的姿势,然后将餐食放在唯一的一张桌上。
男人点头致意,扶着桌沿缓缓坐下,行动艰难的样子。
这么客气,茆七自行否定,不是丈夫,也不是情人。
班善因也让茆七坐好,给她分血肠,给男人分,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出去拿东西,走时也不忘将门掩好。
茆七和男人面对面僵坐,正犹豫吃不吃食物,男人那边已经吃完自己那份食物。解决挺快,显然饿狠了。
班善因最后端来的是两碗鸡汤和一碗中药,一碗汤给茆七,一碗给那个男人,中药碗则放另一边放凉。
“先生腿摔了,喝点汤补补,吃饱了歇息一晚,明天就好走了。”班善因说着自己也坐下,抓起筷子夹血肠吃。
茆七听了话,原来男人不算熟,暂时收留的。她进屋时巡视过,这里没有男人的物件,她的爸爸是死了吗?也许吧,怪不得她一点印象也没。
茆七出神的期间,班善因的筷子敲响她的碗,“阿七,快点吃饭!等会要喝药。”
“哦。”茆七听话地夹起一块血肠,放进嘴里。吃就吃吧,她妈不会害她,而且她在三层也吃过。
热腾腾的中药味儿散得特别浓郁,几乎整间屋都能闻到。
茆七不喜欢这个味道,更没胃口,她心不在焉,时而看看这里,时而看看那里。
班善因吃饭认真,一口接一口地咀嚼。
那男人在低头喝汤,一口一沉思,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茆七就吃两口,实在吃不下,汤也只喝了一半。班善因没有责怪,捡着吃了收拾碗筷。
中药也正好凉了,班善因回来催促茆七喝,说:“这是村医开的药,给你们女孩子补身体,快喝了。”
“我不想喝。”茆七拒绝这苦玩意。
班善因装作生气瞪她,“不喝怎么行呢?都喝了几年了,也过来了,别耍小性子哈。”
班善因将中药送到茆七嘴边,直接喂她,“啊~张嘴,乖,快喝……”
茆七苦着脸,妥协地张口。
“诶等等!”
班善因动作停了,茆七得救地挪开半步,冲鼻的药味终于散了些。
“先生怎么了?”班善因问。
男人说:“我懂点中药,闻着这药里面有黄芪,五味子,丹参这些药味,想看看药渣可以吗?”
这男人是班善因在荒郊野林救回来的,当时他确实背个药兜。因为脚摔了不好行走,药兜累赘,便扔在原地。
应该是个懂行的,即使疑惑,班善因还是去拿了煎药的砂锅,“那,药渣在这里面。”
男人抓住砂锅把手,凑到烛火下,细细地翻看。片刻后,他放下药渣,得出结论:“这是催熟的中药,我看你女儿个头都比同龄孩子高大,为什么要喝这种药?”
班善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她问:“是催发育的药吗?”
“是。”
得到确认,班善因变了脸色,缓缓地跌坐到凳子上。
茆七不明白她怎么了。
班善因倏然转过眼睛,望向门口方向,双目迸发出愤恨的光亮,下颔咬得紧绷。
她咬牙切齿地说:“我送出去六个孩子,每一个都回不来,我就剩一个小七儿了,他们!他们好狠的心!”
第63章 最安全的地方在我的身体下面
从常华小区离开的第二天, 江宁再次去了连珠村,不过这次是开挖掘机去的。
他问过街道,拆迁搬离期限定在3月底, 正式拆迁是4月1号。但是1号茆七还在连珠村, 虽然他仍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但看得出来茆七还停留在那,是有必须而为的急事, 估计行李什么的都来不及收。
连珠村旧址只开发了小部分,还有大部分仍处于废墟状态,其中就包括茆七老家的23号门户。也是穷途末路, 他只能试试看在这里能否挖出点什么东西。
当然,挖掘机是租的,租的那种小型的,由租赁公司送到报亭边的小广场。江宁等到挖掘机后, 便攀上去直接开进连珠村。
上学时玩的好的同学家里就是开挖掘机的, 江宁学过会开,不过无证驾驶,但事到如今无所谓了!挖掘机驾驶座四面通风,他坐在上面,凌空的角度看连珠村。
一座座废墟中隐约可见门牌号, 有的还半挂在废土墙上, 有的风化掉边缘掉进砖土里,有的直接碾进了泥土里,只能从边角分辨出那是一张门牌。
说来也巧, 23号江宁路到过,就是那扇铁窗所在的位置,门牌就挂在塌得就剩半边的墙上。
路崎岖不平, 抖抖抖地就到了23号。
行动没报备,私自去的,未免半道被发现举报,江宁速速开始。之前拆房就将钢筋折断了,现在剩的是堆砌的砖墙块和家具残骸。
私人物品什么的应该压在家具下面,江宁先操动挖机臂将砖墙块挖走。这个过程比较冗长,砖墙块不集中在一处,还得挪位操作。
江宁这边匡嗤匡嗤热火朝天地挖,而小广场外有个男人扶在报亭的摆台上,问老婆,“婆,我看见有辆挖掘机进村了,是哪个单位在搞施工?”
大早上的,老阿婆在打盹,忽听声音,睁眼一看,是对边的老麻子的儿子小麻子。
老阿婆慢吞吞地说:“我是看到了挖掘机进村,但不清楚什么情况。”
麻小焱哦一声,“那我自己进去看看。”
麻小焱转身走了,他边走边扯了扯身上T恤,藉着低眼的姿势特意往路两边瞅瞅,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没有,便就继续往前。
日头渐高,温度也上来了,江宁挖得大汗淋漓。好在砖墙块大部分被清理开了,此时有些微风吹拂,他关挖机,短暂地休息一下。
江宁将脸探出去,好让风吹去身体的炎热和汗水。
风从遥远来,他看到废墟之外澄净的天空,天空之下,又是延绵至此的废墟。
坚硬的砖块被江宁移走了,露出一些大件家具和软装,也露出了茆七生活过的痕迹。
江宁重新坐回驾驶座,操控挖掘机将床和柜子这些大件移开,因为木质腐化,移开时会掉出一些物品。有衣架塑料袋衣服那些,都褪色了,看着里面有女孩子的校服裙。
本着不错过任何机会的初衷,江宁跳下挖掘机,亦步亦趋地走进废墟堆里,一一翻找着那些杂物。
内衣,T恤,梳子,发夹,他在翻看这些旧物时,有一个很强烈的感受,这座房子就像是茆七过去记忆的尸体。他挖掘的行为,就像茆七说过的:没人愿意像被剥光一样,被展开身体,任人窥探隐私。
即使这具尸体已死去。
江宁蓦然停手,心底突然压抑得进行不下去。他起身缓缓,手机突然响了,他深呼吸一下,接通。
“喂,我是……你们修护好电脑系统了吗?……我现在没空,要不你加我微信,将刘献金的图片发给我吧。好,谢谢你啊。”
挂电话,江宁低头点开微信,通过好友,等待对方发图片。图片很快发过来,他低头专心拉照片时,挖掘机后面闪过去一个人影,静悄悄地离去。
缩放图片,江宁放好手机,并未看见那个人影。
微信发过来的是户籍档案室的工作人员拍的刘献金身份证信息,他不是江然。
缓好了,江宁回到挖掘机上,刚刚的床和柜子没有他想找的东西,只能再继续挖。
接连挖到了男人的衣物,和电风扇电视机这些家电。也是奇怪,搬家衣柜那些大件不要可以理解,电器比较贵,也不带走吗?刘献金借钱还没还,手头应该不宽裕才是。
带着这个疑问,没再掘出来新东西,失望归失望,也是意料之内。江宁摇机臂将砖块放回原位,大概的整理,只要不堵着原来的路就行,整理完就准备走了。
“喂!喂喂!你是谁?”
“喂!停下!”
什么声啊?江宁探头出去,脑袋转了半圈,看见五十米外有两名警察,正指着他这边喊。
“你哪个单位来作业的?有施工证吗?快停手!”
完蛋了!江宁行动没报备,被辖区民警逮到,估计要控他一个损害设施跟偷窃罪。他想要跳下去,慌乱中手猛地撞到挖掘机摇杆,机臂“匡”的重重一下,撞倒了最后立着的半扇墙。
余光瞄到什么,江宁咬咬牙又缩回驾驶座,迅速操机将墙下的一块木板推开,看见一个军绿色手提尼龙袋。他着急起身,脚往外探,手掌一撑座椅,人轻捷地跳到地面。
然后拔腿跑向尼龙包,手一勾,包一甩到背上,两腿生风似的一溜跑出连珠村,进了街市,将那两个民警远远地甩掉了。
至于挖掘机嘛,反正大件也偷不走,后续会有人联系租赁公司。江宁也不怕被查到,因为他租挖掘机时留的老许名字电话,老许在职,处理这些事比他活络。
江宁在心里默默给老许道个歉,刚好走到一个网吧门口,他进去开了一个包房。关上门,在沙发上倒开尼龙包里的东西,挺让人惊讶的,里面的物品居然是干爽的,并且保存完好。
真是亏了有木板挡着,尼龙包也防水,才没被风吹雨蚀。
包里倒出的有衣服,小钱包,纸巾之类的女生用品,江宁伸手扒拉了下,摸到个硬质东西,裹在衣服里面。他预感到什么,蹲下身来,两手从包裹严实的衣服里剥出一个带锁的本子。
心下又惊又喜,江宁抓起本子四面地看,还真是以前上学时女生之间流行的带锁日记本。他太急切了,又迫于形势,徒手使劲拽开了锁,一翻翻到了最后一页。
满张横格里,只写了一行字:4月1日,刘献金死了。
推测得到证实的这一瞬,江宁的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
刘献金真的死于4月1日,茆七真的有记录习惯,那日记的前页呢?会否有江然的消息?
江宁激动地翻页,包间做了隔音,只有书页发出的唰唰声。
“呜呜——”
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江宁原不想理,在看到是老许时才接,“喂?”
仅仅两秒,老许隔着话筒的暴怒敲击着江宁的耳膜,他赶紧放下手机,不用外放都能听清楚。
“江宁——!你最近疯得还不够啊?哈?真是,我这条老命不够你玩的!别给我见到你,我非要弄死你不成……”
江宁不吭声,任老许发牢骚,任他骂,自己则是紧张地翻着茆七的日记本。
“唉!我真是被你搞死了!算了,我求老汪跟地方拆迁办联系,编个名头混过去。还有啊,刘献金的失踪已经正式立案。”
江宁翻页的手指一顿,缓声说:“我知道了。老许对不起。”
电话摁断,江宁深深地叹气。
仲翰如说当日没见到茆七,江宁向他同行的竞赛同学证实过,确定是事实。再结合已知线索,刘献金最后的时间是和茆七一起,刘献金的死茆七有极大嫌疑,那他的尸体她独自一人会怎么处理?
就地掩埋不现实,拆迁队在当日就要接收这个村子。抛尸也不实际,茆七哪来的力量和手段,那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莫名地,江宁想起老阿婆说过的话:“我还记起刘献金家的丫头,叫什么七的,她以前经常去猪圈看猪吃食,也不怕臭味,还给猪喂东西。”
“这你就不懂了吧,猪杂食,什么都吃,同类都吃。”
思及此,江宁手心冒出一层细汗。
没有受害人尸体,这案子还能叫案子吗?
视线里,是已经翻到第一页的日记本,上面工整地书写:
我姓茆,行七,叫茆七,来自深山里的茆村。我的家不大,院子有棵香樟树,清明节时,香樟树就会开花。阿妈烧着金银纸时,会跟我说死去的哥哥们的事……
昨夜吃完饭,简单洗漱后,班善因便熄灯,催促茆七赶快上床睡觉。
这房子就一间卧室,一张床,茆七躺好后不久,班善因也上了床,紧紧地抱住她。
山间夏夜凉快,茆七被她抱着没什么不适,但是很久后,她都没有松开的迹象。
茆七不适应这样的亲昵,扭了扭身子,然后额头沾到一滴湿。她屏住呼吸听,听到班善因隐忍的啜泣声。
不知怎的,茆七心头划过一丝难受,她小声问:“你怎么了?”
不料班善因抱她抱更紧,哽咽着哭腔说:“阿七,那药我们不喝了,以后都不要喝,不喝就好了。”
“嗯,我知道。”
班善因仍旧在抽抽嗒嗒地抽泣,茆七已经说好了,为什么她还这样?
茆七问:“你为什么还哭?”
班善因平着声音否认:“没呢,阿妈没哭。”
她起身在床头摸索,拿到手帕擤鼻子,然后清几下嗓子,再次躺下来。也没抱茆七了,翻身侧向外睡觉。
过了许久,班善因又侧过身来,用手轻轻在茆七的眼皮上摸。
茆七不属于这里,没有睡眠,她只是闭着眼。班善因也许是想确认她有没有睡,摸了摸就离开了。
一会儿后,一声重重的叹息响起。
“我的七儿,是阿妈对不起你,”
夜比想象中长,在西北区精神病院里难得的安静,在这里竟成折磨。茆七好不容易躺到天亮,等班善因起来后,她也跟着起来。
门口有光亮透入,看着像是天亮了,但是室内显暗些,打眼一看发现木扇窗户的边缝都用纸浆糊住了。怪不得没光。
茆七走出卧室到大厅,再到院子,发现那个男人不见了。班善因在厨房忙活,她就在院子里转,耳尖地听到潺潺流水声。
茆七顺声去,扒着竹篱笆看见屋后有条溪流穿淌而过,时而有鱼跳跃,闷闷地“咚”一声。
“阿七,你在干什么?”
茆七转头,看见班善因站在厨房门口,因为天光,她的面容更清晰。其实她看得出有年纪了,口角微微下垂,眼尾即使不笑也有纹路,目光慈和,但透露出几分疲惫。
她现在年纪应该比茆七大不了几岁,可看起来像40几岁。
见茆七不说话,班善因再次叮嘱,“千万不要蹚溪水抓鱼,那是饮用水,很珍贵的。”
也许是以前玩过水,班善因才如此叮嘱,茆七乖觉地点头。
班善因满意了,转身进厨房,迟疑几秒,再次回头说:“你要是无趣就去找明明玩,她在前面,你看到没?”
说完,班善因忙碌去了。
茆七真看到院子前边有个女孩子,像是不远那屋的。那女孩子也看到她了,使劲地朝她招手。
刚好茆七对这里好奇,就顺便走走看看。她出了院子,女孩也小跑着迎过来。
“茆七,你吃了吗?”
“没。”
女孩叫明明,那就是茆明明了,她个头跟茆七差不多高,比较瘦弱,人有种营养不太吸收的骨骼感。
茆七站到院外,更清楚地环顾整个村子的面貌。这里的房子都是土坯房木门扇,隔四五十米一家,几乎家家院子都种树,且都是香樟树。”
茆明明见茆七专注地望着什么,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茆明明家房屋背着,茆七看不见她家是什么树,于是问:“你家也有香樟树吗?”
“嗯,阿妈说是生了女儿都要种的,以后出嫁打陪嫁箱子用。哦对了,芳芳姐姐要出嫁,我们等会去吃酒,你去吗?”茆明明说。
茆七不清楚班善因的计划,摇头说:“不知道。”
茆明明捉住茆七手臂,带点恳求地说:“不单是婚嫁酒,还有送出行,这一批轮到我哥了,我想让你也看看我哥英勇的样子,请你一定要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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