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岁的眼睛能见到光了。
“我看你绑那个匕首都好多天了,”容绮萦边对着中药挑挑拣拣边说道,“干嘛用的?”
“给家里弟弟缠着玩的,”叶鸢笑着,“但是又怕他伤了手。”
“谁拿匕首当玩具啊?”容绮萦笑着说,“匕首有什么可玩的,最多也就防身用用,用不好只怕伤了自己,又不像正经的武器,使得高明还能去参军。”
“匕首也是好用的武器,”叶鸢摇摇头,“只是会用匕首的人太少了。”
容绮萦挑眉,“怎么?你见过匕首用的好的人吗?”
叶鸢想着,我用匕首用的就很不错。
她甚至没有遮掩就直接打断了这个话题,“容姐姐,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进军营看看啊?”
容绮萦整张脸都堆满了疑问,“进军营干什么?”容绮萦小声道,“你想参军?”
殷朝允许女子参军,只是参军的女人太少了,军营里也不会专门为女性的衣食住行提供特殊的照顾,谁也不知道在军营这种全是男人的地方,女人的生活会有多大的不方便。
叶鸢思忖了一下要怎么解释,倒没说话。
“军营全是些糙汉子,虽说都是保家卫国的勇士,但是难保不会有那个心存不轨的,”容绮萦严肃的说,“那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你这么小这么漂亮一个女娃,到军营里,一不小心就得被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叶鸢安抚一般的笑笑,“容姐姐你别激动,我也没说我要参军啊,我就是说想去看看。”
“军营是严令禁止外人进入的,”容绮萦冷静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太激动了,“不过演武场看管得倒是没那么严,”容绮萦又捡回刚才因为激动而停下的活计,“演武场距离军营还有段距离,我相公每月会去演武场的军医处送药品的补给。”
叶鸢惊讶地看着容绮萦,自己不过是问问情况,看看找个什么由头进军营能名正言顺些,没想到这还有送上门来的捷径。
“张大哥还会去送药?”叶鸢弯了弯嘴角,“是哪一天呀?”
容绮萦有些戒备地看着叶鸢。
叶鸢五官偏淡,平日里总是一副冷清样子,刚刚的一笑却甜美无比,叫她心中有些不安,“我可没说他能带你进去,你别这么对着我笑。”
叶鸢把眼睛睁大,湿漉漉的眼睛让这张本来清冷的面庞多了几分无害,“容姐姐我们认识这么久了……”
“别,”容绮萦翻了个白眼,“也就认识了半个月,”可是目光一对上叶鸢无辜的眼神自己的话语反倒先弱了几分,“我也没说不让他带你去啊。”
叶鸢收敛了一些,淡淡地笑了下,这是答应了。
“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想去军营,”正巧第二天就是张威送药材到军营的日子。容绮萦把赤鹰军的规矩讲了,心中却仍是有些不安,“你可别进去给我惹祸。”
“容姐姐放心,”叶鸢也明白容绮萦的顾虑,只是这祸她是惹定了,没办法给容绮萦保证,只好换个方式给容绮萦吃定心丸,“我要是惹祸了自己担着就是,还能让你和张大哥吃亏不成。”
容绮萦一时语塞,也没听懂叶鸢话中的深意,只当叶鸢是答应了,“你答应不惹祸不就好了,你这丫头可真是……”
叶鸢回到家,进院子就看到阿岁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朝着门口的方向茫然地望着,在她进门后似是在判断着什么,脸上缓缓绽开了笑。
真好看。
八月的榆城这么热,看到阿岁这样对着自己笑,似乎周身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叶鸢察觉到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站在门口没有动,微微偏了偏头注视着坐在小马扎上的阿岁。
阿岁站起身,笑容更深了些,“叶姐姐你回来了。”
叶鸢眯了眯眼睛,这感觉有点像在山上的时候,自己每次出门回到庭院,看到白明酌时身心舒畅的感受。
看美人的感觉就像是心灵得到了净化。阿岁和白明酌的眼睛很像,仿佛时光于此刻倒退,她仍无忧无虑地在山中练武,跟着白明酌学医学策论军事……叶鸢走到阿岁身边,“你能看见了?”
阿岁抿唇,小声说,“我能看到光了,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不过能看到些许姐姐的影子。”
叶鸢也笑了,这还是来到榆城后自己医治的第一个病人。挑战这样棘手的毒性,这种成就感叫她打从心底里觉得开心。
叶鸢还未察觉,能让阿岁这个和自己同吃同住了半年的少年好起来,她心中真的很开心。
叶鸢取了一条黑色的宽发带轻轻地把阿岁的眼睛蒙住,“现在你还不太看得清,眼睛还很脆弱,不能对着刺眼的光看太久,怕是会伤了眼睛。等三日后再摘下,那时候你就能够完全看得见了。”
阿岁顺从地让叶鸢将发带蒙在眼睛上,突然说道,“叶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医术这样高超,我……”
叶鸢捏了一下阿岁的肩膀,“没什么的。”
阿岁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自己身上的毒是那老贼花了心思的,叶鸢能解此毒让自己重见光明,这样高超的医术,总不会是平平无奇的医者。
可是问……却也不知道从何问起,自己不了解叶姐姐,叶姐姐同样也不了解自己。这种心照不宣谁也不去探寻的感觉,很有默契,但是也让人很沮丧。
“你的耳聋需要久一点,”叶鸢补充,“但慢慢调养好好用药是会好的。”
阿岁摇摇头,眼睛能好起来已经是命运的恩赐了,哪敢奢求许多,“没关系的叶姐姐,能有些许改善已经很好了。”
叶鸢把食盒放好,拉着阿岁的手腕坐下,把绑好的匕首递给他。“我看你手上的茧子应该是惯用刀剑的,”叶鸢引着阿岁抓匕首的尾部,“你现在身体调养得好些了,虽说不能练剑,但是玩玩匕首无碍的。”
阿岁惊讶道,“叶姐姐懂这些?叶姐姐也习武吗?练得是什么武器?”
“最习惯的还是软剑,”叶鸢回答,“其他的也会一些,只是用起来总是没有软剑方便。”
叶鸢看阿岁脸上的惊讶收不住,笑着写,“等你彻底好了我们可以切磋一下。明天我有事办,可能回来得晚,你不要着急。”
演武场。
张威看着叶鸢站在教场中间开辟的比武台旁,盯着上面打斗的士兵看,好奇地问:“一帮大老爷们打架有这么好看吗?”
叶鸢点点头,“确实好看,不过台上这二位的破绽过于明显,看着不过瘾。”
张威觉得好笑:“小姑娘家家的还懂这些呢。”
叶鸢没解释,笑了下:“张大哥你先去军医处送药吧,我自己在这再看一会儿。”
张威心中担心,小声和叶鸢说:“这些兵油子多少年没见过女人了,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不好吧。”
叶鸢歪了歪头,笑了一下:“赤鹰军军纪严明,哪有人敢在军营内互胡作非为?”
张威一时语塞,也不再劝:“不知道说你点什么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小心些。”
叶鸢摆摆手,“知道了张大哥,不用担心,快去吧。”
比武台上身材壮实高大的男人拿着把大刀,第二次把对手摔下台,喘着粗气,瓮声大吼:“还有人和我打吗?别怂啊!就刘丰这点水平都不够看的,能不能来个能打的?”
叶鸢听到身边有人小声“呸”了一声,男人在台上吼:“怎么着?怕了?都不敢和老子打吗?”
赤鹰军的精锐平日训练有自己的教场,闲杂人等无法进入,平日里大部队在演武场训练,那男人心中有恃无恐,根本不怕有什么武艺高强的将士站出来。
叶鸢眯了眯眼,对着比武台喊:“我来!”
比武台上的男人往这边瞟了一眼,笑出了声:“嗤,哪来的小破孩,还是个丫头片子,就凭你也跟你爷爷我打?别把尿布扯坏了再哭着回家找妈妈。”
叶鸢也不恼,清越的声音喊道:“怎么?你怕了我不成?”
男人沉下脸:“妈的小丫头片子蹬鼻子上脸!滚上来看看爷爷怎么揍死你的!”
台下的士兵有人担心叶鸢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小声在旁边说:“军师在二营的比武台巡查,一会儿就到这边来了,王哥你可别闹大了。”
“是这丫崽子找我打的,”被叫做王哥的男人撇着嘴,满不在意地吼道,“赶紧滚上来!”
叶鸢慢条斯理地把自己衣摆多余的装饰绑到了腿上,“急什么啊,来了。”说着话轻轻一跃便跳到了比武台上,“还请指教。”
话音刚落,只见男人已提着刀急吼吼地扑了过来,叶鸢凝神从男人身侧闪避,左腿发力向上跳,右脚精准地踢在了男人膝盖窝的位置上。
借着右脚的力道,叶鸢的衣袖甩向男人右肩膀,男人只觉得肩上一重,身子一轻,整个人就栽倒在了比武台上。
叶鸢顺势在男人肩膀上蹬了一脚,男人直接从比武台上摔了下去。
“我瞧着你喜欢摔下比武台,让你也体验体验。”叶鸢摇摇头,从比武台旁的武器架上抽了一把剑,“有没有人想和我打呀?”
一位士兵翻身上台,将手中的刀藏在身后,有礼地对叶鸢点了点头。叶鸢没想到这样看上去沉稳有礼的男人,张开嘴说出的自以为是的话语让她听着只想一剑挑了他:“我来和姑娘打吧。老王定是大意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打不过你这样一个小姑娘。你们这些小娃娃就是喜欢胡闹,我说这话你可别不高兴,演武场就不是你这小小女娃该来的地方。”
叶鸢心里想,我还真的不高兴:“少废话,打不打。”
男人举刀,“姑娘请吧。”
随即男人的刀便势头凶猛地对着叶鸢的左肩砍来,叶鸢向右前方纵跃躲过这一刀,手中执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尖直指男人提刀的手。男人反应不及,慌忙后撤,却见叶鸢的剑拐了个弯直直地挑上了刀环,男人双手还在向后用力躲闪叶鸢的攻势,而叶鸢则直接向自己的右后方用力,挑上了男人的刀。
男人始料未及,手中的刀毫无防备地被叶鸢挑飞。男人慌张地想要反手制住叶鸢的剑,叶鸢却欺身而上,执剑的手躲过男人伸来的手,向后微微错开,剑柄对着男人的手狠狠一砸,男人吃痛的瞬间,叶鸢的剑尖已经逼近了男人的咽喉。
比武台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到远处的比武台的喧闹。整个打斗过程发生在瞬息之间,在旁观的士兵看来,男人不过出刀的功夫便已被制服。
叶鸢放下剑,向后退了一步,扫视四周,轻声笑了笑:“怎么?还打吗?”
于是叶鸢再一次在瞬息之间解决了一位挑战的士兵。
周围的士兵都专注地看着叶鸢的打斗,全场雅雀无声,每一个士兵心中俱是惊涛骇浪。
在又一个男人跳上比武台的时候,一众士兵惊呼:“军师!”
叶鸢惊讶地看了看四周,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男人身上,带着一丝不确定:“谢军师?”
男人点点头。
叶鸢认出谢军师属实简单。
和军营里其他粗壮黝黑的将士不同,男人皮肤相对白皙许多,不像是在军中多年,反而更像个文弱的书生。体型相较其他的士兵看上去更瘦弱,但是身高却又高上了许多,五官端正,眼尾微微上挑,若不是着了一身深衣,倒像是个京城里风流的翩翩公子。
谢军师认真地对叶鸢拱手,说道:“在下观姑娘身手不凡,不知姑娘可否给在下个机会切磋一二?”
叶鸢弯了弯唇,也拱手回了一礼:“求之不得。”
“和谢军师打可要正式些,军师不介意我换个兵刃吧?”叶鸢放下手中长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谢军师。
军师点点头,“姑娘请便。”
叶鸢在武器架上换了一柄软剑,转身朝着谢军师走来,谢军师颔首:“谢风临。”
“叶鸢。”叶鸢抖了抖手中软剑,皱了皱眉。大概是军队准备的军需不能保证所有的兵刃都精良,软剑的韧度有些不足,整个剑身有些僵硬死板。
谢风临想了想,也从兵器架取了柄剑。
两个人起手都存了些试探。
叶鸢和谢风临同时出剑,谢风临剑尖直指叶鸢心口,叶鸢闪身躲避的同时也挥出了手中的软剑,周围的士兵惊愕地看着谢风临不闪不避,反而挺身而上,迎上叶鸢的剑刃。
只见叶鸢的剑刃一弯,剑尖将要劈到谢风临的左肩,谢风临恰恰因为这迎刃而上闪避而过,一个旋身回剑格挡。
叶鸢心中对谢风临的预判暗暗称赞,心中也从没觉得自己能够一招胜过谢风临这样的高手。二人打得有来有回,转眼间一刻钟过去,二人仍难分胜负。
张威从军医处回来便看到叶鸢的身影在比武台上下翻飞,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眼前也开始发黑。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只是送药的片刻,自己带来的小姑奶奶居然在和军队的将士比武!
张威缓了缓,赶紧问身边其他看热闹的士兵,“这位军爷,请问比武台上这小姑娘是什么时候上去的?”
被问到的士兵皮肤黝黑发亮,听了这话呲起了一口大白牙,露出了那种“这么大个热闹你都错过了啊”的表情,“上去半老天了,这小姑娘可老狠了,”士兵看着张威迷茫的神情,带着作为目击者的骄傲讲述道,“一营那个贼能嘚瑟的傻大个,成天仗着自己有一把子力气,加上他总是和刘中士混在一起,一天天耀武扬威好像再也没人打得过他了。这小姑娘可牛逼,上去连武器都没拿,我都没咋看清,就看见那傻子扑了个空,这小丫头好像袖子一带就把他甩下来了。”
张威心里更加慌乱,军爷是那么好得罪的吗?“那她……打了几轮了?”
“三四轮了吧,前面几轮都是一两招就被那个小姑娘解决了,”那个士兵展现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骄傲,“你看到现在场上那位了吗?那是我们谢军师,你是榆城人吧?”
张威机械地点了点头,谢风临,赤鹰军领兵胡将军的军师,在榆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士兵继续道,“那你肯定知道我们谢军师。谢军师应该是看到这小姑娘胖揍那个傻子和后面那两兄弟都很轻松,主动邀请她打这一场,当真精彩!”
张威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好像还有什么想问的,也好像想问的都已经问了。最后只能小声说了句:“这个小姑娘真的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啊,这可是我们谢军师……”士兵的声音淹没在了阵阵惊呼声中。
士兵连忙抓住身边人问:“老李!怎么了怎么了!”
“那姑娘把军师的剑卷掉了,但是那姑娘的软剑也断了!”
远处还有其他人嘈杂的声音,“居然打平了!”
张威朝着比武台看去,只见谢军师和叶鸢相对而立,一时间谁都没有动作。
叶鸢笑盈盈地朝谢风临福了一礼,场上逐渐安静下来,叶鸢高声说道:“如果还有下次比试的机会,还希望军师不要让我啦。”
谢风临皱了皱眉,像是在犹豫什么。
叶鸢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跳下了比武台,士兵激动地拍着张威的胳膊,“这姑娘冲着我过来了!如果她跟我说话我应该说点什么……”
叶鸢走了过来,对着张威讨好地笑了笑,“张大哥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士兵在旁边,“你们认识?!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张威歉意地笑了下,“不好意思。”
转身便拉着叶鸢走远了些,叶鸢心虚得不敢说话,张威叹了口气,“你能给我讲讲都发生了什么吗?”
叶鸢赶紧回答:“没什么,就是跟演武场上的士兵练一练,张大哥不用担心。”
“叶姑娘请等一下!”谢风临小跑着过来,在叶鸢面前站定,看了看张威,有些犹豫,还是小声道,“在下有一事不解,叶姑娘为何要将软剑震断与我打成平手?”
叶鸢轻轻拧眉,看着一脸认真的谢风临:“演武场的软剑韧度不够,断了便是断了,我故意震断它做什么?再说了,我一个姑娘,有多大的力气能震断它?”
她又看了眼在旁边一脸诧异的张威,想了想自己把一个壮汉踢下比武台的手法,更加“理直气壮”地补充,“不是吧,张大哥你还真觉得我能打过赤鹰军军师吗?我不过是学了几年的花拳绣腿,哪能跟浴血奋战的将士淬炼出的功夫相比?”
谢风临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被叶鸢瞪了一眼,哽住了。
自己刚才是被瞪了?谢风临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叶姑娘是不是有些自己的打算?姑娘身手不凡,这几场比试也该是有些心思在其中的,不知姑娘愿不愿意与我讲讲,我毕竟也是赤鹰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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