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石举杯和白卿淮碰了碰,“就连我家里都已经在一年前张罗着给我议亲了。这么些年你也没有个看中的姑娘,我当真以为你同你二叔一般清心寡欲呢。原来不过是没开窍罢了。”贺子石说完这话顿了顿,“等等,不对啊。你如何能当面对那叶姑娘诉衷肠?那叶姑娘也在京城?”
白卿淮面色古怪地看着贺子石,贺子石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用手指蹭了蹭下巴:“不是吧?真的在京城?这么重要的人物你都不带兄弟见一见?”
白卿淮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贺子石一脸茫然,“人家是个姑娘,闺阁之中的事,我上哪里知道去?”
“她最近不是在京城很有名气嘛?”白卿淮话语之下是掩盖不住的酸意,“大殷朝第一位女将军,这些你没听说过吗?”
“你是说,在榆城救了你的那位叶姑娘,就是两个月前调入京城的叶将军?”贺子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怎么完全都没同我讲过?”
“可能是忘了吧。”白卿淮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你也没问过啊。”
“你这小子!”贺子石一时失语,要不是看着白卿淮正伤心难过,他真的想揍他一顿,“这我怎么问?!”
毕竟也打不过,他伤不伤心自己不也都是得忍着。
“只是你在信中描述的叶姑娘可是和传闻大不相同啊。”贺子石用筷子无聊地戳着小菜,“我父亲向来都很关注你的动向,我也从没听说你和这位新晋的叶将军走得近啊?我父亲甚至以为这位叶将军是丞相一派的人物。”
“那就别同伯父说了。”白卿淮这时已经能感受出几分酒意,“何甘平蓄意拉拢,将计就计罢了。”
贺子石只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听到的新鲜事太多,一时之间难以消化,长舒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我倒也不觉得你被拒绝是什么奇怪的事了。真想看看啊,也不知道这位让白少将军开了窍的叶将军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
白卿淮笑着骂了贺子石一句,“还轮不到你看。”
“白少将军当真小气得紧,”贺子石一边倒酒一边揶揄道,“自己还没娶到手,就已经防着旁人看了。”
白卿淮笑着笑着只觉得那股子伤心哽在胸腔中,赶也赶不走的郁结之气萦绕在周身。在被叶姐姐拒绝的刹那的难过沉淀下去,返上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空虚与憋闷。
两个人喝着酒,聊着过往。
白卿淮像是终于找到了能诉说的人,零零碎碎地聊着榆城,聊着南境。一杯接着一杯,像是生怕自己不醉一般,终于把自己喝上了头。
贺子石本就无意于喝酒,瞧着白卿淮逐渐安静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白卿淮在自己这些幼时的玩伴中是酒品最好的。年少时一帮小伙子聚在一起喝酒,旁的少年喝高了都开始说着胡话高声唱曲,或是吐得满地惹得人厌烦,只有白卿淮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瞧着众人,不声不响的,像是被点了什么穴位一般——这些都是贺子石听自己母亲说起的,各家夫人前去领孩子时,都夸赞白卿淮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了白将军的沉稳之风,而贺子石则是说着胡话的其中一员,回了贺府也没能免去一顿皮肉之苦。
贺子石简单收了收桌案上的残局,心下也有些难过。自己这好友自幼时起就是天之骄子,在京城的少年中本是样样出挑的。
旁人不知道他三年前经历了什么,可他是有些了解的。在又聋又瞎的状态下被救下,真不知这小子吃了多少苦。
他多少是能理解白卿淮的,人遭逢巨大的打击,没有一个念想是活不下去去的。还好那位叶姑娘让这傻小子开了窍,在救了他一命的同时让他能够活下去。
贺子石正在心中盘算着怎么将白卿淮送回房中,却见白卿淮站了起来。贺子石用上了带着些诱导的语气说道:“喝得差不多了,该回房休息了。”
白卿淮摇了摇头,转过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诶你干什么去啊?”贺子石放下手中东西追了上去。
“找叶姐姐。”白卿淮话语间带着几分迷蒙。
贺子石听了这话有些急了,“我的少爷哦,你可行行好吧,这大半夜的你叶姐姐早就歇息了。”
白卿淮似是没听见一般,仍是自顾自地走着。贺子石匆忙之间上手去抓白卿淮的肩膀,没成想白卿淮本能地以手为刃,朝着他的方向就是一记劈砍。还好贺子石也是会功夫的,匆忙之间躲了开去。他知晓刚刚这手刀白卿淮连三成力都没用上,但仍然不敢再上手阻拦,谁知道醉了酒的人能不能一直都控制好自己的武功啊!
贺子石眼瞧着白卿淮身法自如地翻过了将军府的院墙,又在街边躲过了巡守的士兵,走了不近的一段路,翻了院墙到了一座小宅子前。
贺子石看着白卿淮这一路操作真称得上是瞠目结舌。要不是他对白卿淮有一定的了解,怕是真的要以为他是借酒装疯,就是为了在深夜混进叶姑娘家罢了。
叶鸢这一夜也没能睡好。术七有事不在,她也没有个说话的人,只能把情绪放在心中,翻来覆去打着滚,最后囫囵着吞下去,在夜里慢慢平复。
睡着了也并不踏实,到了后半夜,半梦半醒间听着似乎有猫挠门的声音。本想着许是听错了,不想从床上起来,却不想这声音虽然微弱,却一直持续着。
叶鸢清醒了几分,下了床扯了一件大氅披在身上,抓了枕头下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少年,瞧着穿戴不俗,应是京城的哪家公子。那位公子尴尬地朝着叶鸢笑笑,朝着前方向下指了指。
叶鸢低头看下去,顿时更加清醒了几分。
“阿岁?”
第43章 “乖,阿岁听话。”
叶鸢没想到下午刚刚见过的少年此刻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门前。虽然觉得有些不应当, 但是实话说,见到阿岁的那一刻,她当真觉得有些欢喜。
即使心中知道他们二人不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感情终究是控制不住的。嘴上说着的是给旁人听的, 心里想着的是什么终究还是只有自己知道。
叶鸢轻声唤着白卿淮。
白卿淮蹲坐在叶鸢房门前的台阶上, 明明是个有些高大的少年, 却在台阶那里缩成一团,看上去乖乖巧巧。听到叶鸢喊他的名字,也不说话, 只是仰起头来看着叶鸢,似是有些茫然,眼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温柔。
叶鸢吸了吸鼻子,“怎么这么大的酒气啊?”
叶鸢说完便也反应了过来, 随即叹了口气, 自己心中难过, 想来阿岁心中苦闷更甚,喝些酒也就不奇怪了。
叶鸢小心翼翼地用手托着白卿淮的背,抬起头来,对着面前的公子礼貌地笑了笑:“公子是陪着他过来的吧?敢问公子姓名?”
贺子石眼前一亮。他从未见过这么……特别的姑娘。若说是长相出众的小姐,京城中是不缺美人的。可面前这位叶姑娘, 不仅五官精致,眉眼间还带着些飒爽的英气, 同京城中娇艳温婉的贵女们瞧上去是大不相同的。
“在下贺子石,”贺子石收了那副惯常用着的嘻嘻哈哈的面孔,正色道, “是卿淮的至交好友。”
“贺公子。”叶鸢对着贺子石点了点头,神情中略带思索, “贺尚书是您……”
“正是家父。”贺子石点点头。
白卿淮的目光纹丝不动地盯在叶鸢的身上,就像是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叶鸢。
叶鸢看了看白卿淮,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顾及着贺子石还在场:“已经是这个时辰了,看他的样子估计今夜就要在我家中宿下,我的副将今日不在,若是贺公子不嫌弃,不如在他的房间将就一晚?”
贺子石连忙摆手道:“不嫌弃不嫌弃,麻烦叶将军了。”
叶鸢听了这话笑了笑:“公子不必这般客气,唤我叶鸢就是。”
贺子石哪里敢这样无礼,怎么说也要给兄弟的心上人留下个好印象才是,只得点头道:“叶姑娘。”
叶鸢轻轻松开托着白卿淮后背的手,往旁边走了两步,离得贺子石近了些:“贺公子应该也喝了些酒吧,这个时辰熬醒酒汤也来不及了,我去烧点热水,给你们冲些蜂蜜水喝。”
贺子石连忙点头道:“谢谢叶姑娘,大半夜折腾你真的有些过意不去。”
叶鸢笑着摇摇头,转过身来看了看白卿淮。白卿淮仍然蹲坐在原地没动,眼神有些迷离地一直看着叶鸢。叶鸢只觉得一颗心胀得满满的,似乎白天的难过都已经烟消云散。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叶鸢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怎么喝醉了酒以后会像一个小动物一样,一直盯着喜欢的人看。
贺子石在原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对视有些尴尬,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叶鸢转回了身对着贺子石说道:“贺公子不如帮我把他扶进屋子里吧。”
贺子石连忙点头回应道:“好的。”说完便上手扶着白卿淮,根据叶鸢的指示往屋内引。叶鸢有些不舍得一般,看了看两个人,转过身朝着厨房去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叶鸢端着两碗蜂蜜水回来,惊讶地看见白卿淮仍然蹲坐在原地,只是面对着的方向改为了朝着她回来的方向。叶鸢的视线对上白卿淮那湿漉漉的眼神,似乎能感受到他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像是见了糖的小孩子,眼神中满是珍视和渴望。
叶鸢似乎觉得耳朵有些发热,她好像真的很难抵御阿岁醉酒后无时无刻不在看着自己的样子,那些悸动像是将要破土而出,再也掩盖不住。
原来自己这般喜欢阿岁。
阿岁醉酒却一心想要寻自己,自己居然这般开心。
叶鸢轻轻咳了一声,似是掩饰着什么一般,不再去看白卿淮,径直走向前,将手中的蜂蜜水递给了贺子石一碗:“怎么不进去?”
贺子石道谢后接了过来,有些无奈道:“卿淮醉酒后的酒品是极好的,不吵也不闹,只是在这时候他若是有什么执念,是谁劝什么都听不到的。我刚刚想扶着他到屋子里去,但是他雷打不动地坐在这里,我也劝不动他。”
叶鸢脸上隐隐地露出些笑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摇头。贺子石心中有些焦急,只觉得白卿淮如今的样子着实让人没眼看。自己兄弟刚被心上人拒绝,就跑到人家家里来了这么一出。
这么一来,白卿淮还能有机会吗?
叶鸢看着贺子石喝了那一碗蜂蜜水,接过来把碗放到了一旁,听到贺子石说道:“叶姑娘,平日里卿淮不是这样的,他这人本不是软弱的性子,许是今日酒喝得多了,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
贺子石在心中暗暗叹气,姑娘们总是喜欢有担当有男子气概的男人,自己这般说也都是实话,应该是能帮白卿淮找补回来的吧。
叶鸢抿抿唇,对着贺子石点点头,浅浅地笑了一下,“我知道。”说罢蹲了下来,将手中的蜂蜜水靠近白卿淮的唇边,轻声说着:“阿岁,把这碗蜂蜜水喝了吧,不然今夜宿醉,明日晨起时是要头痛的。”说着话轻轻把碗沿往白卿淮口中推了推,白卿淮乖乖地将双唇微微张开,就着叶鸢的手将那一碗蜂蜜水喝得干干净净。
贺子石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叶鸢,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小子是故意的吧?怎么自己劝他进屋,说遍了好话他一句都听不见,这会儿叶姑娘要他喝蜂蜜水,他倒是喝得痛快。
叶鸢起身把手中的瓷碗同之前那一只摞在了一起,看着贺子石面上露出些难以置信的神色,笑着解释道:“许是之前在榆城做惯了这类事,他保持着这习惯,也就能接受得快些。”
叶鸢知晓既是白卿淮在难过时愿意一同喝酒的好友,大概对自己是有些了解的,也就多解释了些。贺子石听了之后点点头,他本以为是见色忘友的嘴脸露了出来,但听了叶鸢这一番解释,却也合情合理。
叶鸢俯身轻轻使力,托着白卿淮的胳膊想要扶他起身,于是贺子石就看着自己无论怎么拽都没有反应的人,顺从地站了起来,只是身子还有些不稳。叶鸢引着白卿淮的胳膊向内走着,嘴上说道:“贺公子帮我在另一侧扶着他吧。”
贺子石还是第一次进女子闺房,几次开口想说,让白卿淮这一夜住在叶鸢房中是不是有些不妥。他看得分明,这屋内只有一张平日里叶鸢睡觉所用的单人大小的床,以及贴着单人床摆放的一张矮榻。
叶鸢开口指挥道:“麻烦贺公子帮我把阿岁扶到床上来吧。”
贺子石皱了皱眉,那床上还铺着被子,眼瞧着便是叶鸢刚刚睡觉的地方,开口拒绝道:“叶姑娘不用把床让给他,他一个男人,皮糙肉厚的,在军中时什么地方没睡过,你把榻让给他就是了。”
叶鸢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那贺公子稍等一下。”
随即到一旁的柜子中,抱了一床被子褥子铺到榻上。贺子石扶着白卿淮在榻上坐下,叶鸢打趣道:“贺公子这好友做得真是辛苦。”
“可不是嘛,”贺子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双眉又微微蹙起,“让他睡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叶鸢挑了挑眉,指了指目光一直追着她的白卿淮:“也没有办法将他赶走”说完还对贺子石眨了眨眼睛,“贺公子应当不会多想的吧?”
贺子石连忙摇了摇头,表忠心一般说道:“哪能呢?叶姑娘放心便是,我是绝对不会到处乱说的。”
叶鸢笑了笑,“贺公子是阿岁的至交好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辛苦贺公子了,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我副将的房间。”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本是坐在榻上的白卿淮便站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和他们一起走出去。叶鸢连忙折回身来安抚,好声好气地对贺子石说:“贺公子先到外面等我一下吧,我马上就来。”
贺子石也不想看自己兄弟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只觉得有些气闷,连声应了到门外去等。
叶鸢轻轻向后推着白卿淮的肩膀,“阿岁,先坐下。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别着急。”叶鸢对上眼前的人有些懵懂的眼神,说完以后又把榻上的被子往白卿淮身上扯了扯,随手将他裹住,顾及着贺子石在门外,便在白卿淮耳边小声说:“乖,阿岁听话。”
叶鸢见白卿淮又坐在榻上安静了下来,转身便要出门去。刚迈出去一步,就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身后的白卿淮抓住。她回过神来耐心的把白卿淮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了下来,拍了拍白卿淮的肩膀,安抚道,“我马上就回来。”
贺子石手中拿着叶鸢递给他的烛灯,简单整理一下,便住进了术七的屋子。贺子石脱了外衫,吹熄了灯火,脑海中不断闪过这一晚上发生的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叫什么事啊?”
随即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暗自疑惑,“这叶姑娘瞧着也不像是对他无意的样子,这小子怎么就会被拒绝呢?”
第44章 少女顺着床沿探出头来,俯身在矮榻上的少年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叶鸢回到屋内时, 白卿淮仍老老实实地坐在榻上,从叶鸢进门开始目光便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叶鸢还未来得及为白卿淮听话地一动未动而欣喜,就注意到了他发红的眼眶和湿漉漉的双眼。
叶鸢连忙关上房门走了过去,坐在了矮榻的边上, 用手轻轻拍着阿岁的后背:“这是怎么了?”
白卿淮只是神情无辜地看着她, 目光里满是依恋。叶鸢见他没有反应, 便哄着他道:“我们躺下睡觉了好不好?”
“不要我了。”话音刚落,叶鸢听到白卿淮小声说道。
“什么?”叶鸢怀疑自己听错了。
“叶姐姐不要我了。”此时的白卿淮就像是个小孩子,心里的执念在脑海中被无限放大, 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叶鸢不要他了而已。
叶鸢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叶鸢轻声问道:“那刚刚阿岁是因为这件事在哭吗?”
白卿淮有些呆滞,顿了顿才回道:“没有哭。”
叶鸢点点头,阿岁说没哭,自己心中似乎还能好受一些。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着白卿淮:“叶姐姐怎么会不要阿岁?我们阿岁这么好, 她真是太坏了, 居然敢不要我们阿岁。”
白卿淮的反应有些慢, 像是要在脑海中把听到的话再反复咀嚼一遍似的,慢慢皱起了眉:“不准你说叶姐姐,叶姐姐是最好的。”
叶鸢听了这话愣了一瞬,随即笑出声来。阿岁随随便便说出一句话来都叫她欢喜,像是把整个人都埋进刚晒过的棉被里, 心中柔软而温暖。叶鸢摇摇头,用手无意识地抚着被子上的纹路, “好好好,我不说啦,那我们睡觉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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