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徒撤退了,苏云廷去昌王屋里,进门就先道:“王兄,这次退了,我觉得还有下一次。”
昌王点头,对苏云廷的预估表示认同。
曾行就道:“公子,下一次不知会来多少人,属下担心应付不周全。”
今日被人差点摸到床榻边,昌王心里已经恼了,直接吩咐曾行研磨。
昌王准备写信,苏云廷就知机的告辞了。
第二天正常起程,鲁逸德紧了紧变得宽敞的衣裳,先咒骂了一顿那些不做人的贪官。
气出的差不多了,又问苏云廷:“咱们真的不报官么?如果再有下一次,说不定王兄的护卫也防不住了!”
昨日昌王写信,苏云廷就知道他开始叫外援了,一直紧张的心倒是放松了不少。
现在听鲁逸德问,就道:“王兄家境非凡,昨日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咱们的安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鲁逸德:“什么办法?”
苏云廷笑而不语。
鲁逸德虽然不知道那位王兄有什么倚仗,但是看到苏云廷的状态,心里担忧多少算是降低了一些。
只过了一日,苏云廷就发现车队周围就多了几支同路的队伍,当晚,有两支队伍与自己这一队住了同一家客栈。
第二日再同行的,就变成了另外两家,晚上他们和自家车队一起宿在了驿站。
如果对方誓要自己性命,今晚是他们最后的一次机会,因为再过一日,就要出南地了。
马上要出南地,气温已经没了之前的温暖,特别是晚上,屋里也是需要升炉子的。
夜慢慢的深了,各个楼层的灯火也都熄灭了,苏云廷却没有要睡的准备。
黑暗中,他依然穿着齐备。
远处有野猫声传来,苏云廷精神一震,守在外围的人有发现了。
紧跟着,驿站里有了响动,这样的响动,如果不是仔细听,会认为是冬日的风吹门窗的声音,但是苏云廷知道,守卫在驿站的人行动了。
黑夜中,围住驿站的一众人悄然搭上火箭,把弓拉满,放手。
箭矢冲着驿站内的房间射去,只是原本应该破窗而入的火箭,却被黑暗中挥出的刀剑砍断。
火箭掉落,箭头上的火苗被砍箭之人给踩灭。
围住驿站的人大惊,对方人手明显不是前两次的人数,这次对方人手充足的很,打头的低喊了一声:“撤”
只可惜这次撤退,再不像前两次那样顺利,因为他们的后路,早就有人等着了。
随着远处战斗的声音结束,苏云廷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这些天,虽然有昌王的护卫,但是在危机没有解除之前,他也不敢有一刻的放松。
现在,终于结束了。
昌王护了自己,他自己也有大收获,前日他写的信,绝不是单纯的增援信,他会有别的安排。
回朝后,又是一大政绩。
所以在进京之前,他会向自己坦白身份的。
后面的路途,终于安全了。
秋语若自从做了火箭围攻驿站的梦,心里就一直像是被巨石压住一样。
她迫切的想知道苏云廷现在的情况,但是现在这个时代,真的不是前世一日千里的时代。
她真的一天也等不下去了,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没关系,可以直接去京城。
他如果好好的,会直接去京城参加明年的春闱,如果,有什么不好……他是进京赶考的举人,在京城也比在家里早得到消息!
现在已经是腊月时节,秋语若要去京城,对弟弟妹妹们没说自己的担心,她准备去京城,对他们说的理由,是去看一下徐公子选的酒楼位置怎么样。
所有人都没有多想,秋语若定好了去京城的日子,却在当天打开房门的时候,定在了原地。
一夜之间,世界穿上了厚厚的银装。
大雪天气根本行不了路。
等待化雪的日子里,秋语若简直度日如年,闭上眼睛就是爱人受伤、受困、甚至于没了性命的画面。
秋语若在房间里机械的跳着绳,为的是去京城的时候能有足够的体力,来应对路上的辛苦。
她心里咬着牙想:等见到他,自己一定要狠狠捶他几下!
至于说后悔没有不让他去,秋语若从未想过。
哪怕他这次真的就丢了性命,她也说不出不让他去的话。
如果他为此丢了性命,她只希望,他们还能有下一世。
如果能有下一世,他要去南边的时候,自己一定要跟着一起去,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太熬人了!
这一场雪,一直到年后才化完。
初六这天,秋语若就在徐家的一个管家陪同下,雇了一队镖师,向京城出发了。
早春赶路,不管心里再想日夜兼程,也做不了天气的主,一路走走停停,磕磕绊绊的到京城的时候,春闱已经开始了。
秋语若到了徐家别院,还没见到徐公子,就听到了他的恭喜声。
“苏夫人,大喜啊,苏公子从南方回来的路上,幸与昌王同行,到了京城,直接住到了昌王的别院!”
秋语若急走几步,看到徐公子,问他:“你确定我夫君已经平安到京了?”
徐公子:“确定,昨日我的人亲眼看到苏公子进了考场。”
秋语若听他说完,纠紧的心脏终于得以放松,然后就是头脑发晕一阵虚脱。
幸好被跟着她一起来的丫鬟给扶住了,才没有摔倒。
秋语若一直歇了两天,才在春闱第一场结束的那天,天不亮就坐了马车去场外等着了。
来的早,马车停的位置也好,从考场出来的考生,在这个位置就能看到。
陆续有考生出来的时候,秋语若把车窗又合上了一些,只留下一条缝隙,自己从缝隙里往外看。
当看到苏云廷从考场里出来,秋语若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她轻轻的关上车窗,紧紧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就怕万一被他听到了,影响他下一场的发挥。
其实那么嘈杂的环境,又隔了那么远,就算她放生大哭,苏云廷也不一定能听到。
这些天的担心,顺着眼泪慢慢释放出来,情绪稳定一些,她才再次把车窗打开一点缝隙。
这个时候苏云廷已经走出过道,秋语若看到他的书童,还有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围在他身边。
想来那两个人应该就是昌王的人。
苏云廷被他们簇拥着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进车厢之前,他回头去看。
站住马车前面,他居高临下,细细看过每一处。
确定没有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苏云廷才失笑着摇了摇头。
秋语若在他回头看过来的时候,赶紧避开了一些。
避开后,她又忍不住,再凑过去往外看,只看到了他进车厢的身影。
考完最后一场,苏云廷满身疲惫,回到昌王别院梳洗之后,吃了些好消化的食物就睡了。
这一觉,无端的有一种安心感。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再睁眼,竟然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苏云廷:“我的梦难道还没醒!”
秋语若听了噗嗤一声笑了。
苏云廷猛的一下坐了起来。
秋语若说他:“你慢点,起那么猛,小心头晕!”
苏云廷一点也不觉得头晕,伸手抱住媳妇,“语若,真的是你!”
秋语若早就忘了当初决定的,见到他先捶他一顿的想法,回抱住他,说:“不是我,难道你还想是别人。”
确定怀里的人不是自己的幻想,苏云廷抱着爱人的力气就加重了,他一声声的叫着爱人的名字。
秋语若被他喊的心里软软的,酸酸的。
她一声声的回应着他。
苏云廷松开一点力度,看着爱人,郑重道:“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秋语若对着他笑,应了声:“好”
第74章 番外苏云廷高中状……
苏云廷高中状元,考中后,他与秋语若的欢愉程度,还没有身边的人强烈。
高中的消息传回明顺县,云澈他们三个因为大哥之前的告诫,心里高兴之于,也因为知道自家这样的家境,大哥后面的路也是艰难。
所以云澈他们再出门,还能保持住原来的样子。
大飞,二生,还有秋语若留在家里的几个徒弟,也被秋语若提前告诫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们在知道苏云廷高中后,比云澈他们还淡定,不但淡定,对生意上的事,还更努力了。
不努力不行啊,之前秋语若可是跟他们说过,当官后的开支可大了。
但是考中后,就算是考中了状元,一开始也是进翰林院,最高也只有六品的官职。
翰林院那地方,说好听的是清贵,说难听的就是清贫。
在那里当官,如果自己没家底,日子过的绝对没有现在舒服。
他们几个受秋语若影响,认为苏云廷只要安心做他的官就行,家里花用就不需要他操心了。
不管苏云廷以后的官职是否清贫,他考中了状元,大飞几个就有足够的信心,辅助秋语若把生意做好。
整体上来说,苏云廷身边的人,知道他高中后,都是谦逊又努力。
反倒是其他人,只要沾亲带故,差点都高兴疯了。
其中最高兴的,就是苏家庄的人,可以说除了苏老头和苏老二,整个苏家庄都陷入欢庆中。
县里,秋语若的糕点作坊里,二徒弟苏超把这边作坊的事都交给苏大妮,自己也要跟着师父去京城了。
在离开作坊之前,苏超问苏大妮:“大妮姑,你要不要去看看两个妹妹?”
苏大妮先是一愣,然后苦笑道:“你忘了,他们村里的人不让我进村。”
苏超把头一抬:“以前是以前,自从你跟着师父来作坊里做工,我给两个妹妹送东西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想着打听你的事呢!
当时我回来就跟你说,只要你去,除了那一家子,别人绝对不会插手你回不回去的事。
现在,咱们村里出了个状元,而且你还在状元家里做事,你再去他们村,就算跟你和离的那个人,他也不敢说赶你出来的话!”
苏大妮知道自己因为在秋语若作坊里做工,别人都会高看自己一眼,但是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更高的一天。
苏大妮心动了。
最终,在苏超的鼓励和苏大妮的心动下,她决定去前夫村里亲眼看看自己的女儿。
现在作坊的人手还没跟着秋语若走,他们俩就算同时离开作坊,也不会出什么事。
两人雇了马车,直接去了苏大妮的前夫村里。
进了村,苏超把车厢门打开。
苏大妮紧张的不行,苏超却说:“你看,别人就算看到你,谁又敢出来说一句不行!”
苏大妮在他的鼓励下,慢慢的抬起头。
苏超让马车行的慢点,苏大妮看到有些人看见自己,先一步往后撤了撤。
然后还有一些人,看到她,竟然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苏大妮在这些热情的招呼中,终于认识到今日果真不同于往日了。
到了前夫家门口,苏大妮没进门,只在门外喊了闺女。
闺女们跑出来,围着自家娘激动的又哭又笑的。
邻居们也都出来了,唯有前夫家的人没一个出来的。
还真像苏超说的那样,再没人敢随意欺辱自己了。
苏大妮把每个孩子都抱了抱,然后从车上拿下来给她们准备的吃用的东西。
苏大妮和孩子们说话,苏超就和周围的邻居搭话,请他们帮着照顾苏大妮的几个孩子,要是她们有事,可以直接去苏家庄找自家爹苏淮。
苏云廷考中状元后,他之前的事早就被传开了,当初一直帮助他的苏淮,现在比苏家族长的名声都大。
邻居们听到苏淮的名字,一下子都上了心,搭上苏淮,不就算是搭上状元公了么!
大家都表示,一定会好好照顾苏大妮的孩子的。
苏大妮和闺女们说了会话,也不好多待。
和孩子们约好下次接她们回外婆家,苏大妮和苏超重新坐上马车。
跟最后一个打招呼的人告别,出了前夫的村,苏大妮轻轻的跟苏超说:“今天这样的情况,让我想到了一句俗语。”
苏超:“什么俗语?”
苏大妮:“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苏超:“……虽然你这话不太好听,但是好像咱们确实是跟着一起升天的鸡犬。”
苏大妮噗嗤一声笑了。
笑完,又对苏超说:“咱们能跟着一起飞升,一定要能守住本心才行。”
这下换成苏超笑了:“大妮姑你就放心吧,不说我师父一天天的教育,我爹也提醒我多少次了。
还有我师兄,如果我敢飘,他就敢拿刀剁了我的手!
再说了,京城里当官的比咱们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人都多,我师公的官职才哪到哪,我就算想飘,也飘不起来啊!”
苏超说的这些话,苏云廷也正在和族长和租老们说:“大家一定要约束好族人,考中状元,在咱们看来好像是多了不起的事,但是对京中的贵人来说,状元,三年就出一个,真的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大家再三表示一定会约束好族人,苏云廷才说起了置办祭田和办族学的事。
他把这些事,都交给苏淮做主。
族老们都是老而成精的人,苏云廷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
然后就有人提议,下任族长,就有苏淮来担任。
族长的儿子能力一般,如果没有苏云廷的高中,他能用自己族长的绝对权力,让儿子继任族长,但是现在,他只能顺着大家的意思,赞同苏淮为少族长。
族长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自己在任期间,族里出了个状元,自己的小孙子也考中了秀才,说不定自己的孙子也能考中状元呢!
等自己的孙子考中了,谁还稀罕窝在这小村子里当什么破族长!
族长在自我安慰中内心平和了。
但是有的人,无论如何自我安慰,内心都得不到平和。
比如苏老头,在苏家庄人人都庆祝的时候,他们家只能闭门不出。
在苏老头和苏老二肠子都要悔青的时候,偏偏下面的孩子还跟着添乱,总是埋怨他们当初做事太绝。
和苏老头一样日子过的难受的,还有秋老大一家。
秋老大自己科举不顺,儿子更是连他都不如,老爹还瘫在床上需要照顾,老娘也一反以前对自己的态度,开始挑拣自己的不是。
在秋老大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到了坏无可坏的地步的时候,他听到了苏云廷高中的消息。
这个消息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在周老太再一次嫌他伺候老头不周到的时候,爆发了。
苏云廷高中后有回乡探亲假期,苏家庄的该办的事办完后,秋语若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带着他回了一趟娘家。
这时候,秋老大不孝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
当一个人开始不要名声的时候,再想用道德廉耻来约束他,效果就不大了,所以在秋老大和周老太再发生矛盾时,他就再没落过下风。
秋语若听过后,就决定帮帮自己的好祖母,毕竟,只有势均力敌,他们的日子才能过的热闹。
于是,在族长和三叔的一众陪同下,秋语若又去看了秋老头。
当着族长一众人的面,秋语若许诺,除了看病钱,自己每年再给老两口出二十两银子的养老钱。
这钱和之前的看病钱一样,都由秋三叔掌管着。
二十两银子,对现在的秋语若来说,虽不至于用九牛一毛来形容,但是对她的资产影响也是微乎其微的。
周老太有了每年二十两的养老钱,底气就会高起来,只要秋老大还想着花她的钱,两人再有争辩,他就会气弱几分。
气焰这东西,都是此消彼长的,秋老大气弱,周老太自然就重新变得强势起来。
秋语若相信,她的强势,会唤醒秋老大一直屡考不中的痛点的。
后面的日子,他们能继续热闹下去,秋语若心里就舒服了。
苏云廷的探亲假结束,全家人还有跟着秋语若做事的徒弟和同村人,一起踏上了进京的行列。
一直到村口处,还有送行的族人。
秋语若看着当初搭建的小食摊棚子,难得的有了几分不舍。
过往的生活,就如同停在原处的族人一样,被马车慢慢抛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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