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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面馆(松雪酥)


砚书跑到驴棚里,掠过了一直吃草吃不停的沈十一郎,蹲到了母牛“沈十二娘”身边,他小声地伏到牛耳朵边,轻声恳求道:“一会儿出了城,我一定留心着,给你挖最鲜嫩多汁的野菜吃,你喜欢马齿苋还是荠菜?都喜欢也成,那你吃了我的菜,一定要多产些牛乳啊。”
“原来你的牛乳做起酥点来竟这般好吃。”砚书自顾自与牛约定好了,还抱着牛脑袋回味着方才的滋味,舌头舔了舔唇,喃喃地感慨不已,“早知道该劝九哥儿多带几头牛来了……”
蛐蛐饼终究还是输了。砚书将蛐蛐饼从心里最好吃的点心里挪了下去,郑重地将蛋奶千层酥列为这世上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
没有之一。砚书严肃地点点头。
沈渺烤完蛋挞,又用土窑烤了两只全鸡,再翻找出些冻梨、糖霜柿子饼、大枣、杏子干等小零食,几人便准备出城去骑马玩了。
沈渺问阿桃、唐二和福兴去不去。阿桃立刻站起来把他俩都挡在了身后,斩钉截铁道:“不去,娘子与九哥儿带几个孩子去玩便是了。”
“唐二和福兴也不去吗?”沈渺还是探头再问了句。
唐二和福兴嘴巴刚张开,便被阿桃左右俩肘击挡了回去,他们俩之后便都异口同声地摇头说:“不去了,不去了。”
福兴说要烤鸭,唐二说想把羊皮的毛洗一洗,剪下来,回头纺成毡线,能做些北边常见的羊毛毡帽来。
两人理由十分充分,沈渺便不强求了。只是……阿桃笑得怪怪的。
她笑眯眯地看向沈渺,又看了看谢祁,那笑容莫名慈祥得很。
周大也遛完了劳斯莱马,回来了。
昨日他们赶车来时有三辆车,便有一共四匹马了。若是阿桃他们也去,便干脆套两辆车坐车出去。但现在他们要留下,马便正好够了。
除了劳斯莱马,另外三匹都是用来拉车的驽马,个头矮小,但脾气好,走起路来很平稳。周大便让自己的儿子周初一也过来帮忙牵马,扶着湘姐儿、陈汌坐一匹;济哥儿、砚书坐另一匹。
沈渺原本自觉要去坐剩下那匹矮墩墩、可可爱爱的小驽马。
谁知九哥儿一脸认真道:“沈娘子原没骑过马,又没有旁的熟知马性的人能牵马了,沈娘子不如还是坐红骥吧?由我来牵马吧。”
此言一出,沈渺还没说话呢,阿桃便忽然接话道:“娘子不是还想去看看养鸭的塘田么?这样慢悠悠地晃出城去,只怕是天黑都来不及回来了。”
她一本正经地建议道:“不若九哥儿与娘子共乘一骑,先快马带娘子出城去看田。湘姐儿济哥儿后头慢慢来便是了,这样便不会耽搁时辰了。”
谢祁先是愕然随即恍然大悟,轻咳了一声,拱手谢过阿桃:“还是阿桃想得更周到。”之后又转身红着脸问沈渺,“那…那时辰不早了,事不宜迟,我…我托沈娘子上马吧?”
他垂下眼眸,不敢看她,只露出双泛红的耳,遥遥向她伸出了手。
沈渺瞪了阿桃一眼,但在看见谢祁的手时,心里却又软了。
他的手宽大修长,虎口覆有薄茧,是能紧握长棍扫出烈烈劲风之人。可是此时,他的掌心向上,那微微弯起的指尖,却紧张到在微不可闻地颤抖着。
心里像被什么蛰了一下,沈渺怔了怔,终究还是上前迈了一步。
她将自己的手,稳稳搭入了他温热的手心里。

“前脚掌踩脚蹬, 别怕,一口气蹬上去。”
握着九哥儿的手,在他坚定的支撑下, 沈渺终于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马背。她平日里因要干活不穿裙长到脚背的裙子, 今日便是一身蝴蝶纹开叉的夹棉长褙子配上棉裤裙,正好方便骑马了。
大宋的马鞍都比较宽大且平坦,鞍翼呈弧形向外伸展着,外层包裹着柔软的牛皮,是一个人骑马或是两人骑马都不受妨碍的。
一个没有学过骑马的人, 头一回骑马连上马都十分艰难。
幸好劳斯莱马性子温顺,一直像匹假马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哪怕沈渺动作蹩脚又紧张。但坐到马鞍上后,她因视线忽然高远而有些慌的心, 很快又渐渐安定了下来。
因为谢祁手抓缰绳,一个利落地翻身,已坐到了她身后。
宽厚温热的胸膛贴在她后背上,挡住了风。
“骑马风大, 沈娘子披上披风吧。”他声音很轻,似乎比她更紧张。
沈渺没敢回头,更不敢看其他人, 虽然她耳边似乎若有若无地听见了阿桃压抑在喉咙里的奇怪呜咽声。
她脸正渐渐发烫,像个不断散发热气的蒸屉。
只能抓着马鞍的边缘,几不可闻地应了声。
没过一会儿, 沈渺的肩头便微微一沉, 领口露出的一截肌肤已触到了厚实丝缎的软滑。他将自己常穿的狐皮披风解了下来,从后头为她系上,修长的手臂穿过了她的肩头, 骨节匀亭的手指上缠绕着绣满云纹的缎带,准备在她脖颈前系了个牢固的双环结。
沈渺微微扬起下巴,避免碰到他的手,但她一仰头,耳垂却意外触碰到了谢祁手腕上凸起的尺骨。
他打结的手随之一顿。
冰凉的耳朵擦过他的手骨,像是被他的手温点燃,顺势便热了起来。沈渺跟着僵住,有些别扭地维持着姿势,愈发不敢动弹了。
幸好,谢祁飞快为她系好了披风,也有些慌张地缩回了手。
那带着风毛滚边的大兜帽几乎罩住了她半张发烫的脸。谢祁比她高不少,他的披风也十分宽长,几乎能将她整个人都裹进去。
“走了。”
身后传来他发哑的声音。
谢祁的手从她身侧伸出来抓住了缰绳,他的腿轻轻夹了夹马肚子,劳斯莱马便默契地缓缓向前行进,街道人流都被披风遮挡了。
她听见砚书和湘姐儿在身后摇头晃脑唱童谣的声音,听见歌声里混着陈汌与济哥儿讨论律法的声音,听见驽马们的马蹄声也缓缓跟随上来了。
她垂下眼,细密柔软的狐毛裹住她,眼前昏暗而摇晃,鼻腔里是这披风上熏过的柏木与雪松的淡淡味道,她像站在一片名为谢祁的松林里,四周都是树脂干燥而略带凛冽的气息。
沈渺以前便很喜欢木质的味道,很喜欢闻木头原始的香味。雪松如果不去森林里,大概便是铅笔屑的味道,但如果在凌晨天未亮时走进满是雾气的松木林中,会闻到截然不同的爽利木香。
谢祁的味道,沈渺想了半天,约莫便是这样,是隐秘的山风拂过松针,是天未明时山林中才能嗅到的冷空气,像雾中的树木在安静地呼吸着。
这样反倒令她松弛了下来,哪怕身后源源不断地传来了谢祁身上的温度。
等慢慢地远离了熟悉的金梁桥,过了桥,很快又出了城门,沈渺便彻底松了口气。
人们为了生计忙忙碌碌,没有人看她,顶多看一眼格外高大的马。
她终于敢抬起眼看马背上的汴京城了。
她变高了,视线高过了屋檐,两边挤挤挨挨、较为矮小的贫民房屋、棚户似乎都变小了一点,有时还会被两边斜斜挑出来的招子拂过头顶。有些人家的院墙太低矮,她甚至能看见院子里晾晒的衣物与簸箕上的香菇干。
居高临下,原是这样的感觉,并非傲慢,而是好奇。
等出了外城,劳斯莱马终于能在宽敞的驿道上慢慢奔跑起来,湘姐儿他们的驽马几乎一瞬便被甩得老远。风呼呼从耳畔吹过,鼓动起她的衣裳,沈渺还不会骑马,马一旦飞快地奔跑起来,她便觉着自己的大腿和臀都腾空了!
好快,原来马跑得这么快!感觉像后世开车一样快。
这还是敞篷车!
沈渺吓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就在她害怕得缩起肩膀时,想叫出声音来时,谢祁原本尽量不触碰到她的手臂猛地向她身前收紧了。
“别怕,微微前倾,适应它。”风中传来了谢祁的声音。
他像她身后坚韧的高山似的,结实有力的前臂环住了她因颠簸而几乎东倒西歪的身体,将她牢牢地箍进了自己的怀抱里。沈渺的后背紧紧贴住了他的前胸,她的腰被他用手臂支撑,就像终于在飙车时系上了安全带。
顾不上害羞了,颠簸感顿时减轻,臀部终于能不再浮在半空中了,她的大腿也不再疯狂撞击着因奔跑浑身肌肉变得坚硬突起的马身。
沈渺觉得自己活下来了。
怪不得一旦马失控,人若是马技不娴熟便会立刻被甩下来了,马奔跑起来之后的力气和速度都超乎了沈渺的想象。
毕竟在后世她还没富裕到有足够多的闲暇去学骑马。而景区里骑的那些被人牵着慢慢走的马,自然也体会不到这样马踏如流星的感觉。
疾风拂面,将沈渺的帽子都吹落下来了。
谢祁竟还短暂地松开一只手,单手持缰,又飞快地将帽子扣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自然又吹掉了。
谢祁执着地再扣。
他顺带解释道:“风大,会吹得头疼。”
如此循环了几次,最后沈渺面无表情地自己伸手抓住了帽缘。
谢祁在她身后闷闷地笑出声来。
如今有了靠山,沈渺也慢慢适应了这速度,望着驿道两边飞快掠过后退的田野,她竟然还有点闲心评估劳斯莱马的速度了,若是用后世的时速计算,起码得有五六十公里每小时。
日行千里虽说有些夸张,但劳斯莱马一日狂奔数百里说不定真能做到呢!怨不得历史上的辽金骑兵那么厉害,在冷兵器时代能做到如此高效投放士卒,已经是开挂一般了。
也怨不得官家心心念念想要大宛马呢。
而且,过弯时它都不减速,跑得又快又稳,谢祁只能无奈地从后头压低了身子,他的气息便混在风里,几乎贴在了沈渺的耳边:“对不住,它关在家里好几日没跑了,今日似乎过于兴奋了……”
“没事,让它跑个够吧。”沈渺便也跟着伏下身子,几乎抱住了劳斯莱马的脖子,它更像撒欢似的,“嗖”的一声便跑过弯,冲出了老远。
不到两刻钟,沈渺便到了城郊自己的那一片塘田附近。劳斯莱马似乎还没过瘾呢,谢祁向后拉缰绳,吁了好几次,它都还舍不得停下,最后不得不用鞭子手柄拍了拍它的脖子,它才颇为遗憾地慢了下来。
险些跑过了头。
下马时,谢祁先跳了下来,单手抓紧缰绳控制着兴奋起来的马让它稳定站立,另一只手才向沈渺伸了出来,他仰起头:“没事,手扶着马鞍,右脚先脱开马镫,跨过来,不怕,我会接住你的。”
沈渺破罐子破摔了,她的右腿跨过了马背,侧坐在马身上时便向着谢祁弯下了身子,他的手立刻环绕上来,从她胳膊下,将她像抱孩子似的抱了下来。
等脚底接触到了田埂地上,沈渺也扶着他的手臂站稳了,便抬头看向谢祁,本想说些什么,才发现他比她更努力压抑着什么,连眼角都微微红了,面对面凝望着她的眼眸里却像盛着一汪清水,那样动人。
初春的阳光难得这样明媚,天色碧蓝,游云浅淡。四下无人,唯有空荡荡的风来去,撩拨着田野、发丝与心尖上泛起的阵阵悸动。
在这世间,若要问有什么人愿完整而毫无保留地属于她——
“九哥儿。”
沈渺踮起脚,将自己重新又投入了他的怀抱里。
脸颊撞向他的胸膛那一刻,她听见了他立即变得汹涌慌乱的心跳。
——只有九哥儿。
“我不会当负心汉的。”
沈渺松开了他,仰头弯起眼睛笑了笑。
“我会对你负责的。”
沈记汤饼铺门口,欣慰地看着沈娘子与谢家九哥儿乘马离开了,阿桃哼着小曲,脚步格外轻快地扭身回了院里,顺带将没眼色的唐二和福兴也轰回去了。
真是的,九哥儿喜爱娘子的眼神根本都藏不住,他只要来了沈家便只会看着娘子,这俩憨货竟然没发现?他们俩的眼睛只怕要去配一副叆叇来戴了。
阿桃怒其不争地摇摇头。
幸好还有她这个明白人,阿桃悠悠地叹了口气,进院子里先给追风、雷霆喂了食,再去捡了鸡蛋、喂了鸡,还去柴房搬了麦秸杆来喂十一郎和十二娘。
麒麟则单独开小灶,谢家九哥儿还给它从陈州带了好几罐子的鸡肉来,已经煮好了,装在密封的陶罐里,在雪里冻成了肉泥冻,这样天气冷储存起来也不会坏。阿桃用干净干燥的勺子费劲地挖了一半出来,在灶上隔水化开,又加到温热,才给麒麟吃。
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小动物都喂饱,她叉着腰呼出口气。
为了这个家她也操碎了心。
福兴老老实实杀鸭子去了,今日的鸭昨日便订出去了,一早福兴已经烤完了,食客也陆续拿走了。他如今准备的是明日的烤鸭。
唐二耸耸肩,也回院子里去漂洗羊毛了。
沈娘子有一回问他羊毛能纺线么?他便想起了辽人的毡帽,他的家乡有不少辽国边民会用羊毛和狗毛纺线,被称为“犬羊之裘”。如今便试试吧——剪下来的羊毛脏兮兮的,泥土、灰尘、草屑无所不有。唐二用草木灰和皂角水揉搓了好几遍,直到冲洗后的水不在浑浊。
他进屋跟阿桃借了把细齿木梳子,再耐心地将羊毛梳开。阿桃拿了个冻梨在吃,好奇地围着他看:“这羊毛真能纺出线吗?”
“俺见辽人是这样弄的,试试呗。”唐二把毛都梳得松散顺直了,再放在灶上烘干,然后用手指捻成一束一束,放进篮子里,“走,俺们跟顾婶娘借纺车,看能不能行。”
铺子今日反正已歇业了,牛三十在牛棚里照顾小牛犊,阿桃便让他看家,自己拿起平日里做绣活的簸箩,兴致勃勃地跟唐二去顾家看怎么纺羊毛线了。
她簸箩里还有好些碎布头,一边看顾婶娘纺线,还可以给新来的沈十二娘也做个帽子戴戴。她最近爱上了给家里的动物们做衣裳。
追风、雷霆和麒麟自不用说,它们仨过年都有一套狗衣裳、猫衣裳呢,阿桃给追风和雷霆,一个做了立领对襟秋叶纹粗布狗袍,一个做了蓝布底吉祥纹的;尤其麒麟便更多了。麒麟爱睡觉、爱干净,不像追风成日里追驴撵鸡的,滚得脏兮兮,衣裳做了也糟蹋了,阿桃便也偏爱麒麟,为它做得衣裳最多了:有斗篷、有褙子、有裙子、还有带流苏的项圈。
她连家里的鸡都用碎布做了个对襟梅花扣的领子。
沈记的铺子难得关上了,街市上却因御街的鳌山灯搭好了而聚了不少人。好些人都往御街去了,先围着今年的灯山点评一番,才四下闲逛逛。
开封府衙门的押司张虞山与贴司李崖饿着肚子从衙门里出来,便被御街上拥挤的人潮挤得有些烦躁起来。
“沈记怎么偏偏今儿歇业?”李崖步履匆匆,他瘦得竹竿似的,年纪轻轻,已经眼下青灰挂着俩大眼袋,脸上麻木又疲累。
开封府中,贴司为辅佐推官、判官整理案牍的吏员。平日里他不仅事繁务杂,需要四处搜集各类证料,还要与案中当事人、证人反复沟通取得证人证言。而且,所获得的证据,他还要详加分类、编号,编纂成档,以备查考。凡经过他手的档册文书,也要由他管理维护。府尹、推官所需的证言证物,他必须了然于胸,需要时立刻便要找出来。
所以他已累得灵魂出窍,今儿还没有团膳吃,更是心累不已。
张虞山也差不离,他脸色泛青,不断地揉着手腕。身为押司,他是衙门的笔吏 。凡上行呈文、下行公文,以及与他衙往来公函,皆要由他起草誊抄。偏偏他的上峰贾孔目性极严苛,凡事较真。——他昨夜刚将一份文书改到第十八版。
几乎一夜未睡。
今早,他将第十九版文书呈给了贾孔目的桌案,也不知此番能否合了他心意了。可他也没办法,唯有经过贾孔目审核通过的文书,才能正式印发或上报给衙门里的左右巡院。
张虞山已改得脑子都木了,却仍忐忑难安,生怕等待他的又是劈头盖脸的严词斥责又或是满纸朱笔圈出来的修改之处。
今年他们俩恰是轮到正月里在衙门值守的胥吏中其中之二,饿着肚皮,要做的活比平日里还多,这怨气自然不小。
这段日子里,好歹还有沈记每日送来的团膳,真是帮了大忙了!窝在自己那一方乱糟糟的小桌案后头,一边翻文书一边狼吞虎咽,节省些时辰的同时又能吃饱吃好,也算安慰。
结果今日沈记竟然歇业了!
虽说昨日便有人来知会了一声,可张虞山心里仍是好不烦闷。
如今出来了,与李崖在这街上晃悠了半条街,也不知吃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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