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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巍巍(一两春风穿堂)


半响,不见旁边的人开口,阿笙遂才抬眼朝他看去。
却见那人就这般静静地打量着她。

“你不来皇帝也快没哪个耐心听我掰扯了。”
沈自轸听她这话,轻轻哼笑了一声,却不接这话茬。
“窦家就这么将女儿送到安南,若是那魏徵当真有异心,窦家在帝京便是如履薄冰。”
阿笙靠在马车上,侧目看了看沈自轸。
“那能怎么办?”
“一个落魄的魏徵窦氏容得下,一个发迹的魏大将军窦氏又岂敢此时与他谈弃婚?”
“更何况,魏徵如今表面上迎合皇帝,颇得圣心。”
“难道我去与外祖父说,这个人有异心,阿姊不能嫁?”
“那也得他老人家相信。”
阿笙叹了口气。
“你也知道,魏徵此次进京便是冲着窦氏来的,即便我将硬话说在前头,他也未放弃我阿姊……”
阿笙不由想起了府内的那一团糟心的事,这口气便叹得更长了。
此时魏徵起势,她若泼冷水,别府未必会念她的好。
说到这,她扯了扯唇边的笑意。
“不过,薛老夫人还在帝京将养着,魏徵想必也会有所顾及。”
“而且,有魏徵在,若来日窦氏当真出了什么事,也能有条退路。”
“阿姊远嫁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沈自轸见她也是颇为为难,微敛了眉目。
如今窦晨曦远嫁安南,窦远胜入仕,窦家二子难成大事。
若是窦家那偌大的家业交由阿笙担起来,那么她这赘婿便是招定了。
见她忽然不说话了,沈自轸微微叹了口气,放缓了声色。
“安南那边我会让人看着,倒也不至于让你阿姊孤立无援。”
闻此,阿笙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缓行的马车被人拦了下来。
来人是如意殿的内官。
“窦姑娘,贵妃娘娘有请。”
阿笙见沈自轸当即眉目清冷了三分,遂低声道:“无碍,辛黎不会害我。”
听闻她这话,沈自轸放缓了神色,“我在宫门处等你。”
阿笙点了点头,遂下车驾与那内官往如意殿而去。
待阿笙下了车马,沈自轸不由往后靠了靠,他神色微垂,目光在若有若无的帝宫灯火下变得深邃难明。
一个在南的封疆大吏……
念及此,他不由勾了勾唇。
夏利川的江东大营有裴氏族兵看着,西边的郭定坤手中兵力不足,亦无多余钱财,不成气候,而北边有北胡族与陈国抗衡,唯有这安南关,与之较量的都是些喽啰。
魏徵要在安南关起势可谓占尽天时地利。
只这“人和”,却还要看窦氏的态度,毕竟行军要消耗钱财。
这才是沈自轸欲意从阿笙的话中听出来的东西。
既然阿笙无意多助魏徵,那这魏徵便可暂时放一放。
他理了理略有些褶皱的衣袖,动作和缓。
如意殿内,阿笙随着内官在侧殿候着。
辛黎本已经安寝,听闻窦氏姑娘被急召入宫,复才着人去询问。
良久,阿笙听得内官报,娘娘有请。
她低垂着头跟在内官身后,入正殿觐见。
高座之上,女子一袭华服就这般披在身上,她半支着头似乎还有些疲乏,就这么睨了阿笙一眼,便让内官都退下了。
待人走尽,辛黎指了指一旁的宽椅,阿笙遂不客气地坐了过去。
见她这副并不惧自己的模样,辛黎不由笑出了声。
自她入宫之后,就连那个曾经随意指点他人性命的兄长都对她变得恭敬起来,更莫说这一殿的奴才和后宫里的那些女子们。
辛黎抬眼看向阿笙,她的眼中没有卑颜屈膝的讨好,还是如从前那般澄亮。
她一向是个胆大的。
辛黎拢了拢身上的袍子,问道:
“你阿姊可出城了?”
面对辛黎,阿笙却未撒谎。
她既然没问皇极殿来的内官,而是直接问她,要的便不是同一个答案。
阿笙无意惹怒她。
“跟着装货的队伍已经离开了。”
若今日没有她这一番闹腾,城门卫那边也不会放松警戒。
如今不见人再来报,那么窦晨曦应当已经成功离开了。
辛黎见她坦诚相告,便也就直言了。
“莫再与合德走得过近了。”
这话说得没来由,辛黎知晓阿笙必然会问,遂继续道:
“她的那个好弟弟,我的好侄儿,得到她在前朝的人脉后,转手就将她卖了,来获取皇帝的信任。”
“皇帝如今得知合德与前朝官员之间的牵扯,再不信她了,在她身边安插了不少人手。”
“她如今已经沦为弃子,不值得多费心神。”
闻此,阿笙想起了秋猎场上见到的大皇子,看着几分庸钝。
见阿笙微微蹙眉,辛黎不由嗤笑。
“他三岁便在我兄长的指导下接近合德,你还真当他是个只会沉溺于酒色的庸物?”
阿笙闻此,却是一声叹息。
辛黎见她一副可惜了的模样,倒是好奇。
“怎么?难道你还是真心为合德谋划?”
阿笙摇了摇头。
“只是觉得公主殿下若是男子,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
辛黎赞同阿笙这话,若是合德是男子,哪里还有别人的事。
“若她胆子再大一点……”
阿笙这话如呢喃一般,但还是被辛黎听了进去。
只是她这话未完,辛黎不知她究竟是想说什么,便也作罢。
“所以今日,娘娘唤我来所为何事?”
见她问得正经,辛黎又端起了笑意。
“我兄长如今为了帮他好侄儿坐上东宫之位正四处笼络朝臣,在前朝谏言,还通过人与你祖父有过接触。”
话说到这,阿笙的神色顿了顿。
“窦氏是天家的钱袋子,又曾施恩于帝京众多世家,有了窦氏的支持,辛氏如虎添翼。”
“他为了与窦氏结盟定会不择手段。”
阿笙想起了此前辛弘文刻意的接近,但在她坦白自己无意于他后,辛弘文便再少出现。
“弘文是他的长子,也是他最看好的人,自然是他认为联姻最合适的人选。”
“之前,他是为了那个秘密,现下却是为了拿下你整个窦氏,这一次,他不会再允许弘文私自退却。”
辛黎细细地看看阿笙的反应,若是她露出半点不愿,她便可趁机施恩,将这位深藏不露的窦二姑娘收拢为自己所用。
然而,阿笙闻此却是轻挑眉目,带上了浅淡的笑意。
“娘娘,您也说了,窦氏是天家的钱袋子,天家尚在,辛氏便为了大皇子来接触窦氏,这番举动在天家眼中可是忠诚之举?”
阿笙见辛黎听完自己这话后愣了半晌,而后却是大笑出声。
辛黎的反应让阿笙只觉莫名。
“娘娘不提醒辛家主?”
辛黎几乎是捧腹大笑,半晌不能收场。
末了,她抹了抹自己眼角笑出来的泪,仿似当真遇到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
“我为何要提醒他?”
辛黎那双媚眸当中浸出了三分恨意,但后面的话她却未再多说。
阿笙微微一愣,却见辛黎收了神色,看向自己。
“如今前朝都在传,皇后与太子,辛氏只能再得一位。”
“我兄长自然是想推大皇子上位。”
“但是我不会让他再牺牲我一次,我既已进宫,便要坐上那最高的位置。”
辛黎看着阿笙字字凿凿,“阿笙,帮我坐上皇后之位。”
夜风徐徐,阿笙看着辛黎眼中的认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阿笙看出她眼中的不甘和许多复杂的情绪。
她不知辛黎这段时日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在辛黎如今的这双眼睛中,她看到了对权势的欲望。
见阿笙并不答话,辛黎有些急了,“你若帮我,合德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
阿笙知晓辛黎与合德的不同,辛黎的眼中只有自己,即便她位子再高,阿笙也不会选择她。
但阿笙也知道辛黎如今正受宠,自己得罪不得。
“娘娘,您何须我的帮助。”
阿笙的声音缓缓,“弘文大哥是有大才之人,他才是能帮到您的人。”
辛弘文是辛家下一任家主,他又与宗亲王交好,无论哪边的立场,他都与辛启正不甚相同。
因此辛黎最应该拉拢的不是阿笙,而是辛弘文。
阿笙话刚出,却看到辛黎犹豫的神色。
她本欲问清楚,却听得内官来传,皇帝即将驾到。
辛黎闻此,眼中的不耐显而易见。
阿笙这才起身,见礼退了出去。
待行至宫门,阿笙便见到那高耸的城墙脚,还停着一辆素朴的马车。
他说了,会在此等她。
阿笙掀开帘幕入内,见那人靠在马车上浅眠。
她轻手轻脚,唯怕惊醒了他。
看他今日穿着,当是在府中接到消息便来了宫中。
从前她亦不敢想,那个礼教无双的裴钰能放下矜贵,成了这素朴清廉的沈大人。
阿笙趁着人尚未醒,悄悄往他身旁又坐近了些。
她静静地看着宫门处的灯火微微照亮那人的轮廓,这磨骨皮虽在脸上,但却不改人的骨相。
阿笙仿似还能认出这张假皮之下那一身神仙骨。
可这沈大人终究还是裴氏那矜贵的家主。
念及此,阿笙的眸色暗了暗。
“你在看什么?”
沈自轸虽用的是那番普通的皮相,但裴钰的那双眼睛却是天下无双。
阿笙猛地撞进那一片深邃里,一时慌了神。
那人见她慌忙转头,仿似没见到她脸颊的绯红,笑着告知马夫启程离开。

清晨,刚用完早膳,阿笙还在与安氏闲聊,便见窦盛康院内的仆从来唤。
这几日,大夫让人静养,因此阿笙自窦盛康被窦升平气得呕血之后,便再未见过他。
安氏每每提起那日所见的窦盛康,也多是叹息。
而他这段时日避见众人,让阿笙心中隐隐有了别的猜测。
青蓝色的帘幕之后,老者半卧在床上,此时的仆从正在伺候窦盛康饮药。
他似乎并不愿意被人如婴孩般伺候,便接过仆从手中的碗。
但他拿着药碗的手却在止不住地颤抖,侍从想要帮他,被他罢手挥退。
阿笙看着老者此刻苍老的神态,眉目间尽是疲惫。
从前的神气再不见半分。
窦盛康见阿笙已经到了,便将药一饮而下,而后如释重负般将碗扔了回去。
唯恐被阿笙看到他的力不从心。
“你且在书堂候着。”
窦盛康这屋内用珠帘分隔,另一侧是窦盛康平日里休息之时读书下棋所用。
阿笙得了这话,乖顺地走到了另一边,抬眼便见一盘残局略有灰尘,似多日未再见执棋之人,而仆从亦不敢随意摆动。
外祖父应是多日未再下床榻。
良久,阿笙看到窦氏商行的几位管事匆匆赶到,在珠帘之外与窦盛康低身见礼。
“都来了。”
窦盛康让院内的侍从全都退下,而后提了声音,朝阿笙道:
“后面第二层的格子,将那方印信拿出来。”
窦盛康说得便是那一枚号令窦氏商行的小令,阿笙见过,亦知道他放在哪里。
她从格子里取出一个锦盒,却并未打开,而是直接呈到了窦盛康的面前。
窦盛康罢了罢手,却不接。
“这东西给你了。”
话语清浅,阿笙与堂中众人一般惊愕地看着窦盛康。
老者的声音有些无力,对阿笙身后的一众商行管事道:
“从今日起,笙笙便是我窦氏各商行的少东家,此后商行之事由她总管。”
“祖父……”
阿笙刚开口,却见窦盛康罢了罢手,而后对她身后的那群人道:
“今日让诸位来是做个见证,愿诸位此后亦能继续帮助我这个孙女。”
窦氏商行十二名管事,得闻此言,心中感叹。
老家主奔波多年,终是不敌年迈,今日的话虽然简短,却犹如最后的嘱托。
众人低首见礼,应承下来。
这些人大都在窦氏商行做了一辈子,他们看到老家主如今的模样,不少人偷偷抹了泪。
窦盛康又多吩咐了一些话,遂放了众人离开。
待他们离开,窦盛康将阿笙留了下来。
他放缓了语调,娓娓道来。
“你这两个舅父你也了解了,升平是个庸钝的,窦氏商行的家业他根本接不下来,而老二……”
说到这老人家叹了口气。
“若是将家业交给他,怕是不过五年,窦氏的基业便会被他搬空。”
窦盛康静静地看着阿笙,那一双如秋水一般的瞳眸带着疲惫。
“但好在,你两姊妹却是能干的,如今魏徵得势,有晨曦在南,皇帝不会轻易为难窦氏。”
窦盛康说到这里,又缓了缓气。
他定静地看着阿笙。
“我虽将窦氏家业交托与你,但这窦氏家主之位,却无法给你。”
“你莫要怨怪祖父。”
阿笙静静地看着窦盛康,不由开口问道:
“祖父是怕引来家中不和,还是从一开始便只想让我给窦氏当一个掌柜?”
阿笙的语音依旧柔软,但话却丝毫不客气。
闻此,窦盛康却是笑了,“都不是。”
阿笙听闻这话微微一愣,见窦盛康眉目微垂,继续道:
“我知你在裴氏多年,定然对苏家当年的案子有所了解了。”
闻此,阿笙点了点头。
“你父亲之死与轩帝脱不开关系……”
“我不知你心中究竟怎么看待当年之事,但你若心怀仇恨,便恐将窦家子嗣全都牵连在内。”
“所以我不敢将家主之位给你。”
窦盛康的话说得诚恳。
说到这,他看着阿笙的脸,仿似看到了许多年前的小女儿,不由眼中有了些许的湿意。
“你祖父这一辈子,最痛心之事莫过于当年没能救下你的母亲。”
“窦氏看着辉煌,却是靠着圣恩而活,所以这笔账,我们没办法与天家清算。”
说到这里,窦盛康扯了扯嘴角,扯出了一抹疲惫的笑意。
“但你还年轻,你可以看着皇帝死的那日。”
“待他人死灯灭,这笔账也算是清了。”
窦盛康这话说得仿似在宽慰阿笙一般。
她不由微微低垂了眉目。
外祖父这番言论也算是印证了汪旭阳的话。
念及此,阿笙握着锦盒的手不禁紧了紧。
“父亲,儿子来了。”
窦升平低垂头走进屋内,却见阿笙坐在其内,手里拿着那个他熟悉的盒子。
窦升平心中早有了猜测,他忤逆不孝,哪里再主得大事。
因此,见到那锦盒在阿笙手中,他并未有反抗的情绪,反倒是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一般。
窦盛康抬手指了指窦升平。
“你这个大舅舅,宽厚有余,却精明不足,他跟着我学了一辈子的生意,却还会在最基本的账目上出错。”
窦升平闻此,垂着首,再不敢反驳。
“他本也是个读书学文的材料,却跟着我蹉跎了大半辈子。”
窦升平闻此,猛地抬头看向年迈的父亲,他大半生都活在他人审判的眼光中,哪里听过父亲这些话。
“父亲……”
窦盛康罢了罢手,让窦升平莫要打断自己。
“我知你不服老二,出生低下却得来与你同样的尊贵。”
窦盛康说到这却低垂了眉目,“我会给他一笔家业,自此之后,他不得在帝京立府,如此,他也再碍不着你的眼。”
窦盛康这话倒似遗言一般,窦升平哪里会不应,他忙着点头,却是不敢抬头看向老者略带祈求的眼。
阿笙默了默,这番安排,哪里是怕窦知进碍了窦升平的眼,明明是怕窦升平得了家主之位,便会为难窦知进,所以提前为他做好了谋划。
窦升平孝顺了一辈子,又是他将父亲气成如今的模样,窦盛康此时与他谈窦知进将来的归处,他哪里会不应。
老人家便是用自己的年迈体衰来换子孙的承诺。
他是料定了自己如今这番模样,阿笙也罢,窦升平也罢,都不会违逆于他。
但阿笙知晓,他的这番谋划成功了,因为即便知晓他的打算,阿笙也依旧说不出违逆的话来。
她的这个外祖父经营了一辈子,最后还要拿着子孙的孝顺换他一份安心。
窦盛康朝这个唯唯诺诺了一辈子的大儿子招了招手,待到窦升平走近,遂抬手握住了窦升平的手。
“窦氏之后,就交给你了。”
阿笙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锦盒,顿觉无比得沉重。
自此之后,再容不得她退却了。
几人未察觉的角落,原本伺药的侍女趁着无人在意,从角落溜出了院门,而后直奔二房的别府而去。

雨夜深巷,空气里都是沉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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