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禾释然道:“她为我在郢京为质,我自然要把她接回端州,日后我必再不会让她受辱。”
“夫人好福气。”祝昀脸上有笑,他的指腹轻搭在腰际,突然将软剑抽了出来,“将军说定乾坤也是软剑,同我这把剑比如何?”
沈嘉禾接过他手里的剑掂了掂:“比你的剑重,祝侍卫这把剑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你怕是适应不了定乾坤。”
祝昀哈哈大笑:“沈将军这话说的,难道我还能用定乾坤不成?”
她笑:“陛下是很随和的人,你若真想上手试试,他未必会拒绝你。”
“真的?”他又抿唇,“作为一个帝王太好说话可不行,天子有天子的威严,君威不可冒犯。”
沈嘉禾叹了口气:“我们这位陛下……”
祝昀凑过来:“如何?”
沈嘉禾迟疑片刻,谨慎评价:“的确不怎么像个天子,日后还得找人好好教导。行军打仗他一贯冲在最前面,他都没想过万一他出了事,我们这些人要怎么办?”
祝昀嗤的笑出来。
她看他:“笑什么?”
祝昀道:“听起来像个孩子。”
正说着,马车终于追了上来。
祝无名不知何时坐在了外头驭位上,他远远看见祝昀恨不得站起来,被徐成安一把按了回去。
“马车颠簸,你站着很容易摔下去,祝先生。”徐成安道。
祝无名急着问:“没事吧?”
祝昀有些尴尬:“跑马能有什么事?”
祝无名松了口气:“那别站着了,上马车来。”
祝昀笑:“上什么马车,先生坐着便是。”他得意冲沈嘉禾抬了抬下巴,翻身上了马背。
沈嘉禾失笑跟上他,不免道:“等将来陛下入京,必将广纳贤才,不知你能不能说服祝先生当陛下的老师。”
祝昀愣了下:“呃……我试试?”
这边,徐成安软绵绵抽着马鞭。
祝无名实在受不了了:“徐校尉你是没吃饭吗?你不抽它,它跑不快啊!”
徐成安挑眉,又是软绵绵甩了一鞭子。
跑那么快做什么,他觉得将军和祝昀聊得挺好。
祝云意出事后,将军除了正事外他几乎没怎么见过她和别人闲聊。等回雍州又是一堆糟心事,那让她在路上稍微放松放松又不是什么坏事。
祝无名抓住徐成安的手腕:“你不会赶车我来赶。”
“嘿,你一个书生不好好在车内待着就算了,你赶什么车。松手。”徐成安挣了挣,一时没挣开。
这书生手劲儿这么大?
徐成安皱眉:“你练字还能练出这么大的手劲儿啊?”
祝无名怔住,半瞬他松了手:“快点!”
徐成安轻笑,就不快。
沈嘉禾是到了雍州营地才知道只有杨定带着人回来了,说是乌洛侯律带着李训去端州了。
杨定忙解释:“塞北王说陛下身份贵重,也不好跟我们挤在营地凑合,端州好歹有侯府在那,陛下就算暂住也得安顿在侯府才像样。”
这事算乌洛侯律考虑得周到。
“那他留在端州做什么?”沈嘉禾问。
“这……”杨定有点尴尬,“塞北王说是还没见过老夫人,这回正好去端州,他要郑重拜见长辈,好好尽尽孝道。”
沈嘉禾:“……”他尽什么孝道啊!!
一想到乌洛侯律跟自己求亲的事,沈嘉禾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会把知晓她是个女子的事告诉母亲知道了吧?
那可真的就……
沈嘉禾咒骂着命人备马,直奔端州。
这回祝昀算是被祝无名给拉上了马车,他压着声问:“王爷这什么意思?”
祝昀赶车出城,轻笑道:“我让他去端州的。”
祝无名错愕看他:“为什么?”
他又笑:“还能为什么?正好见见陆夫人。”
雍州去端州的官道宽敞平坦,隔日就顺利抵达。
他们刚过城门就有侍卫先往侯府报信了。
等沈嘉禾等人到侯府,易璃音早早带着人等在府门外。
沈嘉禾扫了眼暂时没看见乌洛侯律,也没见李训,登时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李训带着众人来迎她,那可真是得折寿。
“侯爷。”易璃音疾步走下台阶,上前拉住她的手,一面打量她,一面道,“我听闻你独自去雍州退敌,很是担心,没事吧?可有受伤?”
“我都好。”她压了压声音,“陛下呢?”
易璃音忙道:“哦,陛下和塞北王去豫北守备军营地了,和指挥使谈事。”
那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沈嘉禾松了口气。
易璃音问:“可要派人去通知他们?”
“不不,不用。”沈嘉禾转口问,“塞北王……没在娘面前胡说八道吧?”
易璃音有些疑惑:“没有啊,侯爷为何这么问?”
没有就好。
沈嘉禾正想着直接让徐成安把姓祝的主仆带去营地见乌洛侯律,却听身后祝昀叫她:“沈将军。”
沈嘉禾转身,见他招了招手,她蹙眉朝马车走去。
易璃音这才见府门口停了辆马车,车夫戴了顶斗笠,她这个角度只能隐约看见他下半张脸。
她定睛看了眼,掬着丝帕的手指倏地一收,那是……陆敬祯!
她忙看向徐成安:“那人是谁?”
徐成安笑道:“车内是塞北王的军师。”
易璃音面色铁青:“我问车外那人。”
“哦,他呀。”徐成安看了眼,“军师的侍卫。”
什么侍卫?
那脸型分明是陆敬祯!
“祝先生有事?”沈嘉禾近前,刚伸手要掀车帘。
见祝昀揉了揉胸口道:“好像先前将军在雍州踢我那一脚还没好全,我突然心口疼。”
沈嘉禾:“??”
“你这……过了吧?”
祝无名一把掀起帘子:“将军把人打伤了就不认了?”
沈嘉禾:“……”
“他这一路带伤跟着你跑去上京,还帮你打架,回来一身淤青……看我干什么?”祝无名冷脸,“帮忙扶人啊,难道要我一个书生扶吗?我扶不动他!”
祝昀蹙眉轻咳了声,顺势就把手搭在了沈嘉禾肩上:“有劳将军了。”
沈嘉禾咬牙扣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齿问:“祝侍卫,你干嘛呢?”
他叹了口气:“心脏疼着,将军就不能给我找间客房让我躺一躺吗?”他径直下车来。
这人这股子无赖劲儿怎么一下有种乌洛侯律上身的感觉??
祝无名利落跳下马车,大步朝易璃音走去:“这位就是沈夫人了吧?麻烦沈夫人给找个大夫来。”
易璃音整个人僵着,目光仍是死死盯着往沈嘉禾身上靠的男人。
徐成安忙吩咐人去请大夫,又问祝无名:“他突然怎么了?”
祝无名冷声道:“问你家将军!”
徐成安:“……”
沈嘉禾抽了抽手,祝昀拽得紧,她不免蹙眉,这是有事要和她说?
一直到众人进府,易璃音也没能看清那张斗笠下的脸。
后来,卷丹匆匆自客房那边来。
易璃音急着问:“看清楚了吗?是陆首辅吗?”
“自然不是,奴婢看得很清楚,只是下半张脸的轮廓有点相似,但那人五官和陆大人完全不一样。”卷丹十分不解,“陆大人不是早就死在郢京了吗?夫人怎好端端问这个?”
易璃音紧拽着帕子的手稍稍松了些。
对,陆敬祯已经死了,他早死了!
“侯爷还在那边?”她又问。
卷丹点头:“大夫已经走了,现下所有人都出来了,就侯爷和那个祝侍卫待在一起,也不知在说什么,侯爷没让人靠近。”
易璃音刚舒展的眉宇又拧起:“你说那个人也姓祝?”
卷丹被这一声“也”问得稍愣了下:“是,说是叫祝昀,夫人认识?”
易璃音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管是陆敬祯还是祝忱,都已经死了,是她亲自动的手,那一刀直刺心脏,又有那么多金吾卫在场,他不可能活得下来。
想到此,易璃音舒了口气,又问:“侯爷还没去拜见母亲?”
卷丹道:“哪有时间去啊,这不是一直在祝侍卫房内吗?”卷丹见夫人脸色不好,硬着头皮道,“兴许……在谈重要的公事。”
“一个小小的侍卫,就算谈公事用得着同他谈吗?”易璃音的脸色难看,沈嘉禾刚从漳州回来,按理说她应该先见塞北王和陛下,眼下军情何等重要,她为什么要待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卫房内?
是因为那个侍卫像陆敬祯吗?
此时,客房内。
沈嘉禾抱胸倚在廊柱旁,看着祝昀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刚叫小厨房准备的一桌子口味清淡的菜肴。
她终于开口:“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祝昀失笑:“说什么啊?”
沈嘉禾瞪大眼睛:“那你拽我那么紧干什么?”
他单手撑着额角望着她笑:“是你把我打伤的,我当然得拽着你了,不然将军耍赖不想配我医药费了怎么办?”
沈嘉禾:“……”
“我回来还有一堆事!”她忍着骂人的冲动,“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着。”
“要去见王爷?”祝昀道,“带我一起去。”
沈嘉禾得赶紧让乌洛侯律把这对主仆带走,她拉开房门回头道:“那走啊。”
他虚靠着桌沿:“我站不起来啊。”
沈嘉禾冷笑:“你继续装。”
“真的。”他试着撑了两下桌沿,没站起来,他有些无奈,“将军见笑,这几日赶路太急,身体不大好,本来是可以起来的。”
沈嘉禾扶着门槛的手指轻颤了下,这话好耳熟,她莫名想到那天,祝云意没有马扎没爬上她的马车那次。
明明都不是一个人,可为什么能这么像?
不止是含笑的目光,连说话语气都像。
她连讽刺的话也不忍心说了,鬼使神差折回去,伸手将人扶起来。
她咬了咬牙:“我知道你在装。”
他跟着出去,见前头易璃音带着侍女过来,顺势往沈嘉禾身上倚了倚,贴着她的耳朵道:“不如今晚你来找我,我就告诉你我在装什么。”
第76章 当替身
这次见李训汇报战况还不是最主要的,毕竟都打了胜仗了,沈嘉禾就是还没想到联姻的事要怎么说。
祝昀像她肚子里的蛔虫,望着她轻笑:“将军若还没想好联姻的事要怎么说,不如让我家先生代劳,先生三寸不烂之舌,必定能好好安抚陛下。”
坐在边上的祝无名面无表情:“这是自然。”
外头赶车的徐成安一把掀起帘子:“什么联姻?谁要联姻?”
沈嘉禾有点烦躁:“耶律宗庆要把女儿嫁给陛下。”
徐成安像是见了鬼:“这他能同意?”他看向祝家主仆,“你们是没见过我们这位陛下上阵杀敌时的样子,他对郢京那边的态度就一句话,和谈不可能!就这样的性子能同意和辽国联姻?”
祝昀笑容淡淡:“今日不同往日,他如今是陛下了,自然得做天子该做的事。明堂高坐上的人哪能随心所欲,他人能做到的事,他也一样能。”
沈嘉禾斜视看向祝昀,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他在说李惟。
当时大婚定的突然,她和陆敬祯都以为李惟不会同意,那一个偏偏就应了。不可否认,陆敬祯没看错人,若没有太后云氏,李惟可堪大任。
想到被云氏害死的陆敬祯,再想到如今躺在郢京皇宫的活死人李惟,沈嘉禾一时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外头侍卫来报,说李训和乌洛侯律已离开营地,正在府尹官邸议事,徐成安便径直将马车赶去了官邸。
府尹亲自来迎接,说是未来得及将此消息告知陛下和塞北王。
“无妨,我们自己过去。”沈嘉禾道。
府尹松了口气,那两位在书房关门议事,他自是不敢入内打扰。
沈嘉禾轻车熟路敲开书房门,里头二人正伏案说着什么,抬头看见她时,明显都愣了下。
“陛下。”沈嘉禾行了礼。
“沈将军回来了!”乌洛侯律快步绕过书案将她拉进去,“何时回来的?怎么不提前差人来报?我也好亲自去城门迎你啊。”
沈嘉禾推开他的手:“我这次回来,顺便把王爷的军师也带来了。”她回头,“祝先生。”
乌洛侯律眯了眯眼睛。
立于案前的李训不经意挺直脊背,手中的军报也小心搁下了。
外面脚步声靠近,接着一抹人影映入内。
祝无名从外头进来:“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半晌也没听李训出声。
“陛下?”沈嘉禾扭头见他直直盯着来人。
乌洛侯律走到他身边,笑着提醒:“这位便是臣同陛下提过的祝先生,祝无名,他学识了得,这几日就让他好好和陛下聊聊他对郢京那边的看法如何?”
“自然好。先生快请起。”李训上前亲自扶他起来,“朕……听塞北王说还有个侍卫跟着保护你。”
祝无名从容应声:“是,他身份低微,不便见驾。”
“漳州事宜就由祝先生同陛下汇报吧,我和将军也许久不见,我们也去外头聊聊?”乌洛侯律不由分说把沈嘉禾带到了门外。
徐成安忙迎上去:“这就说完了?陛下没发火?”
沈嘉禾知道他指的是联姻的事,不等她开口,乌洛侯律笑道:“聊着呢,外头热,我们去前厅喝茶吧。”
徐成安见自家将军被拉走,只好跟上去。
沈嘉禾扭头见祝昀站在廊下,叫了他一声“祝侍卫”,乌洛侯律打断道:“他候着他主子,我同将军有贴心话要说,就不必叫旁人来听了。”
沈嘉禾怒瞪他:“我同王爷没什么贴心话说!”
“啧,将军这话就叫我寒心了,我这次为了去姜州退敌被生生砍了两刀呢。”他皱眉揉了揉手臂,“将军便是没有贴心话,难道连关怀的话也不会说两句?”
徐成安嗤笑:“那两道划伤都在手臂上吗,王爷?”
乌洛侯律:“……滚。”
徐成安挖了挖耳朵:“属下也候着我家主子呢,自是我家主子去哪属下就跟着到哪,将军不喊滚,属下哪能随便滚。”
乌洛侯律刚要骂人,沈嘉禾将手臂抽了出来。
她没折回书房,径直走进面前的客厅坐下,抬眸看着他道:“你把我支开,留下祝先生和陛下是想谈你们塞北的事?”
乌洛侯律微噎。
沈嘉禾笑了笑:“你是塞北的王,你为塞北牟利这很正常,我十分理解,其实王爷不必拿我做借口。”
乌洛侯律忍着骂人的冲动,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知道日后陛下回了郢京就会昭告天下给你恢复身份,等到那时我让陛下给我俩赐个婚,还分什么豫北塞北,不都是你的?”
徐成安错愕看向沈嘉禾。
沈嘉禾没恼,反倒是笑了笑:“乌洛侯,少发疯。”
“我发什么疯。”乌洛侯律喝了口茶,“陆大人这都死了大半年了,你也该往前看了,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王爷……”
徐成安想拦着,却见沈嘉禾抬头认真看向乌洛侯律:“等回郢京,我就找回他的尸骨,日后我死了,就同他葬在一处。”
“你……”乌洛侯律脸上笑容僵住,“你才别发疯,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去哪里找?”
她仍是笑:“找不到就建衣冠冢,无论生死,他都是我的人。”她拎起茶壶往他杯中添了茶,“女人心眼儿小,一辈子就只能容一个人。所以何必呢,王爷。”
乌洛侯律不说话。
徐成安慌得四处查看,确定周围没有人才松了口气,将军真是疯了吧,什么女人心眼儿小,这种话怎么能在外头说呢!
厅内气氛低沉得有些诡异。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训突然来了。
“陛下。”众人起身行了礼。
李训进门便道:“漳州情况朕都知道了,耶律宗庆的条件朕答应了。”
沈嘉禾错愕和徐成安对视一眼。
“祝先生同陛下怎么说的?”沈嘉禾谨慎道,“耶律宗庆要把女儿嫁给陛下,至于是哪个女儿,她长相如何,我等如今一概不知。将来那位公主便是中宫皇后,陛下都清楚吗?”
李训点头:“朕都知道。”
沈嘉禾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答应了,一点脾气都没有?
“祝先生呢?”她这才反应过来只有李训一人来了前厅。
李训道:“先生舟车劳顿,朕让他先回侯府休息了。哦,朕打算留他在身边,请将军暂时将他安排在朕的院子里住。”
徐成安“啊”了声:“他们不回塞北了?”
“塞北王应该不会拒绝吧?”李训看向乌洛侯律。
乌洛侯律明显还想着先前沈嘉禾的话,此刻反应有点慢:“哦……随陛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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