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允淮没往旁的地方想,只当她是想要自己收拾。
他去井边打来水,将碗筷都放进了木盆中。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苏意安站在他身后,月光照过来她的影子将贺允淮完完全全遮挡住。
贺允淮确实有事瞒着她,被她猛地一问,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回答。
是他那并未痊愈的身子,还是他藏在心中不为人知的心思,以及...
“你早就知道不能科考了是不是,为什么不说。”苏意安冷不丁的出声。
原来是这件事。
贺允淮没想到她知道的这么快。
“这事可让你小侄子伤心坏了,一回家便哭。”苏意安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说。
贺允淮洗碗的动作一顿,怪不得那会吃饭时贺兴晨眼睛有些红。
“所以我那日问你的话,你没有回不是想再想一想,而是知道去了也没用是吗?你根本不想去书院,是吧。”苏意安越说越气,她觉得贺允淮不应该瞒着这件事。
可她一想,这件事若是说出来对谁也没有好处,这就像把贺家刚刚愈合的伤口故意撕扯开,再往上面撒些盐。
贺允淮将最后一个碗刷洗干净,这才站起身。
他身量比苏意安高,一下子站起来让他身后的苏意安不由倒退两步。
贺允淮伸手拽住她的手腕,等人站稳后才将这事从头到尾同苏意安说了一遍。
“其实我真的忘了,若不是那日送贺兴晨去私塾,我怕是都想不起来不能科考。”贺允淮似是自嘲,苦笑着说:“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瞒着你。”
本来心中还有气的苏意安,见他这幅神情,一下子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
“我想去书院,想走科考这条路。”贺允淮垂眸看她,眼神很是坚定,“只是我爹的事我还没有弄清楚。”
“若能翻案,就不会有影响。”这就是为何贺允淮没有拦着贺兴晨去私塾的原因。
他以为他能在贺兴晨参加童试前就将这件事解决了,可一切哪里会那么如愿。
这才不到一月,这事就被贺兴晨自己晓得了。
贺允淮第一次敞开心扉,这事他一直藏在心底,他想悄悄地去做,等事成了再告诉大家,当然若是不成,那他便一个人晓得就好。
这事他从未想过不去做,不能查出真相他难心安。
苏意安听完,面上没有很惊讶。
若是她,她也想要一个公道,她明白他,她理解他。
“那就去做,万一呢。”苏意安眼中带着笑意,缓缓道:“正好我也想去府城一趟,不如一起。”
京城中,一夜之间变了天。
传闻太子被废,皇帝病重让三皇子监国。
可这些与老百姓又没有关系,只要不打仗,就算换了皇帝都不会影响百姓的生活。
苏正墨辞别恩师,背上包袱正欲骑马离开。
京城距府城坐马车不过半月路程,路上还可轻松些,见他骑马,徐长青不由劝道。
“骑马快几日,学生想早些见到家人。”苏正墨说。
想到他许久未归家,思家心切也让人明白。徐长青见此便再劝。
“你回去也好,如今京中并不安稳,就算留在这你也不能参加今年的会试,不如在家中沉寂些日子,等风波过了再来。”徐长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切记要沉得住气。”
如今三皇子监国,连会试皇帝都全权交给了三皇子,这紧要关头徐长青身为太子党羽定要保住自己学生。
不让苏正墨参加会试是正确的抉择。
苏正墨眸光微动,虽他苦学这么多年全为了功名,可也知眼下这个时候老师这般做是对的。
“学生明白。”他道。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不如回家瞧瞧,临走前他在京中珍宝阁买了一对银并头花簪给自家小妹。
他想他们兄妹已有两年多未见,若带着京城才有的首饰回去,他那小妹一定欢喜。
第54章 流言蜚语,回家种地
自那日将水扯面端上桌后, 一连三日都有熟客问这水扯面怎么卖,何时卖。
虽说就是一个面食,可街上面摊如今可没人卖这个, 旁的食肆多是炒菜, 也就安贺食肆有这东西。
“二嫂, 今天又有好几个人问。”贺凝文蹲在灶边,边说边往里面添柴火。
“你看那边盆里。”苏意安正在择菜, 如今天渐渐暖和, 许多冬日买不到的菜现在集市也有卖的,这不她一大清早便买了半背篓菠菜回来。
盆里的菠菜都是择好且用水清洗过的, 绿油油一瞧就干净。
只是水扯面不是用的萝卜做卤嘛, 怎么今日变成了菠菜,贺凝文有些好奇,难道是菠菜做的更好吃?
“如今菜便宜,咱们定价也便宜些,就十一文一碗,当然这价与旁的面相比也是贵的, 他们要, 你就说这价,不用上赶着给食客去介绍这面。”苏意安想了好几日, 总觉得当时的定价还是贵了些。
人肯定都是想赚钱的,可若是价高赶了客,那就得不偿失。
再说如今村子里也有人知道她们开了食肆,万一有眼热的来闹事。
苏意安并不信村子里的那些人都是好人,若真是好的就不会在她嫁过来那日那般所作所为。
所以开卖前她将价定的低了些,也是为了防着有心之人。
贺凝文去了前面食肆,往每个桌上的竹筒里添了一根签。
等晌午开始上来食客时, 她捧着托盘游走在每一桌前。
“为何她在每桌前停一下,那桌的人便将竹签放进去。”王世书坐在挨着墙的这一侧,他目光一直跟随着贺凝文。见每一桌都是如此,他更是好奇。
与他坐在一起的不是旁人,还是顾学言。
顾学言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好奇为何不自己拿出这竹签看一眼。”
说完顾学言就将那竹筒里的竹签都抽了出来。
小竹筒里的竹签不算多,也就六根,顾学言将其都摆放好。
只见有四个竹签上面刻着的字是面,另外两个是两道菜名。
“您二位要吃些什么。”他们摆弄竹签的功夫,贺凝文已经走到了跟前,见他们迟迟没有选择好,她这才开口问道。
王世书捏着竹签晃了晃,笑着说道:“原来竹签是这样用的,你们食肆倒是聪明,不过你怎么记住哪一桌要的哪道菜。”
一说这话,贺凝文就知道他们肯定第一次来,她指了下他手上正捏着的那根竹签,说道:“您看后面也刻了字,与您桌上竹筒上的字对应着呢。”
这样记菜的法子还是她苏姐姐想的,有一次食肆里实在人多,她慌慌张张上错了一道菜,点菜的那桌没吃到,而上错的那桌以为这菜是白送的。
自此以后,为了防止再上错菜,苏意安便让贺颂元刻了一些竹签出来。
每日食肆有什么菜,便将对应的竹签放在竹筒里。
食客们想吃什么只需将竹签放进托盘就好。
“原来如此,不过若是有不认识字的食客呢。”王世书又问。
“那就告诉我他们要吃什么,我自己把竹签添上就是,这有什么难的。”贺凝文说完指了指他们桌上的竹签,问道:“二位想好了吗?”
王世书来这就是为了多花钱,他大手一挥直接将六根竹签都放在托盘中。
他想只要他点的多,那食肆赚的便多。
贺凝文傻了眼,她还是第一见这样的客人,她好心劝道:“这么多您二位吃不完的。”
“无事,你们上菜就好。”顾学言没有跟着劝,而是默认了王世书的这种行为。
毕竟他们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捧他们食肆的生意。
年前贺家在书院旁摆摊时,王世书见天的让小厮去买,这不年后再派人去,却得知人家不在那里摆摊了。
听说开了食肆,这不王世书今日终于下定决心过来看看。
“现在可以放心了吧,即使落魄了他们也能谋生,而且只会越来越好。”顾学言打量着眼前这个不大的铺子,心中算着价。
既然贺家租的起就说明她们能赚的出来这些钱,这样有奔头的日子何愁不能再次发家。
王世书笑笑,没有接他的话。
贺凝文捧着托盘先去了她二哥那,贺允淮只煮面,卤是现成的,他只需要将面煮好后装进碗中就行,这活不难。
“三碗素面,两碗香肠荤面,还有三碗烧肉荤面。”贺凝文把竹签挂在木板上,方便贺允淮瞧看。
“剩下的都是炒菜?”贺允淮看向托盘中剩下的竹签,问道。
贺凝文摇摇头,“炒菜不多,主要是水扯面。今日刚上新的菜品,大家点这个的多。”
本来还担心价的问题,结果食客说尽管上,价不是问题。
“二哥,你慢慢煮,我去后院了。”贺凝文说着走了出去。
后院灶房中,贺母和苏意安分工明确的准备吃食。
贺母如今也会弄水扯面,这不她正在炉子前煮刚刚扯好放进去的面。
苏意安则在炒配菜,今日买了菠菜,那配菜便是菠菜和肉打底,然后炒熟时再加上一勺老酱,不用放盐这炒菜就有滋味。
贺凝文刚将竹签摆好,这边水扯面就出了锅。
贺母将面过一遍冷水再次夹出来后直接放进苏意安炒菜的锅中。
搅拌两下再闷一会儿就能出锅。
等着的功夫,苏意安拿起竹牌一一看了过去,这竹牌刻好后她专门让贺兴晨一个一个念了好些遍,面上说考考他识得了几个字,实际是她在偷偷学字。
好在字不多认识这几个菜名不难。
“怎么这桌点了两个炒菜一份面,一个人吃吗?”苏意安看着背面刻着六的竹签,问道。
贺凝文:...
贺凝文: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而且也不是一份面,是四份面。
四份面,两份菜...两个人吃这些着实有些多了,苏意安想。
不过既然是客人自己点的,那就得上,万一人家能吃呢。
小食肆,上菜快,没一会儿每桌点的饭菜就被端了上来。
食客多是想尝尝这水扯面,毕竟这一份可是十一文,比旁的荤面还有贵两文。
更有食客点了一份荤面一份水扯面进行比对,看看贵的这个是不是面更多。
王世书看着眼前三碗汤面,一盘水扯面,以及两盘热菜,着实有些头大,他可吃不下这么多。
顾学言一眼便猜透他的心思,先一步开口道,“我只吃这份面,剩下的你吃。”
说着将那盘水扯面挪到了自己眼前。
王世书:...
“你们还别说,这面贵有贵的道理,我这嘴灵的很,这菜是用猪油炒的,里面不仅有肉片还有青菜。”懂行的食客一口便尝了出来,继续说道:“还放了老酱,怪不得味这么足。”
旁的食客一听这话,来了精神,让他继续说为何这面叫水扯面。
那食客大笑两声,“这我哪里晓得,可能这面不是擀的而是扯的吧。”
众人只当他是在说笑,应和了两声后食客又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唯独挨着墙的六号桌,桌上二人谁也没动。
王世书拿着竹筷,指了指放在对面的那盘扯面,说道:“让我尝尝。”
本来他没打算抢那盘面,毕竟桌上吃食多,可听了周围食客的对这面的夸词,他又忍不住想尝尝。
顾学言低声道,“好。”
然后夹了一竹筷炒好的菠菜放在了王世书面前的小盘中。
“你!”王世书装作恶狠狠的样子,咬着牙道:“今日回家我定告诉我长姐你的所作所为。”
“哦?是今日又帮你批注文章的事?”顾学言装糊涂道。
王世书深吸一口气:“小人!”
水扯面卖了不到两日,街上便开始有卖的,模样瞧着更是差不多,不过尝过的食客都说不如安贺食肆的劲道。
左右就是一块面,咋还能尝出不同来,卖面的摊主可不觉得是面的问题,只当这些话是安贺食肆掌柜让食客故意说的,为的就是让人们都去安贺食肆吃面,而不是去街上的面摊吃。
食肆里的面贵,凭啥让他们多挣那一文钱,不知不觉间安贺食肆价贵的流言竟在镇上传开。
苏意安的食肆生意刚红火没多久,一下子又被流言击中,买卖大不如前。
贺凝文愁的整个人趴在桌上数着竹筒里的竹签打发时间。
若买卖一直这样持续下去,那以后可怎么办,他们虽赚了些银钱,可还没有十四两呢,一年的赁钱都不够。
“走,不干了,先回家。”送走熟客王大爷后,苏意安直接关了铺门。
食肆里一下暗了下来,贺凝文吓了一跳,“不,不干了?”
连在柜前算账的贺颂元都忍不住抬头看过来。
苏意安插上门栓,拍了拍手,说道:“咱们先歇几日,让这流言散散,也好看看到底是谁传的。”
苏意安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日,毕竟赚钱总是惹人眼红,即使小心翼翼可还是防不住那些地沟里的老鼠。
“当然关铺子也是因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挖土的姿势,笑着说道:“该春耕了。”
她这一提,贺母这才想起那六亩地,这倒不能怪他们忘了,毕竟地要回来时正赶上冬天,这一晃该春耕了他们又搬来了镇上。
“那咱们一走好几日,万一回来了食客都跑光了怎么办。”贺凝文叹了口气,又趴在了桌上。
“就是要让食客们吃不到,才能有人惦记这个味。”苏意安还有一句没说。
那就是当人们吃惯了某样东西,再突然接触更好的,才会发现以前吃过的那物也不过如此 。
第55章 这门锁是谁撬的
关了铺门, 苏意安便让贺母带着大家收拾东西。好在村里留有被褥,这次回去只需带着衣裳和吃食就行。
临走前,苏意安专门去了云娘那一趟, 告知她这几日不用送肉来。
“真要回去?”云娘也听了街上传闻, 虽那话不中听, 可也不至于真的将铺门关了。
若是关了,这不正和那些人的心意。
苏意安往背篓里装着准备带回家的肉, 漫不经心道:“若是一直开着, 保不齐再过两日传的话更难听。”
她还想挣更多的银钱,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死撑着。
云娘见她下定决心, 便没再劝, 岔开话问了句是不是贺家的都回去。
“自然是要都回去的,家中地瞧着不多可只有我们几人干也得好几日。”苏意安都安排好了,他们能下地的便下地干活,不能下地的就在家中做饭,保证辛苦干活的人一回家有口热乎饭就行。
她算着日子,六亩地撑死五日他们就能弄完, 所以这次回去只带着一些粮食没有多拿。
东西都装进背篓后, 一行人去镇口处坐上了回家的牛车。
驾着牛车的赵车夫没有想到他们还会回村,毕竟都搬到镇上来了咋还回村里去。
“这不是要春耕了, 家里还有点地,不种上不就糟蹋了。”苏意安回了他的话。
赵车夫一噎,想到这几日村里人说的闲话,不由摇头。
人贺家可没放弃村里的东西,这地就六亩人家还惦记着呢。
赵车夫送过他们几次,这次直接将她们送到了家门口。
只见临走时锁的好好的院门,如今竟被人撬开。
门虽关着, 可锁却落了地。
赵车夫也瞧见了,他忙摇头,“这我真不晓得。”
他每日驾着牛车来往镇上,村里的事都是听他媳妇说,可这贺家被撬锁的事他是真没听说。
贺允淮走上前,将地上的锁捡起来,他们离开村这事村里人都知道,谁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撬锁呢,甚至将锁直接扔在地上。
“您瞧今个天都黑了,这一路回来也没碰上村里的人。”苏意安掏出一钱碎银直接放在了赵车夫身旁,那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赵车夫瞬间明白,笑呵呵将银钱塞进腰间,回道:“我赵二做事你们放心,今个你们回来这事我不会同旁人说。”
这锁若是几日前就被撬了,村里人路过这定会发现,按照村里闲话传播的速度,不用一日村里人就都会晓得这事。
如今赵车夫说不知道,便说明这锁不是前些日子被人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