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凝文把贺兴晨拽到一旁,警惕的看着眼前二人,淡淡道:“我们要把屋子围起来。”
“盖房子?”杨四媳妇声音都尖锐了,这盖房子可是要不少银两,不是说贺家没钱这贺家新媳妇的嫁妆也是空的吗,那他们咋有钱盖房。
贺凝文摇摇头,实话实说:“不是盖房子,就是用竹子弄个小围墙,夜里防着贼人进来。”
“有贼?”杨四媳妇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大消息,她们永阳村竟然有贼。
贺凝文恨不得让村里人都知道前几日那事,见她有兴致忙道:“婶婶所有不知,那贼人专挑夜里来偷肉,我们家本来就穷,好不容易买了半斤肉,偏让人瞧见惦记上了。”
肠不就是肉做的吗,在贺凝文眼中没区别,反正都是贼人偷肉,可恨的很!
“竟有这事,那确实得小心些。”杨四媳妇解了心中困惑,又听闻这么大一个消息,哪还愿意留在这。
她得赶紧回去同村里的姐妹们说道说道这事。
“哎。咋回去了不上山了?”老四媳妇见她往回走,忍不住问。
“还上啥山啊,走,咱们赶紧回去把这事说道说道,今日那贼人敢偷贺家,明日就敢偷咱家。”杨四媳妇说的有理有据。
老四媳妇一瞧这个,赶紧跟了上去。
这可是大事,若抓到那贼,一定得打死!
贺家招贼这事不到一日就传遍了永阳村。
村民多是听一耳但没放在心上,毕竟贺家都穷成那个样子,还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
再说他们永阳村多少年了就没出过偷窃的事,他们宁可信自己村里人也不信贺家的那张嘴。
杨四媳妇心中那个气,她想不明白这么大的事咋大家都这个反应,竟没人想多问问。
“嫂子,你说的那事是真的?”苟二凑了上来,贼眉鼠眼中透着精光。
杨四媳妇虽想同人说道说道这事,可瞧凑上来的是苟二,也就歇了心思,苟二这人还是算了,她也不喜。
“那贺家被偷了啥?”苟二见杨四媳妇对自己爱答不理,肉疼的从口袋中摸出三个铜板递了上去。
杨四媳妇接了钱,人也热络了起来,哪还有刚才不喜的模样,她笑呵呵的同他说道:“肉呗,听说有一斤呢,也不知道那贼咋就瞧见了。”
最近肉价贵,一斤猪肉少说也得三十多文,那贺家咋有钱买猪肉。
苟二越想越气,总觉得贺家藏了钱,上次他就吃了亏,这次他手握这么大的消息,一定要让贺家遭个难。
趁着天没黑透,他踩着夜色又悄默声得去了讨债人所在的村子。
自从前些日子杜家兄弟没有在贺家要到钱,却把那两抬箱子带回来以后,他们就有些日子没再去过永阳村。
没想到他们不去,苟二竟又找上门来。
“大哥,我苟二对天发誓,这次说的都是真的。”苟二弯腰低声下四道。
刚给他开门的杜虎,听见这话恨不得一脚踢在他身上,这苟二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上次说那新娘子两抬嫁妆,结果呢,里面都是些木头,白让他们跑了一趟。
“你说贺家藏了钱,你可瞧见了?”杜豹眯着眸子看着他,心中不断盘算着,若那贺家真藏了钱,他定要过去一趟。
苟二激动的又往前凑了凑,“一斤肉呢,若没藏钱怎么买得起肉。”
“再说贺家二郎醒了后也日日吃着汤药,那药也不便宜,若没藏钱哪里吃得起。”苟二坚持道,却没发觉周围人脸色变了又变。
杜虎蹙起眉头,这样的事他们怎么没听说。
那贺家二郎若是醒了,这钱可不能这样要了。
坐在主位的杜豹手上动作一顿,这才抬眼看了过去,“你说贺家二郎醒了,这可是真的?”
苟二点点头:“我苟二对天发誓这事是真的,我们村的王郎中亲口说的,村里还有人瞧见了,那贺家二郎活着呢。”
苟二恨不得现在就带着他们去贺家,然后仔仔细细把贺家搜刮一遭,若真的有钱,他定也会得点赏。
就在苟二蠢蠢欲动之时,一直咋咋呼呼的杜虎却蔫了,他忍不住道:“反正上次说了给他们宽限些日子,现如今才过去几天,还是不去了吧。”
似乎怕自家大哥不同意,他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一斤猪肉也没多少钱,总不能娶了新妇让人家连口肉都吃不上,咱们又不是那不给人活路的阎王。”
苟二不知道这人态度咋转变的这么快,他还想再吹吹耳边风,可抬头一瞧,坐在正前方的杜豹正在打量着他。
他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回想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了话,咋这风向变化的这么快。
“你且回去盯着,若那贺家有什么大变动再来。”杜豹道,“上次既然说了宽限他们些日子,那就不急在这一时。”
“大哥!那贺家真的不是好的,定是藏了钱的,真的,我苟二对天发誓。”苟二有些不死心道。
杜豹听的烦了,他抬起手一挥,只见站在他身后的人站了出来,拽着苟二的衣领就把人拖了出去。
没了苟二叫嚷声,屋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坐在竹椅上的几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但没人开口。
贺家欠他们钱确实没错,不过不是十两银子,而是五两。
这五两银子是贺家二郎贺允淮借的,那时贺家大郎因断了腿,病的严重,贺允淮凑不到钱没法子这才来他们这。
他们本来也没打算借,毕竟贺家连个能挣钱的都没有,五两银子也不少,村里人一年都整不了这些。若借了钱贺家他们还不上可咋办。
可那时突然有人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交代他们一定要借钱给贺允淮。
当时杜家这几人还以为贺家是撞了好运,忍不住想这躲在背后的人咋不直接借钱给贺家。
可没过多久贺家二郎就被打成重伤,那人又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得空就去贺家讨债。
这时他们才知道,这背后之人哪里是善心的,这是黑心窝的。
但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贺家如何跟他们又没关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确实借给贺允淮钱了,如今贺允淮病重这钱贺家就得还。
只是他们瞧着贺允淮这人怕是不行了,这才动了歪心思,既然欠五两也是欠,那欠十两也是欠。
“大哥,你说这事咱们还办吗?”杜虎嘀咕了句。
贺允淮病重成那副模样竟然能活下来,这在他们村里可是命硬之人,命硬之人可不是碰,万一栽了跟头他们将会出大事。
他们以前是没想到贺允淮能活下来,如今人活了他们若再那般...
“那边可给了咱们四十两银子。”
“哼,要我说这四十两瞧着多,可对那些大户人家来说,也就一件首饰,我看那边的人也不是诚心对咱们,咱们也不必事事听他们的话。”
“大哥,你觉得呢。”
杜豹沉思一瞬,觉得他这几个兄弟说的都很是在理。
他们确实不是良善之人,也确实动了歪心思。
“不急,反正贺家确实还欠咱们银两,既然说了宽限些时日,那就给他们时间。”杜豹道。
“那...那边的人若问起来。”
“他们又不知道咱们到底办没办,说办了就是。”杜豹交代完,心中松快许多,不禁感慨还好那日没有把事情做绝。
不过三日,贺家围小院所需的竹子便被她们几人都砍了出来。
竹篱笆捆成一捆又一捆,苏意安每日都上山背点回来,有时候还带着两个小的一同上山。
云娘本想让庄山帮着运一些下去,但被苏意安拒绝了。
砍竹子就让人帮了忙,如今背个竹子下山这些小事,还是不用劳烦他们的好。
再说村里人风言风语,指不定到时候又传出来什么闲话。
家中其他人也不闲着,菀絮得空就做绣活,短短几日已经绣好三个香囊,苏意安瞧了一眼便歇了学的心思,那绣活...她是学不会的。
至于贺家那下不了炕的二人,他们更没有闲着,贺兴晨每日把竹子送进屋,他们就在炕上劈竹子,把竹子弄成参差不齐的样子,苏意安怕矮了也招贼,便让他们把最上面削成尖状。
一家人分工干活,没两日便将那些竹子都收拾了出来。
剩下的便是围院子,这事云娘在山上教过她,倒也不难,不过苏意安想要的是紧密的篱笆围墙,所以费了些功夫。
等整个院子弄好时,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看着自己亲自动手弄出来的竹篱笆围墙,苏意安心头一热,有院子才像个家。
旁人若想瞧院里东西就得紧紧贴着竹篱笆,那竹篱笆上面削成尖,可不是好扶住的,一个不小心就手上就得出个口子。
村民平日不怎么注意贺家,可这小院在大家伙跟前平地而起那就不能不注意了。
“你说这贺家,从哪里弄来了这好些的竹子,竟围成了个院。”说话的人只是感慨,言语中倒也没有酸味。
毕竟山上的东西没有主,谁寻到了谁拿去就是。
“这小院瞧着是不错,我站这都瞧不清楚里面的样。”
杨四媳妇冷哼一声,“人家弄这小院就为了防贼,还能让你们瞧见里面样?万一贼又惦记上了那还成?”
村民本是不信招贼这事的,可杨四媳妇再次提起,众人不免挂了心。
可到底没人愿意上前同贺家人问一嘴。
小院围成后,竹子还剩下好些,贺颂元挑挑拣拣把较好一些的竹子按照苏意安说的弄成了一样大小的方块。
不过在上面刻的都是相同的字。
贺允淮当时闭着眼伸手一摸便区分出了竹块上字的不同,若是手感更好一些的人,随意抓取也能挑出自己想要的字。
与其到时候被人钻了漏洞,不如一开始就杜绝这种事情,所以贺颂元最后都刻的是相同的字,到时候再染上颜色区分开就好。
为了庆祝这两件事的完成,苏意安准备亲自下厨给大家来一锅热气腾腾的混沌。
可当她掀开放有米面的米缸时,里面竟然窝着四五只老鼠!!
许久没见过老鼠的苏意安吓了一跳,手中的盖子也掉落在地,发出响声。
“小婶,咋了。”听见声响,贺兴晨举着小木棍走了进来。
苏意安指了指米缸,皱眉道:“这米缸昨天可打开过?”
苏意安不敢想,若这老鼠一直在这家中,那这些日子吃过的米面...难道都被老鼠祸害过?
贺兴晨摇摇头:“小婶,这米缸阿奶早就不用了。”
苏意安还没松口气,又听到他说,“呀,是小灰一家啊。”
这顿混沌最终还是吃上了,不过是伴随着贺兴晨的啼哭声。
贺家人来着住已有半年,虽晓得这屋里有老鼠洞但从未见过老鼠。
原以为是老鼠搬了家,没想到是贺兴晨这孩子偷偷摸摸给他们找了个家。
“阿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贺兴晨脸上都挂满了泪,整个人委屈极了。
他明明早就把小灰一家放回山林了,谁能想到他们还能寻回来。
“阿奶,小灰一家我真的放走了,是他们自己跑回来的。”贺兴晨见贺母不理会他,又把目光放在了苏意安身上。
“小婶。”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意安抿抿唇长吁一口气,最终没忍住将人搂在怀中安慰了两句。
好在贺兴晨只是给老鼠们起了个名字,而不是真的养了一窝老鼠。
要不苏意安都不知道以后要如何面对这么一个喜欢养老鼠的....小崽。
这边屋里哭声好不容易止住,屋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大娘。”篱笆门外有人喊道。
篱笆墙外,贺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放着旁人家不去非要来贺家大房这。
许是觉得这是自家大娘,又或者觉得自己这样可以气到偏心到家得亲娘。
反正不管是哪一种,他既然来了就没后悔。
屋内菀絮放下筷子,忍不住往外瞧看。
这个时辰谁能来他们家。
“娘。”贺凝文抓住贺母的衣袖,整个人躲在了贺母身后。
那些讨债的每次都天黑后来,难道又是他们?
“我怎么听着叫了一声大娘?”苏意安起身,准备往院里去。
贺兴晨紧跟其后,如今他可是小婶的忠实拥护者,小婶去哪他就去哪。
竹门打开,见到门外之人,苏意安有些诧异。
自那日在山上见过他们外,这已经快有小半个月了,怎么瞧着二人落魄不少。
“先进来吧。”苏意安看着贺忠怀中女子在不住的打颤,心软道。
贺二婶家的事她有所耳闻,再说贺二婶说过什么话她当时听的一清二楚。
她本不愿意掺和贺二婶家的事,可若眼睁睁把他们拒在门外她也做不到。
贺兴晨看清来人,转过身就往屋子中跑。
“阿奶,二奶奶家的二忠叔来了。”人还没进屋声音就传了进去。
“二忠?”贺母心生疑惑,但还是跟着过去瞧看。
贺忠搂着湿了裙摆的杏姐站在门边不好意思进来。
来时没有想太多,可眼瞧着人家一家子在屋中吃饭,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村里人一般不会在吃饭的点去旁人家,毕竟米面都要钱,一口也是钱。
“怎么衣裳还湿着。”贺母是个心疼人的,近了这才瞧见杏姐下面裙摆都湿透了,若不是掉进水里哪能弄成这个样子。
杏姐也不说话,整个人死气沉沉哪有当时成亲时的水灵模样。
贺忠不好意思进去,他就是想寻个地方给杏姐烤烤裙摆,这深秋的天已经越来越冷了,若身上一直湿着迟早冻病。
“大娘,我就是想借灶房用用。”用灶房就得用柴火,贺忠生怕她们不愿意,又道:“赶明我给您送柴火过来。”
“这能费几个柴。”贺母皱了皱眉,她可不爱听着话。
贺母带着人去了灶房,给他们生上火后又端了两碗热汤过来。
见他们没主动提,贺母也就没有问,给了东西便回了屋。
说到底她们家同贺二婶一家早就不成亲戚,若不是瞧贺忠那孩子品性不随那对老夫妻,贺母才懒得管。
“娘,二忠哥咋了。”贺凝文没忍住问道。
贺母把碗里最后一口饭汤吃完,这才回道:“不晓得,既然人家不愿说咱们也就别问。”
“其实上次我和苏姐姐去山上时就撞见杏姐哭着上山了。”贺凝文回想起上次见面情形,说道。
贺母皱眉:“多久了?”
贺凝文回忆一番,实话实说:“怎么也快半个月了吧,当时杏姐哭着上山,二忠哥在后面追来着。”
这事她们当时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一切早有征兆。
夜色渐深,月亮挂在枝头。
屋外的寒风一阵一阵吹动着门板,苏意安将被褥给贺凝文掖好,这才抱起另外一床被子悄默声打开了门。
灶房顶是干稻草搭的,灶房里的窗子是烂的,前几日她们刚用竹子补上那个破洞,今夜风这么大,肯定漏风。
她敲了敲屋门,里面人打开后苏意安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有了被褥。
一问才知是贺母临睡前送过来的。
说不在意到底是不忍心,贺母还是心软,对着一个诅咒过自己断子绝孙的亲戚的孩子狠不下心。苏意安想。
被子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的,只是这会儿再躺在炕上苏意安心安了不少,没一会儿功夫便睡了过去。
翌日,贺家人醒来时发现院里原本没有搭起来的晾衣的架子已经立了起来,上面晒着的正是昨夜贺母送去的那床被子。
也不知道贺忠夫妻二人是什么时候弄的,她们竟一点声响也没听见。
苏意安过去摇晃了一下,没想到这架子稳当的很,仔细一瞧这下面竹尖插的深。
“小婶,你瞧这有柴火。”贺兴晨指着门口的一捆柴火道。
不用猜便知道这是谁一大早放在这的。
贺母叹了口气,这贺二婶一家竟能生出这脾性的孩子。
也不知道贺忠回去后会如何,不过这到底是他们二房的家事,关起门还得他们自己解决。
“娘,今个有三个蛋。”贺凝文站在小鸡窝里高兴的把手中鸡蛋举了起来。
这三只母鸡还是上次苏意安去镇上时买回来的那几只。
一开始那几日都不下蛋,悔的苏意安以为自己买错了。
后来在院中用石头搭了鸡窝,把它们放在了院里,这三只母鸡才开始下蛋,不过也不多,有时候三日才两个蛋。
贺母说这也不少了,天越来越冷母鸡是懒得下蛋的。
所以谁也没想到今日会在鸡窝中摸出三个蛋。
“加上这三个蛋,有十个了。”贺凝文把鸡蛋小心翼翼的放在竹篮中,生怕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