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这许多,却还是改变不了神君的心意。”
“帝星与凤星交错,若神君不愿动手,紫金阁的崔姑娘就是未来九州最尊贵的人物,统领天下,叱咤风云。”
国师叹了一口气,白眉微颤,笑得释然。
“到时神君的辰星也必然陨落了,而且是最凶之象,鲜血横流,身败名裂。”
“我明白了。”连淮轻声却坚定地道,“辜负您的期望了,但我是真心爱她,就算这样的选择会让我死去,也无怨无悔。”
“哪怕她不爱你?”国师摇了摇头,目光中竟是慨叹和惋惜,“她原本就是气运之子的命定情缘,他们之间有上天布下的情劫,你深陷其中注定什么都没有。”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在你生时的天像就已然注定,你这一生就是给气运之子让路的命,你的光环都是在给他造势,他一出现,你就立刻运势衰竭,一路下坡直至死去,只是快和慢的问题。而你现在对紫金阁天女的态度就在加剧这个过程,若我算得没错,不出一年你就要遭遇不测。”
“只有一年吗?”连淮的目光变得悠远,他鲜少露出这样怅然的神情,竟流露出几分脆弱,和寻常同龄少年郎无异。
“是啊,你原本只是气运之子一个人的养料,如今倒好,又多做了一个人的养料,把紫金阁天女从气运之子的情缘供养成了未来的帝君。”国师话中气鼓鼓的,似有不愤之意。
“也可以不用看作是养料。”连淮笑道,“人各有命,有人是我的机缘,我也会是别人的机缘。”
国师哼了一声,眼眶却有些湿润了,他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安慰。
“您不必替我伤心,我能有如此一生,已十足感恩了。”连淮轻轻叹道,目光悠远,“我能有如此修为,离不开从小被各种珍贵的丹药滋补,连家最顶尖的剑法,和金麒麟的机缘。这其中任何一样都是其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却拥有了十余年。我的父母虽然早逝,却还有妹妹相依为命,可见命运并不苛待我。如今我爱的人心中不爱我,正是刚刚好的事,她也不必为我一年后过世而伤心,便是命运的善待了。”
“行了,反倒让你劝慰起我来了。”国师笑着摆了摆手,最后终于叹了口气,声音温柔下来,“神君要的仙露已然制好,可以拿去了。”
“多谢国师。”连淮眼前明亮,向他俯身行礼,“有了这最后一样,我明日就可以施法阵了,我替莹莹……”
“行了行了,不必和我讲。”国师抿了抿唇,他一生未婚无子,听不得这些小情侣的事,总不能一把年纪了,还偷偷在这羡慕吧。
他不由得想起了在汐日谷中那道红焰烈烈的娇俏身影,和连淮的月白色法术交相辉映,像是相爱相恨的宿世情缘,心中既觉得悲惋,又觉感慨。
原本他拼尽所能地阻拦他们,可是现在他却不再想拦了,连淮明白一切却还是选择保护她,他想他狠不下心再阻拦这样的感情。
“祝神君一切顺利吧。”
另一边。
云少川怀着激动的心情进入金陵城,他很想立刻就进入连府,将崔莹从连淮的囚禁中救出来,自从剑灵和他说过这件事之后,他就心急如焚。
他另有一种隐秘的心思:他在与连芊芊恋爱时,敬畏连淮那么久,如今他接受了剑灵的传承而连淮却没有,他终于可以与他一教高下,扬眉吐气了。
然而现在时机未到,他必须等到天黑之后才更有把握。
他于是打算在一家普通客栈落脚,可是他刚刚进门,却忽然眼前一黑,随即昏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脚被缚,同时看见一个清俊温雅的背影,越发觉得眼熟。
“连家主?!”
可是当那人转过身来时,他却瞪大了眼睛。
“你也想让他消失吧——云公子。”
那人却是阮玉阙。
可是他的面目却早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五官虽然和从前没有太大的区别,却越看越像连淮。
云少川没有作声,他掌中握住绣刀,面上装作惶恐的神色,心中却静如深潭。
他已然接受了青云剑剑灵的传承,拥有这世上最强大的剑术,就算是连淮来了也未必能赢他,因此面对阮玉阙,他没有任何害怕的必要。
但他却觉得奇怪。以他现在半步筑基的修为,哪有什么东西在一击之下就让他昏迷过去……阮玉阙一个不能修炼的残废,身上却处处透着邪门。
“我可以帮你,从此,紫金阁天女就是你的。”
阮玉阙语带蛊惑道,带着说不出的危险感。
“就在今晚。”
崔莹吃完饭后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这一个月来,她整日整夜地和连淮待在一起,偶尔分开,竟觉得不习惯了。
她想起在紫金阁里的日子,心想她真是一个合格的囚禁者,囚住连淮之后就一直在他身边监视,哪像他这么不尽职尽责,就不怕自己逃跑吗?
崔莹无聊地走出屋外,看到侍女在收拾隔壁那间被她砸了的屋子。满地狼藉间,有一件晶晶亮的东西,竟是副手铐。
“等一下。”
她制止住了侍女收拾的动作,将手铐拿起端详。
看来连淮也为防止她逃跑做了准备,却不知为何没有用上。
崔莹于是心血来潮,走回自己的房间,手中燃起重火,对手铐使用“问物”的法术。
画面中,她也许还在昏迷,连淮坐在她床旁边,静静地凝视着她。
从此物的视角看过去,他是俯身而下的,他脸庞英挺的轮廓和鬓边垂下的发丝,显得那样清晰而动人,而他的眼眸中含着不加掩饰的温柔爱意——她不知道爱是什么,因此分辨不出,可是看到这里时,心里却不自觉地砰砰直跳。
她这才意识到,平时连淮看她的眼神是多么克制,让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情愫,否则她准要被他勾引住了。
随后,她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将手铐套在她的手上,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他将手放在手铐中间,似乎要施展禁制,犹豫半晌,却最终停了下来。然后他同样动作温柔地把手铐解开,放在一边,轻轻牵起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放回被窝里盖好,又这么痴痴地守了她很久。
此物的视角和她躺在床上的视角一模一样,这一切就宛如当时她睁眼所见。
崔莹将法术收回,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已然红了一片。
她感觉手腕处有些不自然,仿佛他牵起自己的手放回被子里时,他修长的手指留下的触感也停留在了那处,萦绕不去。
分明她当时睡着了,什么都感受不到,可是由这画面所生的遐想竟比真实还更生动些,占据了她的所有心神,让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使用高阶法术后的疲惫。
真不知道连淮在想什么……明明已经有工具和法术可以囚住她了,却偏偏带上又拿下来。
难道想让她为此感谢他吗?
可是她当时昏迷着呀,又不知道他放过了自己,他这不是白做了一回好人吗?
真是笨蛋。
她伸手轻轻抚着手铐把玩,没有禁制的手铐对她而言也就是个玩具罢了,她随便施个火术就能烧开。
崔莹试着将之铐在手上,举手投足之间的叮当声在安静的夜空中响起,清脆悦耳。
正如她当时将手铐铐在连淮手上那样。
停下手中的动作之后,响声也顿息,崔莹忽然觉得四周安静得有些异样。
怎么风不吹过树梢了,外面的侍女也没了脚步声?
这里被人下了隔音结界!
正在此时,破空声响,数只飞梭刺破窗纸,同时打在了室内无形的保护罩上。
暗紫色的光华顺着保护层边缘快速攀岩,完全覆盖,让整个房间刹那暗沉,然后轰然炸开。
崔莹戴着手铐坐在床前,月光从破碎的窗户外照在她的脸庞上,皎洁而纯澈。
“姑娘小心!”守在门外的侍女闯了进来,拔剑对上了从外面破窗而入的几个黑衣人。
然而,仅在一招之间,她就败在了为首那人的剑下。
崔莹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刺破重重结界来到她面前,心中忍不住赞叹:好厉害的剑法。
看来,天下终究有一个剑派能挑战连家了。
只在眨眼之间,室内就被暗紫色的灵气包裹,崔莹被十几个黑衣人困在中间,轻薄的衣裙笼着娇弱的身躯,显得那样无助。
“你们要做什么?”她下意识往床里靠了靠,却已然开始用神识探测他们的修为。
“跟我走。”
为首的黑衣人伸手去扶崔莹,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镣铐时,顿时变得阴暗无比。
这个声音——
崔莹脑海中似有白光闪过,刚要说些什么。
却见月白色的光华远发而先至,如流星飞落,直打开那黑衣人的手腕,让他控制不住地退后了两步。
“别碰她!”
人未至长剑先行,带着清冷劲风一剑横穿那群黑衣人的攻击,所到之处宛如朝阳破晓,霎时间清明。
下一刻,长衣飘荡,连淮已然到了他们眼前,一招挑开十几个攻势,抬眸急看向崔莹,正与她目光隔空相触——
崔莹身后的黑衣人忽然伸手遮住了她的视线。
视野就此黑暗,只有这最后一幕在脑海中自然停留,而且因此越发清晰。
连淮的目光宛如远空深夜里的清冷皓月,却在眸中有她的时候多了阳光般不竭的热烈,只这一眼,她便汲取了无限的力量,也自然而然地安心下来,仿佛就算现在她落入险境任人宰割也无所谓——有他在,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不过,她原本也不是很担心,她能用神识感觉出这群人的修为,实力不俗,但她……
就在此刻,那黑衣人却已然挟着她从窗外飞身上了屋顶,眼看就要往外面逃去。
然而,他刚刚转身,却正看见连淮不知何时挡在了他的去路上。
一瞬的呆滞之间,他却见月夜之下,玉笛声响,一串优美的音律倾泻而下,震动着每块房砖和房梁,屋内的结构悄然之间发生变化,只听见错愕的叫声短促地响起,随即是重物落地和墙瓦旋转的声音。
转眼间,那群同行的黑衣人就被五行八卦阵困在房间里,暂时出不来了。
黑衣人看着这一幕,有一瞬间的失神。他预料到了在连淮的地盘上动手势必不容易,可是还是没有想到竟会困难到如此地步。
然而,没等他有时间反应,连淮的剑就已然到了他面前。
这剑看似满含杀气,实际却是虚招,他的目的只有他身后的崔莹。若不是接受了剑灵的传承,对剑道有了超乎众人的理解,他也许就被他骗过去了。
于是他一个错步挡在了崔莹面前,将他的视线完全隔绝开,然后挥手去挡。
当的一声。
两剑相交,彼此心中皆是诧异,但云少川的反应毕竟慢半拍,抵挡不住剑势,只得侧头躲让,面具被剑锋刮落。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万籁寂静一瞬。
“云少川?”连淮在短暂的错愕后,原本冷静的脸色变得复杂莫测。
他下意识想绕过云少川去看崔莹脸上的神色,却在即将如此的时候,有了一种近乡情怯般的害怕。
他怕看见她的神情,无论是欣喜,担忧,还是对他刚刚差点伤了云少川的厌憎。还好没有真的伤到他,否则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了。
然而,下一刻,连淮却感觉胸口发闷,巨大的冲力让他往后倒退了三四步,差点摔下屋檐。
云少川趁他失神的功夫,拼尽全力反推,实实在在地让他正面受了一击,顿时落至劣势。
一击得手之后,云少川没有片刻停留地接连进攻。虽然他不知道连淮因为什么在打斗中有片刻明显的走神,这可是连刚学会修炼的人都不会犯的低级错误,但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连家主,只要你今天放崔姑娘和我走,我可以先不和你动手。”
云少川道,语气中竟有几分毒蛇般的阴冷。
“被困在你屋子里的可不是等闲之辈,如果你不趁现在逃到别处做好反击的准备,反而和我纠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绝不会让你带她走。”连淮冷然道,语气中含着神君天然的威慑力,不怒自威,手中的招式却因为崔莹而留有余地。
“是吗?”云少川笑了,然而笑容却仿若淬了毒,“你囚禁了我的未婚妻,让她任你为所欲为,向太子求金饰,还对外宣称要娶她为妻,你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最清楚!”
“别人都敬你是天下一等一的君子,他们大概不知道你这么卑鄙吧,竟公然抢夺别人的妻子占为己有!”
“抢夺?”连淮的目光渐渐变得暗沉,仿佛黑云聚拢。
他知道崔莹此刻正看着他们,她的目光大概只会落在云少川身上,也许心中还盼望着他能快些打败自己……这段时日以来无数的心痛和失落毫无征兆地瞬间涌上心头,让他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控制。
他已然连续十几招只守不攻了,却猝然之间将长剑直刺,抵到云少川咽前。
“我要是想抢夺,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云少川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抬剑将剑刃打偏了一瞬,咬着牙说道,“好啊,看来你早就有不轨之心了!那今日我说什么也要带她走!”
“你赢过我的剑再说!”
崔莹已然看得目瞪口呆,眼前的场景过于刺激,让她霎那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面对突然加强的剑招,云少川感到越发吃力,他原本占据的优势已然被拉平,再过片刻大势已过,他就输定了。“我与崔姑娘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两情相悦,只是阴差阳错才没能在一起,你能认识崔姑娘,也都是因为我,你心里难道就没有自知之明吗……”
脚步交错之间,云少川被逼得渐渐失了分寸,终于再也不能用身体和灵力护住崔莹。
她于是就暴露在了两人的视线中,站在清冷皎洁的月光之下,衣裙随着夜风微微飘荡。
月光照亮了那银色的手铐,显得她纤细的手腕脆弱而无助。
连淮的瞳孔微微缩紧,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从所未有的怒意席卷了他的心,再也无法压抑。
之前云少川说那番话故意用崔莹的事情扰乱他的心神时,他就已然怒不可遏,恨云少川竟然把和崔莹的感情当作战斗工具利用,而这副手铐成了压碎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竟然为了行动方便,就给崔莹上手铐?他难道不知道崔莹也是人,也有脆弱的一面,遇到这样的场景也会不安吗?更别提她那样娇弱,凭什么受到铁物的压拽?
“你根本配不上她!”连淮眼尾微微泛红,手中剑气陡然间大盛。
云少川只感觉到凌厉的杀意扑面而来,带着让人窒息的恐怖压迫,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仿佛刚出生的婴孩,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连淮,由此产生的巨大差异,甚至淹没了他的战斗反应,让他只觉得陌生和茫然。
攻势一道接着一道,只攻不守,宛如雷霆穿云,是云少川从所未见的。
这样霸道的气场,锐气的锋芒,便是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意气风发的痴情少年,再也不容让半步,再也没有半分克制压抑。
原来这就是连淮真正动怒时的模样。
连攻十八招,云少川竟然连一招都接不住,只能一退再退,狼狈地几乎没有站稳过。
他一路被压着打,连气都喘不上来。如果不是连淮还有尚存的理智没有杀他,他毫不怀疑自己会死在他剑下。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可笑。
他确实气运过人,接受了在剑修一脉几乎无敌的传承,可是他毕竟只练了两个月的新剑法。而连淮则从会走路就开始练剑,苦心修炼了十几年。
他怎么可能抵得过他呢?
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明白,他三心二意,想要得太多,就算他拥有逆天的气运,也抵不过有人一心一意,将所有的心血和坚持都灌注于其上,孤注一掷,不问结果,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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