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灭了火焰,再度向前。
朱明月瞳孔猛缩。
少女睁大了眼睛,可无论怎样,她只能看见两个画面,上一刻,对方还在不远处打理衣摆火焰,而下一刻,对方依然欺至眼前!
——这几步之间的时间,似乎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时光,其他人都无论如何,都没法越过那道遥不可及的天堑。
她根本没有被妖火阻碍脚步!之前所有的步伐缓慢,都只是刻意的破绽!朱明月心头愕然。
“啪”轻轻一声响起,姚珍珍双指并拢,状似随意般点在少女眉心,绚丽灵光从二人肌肤接触的地方猛然亮起。
剑坪四周看台上,轰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朱明月只觉得一阵冰冷从额心涌入体内,来自另一个人的灵力肆意地涌入体内,趁着她心防失守的瞬间,一下压制住了她体内本有的灵气流转。
或许是一时伤重,她眼前一阵发黑。
“朱姑娘,你从来天赋过人,又身负特殊血脉,从来顺风顺水,”女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响起在她耳边,语调比体内灵力更加冰冷,“可人外总有人……”
“薛方,哼……他不过是个小人,宫廷乐伶出身,又被原琴鹤咒言束缚。”
“可你连他也胜不过,”姚珍珍歪了歪头,“你凭什么要我为你出剑呢?”
“原来昔日不可一世的孔雀大明王,最后竟然将凤凰遗物,赠给你这样一个废物了么?”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轰”一声,长刀已然斩在她身前半步,速度竟比之前都要快上许多。
姚珍珍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朱明月睁大了眼睛,牙关咬紧。
少女睁大的眼眶中,瞳孔扩散无神——显而易见的,她暂时看不见了。
“耳朵、眼睛,都不可信,”姚珍珍一边疾速后退,躲开一道更比一道急切的刀光,一边继续说道,“相信你的刀。”
她微微喘息,再次侧头躲过一道迎面而来的刀光,抬起左手,“啪”一声,打了个响指。
朱明月的耳边忽然传来“嗡”一声锋鸣,她惶然抬头,神色狂怒中透出一丝无措与茫然。
——她的听觉也被暂时剥夺了。
“我不太擅长这个啊……”姚珍珍抬起衣袖,擦了擦额间因为运动而渗出的一点细汗,趁着对方失神呆愣,嘟囔了几句,“希望你能在术法失效之前做到吧……”
她站在少女身前,摆出一个接招的起手式。
“来吧,”她说,“逼我拔剑。”
朱明月陷入了与世隔绝的状态里。
她反复眨眼,可眼前是永恒的黑暗,她侧耳倾听,可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
就像被人关进了一个不见天日的黑匣子里,外界的一切与她再无关联。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手中长刀的重量,熟悉地重量与温度给她带来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原来昔日不可一世的孔雀大明王,最后竟然将凤凰遗物,赠给你这样一个废物了么?”
那个女人最后的话语久久回荡在她已然失聪的耳中。
懊恼与愤怒的烈焰啃噬着她的心头。
白郁湄……白郁湄!
她握紧了手中长刀。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敢!
视觉与听觉都已被剥夺,朱明月手中长刀垂落,刀尖点着地面。
听不见,看不见,但是我的刀能看见、能听见。
她的触感从未有过如此的灵敏,被怒火灼烧的脑子从未有过的清明起来。
指尖随着刀尖传来一点极其难以察觉的震动。
朱明月豁然暴起,长刀向前,准确无比地对着刚踏出一步的姚珍珍刺去!
指尖随着刀尖传来一点极其难以察觉的震动。
朱明月豁然暴起,长刀向前,准确无比地对着刚踏出一步的姚珍珍刺去!
“嗯?”姚珍珍略有惊诧的一挑眉,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如此之快的找到自己的方位,“干得不错嘛。”
她的足尖连点倒退几步,上身如水蛇般灵活地向后仰倒,任由对方的刀尖擦着她的鼻尖而过,同时伸手,举起腰间剑鞘,在对方手臂某处使力敲打了一下。
这次不再是手下留情的温柔抚摸,“啪”一声,朱明月的眉头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条件反射的皱了一下,手腕忽然受击,她只感觉一阵尖锐的痛从皮肤传进骨骼
“方向是对的,但是太鲁莽,”姚珍珍侧头,避开对方下劈的刀刃。
“砰”一声,朱明月手中长刀贴着她的脸颊狠狠插进地面,女子额边碎发随之落下几缕。
“你是利用地面的震动来确认方位的……”
“不,不应该这样投机取巧。”
“再来!”
知道对方听不见自己的话语,姚珍珍自言自语了几句,沉吟思索片刻,忽然伸手,向前平平推出一掌。
附近看台的观众听不见两人交谈,也不知道朱明月此刻五感已失其二,只看得见两人中一直是朱明月主攻,而白郁湄一味闪躲。
……虽然几次攻势都很凶猛,但剑坪周围看台上的大部分观众,骑士都没有足够敏锐的眼力来鉴赏两人几次交锋间的暗潮涌动,只觉得现场气氛过于平和,不够激烈。
此刻看见姚珍珍终于出手还击,这些观众都不由得精神一振,甚至有几人忍不住开口吆喝助威起来。
姚珍珍推出这一掌,本意是为了逼迫对方后退,好拉开距离,为此,她出手的速度甚至是刻意的放慢了,好确保对方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气流变化,及时避开。
可朱明月方才还敏锐的感官,此刻却像是完全被她屏蔽似的。
少女明明已经感受到到了正向她袭来的掌风,但她却不避也不闪,手中捉着刀柄。
姚珍珍推出的一掌正正的击中了她的胸口,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她甚至能感受到掌心下人体肌肉震动与骨骼断裂的触感。
“!!!”
少女生受了她一掌,面色当即便是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一下,险些被就此一掌击飞出去。
但她的反应很快,当即将身体重心下压,强行稳住了平衡,同时手上一个用力,将戳进地面的长刀横向斜转,打磨得格外锋利的刃口转向姚珍珍的面庞,随即刀锋下压,雪亮的刀尖贴近了女人素白的脸颊。
姚珍珍闻到了来自铁器上独有的冰冷气味。
女子的瞳孔轻微收缩,她贴在对方胸膛上的手掌方向一变,五指收拢攥住朱明月胸口衣襟,手臂肌肉隆起,转推为拉,强行将对方的动作拉拽得偏离了开来。
伴随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朱明月的身体被巨力拖拽着向侧方横飞着甩出去,随即后背落地,重重摔倒,口中咳出一口鲜血。
而将人单手摔了出去的姚珍珍还站在原地。女子低着头,胸膛随着喘息而起伏,她的发髻在刚才的动作中不甚被打散,几缕长发从额头边散落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
有殷红血水滴滴答答地从她的下颌处滴落,顺着散开发髻不断流淌到地面上。
看台上,一声清脆的裂响声响起,通透的东青釉瓷杯被人生生捏出一道裂纹,滚烫茶水顺着裂口流出,将那人白皙肌肤烫得通红。
但此刻没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并不狭窄的看台上,除去黎金铃这个只能看见神魂的状况外人员,其他几人皆是面色紧绷,神色不豫。
燕鸣臻将手中碎裂的瓷杯放回小几上,站起了身。
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身边已然掠过一道纤细的身影——是“姚珍珍”。
少女快步走到了看台边缘,长眉蹙起,神色阴翳。
她的身后是同样面色阴冷的姚淼淼,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孔此刻竟然显得十分可怖,底下看台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抬头望过去,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姚淼淼那张举世闻名的美丽面孔。
眉心紧蹙,双唇抿起,唇色鲜红,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她因为逆着光而被阴影笼罩的容颜。容色秾艳,宛如恶鬼。
“……”陈谦听见动静一回头,险些被两个师姐的表情吓得一脚踏空摔下看台去。
几人都看见了此刻剑坪上的情况,朱明月当胸受了一掌,又被重摔了一次,眼见着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但另一边的状态也不太乐观,在场的几人目力都很强,自然看得见女子身下已然积起的一滩血泊。
相比朱明月那边毫无动静的姿态,此刻看来,倒反像是白郁湄这边的伤势要更可怕一些。
“白姑娘没事吧?”陈谦不免担忧起来,他左顾右盼,“比赛是不是已经可以结束了?不是说一方不能行动了就算结束么?这场的主试是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站在他身边的黑发少女猛然回神,就要抬手——姚珍珍是此次仙试的主裁断,她有权主持各级武试的进程,即使是本场的主试官,也无法违逆她的意见。
就在“姚珍珍”即将开口示意的前一秒,有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珍珍,”燕鸣臻从后方走来,一手抓握住了少女抬起的手腕,强行将她的手放了下去,他的掌心还残留着冷掉的茶水,肌肤温度却滚烫,“等一下。”
青年说着话,向前一步,他的面孔同样出现在看台的边缘,同样的容色无双,同样的阴翳如鬼。
陈谦猛然回头。
剑坪上,低着头的白郁湄终于抬手,撩开了遮挡着视线的散发。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横切在她的右眼下方,鲜血汩汩涌流着从伤处不断滴落,将她半张面孔都染成了血红色。
似乎是注意到了顶上几人灼灼的目光,女子忽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向燕鸣臻与姚淼淼等人所在的方位。
她脸颊边的刀伤随着动作再次涌出大量的鲜血,女子却好像完全不在意,她抬起手,随意地摆了摆。
陈谦一脸莫名地站在原地,心跳如鼓噪——他对白郁湄实在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少年心绪,此刻见对方动作,不免自作多情的心头惴惴。
“白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他开口询问,同时转头,向从几个师姐师兄那里得到一些建议,可几人却都面色紧绷,并不回答。
只有林羽觞此刻才慢吞吞地从后方走上来,随手搭在陈谦肩膀上,示意对方回到座位上。
“师……白姑娘的意思是她没事,”林羽觞淡淡开口道,“无须担心,她有分寸的。”
虽然看上去伤口要更可怕一些,但实际上姚珍珍确实没有什么大碍。
白郁湄的身体恢复速度一直就比常人要快许多,只是刚才一刀似乎是擦伤了脸颊上的某根血管,所以一时血如泉涌,看上去比较唬人。
倒是倒地的朱明月……
姚珍珍皱着眉头,看向对方的身影。
她知道自己的掌力如何,虽然没有专门修习过掌法,但未曾留手的一掌之下,对方胸骨必然已经大片断裂——她方才攥住对方衣襟时,便已经感受到了对方前胸不自然的凹陷触感,于是方才将人摔出去时也有所留手,导致对方挥出最后一刀,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呼……”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走向躺倒在地的朱明月,想要查勘一下对方此刻的状态,好决定是否向此场的主试官请求结束比赛。
女子的脚步才刚踏出一步,倒地的少女身躯忽然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诡异的凹陷的胸口忽然剧烈起伏起来,风箱般的呼气声从她的胸腔中传出,呼哧作响。
“喀啦”一声,朱明月单手撑着地面,半坐了起来,她的另一手还紧紧握着长刀,刀刃上的血水顺着刀柄滑到她的掌心中,黏腻湿润。
少女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我伤到你了,对吗?”她将长刀插进地面,动作缓慢地站了起来,将湿透的掌心凑到鼻尖,嗅闻着铁锈的气味,嘴角微微勾起,“是血……我伤到你了。”
她惨笑着站直身体,再次握紧了刀柄。
“再来。”这一次,说这句话的人是朱明月。
姚珍珍却皱起了眉头。
“啪”一声,是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不,朱姑娘,这场比试已经结束了,”她说,“睁开眼睛吧,你的视觉和听觉,我还给你。”
“我们不应该将自己的身体,当做胜利的代价,朱姑娘,”姚珍珍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就要离开,“你的伤势太重了,去找医者吧。”
“以命换命从来都是最亏本的买卖,你实在不该硬接我那掌的。”
她撂下最后一句话,转身向场外走去,姿态毫无留恋。
朱明月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光,她重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听见了血液在血管中隆隆流动的声音,听见了白郁湄冷淡的话语。
……我输掉了吗?少女在心头默默地想着。
……上一次就是这样,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输掉了。
……如果我赢了,玉龙是不是不用死?
……如果我赢了,母亲是不是不用牺牲?
……可是我太弱小,要怎么样才能赢?
——“阿朱,这是我留给你的礼物,不要恨我……不要抵触它。”
炽烈的火焰忽然从少女摇摇欲坠的身躯中爆发出来,仿佛她整个人都成为了一支柴薪,用全身的生气与血液去燃烧这火焰。
姚珍珍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凤凰清啼声。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朱姑娘,”女子转过身,声音中带着欣慰的笑意,“我很高兴。”
她猝然拔剑,“叮”一声,裹挟着炽烈妖火的长刀与苦禅纤细的剑身相撞,发出一声尖锐的脆响。
“恭喜你,你做到了。”迎着少女鲜红的妖瞳,姚珍珍带伤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朱姑娘,恭喜你,与自己达成和解。”
第78章 赛后
炽烈燃烧的妖火冲天而起,将所有看台上围观的人员的目光都隔绝在外,人们只能透过扭曲的热浪勉强的看清其中两个正在不断交手的人影,伴随着一声比一声更加令人胆寒的金石交接声。
这次不比方才的小打小闹,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空气里温度的攀升——这可不是什么封闭的小场子,为了交手方便,剑坪占地本就广阔,加上四周为了观赛而搭建的数十个浮空平台,所占面积几乎有寻常人间半个城镇的大小。
即使如此,依然能在外围感受到温度的升高,可见剑坪中心的火焰温度究竟有多么可怖了。
“大人,是否要中止比赛?”有人高声地冲着主看台上的本场裁断询问起来。
主持本场武试的裁断是个面色冷肃的高大女修,颧骨高凸,黑发用玉簪束起,鬓边可见缕缕银丝。
“……”她的手中握着漆黑的令牌,似乎在踌躇着,是否要将其立刻掷出。
犹豫间,她不由自主地抬头向上,看向那个视野最好的看台处——本次浣金仙试的武试主裁断正在那里,她在等着对方的意见。
“姚珍珍”当然很有意见。
但他此刻是没办法再说些什么的了,从最开始朱明月一刀伤及姚珍珍的时候,巫尚的情绪就不太稳定,没等他做出什么过激之举,林羽觞当机立断把他按住,将控制情绪的药物给硬灌了下去。
服药后的巫尚就是个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面色平静地坐在圈椅里,神情冷淡得仿佛入了定,当然不能再指望他作为“姚珍珍”出来主持什么大局。
陈谦将手搭在看台边缘的栏杆上,睁着眼睛仔细打量。
“嘶,”他忽然收回手,摊开掌心,露出一道烫红的痕迹——看台的栏杆用的是特制的岫岩石,本身相当耐热,但此刻已然被场中火焰炙烤得滚烫,“场外温度已如此可怖,白姑娘她……!”
他的话只来得及说了一半,因为场中炽烈的火焰忽然猛地瑟缩了一下。
一道绚丽的冷白剑光从两人交手的方向横切而出,穿透了剑坪上燃烧的火圈,清泠如雪,一下便将场中热浪荡涤一空。
“咔嚓”,熄灭的火环中央,姚珍珍踏出一步,有薄薄的冰层从她的脚尖开始蔓延开来。
朱明月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与地面蔓延的冰霜此消彼长,场地上逐渐蒸腾起一层稀薄的水雾,沾湿了对峙的两人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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