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着烛火一眼就认出是太子的字。
‘明日未时,百善楼’
姜蝉衣用了午饭便收拾着出门,到了百善楼,掌柜便将她迎进一个雅间,恭敬道:“褚二姑娘请。”
姜蝉衣透过屏风隐约看见里头有人影,突然就有些紧张。
这是他们互通心意后第一次见面,与以往是不一样的。
然而等姜蝉衣越过屏风,却见徐清宴宋少凌也在,她微微怔了怔,紧张顷刻间消弭,快步走过去。
“蝉衣姑娘来啦。”
“蝉衣姑娘,快坐。”
徐清宴宋少凌热情的打着招呼,姜蝉衣边应着边看了眼太子,视线相对的一瞬,她从谢崇眼里看见了无奈。
并非他想带他们一同赴约,而是这两人撞见他翻墙,非得跟来。
姜蝉衣隐约明白了,轻笑了笑,走到谢崇身边的空位坐下:“你们不是在禁足么,这么出来不会有事吧?”
徐清宴:“东宫自有人打掩护。”
宋少凌:“反正我们是跟着太子殿下翻的墙,天塌下来也有太子顶着。”
姜蝉衣:“...”
谢崇面无表情的抿着茶,听了宋少凌的话,淡淡道:“我也不介意将你送回去禁足。”
宋少凌立刻变脸,提起茶壶给谢崇到了杯茶:“...那怎么能行呢,陛下说了让我在东宫禁足,回去可是抗旨。”
眼下父亲怒火未消,他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去的!
徐清宴冷不丁来一句:“你现在不也在抗旨?”
宋少凌没好气瞪他一眼,道:“说的你没抗旨一样,好了好了,好不容易见个面,不说这些了,蝉衣姑娘,怎么样,回来习惯吗?”
谢崇闻言也看向姜蝉衣。
她自小长在落霞峰,自由无拘惯了,而京中规矩多,也不知她是否适应。
姜蝉衣道:“习惯。”
身边都是爱她的家人,怎会不习惯。
“况且还有你们呢。”
亲友好友和……未婚夫婿都在这里,让她很有归属感,不过,也是真的很怀念落霞峰和想念师父师弟师妹们。
待有机会,她定会去看他们。
宋少凌长长哦了声,瞥向谢崇:“是有我们,还是有某个人啊。”
徐清宴跟着道:“是啊,蝉衣姑娘,你昨晚看月亮了吗,昨晚的月亮特别好看。”
姜蝉衣当然知道徐清宴是在打趣昨夜私会一时,脸颊微微一红。
难得见她脸红,二人起哄的更厉害了:“啧啧啧,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也不知道婚期定在何时呢?”
“太子已及冠,蝉衣姑娘也早已及笄,依我说,这婚事越快越好。”
宋少凌:“有道理,最好赶紧生个小……”
“咳。”
眼见说的越来越过,谢崇轻咳一声,扔了袋银子给二人:“一个时辰后回来。”
宋少凌徐清宴对视一眼,笑的牙不见眼:“这就嫌我们碍眼了?”
“行行行,我们走就是。”
二人拿起银子勾肩搭背的离开,屋里也终于清静了下来。
姜蝉衣脸颊有些烫,往窗口挪了挪位置,低头抿了口茶。
若他们有孩子,一定很好看。
谢崇不知姜蝉衣在想什么,只当她被打趣不自在,便道:“今晨我已同父亲说过,钦天监已经在选日子了,想必过不了几日便会定下。”
姜蝉衣点头:“嗯。”
谢崇这时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递向姜蝉衣:“你看看喜不喜欢?”
盒中是一根发簪,镶嵌了颗红色宝石,姜蝉衣惊喜的拿起簪子:“你送我的?真好看。”
“嗯,很早便选好了,只是被禁足一直没有机会给你。”谢崇道。
姜蝉衣常年习武,不大方便佩戴首饰,尤其是流苏步摇等繁琐的头饰,而这根发簪,简单大方却不失明艳,很适合她。
“谢谢,我很喜欢。。”
谢崇看着那双明亮的眸子,只觉里头光彩照人,令人沉溺:“我帮你戴上?”
“好。”
姜蝉衣将簪子递给谢崇,微微侧过身。
回到京城后,衣着打扮也与以往大不相同,今日是贴身丫鬟给她梳的头,是时下最流行的发髻。
配上这根簪子,很是相宜。
谢崇温柔的将簪子插入发间,垂眸就对上那双姜蝉衣亮晶晶的双眼,姑娘笑容灿烂,明艳动人。
目光落在那朱唇上时,谢崇眼神微微暗了暗,但很快便克制住挪开:“我……”
蓦地,一片温软将话音堵住,谢崇身形僵住,半晌都没回过神。
直到感觉人将要离开,他才伸手握住她的腰身,追着加深了这个吻。
太子向来克己守礼,从不曾有过任何逾距,但其实,或许只是还没有遇见能让他失控的人罢了。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很清楚,不合礼法,可是他无法控制。
他不喜欢失控的感觉,却又不由自主的沉迷。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桌边,也洒在相拥吻的人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谢崇意识到什么,缓缓松开姜蝉衣,将人搂进怀里。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重欲的人,可如今只是一个吻,就轻易让他起了欲念。
姜蝉衣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脸颊一阵滚烫,埋在太子怀里久久没敢抬头。
即便不曾经历过,她也明白那发硬的滚烫是什么东西。
宋少凌徐清宴出门分别戴上了面具,宋少凌曾经被公主满城追着打,见过他的并不少,而徐清宴才状元游街,更是有无数人见过他,如今都还在禁足期,要是被人认出来不好交代。
“你想去哪里?”
出了百善楼,宋少凌问。
徐清宴:“我去趟书铺。”
宋少凌闻言便道:“那分开走吧,一个时辰后百善楼见。”
徐清宴知道他对书铺不感兴趣,也不想跟着这个贼去打架,很干脆的应了:“好。”
于是,二人一左一右分开而行。
宋少凌没想在京中做贼,现在他是宋少凌,不是云广白,被抓住了要被父亲打死。
不过,去看看通缉榜倒是可以的。
宋少凌买了个糖葫芦,一边啃着一边慢悠悠往京兆府走去。
突然,有一道身影自人群中穿过,宋少凌脚步一滞,直直望着那道背影。
那是……她?
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可是她不是在落霞门吗,怎么会出现在京中。
很快,宋少凌便察觉到不对劲,未做犹豫就抬脚追了上去。
他曾经想过若是与她江湖再见他会怎么做?他应该目不斜视,只当从不相识。
可时,她好像受伤了。
白安渝意识越来越模糊,紧靠着手中银针才能勉强保持几分清醒,跌跌撞撞走进了巷子深处。
是她大意了!
无色无味的迷药,放在茶水里是喝不出来的,若非她是医者,早早感知到不对逃了出来,此时恐怕……
药性越来越烈,银针已经无法控制了,她需要找到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熬过去才能安全。
可周身渐渐的失了力,已经有些走不动了。
然就在她将要倒下去时,突然,手臂被一股重力拉住,紧接着,她倒在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她心中暗道不好,想要刺出银针,手却已经用不上任何力气,连银针也拿不稳落在了地上。
“白姑娘。”
就在白安渝绝望之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她的意识好像停滞了一瞬,她勉力抬眼望去,撞见少年担忧复杂的眼眸:“白姑娘,你怎么了?”
虽然他戴着面具,但那双眼神她认得出。
真的是他,云广白。
白安渝不再强撑,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白姑娘!”
宋少凌焦急唤了几声没能将人唤醒,皱着眉头将人抱起快步走向医馆。
她身上没伤,多半是中了什么药。
是谁!
第76章 醒来便好了
最终宋少凌没有带白安渝去医馆,因半路上白安渝醒来,嗓音打着颤:“桃春散,医馆解不了。”
宋少凌皱着眉:“那是什……”
他边说边低头看去,却见怀中人双颊泛着异样的红,虽在极力隐忍,但气息已极其不稳,且似不受控的往他怀中贴。
宋少凌立刻便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眼中闪过一道杀意:“需要怎么做?”
白安渝艰难道:“梧桐街来福客栈,天字三号房,有药……缓解。”
她的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襟,如溺水之人想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般,她不受控的向他靠近,想要贴的更紧。
宋少凌知道梧桐街的来福客栈,从僻静的巷子绕到后门进了房间。
他的衣襟不知何时被扯开,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唇瓣。
门关上,宋少凌快步将人放在床榻,白安渝仍旧抓着他的衣襟,迫使他不得不俯下身,问:“药在何处?”
白安渝艰难抬手,摸向靠里的枕边,但她浑身发软用不上力,宋少凌见此便伸手往枕边探去,果然,摸到几个药瓶。
然因这个动作,他与白安渝靠的更近,近到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洒在鼻尖,宋少凌尽力保持距离,可白安渝被药物所控,身体不断贴近,唇瓣就这么扫过他的唇角。
宋少凌身形一僵,垂眸看着她。
落霞门一别,他便已决定相忘于江湖,此生不复再见,这些日子他努力的不去想,时间一长,或许就放下了。
在今日见到她之前,他觉得他已经放下了,可直到看见她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不是放下了,只是把她藏在了心底。
不过若再过几月,几年,只要她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也能放得下,可是,他又遇见了她。
还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察觉到唇瓣靠近,宋少凌回过神慌忙躲开,按住她的手,问:“哪一瓶?”
她不喜欢他,一点都没有,如今不过是受药物所控,他又怎能趁人之危。
白安渝嗓音沙哑的说了个颜色,宋少凌飞快打开那瓶药,给她喂下一粒药丸。
“这就能解吗,还需要什么?”
解药没那么快见效,白安渝只想往他怀中贴,只是手被摁住,动弹不得。
但意识也所剩无几了,根本无法思考其他。
宋少凌也察觉到了,他紧紧按住她的手腕,身子微微往下,保持能勉强安抚她却又不碰到的距离。
而后,静静地等着。
这对于白安渝是一种折磨,对宋少凌更是,他自认没有太子那样的定力,心上人在怀能忍住不碰她,全靠良好的家风支撑着。
他不敢动任何念头,不敢多看一眼,他强迫自己将思绪拉远,想战场,想打仗,想通缉榜,想……好香。
温香软玉,馨香环绕,但凡是个正常男人,又哪里能无动于衷,更何况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
宋少凌闭上眼,再次躲开贴上来的温热的唇。
不行,她还是姜蝉衣的师妹,他绝不能趁人之危,还有父亲,会打死他。
宋少凌脑子一团乱麻,但最终好歹是把自己劝住了。
一炷香过去,身下的人终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不再有动作。
“水,银针……”
细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方才温软的音节有些不同,宋少凌知道,药效应是过了。
他忙松开她,问:“什么水?”
白安渝不记得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但能猜到一些,也知道他一直在拒绝,没有碰她。
她抬眼看着他,轻轻道:“只是缓解,还需要泡水,以银针解之。”
宋少凌盯着那双眼,不似以往的清冷,多了一些看不明白的情绪,格外的诱人。
他飞快别开视线,起身放下纱帐:“我去叫水,你稍等。”
不久后,小二便送来了水,宋少凌没让小二进来,让他将水放在了门口,他一次次的提进去倒进浴桶。
小二偷偷看了眼他,见他戴着面具心中直犯嘀咕,这位白姑娘不是一个人吗,屋里怎么会有男人?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少凌发现了小二,对上对方探究警惕的视线,他沉默片刻,道:“我是白师姐的师弟,师姐偶感风寒,来此照顾。”
他可以不必解释,可又怕影响她的清誉。
小二将信将疑的往里看了眼,不能听他一面之词,若真是歹人,还是得尽快报官。
这时,听里头传来白安渝的声音:“师弟,怎么了?”
小二闻言这才放心,道:“您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宋少凌耳中回响着那句师弟,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曾经他缠着她时也曾攀着姜蝉衣的关系要唤她师妹。
浴桶装满水,宋少凌走到床边,隔着纱帐伸出手:“我扶你过去。”
白安渝没有拒绝。
药效虽缓,但确是还是使不上力。
她搭在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起身,只是刚下床腿便一软朝一旁倒去,然一股力道将她稳稳拉住,而后便是一阵天翻地覆,回过神来却是他将她拦腰抱起,一言不发的往走向浴室。
白安渝看了眼少年的侧脸,睫毛微微颤了颤,轻轻低下头。
她很庆幸今日遇见的是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走到浴桶旁,宋少凌小心地将她放下来,道:“可以吗?”
白安渝轻轻点头:“嗯。”
“麻烦你帮我取银针过来,在床边的药箱里。”
宋少凌当即折身出去。
很快便回来,将银针放到浴桶旁边的凳子上:“我在外间,有事叫我。”
白安渝:“嗯。”
直到少年走出屏风,白安渝才收回视线,缓缓褪下衣衫,踏入浴桶。
宋少凌内功虽不如姜蝉衣深厚,但在寂静的房中,水声和细微的声音还是能清晰的传入他耳中,扰的人心神荡漾。
他面无表情背身立着,盯着地面,母亲念佛时,他就该跟着学些清心咒。
转念想到什么,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是谁,谁对她下的药!
若被他查出来,他必让他生不如死!
时间缓缓流逝,已经快到了他们约定回宫的时辰,宋少凌遂问小二要了笔墨写下一张字条交给小二,并给了一锭银子:“劳烦送到百善楼,交给一位姓姜的姑娘,就说云公子和白师妹在这里。”
小二疑惑的看着他,方才不还说是白师姐吗?
宋少凌:“姜姑娘是我们的师姐。”
小二这才接过纸条和银子:“您放心,小的立刻去送。”
临走前他又仔细看了几眼宋少凌。
这大白天的戴什么面具,见不得人?
宋少凌回到屋里又等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不对劲,里头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
他皱了皱眉,唤道:“白姑娘?”
里头没有人应。
宋少凌面色微变,快步走进去,却见人已经靠在浴桶边昏睡过去。
水浸泡着身子,露出白皙漂亮的锁骨,宋少凌的脸顿时通红,慌忙错开眼折身取了一件衣衫,将人裹住抱出了浴桶,放到床上再用被子将人包裹,抽出被打湿的衣衫。
踌躇片刻,又小心拉出她的手腕,轻轻搭在她的脉间。
这种情景不好请大夫,他长在军营,会些简单的救治。
脉象平稳,不见有异。
宋少凌稍微放下心,只待姜蝉衣过来给她穿好衣衫,再请大夫诊脉。
姜蝉衣来的很快。
收到宋少凌的纸条,姜蝉衣便猜到可能出了事,否则宋少凌应是带着白安渝去百善楼。
徐清宴还没回来,谢崇给掌柜的留了话便同姜蝉衣一起来了客栈。
小二带着二人到了门前:“二位,这就是白姑娘的房间。”
话刚落,门就被宋少凌打开,他看了眼姜蝉衣,道:“来了。”
姜蝉衣急切的走进去:“怎么回事,师妹呢?”
宋少凌没让谢崇进去:“你先等等。”
谢崇没说什么,背对门立着。
关上门,宋少凌低声同姜蝉衣道:“中了桃春散,眼下应是解了。”
谢崇虽没有进屋,但以他的功力,想不听见都难,听得是桃春散,眼神微微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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