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她已然决定就此相忘于江湖,此生不复再见。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在京中见到他!
过了好半晌姜蝉衣察觉到另外两道视线,一一望过去,顿时一阵茫然。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都在。
其他三人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太子,最初看到小将军和状元郎时他是震惊疑惑,但也能保持理智,没有失态,直到看见那个扶着马车车壁站起来的姑娘后,他的脸上再也无法维持平静,像是肉眼可见的起了裂痕。
视线相交的一瞬,他甚至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而后意识到什么又克制的停住。
她怎么在这里!
这是褚家的马车,褚家今日接的是褚家的二姑娘,有什么东西迅速钻入脑海,心跳顿时加剧。
是她,原来竟是她!
褚家管家大约是发现自家姑娘没跪,遂轻声提醒:“二姑娘,这是太子殿下。”
褚管家的一句话将几人惊的回了神,各自脸上再次浮现不可言说的微妙神情。
几人的视线来回交错,面面相觑,如果没记错他们才在江南辞行,没成想这么快竟又在玉京见了面,更没想到会是这样啼笑皆非的情景。
这一切简直巧合的过了头!
一阵诡异的寂静中,宋少凌先开了口:“所以,状元郎……”
徐清宴麻木道:“……是我。”
“小将军?”
宋少凌:“……是我。”
几人默默转头看向姜蝉衣。
不必他们问,姜蝉衣道:“……褚家二姑娘,褚婉卿。”
最后,所有人的视线落在太子身上。
谢崇默了默,简短道:“太子,谢崇。”
众人忍不住咬咬牙。
真是好一个太子谢崇!
不久前,他还跟着他们一道去墉州见太子,真是演的一手好戏!
但现在谁也没资格指摘他。
次次落榜状元郎。
贼不走空小将军。
一贫如洗相国嫡女。
家族败落太子殿下。
三年了,几个人凑不出一个真实身份,眼下就连质问都不知道该从谁开始。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第70章 我若要退婚,你待如何?……
一片狼藉中,四人久久伫立相望,跪着的人也终于从他们简短的对话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马车里撞晕的褚方绎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轻轻掀开车帘一角,恰可看见太子和宋少凌。
他的舅舅乃是太子太傅,他与太子也算是自小相识,对彼此可以说甚是了解。
只一眼他便看到了太子神情有异,尤其在他看向妹妹婉卿时,那双历来平静的双眸里情绪翻腾,似有什么将要不受控的倾泻而出。
褚方绎眼神微紧。
若他没看错,那是情愫,是惊喜。
难道婉卿竟早已与太子相识?
跪着的其他人不敢抬头,只忍不住的拿眼左右瞟,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不过从那几句简短的对话猜测,他们竟好像……早已认识?
不应该啊。
按理说这几人应是天南海北各在一方,不可能相识才是。
但在场除了‘昏迷’过去的褚家长公子外,无人敢在这时开口询问。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又听见了动静,是太子抬脚往褚家马车的方向而去。
姜蝉衣手指紧扣着马车车壁,目不转睛地看着朝她走来的人。
那是她心心念念,曾以为永远不可能再见的人。
‘我已有婚约在身,不可更改,明年便要成婚’
温淡的嗓音犹在耳边回荡。
可原来兜兜转转,与他有婚约的人竟然就是她自己。
知道他有婚约的时候有多难过,如今的心情就有多复杂,无数种心念移转,不可否认,最后剩下的多是惊喜。
明明是很近的一段距离,可两个人都觉得好远,走了好久。
终于,谢崇走到了姜蝉衣面前。
那一夜在客栈,姜蝉衣曾试图在他眼底找到一丝波澜,可那夜的他闻淡如冰,看他的眼底没有半分起伏。
而如今再看,却不同了。
他眼中有喜悦,与从前比起来,已灼热的不像话。
姜蝉衣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他对她的态度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难道仅仅是因为如今他知道了与他有婚约的人是她?
谢崇确实很欢喜。
他的心绪一向平和稳定,少有这样波澜壮阔的时候。
可此时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最终,他只问出一句:
“你还要退婚吗?”
当然不退!
未婚夫就是心上人,这是多大的惊喜,不管他的态度因何转变,她都得先问清楚,怎可能轻易松口退婚。
可看着那双眼睛,鬼使神差的,她脱口而出:“若我要退,你待如何?”
谢崇眼神微微一紧。
她生气了。
是因墉州那夜,还是气他隐瞒身份?
谢崇沉默半晌后,突然半蹲下身,姜蝉衣吓了一跳,刚想要往后退,小腿便被宽大的手中包裹,烫的人心焦意乱。
“别动。”
谢崇握住她的脚踝,轻声道:“忍着点。”
姜蝉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给她治伤,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动了手正了骨。
短暂的疼痛让她微微皱了皱眉,随后那股不适便消失。
谢崇站起身,低头看着她片刻,道:“我不答应。”
姜蝉衣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他不答应。
为何不答应?
“为什么?”
谢崇沉默片刻,抬眼看了眼马车,低头轻声道:“你确定,要在这里听我解释?”
他知道褚方绎没有昏迷。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姜蝉衣双颊微微泛红,连忙挪开视线。
“还是……先回去吧。”
猝不及防见到他,倒是忘了这里还跪着一堆人,此时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
“好。”
谢崇伸出手,笑的无比温和:“我扶你上去。”
姜蝉衣被那抹笑容晃了眼,心跳飞快,同时在心里暗骂了句自己。
还什么都没问,他也还什么都没说,她无端出现的那点气性竟就这么消散了!
真是好没出息!
她伸手朝他的手腕搭过去,可不知怎地,却搭在了手掌心。
她微微一惊,飞快抬眸看了眼,却见太子神情平静的握住她的手:“小心。”
姜蝉衣收回视线踏上马车。
难道真是她搭错了?
这时,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搀扶姜蝉衣,谢崇自然而然的松开。
仿佛什么也没瞧见。
他能猜到褚方绎为何装晕。
今日看似闹得大,实则并不伤筋动骨,说破天去顶多也就几家小辈胡闹。
但作为相国家的长公子,断然是不能掺和进来的,所以干脆撞晕了事。
而其他人听到这里都是心惊不已,褚二姑娘要同太子殿下退婚?
且听两人对话,竟真不是初次相见,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渊源?
是了,去岁这婚定的本就突然,而众所周知,太子殿下每年出京游学,莫非是游学时便与褚二姑娘相识,这才有的婚约?
这么一想,不少人大着胆子试图偷窥一二,然才抬起头,便听太子道:“都起来吧。”
三家谢恩起身,眼观鼻鼻观心。
看戏的徐青天云广白,不,徐清宴宋少凌亦心满意足的收回了视线,该说不说,今日虽然堪称离奇,但结果是好的。
原来姜蝉衣的未婚夫竟就是太子,所以她那次去墉州见太子是为了退婚。
只没料到,燕鹤就是太子。
这样曲折离奇的故事也就话本子里有了。
且离开墉州那日,他们才知姜蝉衣竟连夜离开了墉州,虽然不知道在他们走后发生了什么,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只那时燕鹤……太子也在天初亮时离开,他们也就无从问起。
如今意外重逢,未婚夫妻,名正言顺,也不必再保持什么分寸距离。
接下来,可有看头了。
“今日之事孤已知晓,城门闹事兹事体大,请宋小将军,徐公子即刻随我进宫面圣。”谢崇道。
杨家管家一愣,这点小事竟惊动陛下!
公子才被点为状元,若因这事惹陛下不喜,可就得不偿失了。
宋家副将亦是眉头微拧。
先不说方才这场闹剧,他可是奉大将军之命一定要将小将军带回去受罚的。
但太子之命,无敢不从。
偏这时,听宋少凌吊儿郎当来了句:“今日打架的是三家,抢道也都有份,怎就我和状元郎进宫,褚二姑娘也有责任啊。”
他不过是在打趣太子,暗指他包庇心上人,可宋家副将却是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冲上去捂了他的嘴。
这可是玉京,是太子,怎敢冒犯!
好在太子没有因此发难,他只轻飘飘瞥了眼宋少凌,道:“孤与褚二姑娘有婚约,可替未婚妻御前领罚。”
宋少凌徐清宴:“……咦。”
宋少凌折身径自走向城门:“知道了知道了,你们是未婚夫妻,用得着三番两次重复?不是进宫吗,快走吧,等会儿天都黑了。”
徐清宴自然而然跟上:“你皮糙肉厚,要不把罪都认了吧。”
“想屁吃!”
宋少凌:“天塌下来还有太子顶着呢。”
徐清宴点头:“说的也是。”
“那要不,让太子认了?”
杨家宋家只觉眼前一黑。
祖宗诶,怎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如此大放厥词!
咳嗽声不约而同响起,久久不绝。
二人听见动静回头,只见杨管家宋家副将眼色使得眼睛都快要抽筋了。
太子还没走啊小祖宗!
二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视一眼后,默契的后退一步,让开中间位置,齐齐抬手:“太子殿下请。”
谢崇:“……”
谢崇侧首看了眼褚家马车的方向,道:“褚大公子受伤昏迷,让褚家先走。”
“来人,请太医去趟相国府。”
宋少凌徐清宴闻言规矩地走到谢崇身边,待褚家马车行过,二人才跟着太子一道进城。
只才规矩走出几步,就见那二人在太子身后打闹,宋小将军甚至勾住了太子肩膀,好像在逼问什么。
杨宋两家:“……”
干脆让他们也晕过去算了。
自上车姜蝉衣就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
褚方绎将方才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勉强理了个章程出来,状似不经意般问:“婉卿与太子何时相识?”
方才情景,证明在今日之前他们都不知晓对方真实身份。
姜蝉衣回答:“今年是第三年。”
时间过得可真快,他们竟然已经相识三年了。
褚方绎又问:“如何相识的?”
姜蝉衣没有瞒长兄的必要,如实答了:“那年我学成初次下山,辗转到了一个小镇上,恰遇刘姓富商回老宅办满月宴,我先和云广白徐青天同席,后在刘家门口遇上燕鹤……太子,太子请我们吃了一顿饭,就此相识,后来遇上刘家表姑娘与玉公子,与他们随行了一路。”
褚方绎眸光微动,妹妹口中的云广白徐青天,应是宋小将军和状元郎。
世间之事竟如此巧,初次下山他们便已结识。
玉家那事他早已知晓。
解家二爷杀妻,又欲对儿子赶尽杀绝,被玉家主相救,收为义子。
玉公子状告解家那日,玉家主去了,二舅舅那日也在衙门……
褚方绎一怔:“婉卿那日也在解家?”
如此说来,妹妹已与二舅舅打过照面。
姜蝉衣也想起了这事,面色有些古怪的看向褚方绎:“阿兄,我当时……”
褚方绎温柔的看着她:“怎么了?”
姜蝉衣抿了抿唇,道:“情形使然,我当日,假扮了公主殿下。”
褚方绎温柔的眼神一滞,划过几丝不解,讶异:“为何?”
姜蝉衣简短解释了遍,道:“有玉公子作保,无人不信,那时也不知燕鹤就是太子。”
如今想想其实还是有些漏洞,玉公子从一开始对燕鹤的态度就很恭敬,且假扮公主是砍头的罪,玉公子却似无半点担忧,这与他的性子并不相符。
且当时好像还是燕鹤主动提出假扮公主,落魄世家哪里有这个胆子,这重重疑点,当时竟无人深究。
“我那日见到了二舅舅,当时无法相认,本想另寻时机去拜见二舅舅,但之后二舅舅一直与玉家主玉公子在一处,我一直没有找到单独见面的机会。”
褚方绎还记得当年的事。
二舅舅去明亲王府将被禁足的小郡王带出去喝花酒,惹怒了小王爷,逃出京城,后来随着玉家主和玉公子回京,小王爷才勉强消了气。
理清了来龙去脉,褚方绎深深看了眼姜蝉衣:“婉卿可知你与太子的婚约如何来的?”
姜蝉衣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我今岁下山前才知道父亲与小王爷定了婚事,并不知是燕鹤,我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褚方绎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异样收入眼底,不动声色道:“莫非是太子察觉到了你的身份?”
姜蝉衣依旧摇头:“没有。”
“若他知晓我的身份,那夜就不会……”
褚方绎眼神一沉:“他欺负你了?”
“没有。”姜蝉衣本不愿再回忆那夜,见长兄误会,便忙道:“那夜我们分别时,本约定来年再聚,他却说他已有婚约在身,不可更改,不会再赴约。”
不对,他当时为何突然说起婚约。
有什么自姜蝉衣心头闪过,难道他那时已然看出她心悦他,听她要回家退婚,为了让她死心,才故意说出自己的婚约?
姜蝉衣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褚方绎也从姜蝉衣的只字片语中窥出些什么,脸色微霁。
若是太子但凡在明知有婚约还对妹妹起了心思,他必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即便他做了正确的选择,也曾令妹妹心伤,这桩婚事可没那么容易遂他愿。
“此事暂且不提。”
褚方绎温柔道:“父亲和母亲这些年都很挂念妹妹,再过一条街,便到家了。”
姜蝉衣心突然跳的飞快,大抵是近乡情怯,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股紧张一直延续到了马车停在相国府门口。
相国府外相国大人和夫人乔氏已率家仆等候,邻里知晓今日褚二姑娘回府,也凑过来看热闹,相国府外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
褚方绎察觉到姜蝉衣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后,率先下了马车。
一向端庄沉稳的乔氏已迫不及待迎向马车,眼睛微微泛着红。
相国理了理衣袖,紧跟着夫人走上前,虽极力有压制,但还是不难看出他内心的激动。
马车车帘掀开,褚方绎伸手稳稳扶住姜蝉衣,在她钻出马车的那一瞬,乔氏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岁那年,她差点以为要失去这个女儿,后来幸得神医相救,却也从此天各一方,再未相见。
十七年,她日思夜念,终于等到女儿回家的这一日了。
姜蝉衣堪堪站稳,一抬头就对上泪流满面的乔氏,虽未曾相见,但她一眼便知,这便是她的母亲。
母亲身边是一身新衣的中年男子,视线相对,她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泪光和激动。
她明白,这就是她的父亲。
姜蝉衣鼻尖蓦地一酸,屈膝行礼:“女儿拜见父亲,母亲。”
乔氏一把将女儿扶住,搂紧怀里,哽咽不止,竟一时无法言语,姜蝉衣愣了愣,缓缓抬手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抚:“母亲,女儿回来了。”
相国褚公羡也上前温声道:“夫人,先进去吧。”
乔氏这才不舍的松开女儿,认真仔细的端详着,眼中满是慈爱。
褚方绎上前与姜蝉衣一左一右搀着母亲进府,褚家下人也齐齐行礼:“恭迎二姑娘回府。”
一家人进了府,外头立刻开始了议论。
“褚二姑娘生的可真标志。”
“相国与夫人那样好的相貌,女儿岂会差了去。”
“褚二姑娘可真真是命好,如今与太子定下婚约,将来贵不可言。”
“婚事一成,褚家也算是京中鼎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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