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延被打的鼻青脸肿,爬起来直喊冤:“乔大人明鉴,下官完全不知情啊。”
乔祐年淡然一笑:“不知情啊,那无妨,你且先等着,让本官好生查一查。”
“来人,解延涉险毒杀妻子,立刻查封解家,查到解延罪证者,赏!”
他此次没有带人来,但他不信偌大衙门没有一个可用之人。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人应声而去。
解延心术不正,贪污受贿,底下早有人看不惯,只是昔日敢怒不敢言,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自然是要拼尽全力将他踩下去。
更何况,乔家的赏,谁不想要?
解延惊恐的看着乔祐年:“乔大人,您不能私自查封...”
“怎么能叫私自?”
乔祐年笑意不达眼底:“解大人莫不是忘了,我曾得陛下口谕,必要时候,可监管任何案件,有先斩后奏之权。”
解延身形一晃,跌坐在地上。
“不过解大人放心,我乔祐年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解千城见父亲如此神情,心中一凉。
难道真的是父亲做的。
夙安解家这些年没少仗着京中解家的势作威作福,收受贿赂不难查,冤死的人命也不在少数,知道解家出事,不少苦主都告了上来。
眼看解家到了头,衙门中不少人都开始想尽办法将功赎罪,不过半日的功夫,解家的罪证就已经堆满了案前。
乔祐年一一看了,眼神越发森冷。
一个小小的夙安知府,竟一手遮天,犯下如此多的罪孽。
看来,京中解家也有必要查一查了。
解延此时此刻也终于知道他要完了,身子抖成了筛子,转眼看见玉千洲,爬过去一把拽住他:“千洲,我是你父亲,你救救我。”
他深得贵人的心,只要他开口,就一定能保住他的命。
玉千洲低头冷冷看着他:“你的儿子早已经被你亲手杀了,如今,我姓玉。”
他抬头看向乔祐年:“还请大人做主,允母亲和离。”
母亲绝不可能再葬在解家。
解延脸色一变,咬牙切齿:“你这个逆子!”
“谁骂我儿子呢。”
一道清澈如玉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被簇拥着大步而来,来人面如冠玉,长身玉立,围观的百姓中,不少姑娘妇人都忍不住红了脸。
不认识的,只道他才二十余。
乔祐年看的牙酸,这人真是生了张好面皮,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老了,就他还跟个小伙子似的。
听说前段时间还被姑娘追的满城跑,真是臭不要脸。
难道不成婚,就能青春永驻不成?
玉千洲迎上去,恭敬请安:“父亲。”
玉明澈拉起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出来这一趟,大有长进。”
二人立在一处完全不像父子,更像是兄弟。
乔祐年别过眼不愿再看,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玉明澈将玉千洲护在身后,垂目看着解延:“我儿子明明孝顺得很,怎么到你嘴里就是逆子了?”
“那一定是你不配当他父亲。”
解延抖着唇目眦欲裂,可对着玉明澈,他半个字也不敢骂。
这个人难缠至极,没人能从他手里讨到好处,如今他唯有将希望寄托于兄长,指望兄长有法子救他。
玉千洲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鼻尖蓦地一酸。
这些年世人都骂他忤逆不孝,而他却说,是解延不配当他父亲。
他刚给父亲敬茶时,父亲同他说:“我这是头一回做父亲,不太熟练,要是有疏忽的你多担待。”
可事实是,这些年父亲待他极尽宠爱,没让他因养子的身份受任何冷眼,但凡玉家人都对他分外尊敬,时间一久,有时候他都会有些恍惚,好像他真的是他亲生的孩子。
如果真是,该有多好。
可一转念他想到了乔二爷那番话,心中释然。
血缘固然重要,可有时候,有些情意,缘分更重于血缘。
不是亲生的又何妨,他姓玉,上了玉家族谱,玉明澈就是他的父亲。
“原来是乔二爷,久仰久仰。”
玉明澈笑眯眯同乔祐年打招呼。
乔祐年无声地盯着他,若有所思。
要是能把他拐去玉京,谢蘅说不定就可以不跟他计较了,他还是更喜欢玉京,夫人孩子热炕头,还有一帮狐朋狗友,每天都能过的热热闹闹的。
明晃晃的算计,让玉明澈的笑意差点绷不住:“乔二爷?”
乔祐年回过神,问他:“你想去趟玉京吗?”
玉明澈:“...”
他该想吗?
乔祐年:“这里的事很快就能了,玉公子母亲的仇也很快就能报了,不如玉家主同我去趟玉京跟小王爷回禀一二?”
玉明澈听明白了。
他就说这位爷怎么会在江南截住他的信,原来是闯祸得罪了谢蘅跑出来避祸了,这是要拉着他去给他求情。
不过看在他出现的及时帮了千洲的份上,他也不是不能帮他一把。
主要是那个女人又追来了,若是他去了明亲王府,她必定不敢闯进去。
思索片刻后,玉明澈试探道:“我顶得住么?”
乔祐年一听就知道是同道中人,眼睛一亮:“问题不大。”
“我只是在一个深夜里走错了路,不小心劈了一把锁,欸你说巧不巧,这把锁恰好锁着明亲王府的小公子,这小公子说他饿了,我就好心的带他去吃了顿饭,谁知道又走错了路,走到花楼去了,但我们真的只是吃了个饭,顺便听了首曲儿,然后就被谢蘅误会了。”
玉明澈:“...”
燕鹤姜蝉衣一行人:“...”
这不就是把小公子带去逛花楼了么?
其他人纷纷低下头,不敢细听。
玉明澈沉默了良久。
这位爷倒是比他还能闯祸,竟敢带谢蘅的儿子逛花楼,以谢蘅的脾气,只要乔二爷一只脚踏到玉京的地界,就铁定要被追杀。
他好像顶不太住。
乔祐年见他沉默,正要开口,余光瞥见玉千洲,眼睛又是一亮。
谢蘅一直担心这孩子活不好,如今问题解决了,要是将他带回去,谢蘅的火气必能散一大半,他说不定真能少挨顿打。
“不知令公子有空吗?”
玉千洲一怔,不明白火怎么燃到了自己身上,一转眼却对上父亲若有所思的目光,他顿时明白了,颔首恭敬道:“晚辈正要去趟玉京。”
乔祐年闻言喜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好,二舅舅送你。”
玉明澈:“...”
他这个老子还在这,轮得到他送。
解延父子麻木的看着他们欢天喜地,这是把他们忘了?
忘了也好,最好立刻就滚。
但乔祐年怎么可能忘,转头就抄了解家,解家所有人下了狱,在这之前,拉着解延签了和离书。
卫三爷当即就带人将卫氏带回卫家安葬。
“我明日押送解家罪人进京待审,在新任知府上任前暂由你接管。”乔祐年指着一个官差道。
此人是最先领命去查解延的人,也是最看不惯解延作风的人。
乔祐年识人无数,虽不说全无差错,但也能看个七七八八,眼前这人不是解延那等虚滑之人,是个干实事的。
“是,下官必不负大人厚望。”
解家贴了封条,玉千洲立在大门之外驻足良久,从此以后他与这里再无干系,永不会踏足。
但在走之前,他要去祭拜祖母。
玉明澈看一眼宣则灵,再看一眼,越看越满意,同乔祐年道:“乔二爷,晚几天再回京吧,我先去给儿子提个亲。”
乔祐年:“...行啊。”
天杀的,他儿子还在国子监,这个比他年轻的都要娶儿媳妇了。
姜蝉衣偷偷看着乔祐年。
她要不要趁此机会去跟舅舅认个亲?
但乔祐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生怕玉明澈带着玉千洲跑了,接连几日都与他们形影不离,姜蝉衣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近他。
一行人送宣则灵回到玱州,玉千洲正不知该如何同玉明澈开口,玉明澈就已经请好了媒人,带着他的庚帖见了宣伯棠夫妇。
燕鹤见他手足无措的立在外头,笑着道:“玉叔叔一向雷厉风行,习惯了就好。”
“如果我猜的不错,聘礼怕是都备好了。”
玉千洲:“...”
他飞快垂眸,掩去眼底的红润。
燕鹤没再多说,拍了拍他的肩,陪他等在外头。
对于宣夫人来说,女儿名声受损天都要榻了,偏路上马上坏了几次,紧赶慢赶终于赶回玱州,却得知真是公主带着女儿回来了。
人还没缓过来,就听说解家跨了,正在家偷偷摆宴庆贺,玉家主亲自带媒人来提亲了。
但凡明眼人都晓得和玉家结亲是什么分量,那根本不是知府门庭能比的,又得知人还是当年看中的女婿,宣夫人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而后几天,宣夫人做梦都笑醒了好几次。
第43章 小将军也不在边境……
玉宣两家婚事定下,可谓是惊动了整个江南,很长一段时间宣家都门庭若市,后来还是宣夫人实在应付不过来闭门谢客了一段时日才勉强消停下来。
婚事一定,玉千洲就被乔祐年和玉明澈带进京,各打着各的算盘。
玱州酒楼,四人临窗而坐,酒盏斟满,一饮而尽,算是一席庆功宴。
放下酒盏,姜蝉衣有些不大习惯的捋了捋广袖,她常年习武穿的向来都是窄袖衣裙,很少穿这样繁琐的广袖流彩裙,但这是宣夫人精心为她准备的,今日临别时她便穿上了。
“此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徐青天道:“只是不知解家人进京后会怎样处置。”
燕鹤透过窗户看向远方,道:“自然是按律法处置。”
“杀妻,贪污,草菅人命,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按律,该是满门抄斩。”
云广白给几人添上酒,喜道:“幸好玉公子早就不在解家族谱上了。”
“不过,解延为何杀妻似乎还有待查证。”姜蝉衣道。
云广白哼笑道:“进了京中,管他什么秘密都能给抖出来,早晚会公之于众。”
“也是。”徐青天笑着道:“玉公子如今大仇得报,终是拨开云雾见月明,往后人生必是一帆风顺,幸福美满。”
燕鹤垂眸轻轻勾了勾唇。
早晨,他去送行了。
和玉叔叔乔二叔话别后,他见玉千洲似有话同他说,便特意与玉叔叔他们拉开了距离。
青年眉眼一扫往日的沉郁,添上几分清朗,不知是不是药效将尽的缘故,他隐约从他的脸上看到了陌生的影子,虽看不完全,但他能想象出那一定是一张如清风明月般的容颜,正如多年前世人对解千洲的评价,君子端方如玉,如松如竹。
他放下了高束的马尾,在晨风中发丝轻轻飘扬,合着青年逐渐舒朗的眉眼,看得出,他确实已经放下了。
“打算何时回来?”
玉千洲回道:“待将贡品完好的交给朝廷,办完父亲和乔家二舅舅交代的差事就回来。”
燕鹤闻言轻笑:“你知道是什么差事?”
玉千洲也勾唇,道:“父亲想留在明亲王府,乔家二舅舅想将功赎罪。”
因为曾经小王爷对他多有惦念,父亲和乔二爷便想带着他回明亲王府,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让小王爷消气,但他尽量而为。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乔二爷是这样有趣的性子。
“嗯,婚期定在何时?”
燕鹤又问。
“明年三月。”玉千洲。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燕鹤道:“若那时得闲,我去观礼。”
玉千洲遂停下脚步,朝燕鹤郑重一礼:“多谢殿下。”
燕鹤知他谢的是什么,将他扶起来,道:“我说过,自家弟弟,本该相护。”
玉千洲抬眸对上燕鹤的视线,意会到对方的意思,喉头微动,良久后,他后退一步,抬起手微微颔首,唤道:“阿兄。”
燕鹤满意的笑看着他。
‘那孩子心事太重,忘不掉过去,也过不好将来,若他日遇见,你宽慰一二’
如今总算了却旧事,重获新生,小叔叔知晓也就能放心些了。
燕鹤上前一步扶起他的手腕,道:“以后私下都这么唤。”
玉千洲犹豫片刻,终是点头。
燕鹤看向等候已久的两位长辈,不再多言,道:“一路顺遂,后会有期。”
玉千洲轻轻一笑。
“后会有期。”
“说的对,那也愿我们之后平安顺遂。”云广白举杯道。
燕鹤收回思绪,与几人碰了杯。
宴席过半,桌上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他们的相聚因宣家娘子失踪而起,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好像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既是庆功宴,也是离别宴。
徐青天最先打破静谧:“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云广白沉默了片刻,站起身靠在窗边摩挲着手中酒杯,看着底下人群来往。
他近日听说了一个新行当,赏金猎人。
不论是衙门通缉犯,还是江湖败类,但凡在通缉榜上的都是他们的目标,尤其是常年无人敢揭的通缉令都有很丰厚的一笔赏金。
为苍生除害,还天下太平,还能用赏金造福百姓。
这个行当好像也很适合他,只是不知这第一张通缉令该去何处揭。
“我还有不到一月就要回师门,一路向北,时间差不多。”姜蝉衣道。
徐青天便问燕鹤:“燕公子呢?”
燕鹤眼眸微动,他将前往边境,去接两位妹妹。
“往北边走。”
云广白徐青天目光顿时扫向二人,眼底兴味十足:“这么巧,你们都向北行啊,那还可以同行一段路呢。”
燕鹤看向姜蝉衣,却见大师姐眨眨眼,道:“虽都向北,但应当并不同路。”
宣家给的赏银她收的不多,刚好够买一匹马和回师门的盘缠,她也不用再蹭燕公子的马车了。
燕鹤咽下将出口的话,垂眸不语。
徐青天便看向云广白:“你呢?”
云广白挑了挑眉,而后仰头饮下酒,将酒杯放在桌上,朝几人灿烂一笑:“我啊,要去造福苍生了,诸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他就拿起桌上的刀就从窗户跃下,几个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徐青天趴在窗户口看了眼,忍不住骂道:“好歹也同行一程,走的可真够干脆,竟没有半点不舍。”
燕鹤笑着道:“或许不是不舍,只是不想面对分别。”
徐青天闻言一愣,而后瞥了眼坐在原位的二人后,走过去背起自己的箧笥:“也对,相逢一场人生之幸,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再会。”
“再见。”
目送徐青天走远,姜蝉衣抬眸看向燕鹤,恰对方也看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剑:“燕公子,那我也走了。”
此间事了,她也要去往新的地方了,不知道以后还不会遇见像他们这样好的朋友。
燕鹤紧了紧手中的酒杯,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好,姜姑娘一路顺遂。”
姜蝉衣认真仔细的看了眼前的人,在心中叹道,以后恐怕遇不到如此人美心善之人了,心头还真有点不舍得。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也是,一路平安。”
姜蝉衣压下心中那一丝异样,转身离开。
燕鹤抬头静静地的看着那道身影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相聚发生在千万种巧合和缘分中,而离别却也是注定的。
有些人能够遇见,能够同行一程就已是幸运。
金酒不知何时出现:“殿下方才是想邀姜姑娘同行吗?”
燕鹤收回视线,没有作声。
金酒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殿下既然不舍,为何不留姜姑娘?”
燕鹤仍旧未答,良久后,他将杯中酒饮尽,站起身:“我们也走吧。”
走出几步,他道:“终究只是一场短暂的相逢,何必多留。”
这话像是回答金酒,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们都是彼此人生中的过客,虽短暂却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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