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严铮送个东西。”岳竟城抬了一下手里的购物袋,说:“他刚才接到电话,回学校开会去了。”
“先进来吧……”
岳竟城在客厅沙发一头坐着,朝简在另一头坐着,两人拉开距离,隔着一片汪洋,彼此之间漫延着无话可说的死寂。
桑聆从洗手间出来,先惊讶了一下为什么岳竟城会在这里,又惊疑这两人营造出来的气氛,竟然诡异到妙不可言。
岳竟城指一下茶几上的购物袋,“严铮学校有事。”
桑聆听得直翻白眼,“我就知道他靠不住,”她拎起购物袋,兴致勃勃说:“小简,去换上,我看看。”
朝简犹豫,“现在?”
她看一眼岳竟城。
岳竟城坐在沙发一角,无所表示。
桑聆没想那么多,拉着朝简去了卧室,“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朝简无奈妥协道:“我自己来吧。”
门关上后,桑聆喜滋滋回到客厅,看见冷漠得像块冰雕的岳竟城,她倒了杯水走过去,说:“严铮的伴郎你也认识,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岳竟城接过水杯,“打过几次交道,不熟,怎么?”
桑聆直言快语,“我觉得这人不够稳重,镇不住场,要不换你来?”
岳竟城喝着水,一边说:“我来就不是镇场了,无端抢人风头的事我不干,”
桑聆鄙视他一眼。
正好朝简换好衣服出来,香槟色的裹胸式缎面裙,裸|露的两边臂膀还挂着细碎莹光的流苏。
桑聆立马从沙发蹦起来,“我就知道这条裙子适合你!”
岳竟城只抬起眼皮懒懒凝视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目光定在了阳台。
偏偏桑聆没放过他,恨不得把朝简怼到他跟前,她有一种隐隐的得意,“阿城你看,漂亮吧?”
岳竟城拿上手机起身,不咸不淡又掠了一眼,“嗯”一声,说:“有事先走了。”
直到门关上,桑聆才说:“别理他,他就这样,对女人不热情,要不是他有个女儿,我都要怀疑他有什么问题了,不过我有时候也怀疑那小家伙是不是他女儿,毕竟长得跟他不太像,老严说可能是像妈妈多一些——”
她说着说着,忽然把目光锁定朝简。
朝简一下子心跳如鼓。
桑聆眯眼,“我有个问题。”
朝简:“……你问。”
真不愧是夫妻。
桑聆:“你说,他不会是gay吧?”
朝简:“…………”
这夫妻俩有一种脑回路殊途同归的命定感。
朝简换回自己的衣服,趁着天还亮就告辞了,下了楼,她推开单元楼大门,脚步倏地一顿。
岳竟城背对大门听电话,外面的鸦青的天色和昏亮的路灯明暗交错,落在他身上,让本就挺拔峭直的背影又添几分薄削的锋利感。
“乖乖吃药,病才能好,不然鼻涕虫天天跟着你。”
“鼻涕虫最喜欢生病的宝宝。”
低沉嗓音里的字眼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柔。
“爸爸一会儿就到家了。”
他结束通话,却冷不丁有所察觉,转过身来,看着朝简,眼底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像好几味寒热掺杂的中药,熬得异常苦闷。
朝简天人交战了片刻,靠近几步才问:“她生病了?”
岳竟城带着冷意一笑,“从你把她扔给我那天起,你就应该有自觉,你已经失去了过问她的资格和立场。”
朝简也微微一笑,“多谢你的提醒,但你管不着。”
她说完准备离开,一转身却让岳竟城伸手拽了一下胳膊,她一头撞入他胸口,正有点恼火,下一瞬听见身后一群小孩互相打闹冲进了大门。
岳竟城松开她,阔步离开。
朝简站在原地,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从小区大门出来,朝简没有回家,而是打车去了市医院,到普外科的护士长找人,“你好,宋昔忱宋医生在不在?”
护士抬起头,说:“宋医生在急诊楼手术呢。”
朝简留了个名字,“麻烦等她忙完,告诉她一声。”
朝简出了医院大楼,到住院楼后面花园的长椅上坐着吹风,这一坐就是大半个小时,好在宋昔忱自己找了过来。
宋昔忱一身白大褂,清丽的面容有点困倦,坐下来说:“想什么呢?”
朝简说:“我在想,我从岳竟城那里夺回孩子抚养权的胜算有多少。”
宋昔忱直言:“为零吧。”
朝简默一秒,“谢谢你啊,我知道,你不用讲得那么直白。”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就火大了,“其实我没想跟他争孩子,可他凭什么那么说我?我知道三年前自己太过于冲动行事,但我所作所为没有对不起他。”
因为当初明明是他不要这个孩子的。
朝简跟岳竟城有个孩子这件事,全世界只有三个人知道——两个当事人,外加宋昔忱。
宋昔忱从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字句片段中提取了有用信息,“所以你们俩见面了?而且你还被他的气势压过了一头?”
朝简张张嘴,顿时有些讪讪的,“没办法,我开两个轮的小电驴,他开四轮的宾利,整整比我多了两个轮。”
宋昔忱:“……你的算数还是这么好。”
朝简:“谢谢。”
宋昔忱沉吟半晌,说:“如你所说,你的所作所为没有对不起他,”
朝简点头,“对。”
宋昔忱:“你只是对不起孩子。”
朝简:“……你说得对。”
那晚朝简从医院回来,睡觉的时候自己在床上进行了深思,她浅浅地深思了5分钟,然后沉沉进入了深眠……
第二天起来,想起昨天岳竟城对她说的那些话,一时间又有点烦躁,她啪一下重重摁下筷子,把餐桌的朝莉真吓了一跳。
“昨晚偷吃炸药了?”她说。
朝简又灰溜溜重新拿起筷子,含糊道:“最近忙,有点累。”
朝莉真说:“那我给你介绍个小伙子。”
朝简郑重道:“妈,我真的忙。”
朝莉真深思熟虑后,说:“那我介绍两个?你都要了吧。”
朝简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亲妈,“妈,你年轻那会儿都没玩这么花吧?”
朝莉真瞪她一眼,“说什么呢?我说给你介绍两个大学生,就我那闺蜜,她有俩侄子要考研,在找导师,求到我这儿来了。”
“妈,我这又不是收容所,而且都不知道专业对不对口。”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好意思当即拒绝她,假装回来问一问你,现在我可以拒绝她了。”
“……”
朝简塞下最后一口饺子,说:“妈,塑料闺蜜情算是给你玩明白了。”她拿起包包就走,出门下楼。
5分钟后,她冲回来了,一进屋就宣告:“妈——我小电驴让人偷了!”
餐桌旁的朝莉真头都没回,“我知道。”
“你知道?”朝简逼近,“你偷的?”
朝莉真赏了她一个白眼,“送我都不要,是你爸,今天一大早骑出去跟公园的小老头下象棋,一转眼就让人偷了。”
朝简两眼一黑,“小偷起挺早啊。”
朝莉真笑一笑,“你爸说赔你一辆小车。”
朝简眼前瞬间复明,犹豫片刻,说:“不用,我再买辆新的。”她转身风风火火出门了。
没一会儿,卧室门口冒出颗短发半白的脑袋,问:“怎么样?”
朝莉真搁下筷子,“没要。你也别着急,小简从小到大除了我以外,没什么人对她这么好,所以她总显得小心翼翼,这孩子性子随我,质朴。”
卧室门口的人说:“先把你挂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摘下来再说。”
朝简一上午闷闷不乐,中午去食堂吃饭,胃口都减了。
严铮边吃边说:“对了,这个周五晚上,我们婚前聚餐,桑聆千叮万嘱,你一定得来。”
朝简忧郁地吐出一口气,“知道了。”
严铮抬起头,“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小电驴昨晚忘记充电了今早打车费太贵?”
“偷了。”
“什么偷了?”
“小电驴让人偷了。”
“啧,没吃过好的吧,这也偷?”
朝简:“师哥,跟你聊天我连饭都吃不下。”
严铮:“欲加之罪就过分了啊,你本来就吃不下。”
朝简不愿跟他同桌而食,端起吃剩一半的餐盘,负气走了。
严铮冲她后背喊:“别忘了啊,周五晚上!”
下班后,朝简特地跑了几家店,想入辆新车,货比三家。
桑聆发短信过来问她在干嘛。
Jane:看车呢。
桑ling:你想开了?终于打算买车了?
桑ling:我早说你那小破电驴不够看,咱好歹也是一个硕导
桑ling:想买什么车?我帮你参考参考
朝简没看她的短信,拍了张照片过去。
Jane:我觉得这辆不错,结实,抗造,外形优雅,简直内外兼修
Jane: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桑聆沉默了很长时间,回复。
桑ling:……破自行车顶破天就是几顿饭的事
桑ling:能有多贵?
朝简觉得自己简直和这对夫妻话不投机,索性闭麦。
朝简周三四五都有教学任务,比平时忙一点,上完课就回实验室继续搞项目。,周五最忙,一周里课程最多。
傍晚的时候,严铮经过实验室,看见里边儿朝简在给学生指导实验,他走进去说:“找你半天呢,走吧。”
朝简抬起头,“上哪去?”
严铮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吃饭,前几天食堂跟你提的事,忘了?”
朝简确实忙忘了,她交代了几句,回办公室脱下白大褂,下楼就看见严铮的车停在大门前、
路上两人说了一会儿项目上的事,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岳竟城身上去了。
朝简问;“这几年,他就没想过结个婚?哪怕给孩子找个妈妈?”
严铮摇摇头,“他这几年生活就两个重点,赚钱,陪孩子,情绪是越来越看不见摸不着,生活也越来越寡味,你说他风华正茂,长得帅赚得多,但人家就能做到心外无物,这境界迟早得圆满飞升。”
到了饭店,严铮让朝简先上去,自己找车位停车去了,这会儿生意正好,怕是要耽误一会儿。
朝简进了大堂搭电梯上楼,进去后两扇门自动闭合,忽然一只手挡了一下,两扇门又自动分开。
岳竟城进来后只看了她一眼,就站到另一边的角落。
两人各占一头。
朝简想起前面两次见面,两次都是不欢而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盯着电梯液晶屏数字在跳动。
抵达楼层,朝简率先走出电梯,岳竟城跟在她身后往一个方向去。到包厢门口,朝简伸手推门,没想到门猛地从里面打开,一个人影冲出来,朝简来不及躲避。
好在岳竟城的反应永远比她快一步,将她往边上拉了一把。
里面的人同时也紧急刹车,“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儿吧?”他扭头冲着身后追赶的人道:“别闹了,有人!”
说完又转过来,他看了看朝简,说:“咱们之前见过一次,我是伴郎,你还记得么?”
朝简有点印象,勉强笑着点点头,“记得。”
“你……”他忽然目光一垂,盯着对面两只紧握的手,说:“你们一块儿来的?”
朝简循着他的目光一瞧,触电似的把手松开,“额……电梯里碰见的。”
“噢,那进来吧。”
朝简从他旁边越过去,进了包厢。
岳竟城面不改色,也准备进去,被那人揽住肩膀,他皱了下眉,没动,问:“什么说法?”
那人笑呵呵说:“那什么,我挺喜欢她的。”
岳竟城盯着他看了会儿,淡淡笑了,“需要帮忙?”
那人打量他的神色,“那倒不需要,看你跟她挺熟的,你别跟我抢就行。”
岳竟城拨开肩膀那只手,“我不需要抢。”
人基本到齐,位置几乎坐满,仅留了四个位,其中两个是主位,给准新郎新娘的,剩下两个位置挨着。
朝简入了其中一个座,最后岳竟城自然坐她旁边。
严铮特地在楼下等自己老婆到了一起上来,菜都上齐了,就等他俩来了开席。
吃饭期间那位伴郎频频给朝简抛话题,话里话外套人隐私,还自认风流幽默,朝简接话接得没意思,出于礼貌敷衍着,最后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避避风头。
那人见状,假模假式待了片刻,站起来跟了上去。
岳竟城瞧了一眼出去的人,端起温水有一搭没一搭喝着,一杯温水慢吞吞下了肚,5分钟过去,前后脚出去的两个人还没回来。
他搁下水杯,起身离开包厢。
岳竟城往洗手间方向走,没想到走廊里一拐弯,差点就跟朝简迎面撞上。
朝简倏地停住脚步,“你干嘛?”
岳竟城上下将她扫视一番,没有任何异样,她脸色也如常,于是往她身后一瞧,洗手间门口,有个面色惨白捂着裆呜咽的男人……
朝简也往自己身后望了一眼,问:“你来找他?”
岳竟城握住她的手,往反方向走,“找你。”
朝简莫名其妙,“有话就说,你拉我干什么?”
岳竟城没搭腔,腿长步子阔,只管闷头朝前走。
朝简没他劲儿大,挣不开,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牵制着左右自由的感觉,气急了说:“岳竟城,你一定要这么独断专行自以为是么?”
到了露台,他松开了手,转过来说:“我独断专行?自以为是?这话你拿来自省还差不多。”
他指的是刚才朝简自己逞强,在角落里解决了有可能被骚扰的问题,这其中存在许多不可预料的风险,太冲动。
朝简却以为他在提孩子的事,立马反驳:“我凭什么自省?你就没有问题么?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当初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你知道么?”
岳竟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说:“你有压力,所以就把问题抛给我?”
朝简觉得好笑,“本来就有你的一份,抛给你怎么了?”
岳竟城冷声道:“你就是逃避责任。”
朝简心平气和地蛮不讲理,“我怎么就逃避责任了?再说我负责生,你负责养,有什么问题?”
岳竟城一脸冷静地说:“朝简,好好说话,东拉西扯没有意义。”
朝简安静下来看了他半晌,忽然眼眶泛红,“我为什么要跟你好好说话?当初你跟我好好说了么?现在反过来指责我,你做人两套标准,哪个有利就挑哪个?”
她越说越生气,一个拳风往他肚子钻过去,“你凭什么要求我——”
岳竟城鼻子里一句短促的闷哼。
稍弯着腰。
像是被她钻疼了。
朝简一愣,“这么不经打?”
岳竟城咬了一下后槽牙,“你手黑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想要我命就直说。”
朝简干巴巴道:“我要你命干什么……”她瞟到旁边摆着的桌椅,赶紧挪了一把椅子过来,“我不是故意的,你坐着歇一歇。”
岳竟城仍站着,已经缓过劲来,没好气道:“以前就跟个野猴子似的到处撒泼,生的女儿也是只野兔子。”
“野猴子”让朝简怒火中烧,一句“野兔子”又让她软下心来。
“她……”
“和你无关。”
“……”
两人回到包厢,被桑聆逮个正着。
“干什么去了?两人一块儿消失大半天!”桑聆捉奸捉双,笑得贼兮兮,“老实交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这个时候朝简反应极其迅速,立马就胡说八道:“我上洗手间呢,岳总他……胃疼,我陪他到前台拿了点药。”
桑聆半信半疑,问岳竟城,“你还有胃疼的习惯?”
岳竟城似笑非笑,“这话说的,我能跟它商量?”
朝简:“……”
两人重新入了座,刚才骚扰朝简的伴郎已经老老实实在位置上待着,一声不敢吭,一来自己不占理,二来挨打的是自己,没脸。
饭局结束时,出了岳竟城,其他一屋子人都喝了点酒,等人来接,或者自己叫了个代驾回去。
朝简是坐严铮的车来的,而这小两口接下来还有私人余兴节目,还不打算回家,于是桑聆擅作主张,把朝简交给了岳竟城。
她有一半出于私心,直觉刚才两人有什么猫腻,并且转头就跟严铮分享了这个猜想。
严铮闻言,摆摆手,“不可能。”
桑聆奇怪,“为什么不可能?”
严铮笑着说:“要是真有什么猫腻,我怎么没看出来?”
桑聆冷笑,“当初我追你大半年,你也没看出来啊。”
严铮想起黑历史,有些尴尬地拿指尖搓搓下巴,“这不一样,都过去多少年了,我还能一直是个大学生愣头青?”
桑聆笑眯眯,“当然不一样了,你现在已经是个老愣头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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