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简出来好一会儿了,发现浴室一点动静也没有,死寂一般,朝简蓦地心头一跳,蹭一下站起来。
朝简立即冲进浴室,吓得差点手机要拿不稳,她撇下手机,三步并做一步大跨上前,两只胳膊抱住岳竟城的腰,把已经沉入水底的人捞上来。
岳竟城半睁着眼,整头整脸湿哒哒的。
她掌心拨了拨他脸上的水,一连焦急地发问:“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呛到没有?胸口有没有积水?呼吸还顺畅么?说话啊。”
他撇开脸,“死了算了。”
朝简:“…………”
她拳头捏紧,攒足了劲。
朝简认命地抽了条毛巾帮他擦身体,随便抹了两下,拉着他站起来,给他扔了件浴袍,她黑着脸说:“衣服穿上,跟我出来。”
岳竟城依言行事,穿上浴袍,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朝简指了一下床沿,“坐好。”
岳竟城默不吭声坐下去,短发耷拉下来,遮住泼墨似的眉眼,深邃的双眸在细碎的发丝间怔怔发亮。
朝简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摄像,说:“现在你对着镜头保证,以后绝不多喝,克制欲望,保持清醒,不给家里人添麻烦。”
岳竟城语速缓慢,完完整整跟着念了一遍。
朝简:“前面半句不用说,算了,你说,如果再有下一次,那就睡大街上。”
岳竟城跟着念,“如果再有下一次,那就睡大街上。”
朝简满意了,保持视频,然后发送到他的微信上。
让他明天自己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折腾到凌晨,岳竟城终于安安分分躺上了床,朝简困得眼皮如千斤重,一沾枕头就睡。
第二天是周六,朝简起得晚了点,岳竟城由于宿醉原因,比她还晚。
朝简在楼下客厅的地毯上陪眠眠玩拼图,她穿着粉色的居家服,扎着松散的马尾,跟女儿你一块我一块轮流上手。
母女俩腻腻歪歪,共同拼出一只雄伟昂扬的,红冠大公鸡……
并不美观,不如小鸡仔可爱。
朝简颇为费解,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家伙,怎么就剑走偏锋,偏偏对“鸡”这个物种情有独钟呢?
岳竟城穿戴整齐,又是一副端正清峭的模样,他下楼吃早餐,在楼梯口和客厅的朝简对上一眼。
朝简没太理他,收回目光继续对眠眠说:“还想拼什么?妈妈再陪你拼一副。”
眠眠兴致勃勃,手脚并用爬到自己存放拼图的小箱子里翻找。
岳竟城过来了,把手机举到朝简眼前,“这是什么意思?”手机里是昨晚朝简发给他的视频,他问:“趁我喝多了,你偷偷干了什么?”
对于昨晚回到家的行为艺术,他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记得自己是被严铮扶上车送回来的。
朝简盘腿坐着,一脸郁郁没说话,心里有一种打断牙齿和血吞的憋闷感,她昨晚就应该趁机让他把工资卡和存款都交出来才对。
岳竟城垂眼注视她许久,手指拂开她垂落眼前的小碎发,他若有所思,说:“昨晚……”
朝简忽然抬起头,“昨晚你到底要我回答什么?”
岳竟城一怔,随即有些莫名,“回答什么?”
朝简气归气,但也是真好奇,“昨晚你一直要我回答你的问题来着。”
岳竟城看着她,“那我问了什么?”
朝简说:“我怎么知道?你又没问。”
岳竟城显然不信,“我有这么不讲道理?”
朝简小声嘀咕,“你都喝醉了,知道什么?”
岳竟城漫不经心,“那下次记得保留证据。”
朝简回道:“再有下次,你就睡大街!”
“妈妈!我找到啦!我要拼一群小鸡!”眠眠双手举起。
朝简扬起个笑脸,“拿过来吧。”
岳竟城到餐厅吃早餐,期间用手机查阅一下最新的行业数据报告,等用完早餐回到客厅,母女俩皱着一模一样的眉头,两脸纠结。
这副拼图全是小黄鸡,每块碎片几乎一模一样。
朝简举着碎片,有点棘手。
岳竟城瞧了半晌,蹲下去,伸手要帮忙。
“啪”一下,被朝简拍开,“干什么?别干扰我的思路。”
岳竟城说:“几块小黄鸡碎片,你要什么思路?建个电路架构?”
朝简赶他,“要出门就赶紧走,别碍事。”
“爸爸!快走快走。”眠眠攘攘小手,跟赶苍蝇似的。
岳竟城到处遭人烦,索性起身走人。
到了车库,岳竟城拿车钥匙开锁,刚拉开车门,回头一看,朝简跟在他身后过来了,他问:“怎么?”
朝简说:“你这几晚干嘛喝那么多酒?”
岳竟城眉眼深沉,淡声说:“我闲得慌,自作受。”
朝简一顿,说:“当初是你自己说,结婚是为了眠眠的。咱们俩不谈过往,以后都是为了孩子,我只不过是在遵守和你的约定,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岳竟城目光愈发深邃,低声回答:“没有,你做得很好。”
朝简点点头,转过身就要走。
忽然一股力将她拽回去,她撞入他怀里,被禁锢得不能动弹。
岳竟城托住她后脑勺,有点恨恨地吻上去。
岳竟城那不是亲,是啃。
虽然不觉得疼,但朝简也没感觉有多好受,她攒着劲想把他推开,发现如果他动起真格来,她那点力气对他来说简直小打小闹。
根据朝简过往的经验,这时候不能和他倔,她假意顺从了一下,等他逐渐放松了力道,这时再用力把他一推……
可惜只轻微地撼动了他一下,勉强把他推开一些。
岳竟城炙热的呼吸带着点喘,他身子稍往后撤,垂眼看着她,原本摁住她后脑勺的掌心改扶住了车顶,低声说:“今天晚上我会早点回来,”
朝简假装没听懂,问:“为什么?”
刚才她挣扎了一番,也有些气息不稳。
他说:“昨晚不是跟你保证过了?”
她回:“你不是醉了么?不是一点记忆也没有了?”
他微顿,“……你录了视频。”
她撇脸,“那刚才你又不承认?”
岳竟城被她两句话顶得哑口无语,他一想,又问:“那你是希望我早点回来,还是希望我晚点回来?”
他这副样子,冷不丁让朝简想起来了当初,他刚和她恋爱的时候,两人偶尔拌了几句嘴,他等不了多久,就会带着试探主动和好。
朝简内心触动,气声也就微弱了些,说:“随你便。”
话已经说完,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动一下。
外面已经是深秋,气温逐渐下降,空气中带着一股干爽的寒意,但两人之间,呼吸交织和蔓延,温热且昏昧。
最后是朝简伸手推一下他,提醒:“还不快走?”
岳竟城喉咙里低低嗯了一声,拉开车门上车。
朝简回到屋里,看见眠眠还在坚持自己玩拼图,她这点倒是挺像岳竟城的,沉得下心,耐得住性子,不受外界干扰,直到完成目标。
朝简走过去,蹲下来说:“眠眠,要不要跟妈妈去逛一逛商场?”
眠眠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上的拼图碎片,点头:“好!”
朝简笑了笑,和她交代一下出行的目的,“咱们去买点食材,给爸爸做一个巧克力慕斯蛋糕。”
眠眠说:“爸爸最喜欢巧克力慕斯蛋糕了!”
朝简带着眠眠回房间换衣服,在孩子房内的衣帽间找了一条小花裙,准备给她穿上,结果刚套上去,就卡在了脑袋上。
朝简嘀咕:“怎么会?总不能是胖了吧?”
眠眠的声音从裙子里传出来,“妈妈,这件裙子才两岁,我已经三岁了。”
朝简一听,赶紧把裙子拿下来,“对不起啊,是妈妈没搞清楚,眠眠今天想穿那件衣服?自己决定好么?”
眠眠一头扎入衣柜,火力全开,翻箱倒柜,最后一脸兴奋地翻出一条红冠小黄鸡套头连体睡衣……
“咕叽——”
朝简拿走睡衣,塞回衣柜,再转过来笑眯眯着说:“这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穿的,我们出门要穿外出服。”
最后朝简自己动手,给她换上一身牛仔背带裤,搭配一件浅浅的雾灰色拼接维希格小开衫,奶奶的,酷酷的。
朝简是打车出门的,车库里倒是有一辆岳竟城以前开的旧车,朝简有驾驶证,但她好几年没开过车,驾驶技术有所生疏。
毕竟带着孩子出门,她不敢冒险。
打车到万深商场,朝简先上楼去了童装旗舰店,给眠眠买了两条合身的小花裙,小家伙臭美得很,在镜子前扭了半天,自我感觉太过满意。
买完衣服,朝简再带她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采购,买了慕斯蛋糕所需要的材料,顺便购一些其他食材,买完又绕到家居区域逛了逛。
朝简看中了一盏落地灯,造型和线条很符合她的审美,她看了一下价格,要小几万,于是她放弃了。
以她目前的消费观来说,她还是舍不得花这个钱。
买完东西,朝简和孩子顺便在外面吃了午饭,才打道回府。
朝简回到家就开始动手,她先给眠眠戴了一顶小厨帽,穿上围裙。
制作蛋糕胚的过程,有一部分画面不能让孩子看见,以免她世界观崩塌。
于是朝简悄悄背过身,鬼鬼祟祟打了几颗鸡蛋进大碗里,赶紧打开搅拌器快速搅动。
眠眠站在高脚凳上,双手撑着中岛台,懵懂地问:“妈妈,那是什么?”
朝简支支吾吾,说:“呃……就是,这个,那个……恐龙蛋!对!”
眠眠说:“妈妈给我看一下,我也要看恐龙蛋。”
朝简已经把鸡蛋搅拌均匀,她转过来把大碗递上去,“你看。”
眠眠低头仔细地瞧,认真地观察,凝神敛目,好像看出了什么端倪。
朝简:“……”
眠眠抬起头,皱着眉分析,“妈妈,恐龙蛋没有壳。”
朝简干巴巴笑两声,“壳已经扔掉了,这是里面的蛋液。”
朝简在厨房里忙活到傍晚,孙姨给她打了会儿下手,就开始准备晚饭,蛋糕已经完成,朝简放进冰箱冷藏。
差不多晚饭的时候,岳竟城却突然打了电话给朝简,说晚上临时跟客户有个饭局,可能赶不上晚饭,回家的时间也不定。
“知道了,”朝简语气有些低落,赶紧又提声补一句:“工作要紧。”
岳竟城默了默,说:“我争取早点回去。”
“其实家里也没什么事,你不用太赶。”
手机那边又是一阵沉默,岳竟城一直没有挂电话,低声问一句:“今天过得怎么样?”
朝简拿着手机到沙发坐下,摸了摸沙发旁一盏落地灯的流苏,一边说:“挺好的,今天带眠眠出门逛了一会儿,她挺开心的。”
“今晚不用等我了,早点休息。”
朝简想到冰箱里的蛋糕,又问:“真的要很晚么?”
岳竟城反问:“前几天我也晚归,你怎么不关心?”
朝简心想你还敢提前几天?
不过事情已经翻篇了,她也就懒得计较,说:“你忙吧,我不妨碍你了。”
眠眠晚间休息的时间一般是9点钟,朝简帮着孙姨给她洗完澡,就陪她回房哄她睡觉。
朝简拿了本童话集念给她听,小家伙今天做了很多事情,又是拼图,又是逛街,又是做蛋糕的,小故事一半还没过,人就睡过去了。
朝简给她也,掖了掖被子,把睡眠灯的亮度调到最低,轻手轻脚出去了,她回房洗了澡,去了岳竟城的书房,她给他发短信,说借用一下他的电脑。
不多时,岳竟城回了短信,就一个“嗯”字。
朝简掀开显示屏,显示需要输入密码。
她发短信问密码多少。
等了半天,岳竟城没有回复。
朝简只好尝试输入他的生日。
密码不正确。
她想了想,输入眠眠的生日。
仍是密码不正确。
她十根手指头停在键盘上,迟疑片刻,输入自己的生日。
以前他电脑的密码就是她的生日,连新办理的银|行|卡密码都设成她的生日来着……
电脑轻微一响。
这时,岳竟城的短信也进来了。
——没变过。
朝简盯着这三个字,发了会儿愣。
她的那些设备的密码倒是改了,改成财神爷的生日。
七月二十二日。
因为只有三位数,所以重复了一遍,722722。
朝简搁下手机,对着电脑输入了一串自己经常查找文献的网址,找了几篇国内外发表的电子期刊。
这是她的定期训练任务。
找几篇文献,以审稿人的角度,看完之后写一篇review report。
这也很考验一个人的科研能力。
屋外一片静谧,整间书房只有朝简敲键盘的动静,直到眠眠的哭声从走廊隐隐传来,她立时起身跑出去,一路跑到眠眠的房间,正好碰见孙姨也过来。
朝简推开门进去,眠眠瑟缩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哭喊,把朝简吓坏了,她过去把孩子抱进怀里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她抱着哄了许久,奈何无济于事。
朝简不知所措,看向孙姨,“她怎么了?”
孙姨满脸担忧,“做噩梦,惊厥,从小到大的毛病了。”
朝简抱着眠眠站起来,一边安抚一边问:“怎么会这样?”
孙姨回答:“岳先生说,她一岁的时候,暴雨天的夜晚被雷惊着了,吓过几次,就吓破了胆,导致落下心理阴影。”
眠眠仍是大声地哭喊,怎么安慰都没用,嗓子都哭哑了,让人心疼。
朝简被她哭得心慌慌的,说:“今天也没下雨啊。”
孙姨说:“那就是梦到暴雨天了。”
朝简闻言,把眠眠搂紧。
“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朝简一愣。
孙姨立马说:“我这就给岳先生打电话。”
朝简点点头,转头继续安抚孩子。
孙姨在房间里打了电话,说两句就结束,说:“岳先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很快就到家。”
朝简仍是点头,她脸色有些发白,一面心疼孩子,一面出于自责。
岳竟城早在和朝简发短信的时候,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半路又在梅兰居买了份宵夜,接到电话时,他距离家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十分钟后,岳竟城直接把车停在院子里,搁下手里的东西,迈着大步上楼,进了门,看见朝简抱着仍在啜泣的眠眠。
他身上裹挟着一丝夜晚的寒意,迫不及待过去把孩子接过手,轻哄了两句。
眠眠把脸埋入他怀里,小声继续泣了两声,轻颤颤地安静了。
朝简抚着眠眠的后背,说:“前几天她半夜也醒过一次,那次还好哄些。”
岳竟城看着她,发现她眼眶也红红的,腾出手摸了一下她脸颊,“吓坏了?”
朝简没回答,小声问:“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岳竟城说:“饭局结束得早。”
眠眠再次睡着后,孙姨就留在了房间里陪她。
朝简走出房门,不自觉地环着双臂,似乎有点冷,“眠眠这个情况很严重么?”
岳竟城把门关了,几步靠近她些许,一只手环住她腰身,“不算太严重,偶尔犯一次,有轻有重,已经慢慢在克服了。”
朝简默默地不作声。
岳竟城说:“我给你带了份宵夜。”
朝简现在哪有心情吃宵夜,但还是跟着他下了楼,客厅茶几上搁着一份打包盒,包装袋印着“梅兰居”的图样,拆开包装盒,里面是一碗水饺。
“你喜欢的口味。”岳竟城在沙发坐下,松了松领带,闭着眼揉眉心。
朝简以前喜欢吃他们家海鲜菇绊肉沫的水饺,曾经她自己尝试做过,却不是那个味,那时候他时常一有空,就会过去买一份回来给她解馋。
“你不吃点?”朝简回头看他。
他睁眼,说:“吃多少算多少,剩下的给我。”
朝简觉得情况有点捉摸不透了,今天的岳竟城老让她想起他以往的好。
朝简吃了两口,问:“怎么突然想起来去买饺子了?”
岳竟城的目光在昏淡的落地灯下显出几分朦胧,他说:“顺路,随手买的。”
朝简:“……哦。”
岳竟城:“这话你信?”
朝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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