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挪了一张椅子到他面前,把果盘搁下,手指了指,悄声说:“我妈给你准备的。”
岳竟城握住她手腕,拉到自己身旁坐下,手也没放,直到事情沟通结束,他扔下手机,单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一个木匣子里取出一枚素戒。
他把戒指举到面前,说:“我以为你扔了。”
朝简看见这枚戒指,抿了一下唇,说:“你翻我东西。”
岳竟城刚才打电话要找纸笔,所以随手拉了一下抽屉才看见的,他又说:“我以为你会扔了它。”
朝简说:“一枚戒指而已,小玩意,有什么必要特地去扔了?我随手一放,你不找出来我都忘了。”
岳竟城看了她许久,半晌无话。
这枚戒指,是当年两人在岳竟城出租屋的卧室里交付彼此的第一晚,岳竟城尤其重视,尤其诊视。
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出去买了一对铂金素戒,尺寸正正好。
那天晴光耀眼,他回到房间,迫不及待把戒指郑重地戴入她的手指,紧紧握住,说:“套得很牢,你应该跑不掉了。”
朝简坐在床边,听得眉眼弯弯,“那你还不如买一副手铐,套得更牢。”
岳竟城单膝跪着,认真思考,随后问道:“你想玩这种?”
朝简一愣,“哪种?”
岳竟城很痛快地下定决心,“也不是不行,下次我配合你。”
朝简终于反应过来,“平时爱答不理,这种事你挺好说话啊。”看着一副清正君子的做派,谁知道内心是一颗蛋黄,黄得冒油的那种。
朝简恍惚间从回忆里抽身,眼前的岳竟城和三年前相比,眉眼轮廓似乎要更冷峻锋利,眉心好似攒着一点说不清楚的情绪。
岳竟城又问:“这个,你还要不要?”
朝简抬起左手,“你不是给了我新的么?”
岳竟城注视她手里的钻戒,确实比他手里这枚铂金素戒要光鲜耀眼,他忽然有点钻牛角尖,“那以前种种,都不要了?”
朝简轻声说:“没有以前,哪有现在?”
成婚以来,岳竟城内心矛盾过,恨自己当年盛怒之下口不择言,气她心硬,坚决不回头,也心疼她当年独自一人怀胎十月,又无奈她心肠太狠,抛下他们父女俩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你这个笨蛋!!!手里什么东西给我扔了!!”
朝简一慌,急忙跑出去,就看见段楚则一脸惨白,一米八几的大个以单脚站立的姿势爬到了沙发背上,像是在躲什么东西。
他眼睛死死盯着眠眠举起来的那只手。
朝简仔细一瞧,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蟑螂……
朝莉真立马一个箭步上前,夺走眠眠手里的蟑螂,扔到了垃圾桶里,盖上盖,教训:“怎么可以玩蟑螂呢?不干不净,快去洗手手。”
朝简一转头,看见段巍靠着墙呆若木鸡,恨不能把自己嵌入墙里。
岳竟城出来时,目睹了这一家子精彩的形态各异。
已经是深夜,回到九号大院小洋楼的时候,眠眠已经睡着了,岳竟城把孩子抱到楼上的房间。
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迷迷糊糊被吵醒,闹了点起床气。
朝简坐在床沿赶紧安抚她,重新把她哄睡着,才其实回了主卧。
岳竟城没在卧室,朝简在卧室门口看见书房的灯亮着,这一路他沉默得很,没几句话,周身低气压,朝简踌躇片刻,索性进了房间洗澡。
那枚铂金素圈,岳竟城从朝简房间里带回来了,他坐在书房的大班椅上,指尖摩挲着圆环凹凸的内侧,内侧一圈篆刻着他名字的拼音小写。
他的那一枚,是她名字的拼音小写。
岳竟城在书房里坐到凌晨,朝简也在床上睁着眼到凌晨。
当初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前前后后算起来差不多一年,那会儿两人也才23岁,正值青春,有消遣不完的爱意,恨不得为对方做尽一切傻事。
那会儿岳竟城创业初期,工作力度强,心理压力大,朝简一边又要忙学业,一边又要陪他,一天到晚就在学校和他的公司之间两头跑。
岳竟城劝过几次,劝不住,干脆定好时间,每天去接她下课。
朝简觉得他这样一来一回太麻烦,反过来劝他。
岳竟城紧紧攥住她的手,边走边说:“你不嫌累,我怕什么麻烦?”
两人趁这个时间去吃了饭,朝简再跟着他去公司,陪他到深夜,有时候她熬不住,就趴在他办公桌睡一会儿,等差不多到了学校宿舍门禁的时间,岳竟城把她喊醒,又把她送回学校。
岳竟城身边的诱惑很多,那时候,庄家的大小姐对他痴心一片,明里暗里提醒他,要聪明一点,抱紧大腿,可以少奋斗20年。
岳竟城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天天不是埋头工作,就是去接女朋友。
朝简生日的时候,岳竟城为她点亮了一条天梯,就在本市的岚风公园,一共108级的石梯,那晚她站在底下,看着霓虹灯一路向上延伸,绚烂的光彩倒映在她惊喜的眸中,直到黑夜的尽头一片光明,那里是一处天文台。
但这还远远不止,倏忽间,天空炸开一簇又一簇的烟花。
他说,祝她往后天天向上,繁花似锦。
不为两人的爱情许愿,而是单单为她送上的祝福。
他说,爱情需要两人共同的努力,单靠祝福还远远不够。
朝简感动得稀里哗啦,她从小跟着妈妈四处漂泊,往往到了一个学校没多久,就要被迫转学,她的朋友永远没有固定,永远是新面孔,永远半生不熟。
她永远在适应新的环境,惶惶地尝试融入新的群体。
哪怕后来在这里安定下来,她潜意识里仍然抱着随时要被迫分离的惊惶。
所以这段感情,她总是没有做好公开的心里准备。
岳竟城回到卧室的时候,朝简已经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他在床边站着瞧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爬上床。
第二天起来吃完早饭,岳竟城照常送老婆女儿上班上学,只不过没有平时那么好脸色,一句话也不多说,送到就驱车离开,一副拿得起放得下,好像很潇洒很干脆的样子。
朝简心里也沉闷,眼睫压了压,转身上楼。
今□□简异常发闷,严铮都看出不对劲来了,他敲一敲她的办公桌面,说:“今天第几次发呆了?身体不舒服?”
朝简撑住下巴说:“师哥,现在是午休时间。”
严铮攒眉,“所以呢?”
朝简叹着气,“我没有影响工作吧。”
严铮端着茶缸坐下来,“我这是关心你,别把我说成什么周扒皮一样的人物,你要是不舒服呢,就歇一歇,最近你为了实验天天加班,确实累得够呛,阿城那边也是,比较靠谱的后端设计公司还没定下来,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得出差了。”
朝简对这些事不太了解,她负责设计岗的工种,关于项目的运营跟合作,一般是严铮在和岳竟城在沟通联系,平时她在家,岳竟城也不跟她聊工作。
晚上朝简又加了会儿班,回到家已经是10点钟,岳竟城却还没有回来。她想起中午严铮的话,估计岳竟城确实忙,也就没有打电话过问他的去向。
省得他觉得,刚结婚没多久,她就像个管家婆一样。
朝简洗完澡就下楼去了客厅,开着灯等他回来,中间熬不住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就是晚上12点了,岳竟城还是没有回来。
楼上眠眠却醒了,她做了噩梦,哭闹得厉害。
朝简连忙跑上楼,抱着孩子安抚,眠眠的情绪难以稳定,朝简只好拿了本童话故事书,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一忙活,又半小时过去。
眠眠睡着了,朝简也困得眼皮发沉,她闭着眼打算歇一会儿,结果一歇,直接睡沉了。
碰巧岳竟城这时候回来,他停好车从车库出来,看见客厅亮着灯,还以为人就在客厅等他,结果一进屋,扑了个空。
他抿着薄唇上楼,卧室里没找着人,摸去了眠眠的房间,果然看见她侧着身睡得雷打不动。
岳竟城杀气腾腾地走过去,动作轻柔地把她打横抱起来,但还是把她弄醒了。
朝简迷迷糊糊睁眼,“你……”她原本想说你回来了,但鼻子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就改成,“你去喝酒了?”
岳竟城脚步一顿,喉咙鼓动,“嗯。”
朝简把脑袋靠上他的肩膀,咕哝道:“我还以为你加班呢。”
然后就没再多话,一门心思只想着睡觉。
她接下来几乎天天要加班,睡眠时间很宝贵。
岳竟城顿时有一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他抛了个重锤过去,她软绵绵不痛不痒。
接下来几天晚上,岳竟城照旧我行我素。
朝简每晚等到12点钟就熬不住上楼了,反正他看起来玩得挺开心的,第二天仍然能精神抖擞地送她去上班。
严铮一掌拍在朝简办公桌上,“你俩最近怎么回事?”
朝简从一堆文献里抬起头来,“什么怎么回事?”
严铮坐下来,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听我的,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解决,不能赌气,你看你们三年前,一赌气就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朝简:“昂?”
严铮反应过来,险些打自己嘴巴,“不是,我的意思是,阿城从来没有这样过,他这是内心苦闷,借酒买醉,夫妻俩总有磕磕绊绊,你跟他好好谈谈吧。昨晚我陪他喝到半夜,桑聆还以为我上哪鬼混去了,被盘问了俩小时!俩小时!”
晚上,朝简下了班刚进家门,桑聆就杀过来了,她怒火腾腾,孙姨赶紧给她倒了杯茉莉茶,下下火。
桑聆端着茶杯来回踱步,横眉竖目,“臭男人,结婚还没多久就开始到外边儿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了,我听老严说,岳竟城这几晚都在外边儿喝酒?你不管管他?”
朝简肩上裹了条披肩,坐在沙发很是淡定,“怎么管?”
桑聆吃惊,“你不生气?”
朝简沉默着,像是在回忆什么,“你知道么?那时候我跟他在一起的后半段,三天两头因为一点小事就闹矛盾,现在我已经懒得再吵了。”
桑聆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愣半天才呐呐地说:“或许,他有什么原因呢?你不问一问?”
不用问她也知道。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要惹她生气。
前几天晚上,岳竟城其实没怎么碰酒,意思意思喝两杯,让自己身上沾上一点酒味,带回家专门提醒朝简的鼻子用的。
今晚他忽然放开了喝,红的白的掺着喝,干喝,不像出来寻开心的,倒像是出来找不痛快的。
严铮以及另外两个朋友陪着,时不时拦一下。
但岳竟城打定主意的事,十头牛都拉不住,就像当初他决定独自一人把女儿抚养长大。
当时身边挺多朋友劝过他,劝他考虑清楚。
养女儿可不是养宠物,不仅责任重大,可能还会影响他以后的日常生活,乃至感情生活。
岳竟城喝到后面,上劲了。
严铮趁机哄他回家,半骗半哄把他扶上车,一路疾驰,奔向九号大院。到了地方,严铮把人扶下车,直接进家门。
朝简和桑聆听见动静,赶紧到玄关接人。
岳竟城开严铮,自己靠着墙,目光沉沉地看着朝简。
朝简正伸手想要扶,对上他的视线时,一下子顿住。
“朝简。”
岳竟城松了松领带,声响淡淡,“你知道我一年赚多少钱么?”
朝简愣了,打量他的神色,确定他醉了。
他一把扯掉领带,沉声说:“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女人馋我身子么!!”
朝简:“……”
桑聆张大嘴巴。
严铮摸着下巴啧啧声。
岳竟城这人凡事向来稳得住,结果这几年因为朝简,频频失控,尽干些幼稚的事。
第20章
喝醉酒的岳竟城就是个傻子,朝简早在多年前就已经领教过。而且他第二天酒醒之后,会彻底断片,忘记前一晚说过的话做过的傻事。
“上楼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朝简说着就要去扶他。
岳竟城的眼眶因为醉酒而洇着淡淡的红,眼神雾一般迷离,他一动不动,有点倔强,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朝简沉默了。
他的问题?
一年挣多少钱?
外面有多少女人馋他?
朝简回头看一眼后面精神抖擞吃瓜的夫妻,以防让人看笑话,她态度强硬。“上楼说。”
岳竟城默默考虑了一会儿,同意了,“好。”
后面夫妻俩顿时有点失望,到嘴的瓜飞了。
朝简赶紧扶着岳竟城准备上楼,一边对他俩说:“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招待你们了,走的时候门关上就行。”
两人万般不情愿地目送他们上楼。
朝简回到卧室,先把岳竟城带进浴室,抬脚勾了一把木凳子让他倚着墙坐下,她去调浴缸的水温。
岳竟城两只手搁在腿间,靠着墙默默盯着她的背影,半晌又问:“朝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朝简调好水温,开始放热水,头也不回就说:“我哪知道你一年挣多少钱?”
岳竟城费解地沉思片刻,说:“不是这个。”
朝简一顿,不是这个,难道是……“我也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女人馋你。”
岳竟城皱起眉峰,“也不是这个。”
还不是?
朝简转过来,“你一共就问了这两个问题,我怎么回答?”
岳竟城忽然听不进任何话,冷着脸说:“你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不愿意回答?”
朝简哑然失语,随即张张嘴说:“你要我回答什么?”
岳竟城开始自说自话:“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也知道,我在外面喝死过去你也无动于衷是不是?”
“……”
来了来了,开始没来由地矫情了。
朝简觉得这样不行,明天回忆的时候他一定不会承认,得拿手机拍下来,她手机就放在卧室床尾的长凳上,她刚才过来的时候随手一扔。
朝简立马掉头要出去。
岳竟城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拽她到眼前,眯着眼睛说:“回答不上来就想逃避?”
朝简心里焦急,生怕错过精彩瞬间,“不是,你先放开我,我拿个东西。”
“别再找借口了。”岳竟城手上用力,攥紧了不放,“你永远不知道要照顾我的感受,说拿起就拿起,说放下就放下,你倒是潇洒。”
朝简无奈,只得四下看了看,忽然盯住他西裤的口袋,“把你手机给我。”
岳竟城冷冷讥诮,“不相信我,想查岗?”
朝简闻言,立时脑子充血,想晕。
浴缸里的水逐渐上升,眼见要溢出来,朝简只得作罢,说:“算了,你累一天了,先洗澡,洗完澡早点睡觉。”
岳竟城的眼眶一红再红,眉睫因为浴室的水雾而洇着湿润,他沉默松开她的手,垂着脸慢吞吞地解衬衫的纽扣。
一排纽扣解得磕磕绊绊,像个动作迟缓的小老头。
朝简只好伸手帮忙,蹲在他身前,把塞入西裤的下摆抽出来,她目不斜视,最后一口气把他的皮带抽出来,说:“好了,剩下的自己脱,脱完进浴缸洗澡,我在外面等你。”
岳竟城看她一眼,安静站起来,一手解开裤腰纽扣,然后垂着脑袋倚着墙,又不动了,松垮的裤腰岌岌可危攀住他腰身。
这身段确实没得挑,骨骼修长,腹肌匀称,皮肉薄而紧实。
深夜的九号大院,临江47号二楼的浴室,冷不丁传出一声怒吼:“把裤子脱了——!!”
整个九号大院抖三抖。
朝简从浴室出来,缓缓做了个吐纳,世界又是一片安逸。她坐到床尾的长凳上,拿起手机,发现桑聆发了短信。
桑ling:趁着他喝醉酒赶紧盘问他
桑ling:这几天他老在外边鬼混,不知道有没有混出什么猫腻来
桑ling:不过万事要冷静一点,千万别吵架,省得伤感情
Jane:没吵架,他这副样子吵不起来
朝简一直觉得,岳竟城喝醉之后比他清醒的时候要好对付得多,虽然他醉酒的时候脑瓜子不灵了,像个拖泥带水的矫情怪,但起码他听话。
他清醒的时候,总是太聪明,心思深沉,又半遮半掩难以捉摸,嘴巴全是他自己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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