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松动更加明显,她对周围那些人声视而不见,不顾早已被淋湿的后背,又用同样的力度踹了一脚。
“哐当”一声,门开了,但是不是因为门锁损坏,而是因为松动。
室内的空气一如既往地陈旧而阴冷,带着霉味和腐旧物品特有的潮湿味道,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数十年。
空气带有几分陈友维身上的气息,她小时候也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屋内空无一人,但是她还是谨慎地将走廊角落积灰的灭火器拿了过来。
又掏出事先准备的手电往屋内照射了一下,确定了室内的情况,又抬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纽扣的位置,确保微型摄影机可以将一切都全部记录下来,这才抬脚悄然走了进去。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副挂画可能藏着秘密,但是拿走挂画不是能让警察出警的前提,而是和犯罪事实有关的证据才能有用。
她先将墙上的挂毯取下,一想到这上面的黑色部分极有可能是小鱼的头发时,她的肌肉就不住地紧绷和颤抖。
将挂毯卷好放在走廊上,她才折返,拿着手电往里屋照去。
空气中的灰尘微粒被手电筒金黄的光一一映照出来,在空气中漂浮。
陶栀子屏住呼吸,放轻脚步,鞋底几乎不发出一丝声响。
屋内一片狼藉,桌面上堆满了旧报纸、烟蒂和泛黄的账本,房间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捡来的塑料瓶和废旧的杂物,霉味和血腥味在里屋尤为明显,带着让人不适的刺鼻。
她好几次险些因这些恶臭而吐出来。
陶栀子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屋子,确定每一个角落的情况。她脑海里回忆着自己事先做的布控:她必须更加冷静地审视室内,避免遗漏其他可能的证据。
地上的动物残骸不止鸟类,还有几只内脏外露的猫,已经死透了,身上的猫毛被血凝成模糊的一团。
她迅速找到了空心墙的位置,从墙壁上的裂痕发现这里果真藏着暗格,轻轻敲了敲,是木板的质地,里面的空的。
空心墙的位置最令人细思极恐的地方在于,那个高度和宽度恰好足够容纳一名八岁以下的儿童。
但是她找了好一阵都没研究出暗格如何打开,倒是在翻找抽屉的时候找到了一个相册。
轻轻将相册翻开第一页的时候,便瞧见了封面上干涸的血迹。
相册的内容非常朴实,但是却让陶栀子毛骨悚然。
相册的每一页都是一个孩子的童真笑脸,右侧记录着他们的出生日期,身高体重三维,精确到四肢与头的尺寸,和头发瞳仁的颜色……
精确到这份上,倒真的让人细思极恐了。
但是她没有充足的时间将相册看完,而只是在翻看的时候用摄像头留下了证据。
这个房间内的可疑物品远不止这些。
她试图打开了第一扇衣柜门,里面是折叠整齐的衣服,伸手进去查看也是柔软的,不像藏匿着什么。
她紧接着打卡了第二扇衣柜门,里面是一些被褥床单,还有背包。
打开第三扇衣柜门的时候,她才彻底停住,里面是一些工具,有高尔夫球杆、棒球棍、绳索、铁链……
她知道这些也是可以作为疑点的,赶紧让摄像头自动记录下来。
接下来是第四个衣柜门,她已经做好应对一切可怕景象的心理准备了。
将手放在衣柜门侧,谨慎地缓慢地打开,用手电往里照。
最初,她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阴影,像是某种散乱的衣物悬垂在那里。
光束继续深入,衣柜的空间似乎无限拉长,黑暗吞噬了手电的照射范围,让一切都显得模糊而诡异。
正当她准备探身将光束再往上挪时——
那一瞬间,光束停住了。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在柜子的深处,竟然是一张人脸!
一张灰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庞,眼睛大睁,漆黑的瞳孔在手电光下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井,直勾勾地盯着她。
脸颊的皮肤像是被蜡烛滴淌过一般苍老而僵硬,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那不是普通的笑容,而是一种诡异、麻木、甚至带着阴冷的弧度。
正是陈友维!
他整个人直挺挺地站在衣柜的黑暗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他那瘦削的脖子在手电光下透出青白色的筋脉,后背不再佝偻,而是笔直地挺立着,像一根被拉直的铁丝。
陶栀子连尖叫都被堵在喉咙里
,她的呼吸仿佛被冻结了,立刻拔腿往外逃。
就在那种近乎窒息的恐惧里,不过离大门五米的距离,她在抵达大门的瞬间,听到了一阵铁锁的金属声。
陈友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用一根锁链将她的脖子紧紧套住,走廊上只能看见她在虚空中僵直挣扎的双臂。
她要是被套回屋内,就再也逃不掉了,指甲嵌入门框,指节泛白,木屑刺入掌心,她却毫无知觉,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抵抗那条冷硬的锁链。
她的脖子被勒住,加上天外冰雹漫天,那些挣扎与呼救甚至都传不出这个走廊。
锁链的冰凉像一条毒蛇,紧紧缠住她的脖颈,愈来愈紧,锋利的金属边缘几乎要割破皮肤。呼吸变得困难,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世界在剧烈挣扎中晃动不止。
“咔嗒、咔嗒——”
陈友维在身后得逞地笑了起来,和十二年一样的笑声,透着一种令人发寒的扭曲,伴随着那铁链摩擦的声音,如同某种怪物从地底苏醒。他的步伐缓慢,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锁链在他手中被一点点收紧,力量几乎要将陶栀子勒到窒息。
这情况只容她找到一次自救的方法,陶栀子决定反其道而行,不再往屋外冲,而是卯足全力,拼尽所有力气,用脚狠狠踢向门框,借着反冲的力量用后背直接撞向陈友维。
她成功了,陈友维在这一瞬间与她同时倒地,手下的力道微松,陶栀子用最快的速度从锁链中钻出,正欲起身往外跑。
一条腿被人死死抱住,陈友维的身形不如当年灵活,但是还是很难摆脱。
她在倒地的瞬间双手直接抄起门口的灭火器就往身后一抡,直接砸中了陈友维的脸,但是他手下纹丝未动,反而露出森冷的笑容,如同胜利者一般,露出了血红的牙齿。
“你想知道小鱼在哪里吗?”
他第一次提及小鱼,陶栀子原本手下动作停了一瞬。
“我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陈友维似是知道她内心最大的心魔,不断用这些话去干扰她。
本以为她会为了小鱼而停手,但是陶栀子却突然间尖叫起来,用手中的灭火器一次又一次砸向他。
“你杀了她!我亲眼看见你杀了她!”
“你真该死!”
金属与骨骼相撞的声音清脆而沉闷,震得她的手臂发麻,陈友维被她砸得头破血流,但是却没有任何认输的迹象,像是失去了痛觉似的。
“是啊,其实我们都该死。”
陈友维的声音忽然阴沉下来,将她的腿往后猛然一拉,她彻底倒地,看着自己被陈友维往里拖,那个求生的出口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万念俱灰之下,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拾荒老太太。
她今天不再认真打扮,更没有穿高跟鞋。
她拖着年老的躯体气喘吁吁冲了进来,抄起一旁的灭火器直接抡向陈友维的面门。
手下一松,陶栀子得以逃脱。
只见老太太用双臂从陈友维身后将发狂的陈友维紧紧锁在面前,在陶栀子惊骇的目光中,用一个绝对低沉的年迈男声说道:“拿上东西快跑啊!”
原来,姐,不是哑巴。
第100章 求生 我想活……我不想死……
陶栀子在惊愕中回头的那一刻, 她对上了陈友维身后的这双熟悉的眼。
但是她脸上的愕然更多是因为这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她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个老人不得不在危急时刻面对内心秘密的难堪。
眼神里藏着多年未曾显露的东西, 那是一种深埋的挣扎与隐忍,而终究, 这一切暴露在了惨烈的光线里,赤|条而脆弱。
只一个瞬间, 她甚至来不及想更多, 但是面对这个秘密揭晓的时候,她远没有想象中的震惊。
“快走!”那低沉的男声从拾荒老太太口中重新传出,带着许久不说话的沙哑,但却无比坚定。
陈友维已经狂躁地低吼,试图摆脱身上那双瘦弱的双臂, 鲜血从头上流了满脸, 使他面目模糊,宛如一只从深渊爬出的怪物, 加上他杀人般的眼神,咆哮声震得每一寸空气都在颤抖。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陈友维的体魄很强, 一身腱子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好像可以一拳把人打成肉泥,甚至比十二年前看起来更加吓人, 平时的佝偻和无力都是装出来的,成为弱者仿佛能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善良一些。
她没有功夫犹豫, 没有资格推辞, 她知道哪怕再迟疑一秒,这份挣扎都可能化为徒劳。
她重新拿起地上的灭火器,眼神里多了几分发寒的坚决, 咬牙将金属器狠狠地砸向陈友维。
这一击终于让他踉跄后退,但并没有让他倒下。他头上的血流得更加汹涌,已经模糊了面孔,看不出神情,但动作变得迟缓了许多,似乎陷入了短暂的眩晕。
这屋内有一柜子的作案工具,老人身体弱很多,但是明智起见决不能再和陈友维缠斗下去,将他打死并不是目的,制伏他才是关键。
她匆忙看了一眼拾荒老人,对方的面色苍白如纸,咬紧牙关,双手仍死死扣住陈友维的胳膊,那瘦弱的身影宛如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小树,却坚韧地撑住了整个暴风的中心。
她没有功夫犹豫,迅速拿起走廊上卷好的挂毯,转身朝楼下冲去。她知道这场战斗她不能停留,更不能回头。
她要搬救兵,她要报警——她不能让任何人白白牺牲。
户外的大雨涌向走廊,直直淹没她的面门,脚步在黑暗的楼道里回响,她视线模糊,只能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在往前奔跑,每一步都有可能让大厦崩溃。
心脏早已隐隐作痛,她还是死死地用意志支撑着自己,拼尽全力奔向楼下。
身后传来的,是金属碰撞与挣扎的声音,是陈友维的怒吼和挣扎声。
冰雹已经远去,风雨如狂啸般席卷整座居民楼。
此刻傍晚的天地仿佛化作了一场悲凉的交响曲,而她的脚步是这首交响曲中最急促的音符,每一下都让她心脏颤抖。
她一路跑一路狂喊“报警”。
在她跑出居民区大门的瞬间,眼前闪着无数红蓝光亮,很多辆警车在街边停下,警灯的闪光照亮了整个落雨的街区。
警笛没有鸣响,无声地实施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抓捕。
她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但仍然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朝她而来,像是刚好赶到。
她的面孔已经被风雨淋湿,将怀里的挂毯紧了几分,唯恐落入地上的污水中。
心脏的痛楚愈发清晰,一直无形的手正在心脏处死死攥着,一寸寸收紧、发力。
她的呼吸变得短促而困难,每一次试图深吸气都像是在喉咙里塞满了碎玻璃般尖锐而刺痛,胸腔的压力越来越大,她感觉肺部一个被榨干的橙子,甚至无法将足够的氧气输送到全身。
胸口的压迫感一点点加重,越来越重,越来越难以承受,疼痛从胸骨中央向四周扩散,波及肩膀、手臂,甚至后背,犹如被钝刀一点点划开般疼痛难忍。
她的腿开始发软,脚步逐渐变得沉重,每一下脚和拔腿都像踩在沼泽中。
尖锐而深邃的疼痛像是一根锋利的针,每一次心跳,针尖都刺入更深,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用力地攥紧衣襟,指节已经泛白,但却无济于事。
她知晓自己从逃跑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是身体的极限,但是她肩负着救人和带出真相的责任,这是她哪怕燃烧全部生命力也必须完成的东西。
哪怕下一秒就会倒地死亡,那也要确保陈友维能进监狱才能死。
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红蓝警灯交织成一片光影的涡流,世界在她面前扭曲旋转,像是即将被吞噬的深海漩涡。
几乎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只剩下耳边的轰鸣和胸腔深处那沉重的心跳声。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命正
在跌落,只要这一闭眼,就是真正的生死未卜。
但是接住她的不是湿漉漉的地面,还是用双臂圈成的怀抱。
她抱着挂毯,那双有力的手抱着她,支撑着她的身体,免于滑落。
“述月,他刚才提及了小鱼……说明小鱼不是我想象的……”她几乎是挤着气息说出这些断断续续的词句。
“去看十二年前的安州日报,那上面有关于我的一切……”
她强撑着,像是拼命要在消逝之前将秘密说出似的。
江述月的双臂紧紧环住陶栀子,像一道无法撼动的屏障,将她与大雨隔开。
他看着她那被风雨侵蚀得发白发青的脸上,眼底一片深沉,蕴藏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先别说话,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她苍白的嘴唇与剧烈起伏的胸口,声音低而稳。
陶栀子多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消耗她本已缺氧的身体。
他弯下腰,单手托起她的后背,另一手将挂毯小心翼翼地接过,交给了身侧的警员,携枪的便衣早已进了大楼。
陶栀子感受到死亡迫近,她的双眼多了很多害怕。
她终于开始求生了。
江述月的目光在陶栀子的动作间顿了一瞬,像是一把瞬间被拉紧的弓弦。
他目睹她颤抖的手指费力地扯动手腕上的免救手环,那枚银色的环饰在雨水的冲刷下微微闪光,仿佛是在宣告一种决绝的反抗。
那枚手环终于在她指尖松脱,随即坠落到雨水积聚的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旋即被水流卷走。
“述月……”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从喉间挤出的最后一丝气息。她抬起眼,视线模糊得像隔了一层雨幕,眸光紧紧锁住他。
“我想活……我不想死……”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第一次放下所有的戒备和绝望,眼中泛着泪光,那是从未出现过的脆弱,求助地望着他。
他的目光被风雨淬得冷冽,且在此刻有如见到曙光般软了下来。
那双一向冷静如镜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情绪,仿佛穿透了雨幕的黑暗,直击灵魂。
“有我在,你不会死。”他一把将她抱得更紧,低头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发边,声音像被风吹裂的树枝,这句话像是承诺,也像是誓言。
他没有再让她挣扎,手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背和膝弯,双臂收紧,托起她的身体,回身穿过雨幕。
陶栀子的视线渐渐模糊,每一个雨滴落在她的脸上都有无比清晰的触感,警笛声响起,仿佛事情出现了她不知道的转机。
耳畔声音模糊,她隐隐听到了一些简短的对话。
“刘警长,有任何消息随时通知我,我要先带她去医院……”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知晓,这一次江述月与她配合得极好,他比自己想象中更早能明白她在小木屋准备那一切的意图。
身体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不知多少时间过去了。
陶栀子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柔和的白色光线,天花板洁白如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的身体像是从深渊中被拉回到现实,但四肢都格外沉重,胸口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深沉的压力。空气进入肺部时不再是顺畅的,而是沉重而缓慢的,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却发现胸腔随之刺痛,咳嗽了两声,伴随着喉间轻微的腥甜味。
——她又一次死里逃生了,堂堂正正地接受急救,光明正大地求生。
她试图抬手去揉胸口,却发现四肢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气。连这样的简单动作都让她感到疲惫不堪,像是从深海中挣扎着浮出水面的濒死之人,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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