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钟,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个声音,一声低沉、沙哑的笑,尾音是被破坏的嗓子特有的哝哝声,像是干枯的树皮碾过地板。
“……是你在暗中捣鬼吧?”对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诡异的拖腔,像钝刀在慢条斯理地切割空气。
她的心猛然一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陈友维!
“你想干什么?”她瞬间凝重下来,警惕地问道。
对方笑的和蔼,可是破碎的声音却更冷了,让人不寒而栗。
“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想像十二年前一样,亲手害死他们是吗,栀子。”
她握紧手机,呼吸彻底错乱,手指用力到发白。
她只重复一句话,用尖利语气:“我……我没有害死任何人,是你!是你杀了人!”
他笑声强烈了一份,像是在笑话她,声音里透着浓稠的阴冷:
“陈栀子,我说过,你不听话,我就去惩罚他们,她是因你而死的。”
空气像是瞬间凝固,她拿着手机的手紧紧颤抖,指节苍白发青。
周围的冷意仿佛化成了一层无形的薄雾,将她整个人吞没。
她猛然对着手机撕心裂肺地咆哮道:“分明是你杀了小鱼!”
可回答她的,是一段挂断的盲音,像是为她的恐惧伴奏。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激起任何回响。
她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发现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刚才的来电从未发生过一样。
窗外的风骤然加大,窗帘被掀起,干萎的枯叶卷着冷意扑向地板。
她抬眼看向窗外,那片黑暗仿佛是一张深渊大嘴,像巨大的乌鸦试图吞噬她。
屋内的阴冷似乎更加明显了,冒着寒光的地面上,是两排脚印,像是从窗户方向一路走到床边,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她瞳孔瞬间放大,不寒而栗,仿佛在无形的告诉她——陈友维也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注视着她。
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包围得密不透风。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他来过了?就在我睡着的时候?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她努力想要通过吞咽的动作,压制住内心的恐惧。
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心脏终于开始回暖。
陶栀子猛然从床上惊醒,周遭触感无比真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中梦。
“栀子,你做噩梦了。”江述月温润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她听到这个声音,才缓缓深吸一口气,僵硬的肢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你梦见什么了?”是他低声询问的声音,他半躺着,伸手将床头灯开到柔和的亮度。
陶栀子抿抿干涸的唇,翻身将头枕在他的胸口处,又觉得包裹感还是不够,又缩进被子,无声地枕在他的肚子处。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埋在被子里。
仿佛只有这种好不透风的密闭空间才真正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全,寻常的拥抱都不够,远远不够,哪怕冒着缺氧的风险,她也想这么做。
她不作答,江述月没有追问,而是将被子撑开,让新鲜的空气进去,随后,抬手紧紧将她抱住。
他好像随时知道她需要什么,让每一次拥抱都如同绝处逢生一样。
陶栀子逐渐平静下来,胸腔里那颗跳动不止的心,终于慢慢恢复了节奏。
她没有开口,终于舒展了肢体,将头重新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仿佛一切的恐惧与阴霾都被隔绝在外。
陶栀子闭上眼,感受着那份难得的安宁。
“我梦见……”她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透着一丝不安,去回答刚才那个已经过期的问题,“我梦见……午夜梦回,我从噩梦中醒来,你不见了……”
江述月低头看着她,听到这句话时,他的眼神微微一动,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像不小心尝到浓茶的苦涩。
半晌后,他才露出一抹笑,伸出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头发,他明明生活孤僻,但是两人之间互动的动作倒是没有任何生涩:“什么话,我一直都在。”
“如果你从梦里醒来,我不在,你也别太担心……”她话锋一转,忽然笑了一下,补充道,“我只是半夜去冰柜偷吃冰淇淋了,核桃味的……”
身上的手陡然顿住了,像是电影按下了暂停键,时空凝滞。
“就不能……白天再吃吗?”江述月似乎也在认真回答着她的猜想。
“就喜欢半夜吃,有冒险的感觉。”
陶栀子强忍住发酸的鼻子,只是将脸埋得更深,像是害怕自己的情绪被他看穿。
她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重新入睡,可脑海中那破碎的笑声和冰冷的脚印不断浮现,挥之不去。
最后,她还是不放心地拿出手机给老太太发了一条短信,倒也不忍心将对方叫醒。
「姐,你还好吧?」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静音。
半梦半醒地等待了一阵,短信在半个小时之后被回复了:「挺好的。」
看到这条消息,陶栀子这才安心地翻身靠在江述月的身边,缓缓进入了梦乡。
破旧的危楼,幽深的午夜走廊上,整齐码好的塑料瓶子被人踢得满地都是。
雨点一样的拳头落下,骨骼发出的脆响混合着她无声的哀鸣,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异常刺耳。
她的脸迅速浮肿,蜷缩着身体,尽力保护自己的头部,但他却毫不留情地踢向她的腹部和背部,旧伤裂开,逶迤留着血和组织液。
“老太太,平时
看你老实也就算了,还打起我挂毯的主意了。”陈友维低沉的嗓音从背后响起,像冰水浇过脊背。
“求财?还是想查什么?嗯?”陈友维一把拎起她灰白的头发,声音在盛怒之下变得恶意而扭曲。
他机械地动了动发僵的脖子,冷笑着拍了拍她满是皱纹和惊恐的脸,警告道:
“老老实实的,没钱了跟我说,别打我东西的主意。”
她听到这句话,才意识到对方意味自己求财,眼角带着伤,艰难地服软点头,又是作揖又是用手语道歉的。
陈友维不耐烦地挥挥手,恶劣地说:“行了行了,快滚吧。”
直到回到家,关好门窗,她进了里屋才发出那条短信:「挺好的。」
平静的三个字后,是血与痛换来的。
午夜的阴云未散,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靠近。
第94章 真相【新增2000字】 时候到了【删……
清晨, 陶栀子拉开窗帘,清冷的光线从雾蒙蒙的玻璃窗外透进来,窗外结了霜, 她愣在窗前,隔着玻璃外的雾气, 窗外的一切都离她愈发遥远。
之前可以在某个角度看见小木屋静静伫立,今日小木屋被白色的雾气淹没了, 只能勉强看到轮廓
庭院的树木被微霜点染, 泛黄叶子边缘泛起一层浅白。
陶栀子下了楼,刘姨和其他工作人员已然换上了加厚的工作服,忙碌着将花坛覆盖上保温布料。
她这才从这些蛛丝马迹中,遗憾地感知到,气温骤降, 深秋如同突然造访的客人, 悄然入驻林城。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脚步不觉踏入庭院, 秋叶在脚下脆响。
林城的空气湿度大,气温降几分, 体感上会非常明显。
从秋天开始, 身上的衣服似乎会有一些发潮,尤其是冬季最甚。
这就是为什么说北方的天是物理攻击, 林城的天是魔法攻击的原因。
空气湿润,穿透肌肤的凉意仿佛一张无形的网, 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
陶栀子在庭院散步, 不知不觉来到了那片小花园,修复的部分也抽芽了,但是气温下降后它们的生长就变迟缓了, 像是冬日里钻进被窝不愿意出来的懒人一样。
枯叶落在泥土上已多时,显得乏力又挣扎,像是她尘埃落定的年少,虽已落地,却无法彻底消解。
今天原本不是和老太太约定见面的日子,但是陶栀子还是坐着公交来了,想碰碰运气。
江述月之所以放心她一个人出行,是因为最近给她手腕上增加了一个医疗手环,技术已经改善过,被集成为一个手镯的模样,用来监控她的基本体征而且能定位,心跳过速的时候会及时报警。
她坐在公交车上,盯着手腕上微光流转的医疗手环。这玩意儿看似繁复,却像是生命的最后一道屏障。
又是免救手环又是医疗手环的,是相互矛盾的存在。
在播报声中下车的时候,博物馆前的空地上行人寥寥,只有工作人员在台阶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
扫地阿姨见状,立刻抬手示意她——今天是休馆日。
陶栀子在公交车站的垃圾桶旁顿住了脚步。
是啊,休馆了,没有那么多行人,自然也没有那么多饮料瓶了,老太太不来才是明智的。
在公交车站坐了一阵,凉风将手脚的温度逐渐抽离,直到她去早餐店买了一袋豆浆暖手才稍稍恢复。
临走前,她发去消息:「姐,最近天冷,记得加衣。」
一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好嘞,谢谢关心。」
她这才放心地走了。
接连两天,江述月每天都在陶栀子的授意下开车把她送到公馆附近的公交车站,她会从那里坐早上八点的829号公交,从起始站到终点站,刚好在博物馆站下车,见老太太没出现,就买杯豆浆暖手,又坐了回去。
发消息过去,老太太也回得很快,但是见不到她人,陶栀子还是觉得心里不能完全踏实。
始终未能如约见到老太太,心里那种若有若无的不安,像是一根针灸针缓缓刺入她的神经,不疼,却有些麻。
终于,她在几天后才觉得是有蹊跷。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往老太太居住的方向慢慢行走,耳朵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唯恐突然听到那可怕的三轮车声。
她谨记老人的提醒,不再冒险去居民楼里找她,只是在附近试图寻找一个可以看见居民楼的地方,可以确认下老太太的安危。
但是等了很久,都发现房门紧闭,连红色的窗帘都是被拉上的。
陶栀子正欲拿出手机,准备给老人发消息的时候,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突然冲出来,一只凌空而来的手死死拽住她的手腕。
“你还我儿子!就是你想拐走我儿子想报复我是吧!有怨气你冲我来,你拐走他作甚啊。”
陶栀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拉得踉跄。
她看向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女人,从她乱蓬蓬的头发和眼眶的凹陷和乌青中,勉强辨认出是哪个被她当街教训的小孩的母亲。
眼下嘴里念念有词,有些精神恍惚,倒像是走街串巷好几天的模样。
几天不见,她依旧是可以在街头叫嚣的人,但是模样却很是失常。
陶栀子一时愣住,看了一眼掉在地上流淌了一地的豆浆,抬头对上女人疯狂的眼神,眼神淡淡:“不是我,真的失踪的话,赶紧报警吧。”
她想挣脱对方的手,但那女人抓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了她的皮肤里。
女人的眼神充满狂乱,嘴里不停重复着:“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你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你说啊!”
女人一边哭喊一边跪倒在地,痛苦的声音引来一些路人驻足围观。
“就是你!你是最有动机的!”
“救命啊!大家来看看啊!”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观望,但没有人上前帮忙,更多是一种不明所以。
林城的街头总是充斥着冷漠,大家远远站在一个安全距离后看热闹,没人愿意轻易卷入别人的麻烦事。
陶栀子一时间倒也没有心思和对方硬碰硬,毕竟她的孩子失踪,的确从逻辑上是可以找到和自己的一点联系的。
陶栀子勉强稳住心神,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大姐,你冷静点,我根本不知道你儿子去哪儿了,你要想真的找到他,就赶紧去报警,抓紧寻人的黄金时间。”
她理智的话音落下,好像瞬间戳中了女人的心弦,一时间愣在马路上,茫然地看向周围,像一个被破损的稻草人一样,盲目而无助。
她似乎早已知道真相,只是不愿意相信,于是才将自己扮做路边撒泼的模样。
女人在陶栀子面前偃旗息鼓,不顾形象地瘫倒在路边无助痛哭,“早就过48小时了……”
陶栀子站在女人面前,看着她瘫坐在地上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早已自身难保,很想当一个袖手旁观的人,但是又做不到狠下心来直接走掉。
女人的哭声嘶哑而无助,仿佛将所有的痛苦与绝望都倾泻在这一刻。
“已经过了48小时了……”女人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泪水混着地上的尘土,形成一道道模糊的痕迹。
陶栀子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大姐,赶紧去报警吧,没有更好的方法,顺便好好回忆一下他最近接触过什么人,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听了这话,女人的情绪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但仍旧无法抑制眼泪。
她喃喃地说道:“我……我想不起来,他除了上学,就偶尔跟我去教堂……没有接触过什么生人,除了你。”
女人说话间,又幽幽地看向陶栀子。
从这个眼神中可以看出,女人没有一刻停止怀疑过自己。
女人急忙神经质地跪下磕头,“对不起,我脾气坏,我为难你,你要报复冲我来,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最后两人是在路人的集体帮助下才再度去的派出所,值班民警接待了她们。
“孩子走丢多久了?”民警问道。
“快……快三天了……”女人的声音带着颤抖。
民警迅速记录下信息,继续询问:“孩子的具体情况?身高、穿着、最后出现的地点?”
女人回答得有些凌乱,但勉强说清楚了基本信息,最后一次见孩子是早上孩子上
学,下午放学的时候失踪的,因为班主任将孩子们亲自送出校门的。
就在这时,民警从椅子上起身,表情凝重地看向她:“应该早点来报案,三天时间,确实耽误了很多,但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们。”
趁着女人和民警交涉的途中,陶栀子才得以脱身,一抬手,手腕有青紫痕迹,内侧还被指甲抓破了皮。
回过神之后,伤口才开始疼。
她算了算日子,便知道今天是陈友维做义工的日子,抬手拦了辆车便往教堂而去。
她并不惧怕,陈友维绝不可能在教堂露出真面目的,所以他们两人都在教堂当演员好了。
她径直走到教堂的侧门,在后厨看到陈友维正在仔细地切土豆,刀很锋利,切起来哪怕动作很慢但是也显得利落。
他专注切土豆的模样,竟然让人觉得这张脸不带一丝罪恶。
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陈友维太过专注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
不经意地抬头,余光恰好看见了陶栀子,他眼中没有半点戾气,不知道是不是被教堂净化了的缘故。
陈友维连忙起身擦手,有些惊喜地看向她:“原来是栀子来了,上次见你,咱父女俩都没说几句话呢。”
陶栀子沉默不语,哪怕是在光天化日,哪怕这张脸现在戴着一张好人面具,但是她衣袖下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握紧。
陈友维像是炫耀般,对着后厨的其他工作人员憨厚地笑道:“大伙看啊,是我女儿来看我了。 ”
众人连连点头,递过去羡慕的目光。
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仿佛用温情的糖衣包裹着一颗毒药。
她从未有一刻因陈友维而动容,但是那陌生的一句“我女儿”却让她的心揪着疼了一瞬。
因为她当年就是被这句话哄骗去的“乐园”——于是那最触动心弦的话,变成了多年来刺入灵魂的冷刀。
“我女儿”,这简单的三个字,在陈友维的嘴里,宛如诅咒,曾经是为她打开深渊大门的钥匙。
陶栀子眼神平静,脸上却露出一丝淡漠的笑容,仿佛在应和他那虚伪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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