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年轻人,偷看红布——
唐先书和张冬明几乎是同时想明白了一个事情——
那半仙之所以能够被不少人夸算的准,原来是通过这种方式!
想来对方是先来菩萨这里,从红布上面看到这些人所求的东西,因为红布上还有人名和地址,于是他直接顺着地址去找人,找到人后,故弄玄虚一番,然后说出对方心头所急,苦主自然就觉得他神机妙算!
尽管两个人在调查对方的死因。
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说一句,这人可真该死啊!人们的最后一点希望被他利用,在他手里变成了利刃。
张冬明甚至都不想查了,杀了这个人的简直应该被盛赞!该得一块为民除害的牌子!
两个人出来时,外面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
她们穿过了队伍,往外走,不少人认识她们,还在跟她们打招呼。
“大人也过来拜菩萨啊!”
普通老百姓心目中,她们是官府的人,也是大人。
唐先书和她们也说说话。
“是啊,今天初一,过来拜拜菩萨。”肯定不能说查案。
这一幕落在了队伍后面的三个人眼里。
她们同样也是来拜菩萨。
这三个人就是林娘,雪青和花姐。
花姐看着唐先书和人说话,只觉得刺眼极了,于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说道:“也不知道她们在神气什么,之前外国人杀人都不敢去抓,只敢为难一下我们这些普通小老百姓,也就这些蠢人还觉得她们是女子的骄傲。”
花姐这样的恶意来源于她现在挣了很多钱,可她没办法炫耀,没办法像唐先书她们这样风光,而且两方人是对立关系,自然见不得对方受人尊敬。
林娘没说话,她似乎出神了,压根没有听到花姐在说什么。
雪青听了这话,眉头紧皱,她这段时间不习惯沉默了,她有什么就喜欢说出来。
“你跟她有仇吗?”雪青问花姐。
“这倒没有。”
“那就别对她有敌意。”
“她是警察,我是……”话没有说完,但雪青明白什么意思。
雪青道:“那我们更加不要对她们有敌意,她们手上权力不多,外国人那件事,她们做不了主,她们要是能做主,我相信那外国人也活不了。”
“你要是对她们有敌意,她们感觉到了,真要为难你,她们手里的权力也够为难一下你,到时候影响了生意,得不偿失。”
花姐也就不说什么了,她也知道雪青说的是真的。
这个时候,林娘已经开始烧香拜菩萨了。
雪青看着林娘,这个时候的林娘温和得像个普通妇人,完全看不出来平时喊打喊杀的样子。
雪青没忍住,小声问花姐:“林娘怎么会信菩萨?”
花姐道:“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林娘就信这些了。”
她们聊天的时候,林娘跪在菩萨跟前,她能够感觉到菩萨就在她身边,保佑着她,一如多年前。
多年前,谢府柴房里。
谢家过去的大少奶奶,现在骨瘦如柴,额头在冒冷汗,她的贴身丫鬟不断地给她擦汗,希望能留住她,可她那瘦弱的身体已经留不住里面的灵魂。
她艰难地给自己的贴身丫头说着话——
“笑笑,我可能要死了。”
这大少奶奶虽出身官宦人家,却是家里姨娘生的,从小性格就跟面团子一样,唯一一次自己主动要什么,还是十岁的时候,嫡母让她选个贴身丫头。
那一年逢上涝灾,很多人卖儿卖女。
一群小丫头被卖进来,齐整一点的都已经被选走了,大少奶奶当时是四小姐,来的时候,剩下的几个丫头的父母一直在磕头。
还有一个女娃子和父母打起来了,不愿意被卖为奴。
嫡母当时就要把那丫头扔出去,觉得这种丫头买进来调教不好,到时候丢脸的还是主子们。
四小姐第一次违背嫡母的意愿,她求嫡母留下了这个丫头。
一转眼,当年的四小姐嫁人三年了,她娘家落败,兄弟姐妹死的死,逃的逃,而她被夫家虐待,现在也快死了。
“我也知道我这性子不好……咳咳咳……说是说我是小姐,实际上经常要你保护我……咳咳咳……我害得你跟我一起受苦了……咳咳咳……”
“我要死了,你拿着卖身契离开这里……咳咳咳……以后你不要那么偏激了,做事也不要那么极端……知道吗?”
那丫头很听话。
她不偏激,她也不极端,她给谢家的这些个主子下毒的时候,专门留了一份没下毒,她不知道会是谁吃到,但只要她留了一线,她就不算偏激。
那是这个姑娘第一次杀人,她不是铁人,她从小也听着那些鬼啊妖怪的故事长大,里面多的就是死了的人会变成鬼回来索命。
她心里很乱,很害怕,恐惧紧紧抓住了她,她想要做点什么。
这个时候,她想起了小时候父母去拜菩萨。
她那个时候不被允许拜菩萨,父母总是带着弟弟拜菩萨。
她心气高,不拜就不拜。
现在,她跪在柴房里,求菩萨保佑她。
没一会儿,有人敲了柴房的门,她想,自己死定了,也是啊,菩萨都不保佑她小姐那样的富贵命,又怎么会保佑她这样一条贱命。
她以为门外是发现她下毒的人,现在来抓她,肯定会把她打死。
并不是。
门外是和她关系好的一个小丫头,这小丫头便是在厨房里干活。
“林姐,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今天大老爷去老夫人那边吃饭,厨房里多了一份饭菜,我偷偷给你端来了。”
她抬起头。
自己唯一没有下毒的那份饭菜。
此刻,被端到了她面前。
“林姐,你是不是饿傻了?你笑什么?”
她在笑,菩萨保佑她。
菩萨没有保佑外面那群高高在上的老爷们。
菩萨保佑了她。
一是家里有病人,来求菩萨赐福。
二是失去了亲人,来找菩萨寻求慰籍,希望已逝亲人能投个好胎。
三是求菩萨的事情,应该是警察要管的事情。
还有一个特别的分类,那个叫林笑的女人,张冬明和唐先书都觉得这个女人不寻常。
“能在菩萨跟前说这个话,想来是有天大的仇恨。”唐先书说道。
“而且这个谢家很有可能就是咱们知道的那个谢老板家。”谢老板是她们的仇人,之前的万家酒楼事情给她们的耻辱,两个女子警察心里都记得。
“这么深的恨意,肯定知道谢家不少事。”唐先书并不觉得对方真能杀了谢家的人,但肯定知道谢家不少事,也许有机会能够帮助她们对付谢老板。
现在,她们还是先查无头男尸案。
她们需要挨个挨个去探访,看看这些人现在的情况。
因为那骗子也是看红布,所以她们看红布去找,命中率特别高。
前面五家只有一家,没有被半仙骗过。
其他4家都只是做个法,然后被骗了一些钱,他们并不知道半仙是骗子,两个女子警察过去问情况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夸半仙算得准。
他们不知道,半仙算得准是因为他直接在菩萨那里看到了这些人的痛苦。
整体来说,不算特别严重,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如此一来,这些人家也没有杀人的迹象。
这五家人就被排除了。
第六家。
张冬明选的第六家就住在红石路,距离她们警察局很近,走路也就二十几分钟的事情。
之所以把它放在第六家,是因为走了一天的路,问了这一家以后,她们两可以直接回局里休息。
这家人的情况是两个孩子出了麻子,一直发热,家里大人就去求菩萨保佑孩子能没事。
这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张冬明和唐先书按照红布上的地址找了过来。
这家人住的房子是茅草房子,大多数这样的房子的主体都是用土墙糊起来,但这家人并不是,他们的墙是用竹块编织出来的,这样的房子连挡风都做不到,也因为是用竹块做的墙,所以没有窗户,哪怕是大白天,里面的光线也不好。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家里的老人坐在外面的小板凳上,正虚着眼睛在穿针。
老人家七八十岁了,眼神不好,那线怎么都穿不过去,老人家就一直揉眼睛,试图让自己眼睛稍微有用一点。
张冬明上前,道:“老人家,我帮你。”
那老人一见她们,也知道她们是女子警察,赶紧起来,也给她们让座。
张冬明和唐先书都不好让老人站着,说道:“你坐,我们就是来问点事。”
唐先书说话时,张冬明就把线穿了过去,递给了老人家。
老人接过了针线,也不敢坐下来,她是从清朝那个时代过来的,对官府的人有很重的敬畏心,唐先书她们不坐,她也不敢坐,她说道:“大人,你们要问什么事情?”
唐先书道:“你们家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半仙?”
老人说道:“大人也要找半仙帮忙吗?”
张冬明道:“你们家找过他吗?有用吗?我听其他人说他可能是骗子。”
老人家一听这话,拉住了张冬明的声音,小声说道:“别大声说,半仙耳朵灵的很,听得到你的话,到时候被他听到了,你就要倒霉了。”
他们家还真请过那半仙。
张冬明见老人家依旧是信半仙,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能说明半仙没把人坑死。
张冬明说道:“他帮你们家做过法?”
老人家点了点头,又左右看看,然后小声叮嘱道:“你们要是求半仙办事情,他怎么说你们就要怎么做,千万别大意了。我们……唉……都怪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愧疚,整个人像犯了错无法挽回的小孩子,一个劲地说着都怪自己。
唐先书心里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你们家……”唐先书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还是问不出口。
张冬明和唐先书对视了一眼,还是决定不问这个老人家了,触及了人家的伤心事。
她们去问了问周围的人。
“他们家两个孩子啊?两个孩子都死了,出了麻子,唉——都是命啊——”
“请了半仙,那半仙很灵,我当时还在场,那半仙算到了他们家孩子的生辰八字,觉得她们家可怜,决定给他们家一个机会,不让他们家绝后,为这个事情,半仙还专门去求了天上的神仙。”
唐先书问道:“那孩子最后还是没了,这半仙不就是骗人吗?”
“可不能这么说,那孩子本来就是要被上天收走,还是半仙帮忙说了情。天上的神仙全愿意给一个机会,结果他们家的人心不诚。”
“啊?怎么这么说?”
“那半仙说,要他们全家晚上跪在那里,守着孩子,只要他们全家同心协力,阎王的小鬼就勾不走孩子的魂。结果——”邻居大娘叹了一口气:“都是命啊,她们家那个老太太年纪大了,眯了一会儿,其他人又没有注意到,阎王的小鬼不就找到了机会吗?直接把孩子勾走了。”
几句话,光是想想都能够明白,那老人家得受多大的愧疚。
张冬明和唐先书看着这个大娘真情实感地觉得那半仙是真的半仙,觉得两个孩子没了就是怪她们家老人体力不支眯了一会儿。
那一瞬间,她们后背发毛,这半仙太能算计了。
他用这种方式,把责任全部推到家属身上,他不仅要利用人的苦难,而且还用这种方式维持自己的半仙身份。
就算是没有老人家体力不知眯那一会儿,也完全可以说他们心不诚,所以没有感动上苍。
他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太可恨了。
“唉,说起来他们家也可怜,孩子没留住,又欠了不少钱,现在一家人还在还钱。”
那半仙可不是免费帮忙。
家里老人接一些缝补衣服洗衣服的活。
“他们家年轻人哪儿去了?”
“两口子在外面抬滑竿,你们想要找她们,去原石路那边看看。”
滑竿,两个女子警察也见过,有点像轿子,但比轿子要简单很多,主体是一个竹椅子,椅子绑在四根竹子上,客人坐在上面,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抬着走。
非常累。
原石路这边石梯子特别多,有一些有钱人不太愿意走这一坡路,就会坐滑竿。
两个人到了原石路这边,远远地就看到小两口正在招揽生意。
有个客人愿意坐了,两个人赶紧拿布擦了擦竹椅子,恭敬地等人坐下来,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抬起滑竿。
张冬明和唐先书在旁边看着,看着她们抬着客人往上走,路过两个女子警察的时候,两个人能够看到她们额头上的汗水,在这大冬天里,夫妻两额头上全是汗水。
她们脸上还是笑容,很热情地在和客人搭话。
她们希望能够给人留下好印象,希望对方下一次还来照顾生意。
她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劳累是为什么,她们对自己的苦难来源一无所知。
这么努力地挣钱,是为了还之前欠的债,那半仙真是罪该万死。
但看这家人的状态,两个人也知道肯定不是这家人杀了半仙那个骗子。
两个人本来要往回走了,已经确定这家人不是凶手,可以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接着查。
张冬明只觉得腿很重,整个人也没什么干劲,当初抓叶老板,两天没睡觉,她都能干劲十足,现在,她真没有什么干劲了。
两个人往十字路向上走,没走两步就累得慌。
张冬明在旁边坐了下来。
她看向唐先书,说道:“明天还要继续往下查吗?”
“都去看看。”
张冬明道:“半仙这种人,被杀了就被杀了,咱们还要用这么多的时间来查他到底怎么被杀,可能后面还要抓杀他的凶手,值得吗?有这个时间咱们去查一下其他案子不好吗?”
如果最后找到了凶手,发现凶手就跟这家人一样,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到时候怎么办?要把人抓起来吗?
这是张冬明职业生涯里遇到的又一个难题。
唐先书想了想,说道:“咱们做警察的,第一任务是弄清楚事情真相,不能因为受害人该死就不查了。”
她说着,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她心里何尝不是和张冬明想得一模一样。
当初培训的时候,让她们维护治安,让她们抓恶人。
可也没告诉她们,有一天死的人罪恶滔天,她们要怎么办。
实际情况太复杂了,两个女子警察坐在石阶上,看着那对夫妻远去,两个人同时陷入了迷茫。
她们后面如果真的找到了凶手,她们真的要把人抓起来?
她今天从那边回来,走了一路,就想了一路。
她们作为第一批女子警察,她们没有经验可以借鉴,也不知道国外的女子警察要怎么处理这些事情。
女子警察到底和以前的那些工作不一样,她以前上工就纺线,要么就做衣服,下工以后就想自己的生活,现在她做不到,这个工作多了其他一些她说不出来的内容。
唐先书当纺织工人的时候,不会有人为她拍照,不会有人大张旗鼓地夸她做成了一件衣服。
那个时候的工资也没有这个时候高,出门也不会有人跟自己打招呼,也没有人会尊敬自己。
现在她得了这么多,她也要多做一些事情。
于是,她找到警长,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案子,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死者就是那个骗子半仙,张冬明和我已经确定了五个受害者,后面可能还有更多,这些受害者大多数家境贫寒,好多因为被这个半仙骗了钱,还欠下了债款。”
警长见她要一直说下去了,于是提醒道:“你是想说什么?”
“这个骗子骗来的钱就在我们这里,我们可以归还给受害者。”唐先书说道。
警长皱眉,他心里想,这就是为什么之前不让女人当警察,女人容易心软,让她们去查个案子,结果她们在这种事情上使劲。
唐先书也清楚自己说这些可能会让警长觉得自己不专业,比不上男子,于是又补充道:“归还钱这个事情,对我们的好处也很多,我们想要查案子,就得和老百姓建立一个好的关系,这样我们遇到了事情,他们才会愿意帮我们。”
“更重要的是,她们遇到的事情才敢来向我们寻求帮助。”
她这段时间亲眼看着张冬明如何建立起来良好的警民关系,张冬明的这种方式让她能够提前知道那些人身上在发生什么,张冬明只是和一小部分人搞好了关系,已经收到了成果,只是张冬明的方式过于危险,她希望能够用更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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