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这样的性格在别人看来大概毫无自尊且完全不上进。
“吃点东西,薇薇。”余温钧提醒。
面前是洁白的桌布,贺屿薇却说:“我想握一会你的手,可以吗?”
余温钧便立刻放下刀叉。
他手腕处是她亲口贴的创口贴,贺屿薇垂着眼眸注视着两人牵着的手。
十指缠绕,像是再也不会放开似的。
自从余温钧主动说出“我喜欢你”,他再也没有追问她“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这个问题。但两人身体结合,他动不动就说“我喜欢你”“你只属于我”这种话,简直像是什么咒语,捆绑住她的手脚和内心。
“我们后天早上从珠海回去。”他平静地说,“都九月份,暑假也该结束了。”
“嗯,好的。”贺屿薇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依旧不想松开他的手。
余哲宁知道哥哥他们清晨回来,当天下午就立刻回去。
但家里正招待着余温钧的客人。是私人银行和金融的高层,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前奥运会的乒乓球冠军。
他们兴致盎然地打乒乓球。
贺屿薇和小钰也在,她俩被叫上场和奥运冠军过过招。
贺屿薇在球桌这一侧跑来跑去,奋力地追着小小的乒乓球。
好不容易下场,她因为运动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小钰劝她把外套脱了,贺屿薇只是摇头。
贺屿薇去香港的时候背了一个扁扁双肩包,但从澳门回来,她自己多了十个托运箱。
其中一个特别沉。
她一口气买了十几盒余凌峰说好吃的黄油曲奇饼干,分给余宅的佣人们。而除了零食,其他行李箱都塞满余温钧为她买的衣服和珠宝。
但贺屿薇回来,第一时间把在香港和澳门新买的奢侈品严密地收起来,重新换回曾经穿的朴素衣衫。
为了遮挡手上的钻石手镯,她在大热天还穿着长袖。
“啊,我也给你买了曲奇饼干。待会拿给你。”贺屿薇说,“我还买了几本漫画。”
小钰摇头:“对耽美没一分钱的兴趣,其他题材可以看看。”
热火朝天的比赛中,谁也没注意到,场内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是余温钧最先发现了余哲宁。
他交出自己手上的拍子:“哲宁来一局。”
余哲宁嘴上说“我可不怎么会打。”,但脚步已经迈上前。
余温钧跟旁边的高层介绍,这是他另外的一个弟弟。
贺屿薇还在和小钰聊天,看到余哲宁拿起球拍也只是心不在焉地看一下他的脸,倒是余龙飞突然凑过来把她吓一跳。
余龙飞狐疑地问她,李决怎么没回北京。他不是也跟他们去澳门了?李诀没趁这段时间偷偷在他哥眼前复宠吧?
贺屿薇自然无法回答。
幸好眼前激烈的回合中,余哲宁落败,乒乓球触网,小小的圆球弹到球鞋边。
贺屿薇赶紧趁着机会把球捡起来,逃避和余龙飞的对话。
“加油。”她对余哲宁轻声说。
余哲宁笑着点点头,男生的清爽头发也被汗水浸湿,带着点弯曲,脸颊微红,坚硬的手握着细细的球拍,这让他显得比真实岁数小。
在余家,照顾余哲宁在无形间已经成为贺屿薇的专属工作。
但是,余哲宁下场后,今天为他递水的却是墨姨。
余哲宁诧异地四顾,贺屿薇正站在对面,因为兄长身边总是挤着很多人,她没有机会紧挨着哥哥,但,贺屿薇也就乖巧地站在那些人群旁边,听他们和哥哥说话。
余哲宁不仅皱皱眉。
他记得脚受伤的时候,这个高中女同学总会像月光下的影子般跟随自己,无论何时何地扭头,她会立刻双眼发亮看到他,第一时间回应他的要求。
贺屿薇也和他一样,不爱凑热闹。
她向来是余家里唯一一个,对兄长抱有敬而远之和无所谓态度的佣人。
她是他的知音。她……暗恋他。
此刻,余哲宁看到高中女同学站到余温钧那拥挤的一方,内心的烦躁和不快越发汹涌。
但是,没关系。
余哲宁把毛巾丢在旁边的椅背上,他和贺屿薇的关系马上又要恢复从前的亲密无间了。
客人待到晚餐后,兄弟仨都喝了酒,八点多就坐在客厅喝茶。
贺屿薇和小钰一起在花园里散步。
余家的花园依旧静谧美丽,好久没回来了,一切都是亲切的,唯独开花的植物略有不同。随着初秋来临,C区的某条道路载种着余家唯一一棵桂花树也开花了。据说,桂花树在北方水土不服,这棵虽然侥幸存活,但隔两年才肯开一次花。
贺屿薇心想,在香港好像没闻过桂花呢。
被小钰问到港澳游的体验,她很简单地回答“很好”。
一切都很美好,就是困得要命。
离开澳门的当天晚上也没合眼睡觉,她感觉自己都被顶散架了,洗完澡后,还得帮某一位甩手大掌柜收拾私人行李(这原本是玖伯的工作),光是叠他的西装就收拾了半个多小时。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感觉容光焕发的。”
玖伯应该没告诉女儿她和余温钧的事,小钰还能笑嘻嘻地开玩笑。
贺屿薇向来不回应这种话题的,静静走路。
小钰忍不住打量她。
即使穿回旧衣服,贺屿薇的整个气质和仪态也彻底变了。路灯下,她的肌肤如瓷般在明显发光,头发也时时飘出缕缕幽香,两排睫毛像鸟羽一般柔怯地延展,像玖伯从日本帮她买回来的精致手办娃娃。
“啊,还有一件事,余哲宁要搬回来住了!”小钰再合掌。
贺屿薇一愣,情不自禁地扭头。
“嘿嘿,我就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会最高兴。”小钰看着贺屿薇。明明变漂亮了,但是,这女孩身上那股隐约病娇厌世劲儿还萦绕不散。
不过,也确实是独一份的气质。
告别小钰后,贺屿薇就沿着花园小径走回去,余温钧正告诉弟弟们他在赌场遇到栾妍的事。
“缠人得很,因此除了警告她几句,再随口问她旁边的朋友是不是单身。我身边的狼多得很。”
这就是余温钧在栾妍耳边说的话,怪不得她脸色大变,立刻拉着朋友匆匆离去。
这还不算完,余温钧居然拿这一件事教育他的两个弟弟。
“栾妍现在很年轻,能继续挑合适的婚约对象。你俩也是,碰到合适又心仪的女孩就赶紧拿下。别让我知道你们和什么外围厮混在一起,落下玩弄女人的名声。和我们家条件差不多的,没人愿意把自家闺女嫁给酒色之徒。否则会被圈子里的人笑话一辈子。”
余龙飞左耳进右耳出,只是没想到,他哥知道“外围”这个时髦的词。
换成以前,余哲宁必然觉得余温钧这话是嘲讽。
哥哥在透过这种方式点他,为了栾妍折腾家人那么多年,最后不过镜花水月的一场空。
可是现在……余哲宁见完栾妍后,也不想逃避威严的哥哥了。
他非要正面杠一下余温钧。
“哥,你整天爱数落我们,但自己过去的事都处理好了吗?栾妍说Sarah姐曾经找到过她。还有,明天开始,我想搬回家住。”余哲宁的口气很平和,然而每个字信息含量都很高。
余温钧垂眸看着茶杯,几秒内,他若有所思。
余龙飞乐了:“哟,搬回家?对不起啊,三楼都是我的了。”
“哥,你没意见?”余哲宁看向默然无语的兄长,“家里还有我房间吧?”
余温钧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直到余哲宁有点发毛,才沉声开口:“哲宁你牢牢记住这句话,身为哥哥,我希望你和龙飞各方各面都有好发展,你们身为男人,最终也会拥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
又来了。余哲宁粗暴打断:“李决现在人在哪儿?我知道他跟你去澳门了,但除了第一天,就再也联系不上他。”
余温钧从容地放下茶杯:“你们姑且当这人不存在。”
余哲宁和余龙飞都略微悚然,余龙飞又最先笑出来,很满意地点点头。
余温钧和弟弟们后又聊了几句,重新回到五楼处理些公务。玖伯和贺屿薇正在走廊上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打开,该清洗的、该熨烫的、该扔弃的,都得整理完。
这些工作以往都是玖伯一个人做,贺屿薇的加入,倒是让他轻松不少。
玖伯悄悄地问余温钧下周去纽约出差,她会不会跟着。
这时候,余温钧走出来。
他交给她一个厚厚的纸盒,那里是重新装订过的旧英文字典,随后对玖伯说:“不着急收拾,今晚先回酒店。”
玖伯应一声,先替他去拿文件包和西装。
趁这机会,贺屿薇鼓起勇气询问他对余哲宁搬回来的态度。
态度?余温钧的头都不抬:“就算他和栾妍一起住进来,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我的婚约是一场错误,栾妍和哲宁在这件事里都没犯什么大错,怪我。怪我给了别人自以为能影响我做决定的机会。”
贺屿薇嘀咕一句:“我发现,你这人也还挺喜欢逞强的。”
余温钧直接当没听见,继续说:“更何况,我现在想要的女人是你。话又说回来,哲宁搬回来,你打算怎么做?”
贺屿薇的脸才一红。
她想了想:“我不会和他单独说话了。”
余温钧眯起眼睛。
“不是这个问题。”沉默片刻,他再说,“我还是习惯住瑰丽。而在此期间,你打算继续在别人当小保姆吗?”
贺屿薇不太明白。
“哲宁以前脚受伤,你每天贴身照顾他,端茶送水又喂饭守夜。如今,他搬回家,你准备怎么做?以哲宁的脾气,大概不会让你再替他洗澡,但你还打算每天都为他叠被子和收拾房间吗?”
“端茶倒水什么的,是我以前的正常工作内容。”她说,“你当初把我抓……当初把我叫过来,不就是为了做这些工作吗?”
余温钧也意识到自己的某些言辞有些过了:“嗯,算是我失言。”
嘴里这么说,但他的神情好像变得有点不太耐烦,余温钧稍微扯下衬衫领口。
贺屿薇能感觉到,玖伯已经拿好余温钧的外套和公文包,他正站在房间虚掩的门后,打算等他俩结束对话就走出来。
她现在应该识趣地闭嘴,目送他们离去。
但是,贺屿薇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微弱的想挑衅他的熟悉冲动。
她也决定把内心积存已久的苦恼和担忧问出来:“如果你弟弟们发现了你我的关系,该……怎么解释呢?”
“不需解释。”余温钧还是抛下那句话。
贺屿薇怔怔地看着他花衬衫上第二枚纽扣。
唉,她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余董事长才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但自己算是正式成为余温钧的情人?四舍五入,她算是余哲宁和余龙飞的……阶段性嫂子。
贺屿薇立刻为这称呼打了一个寒战。
余温钧垂眸看着她的苦恼表情,他冷漠而森然继续说:“薇薇,你可以去思考和尝试自己人生要做的任何事情。假如想继续当哲宁的小保姆,也可以,但话说在前头,我绝对不可能和一介佣人有长远发展,乃至结婚的。”
贺屿薇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刺。
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这样啊。那你回酒店的路上注意安全。我先回房间了,再见!”
贺屿薇说完后就转身跑到电梯前,先一步跨进去,不停地按电梯键,再把略微露出吃惊表情的余温钧关到门外。
回到房间,贺屿薇就把字典扔到床上,一头扎进被子里。
啊,到这时候,她才怀念起在香港酒店里躺平当米虫的悠闲日子,游游泳,看看报纸,不用操心和牵挂任何事。
而现在,她从悠悠云上重新跌回到这个傲慢与偏见并存的冷酷现实里。
明明知道,两人的阶级差距很大,内心深处也做好这一段感情会无疾而终的准备。
但……胸口闷得难受,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这张床太大了,贺屿薇想搂住旁边的抱枕取暖,无意把在床头柜一直充电的小天才手表挥开,手表震动一下,显示着半小时前收到一封新邮件。
贺屿薇仅仅瞥一眼。
随后,脑海里悬着的乱七八糟、举棋不定、情情爱爱的念头都被一扫而空,整个人几乎从床上直接跃起来。
自己收到的居然是澳大利亚移民局发来的邮件。
余哲宁搬回来的时候是上午。
当他的个人行李被司机从车上拎下来,其他在场的人都若有若无地看了贺屿薇一眼,看她作何反应。
没有人是傻子。
贺屿薇从香港回来,所有佣人都嗅到这个小保姆和余温钧存在某种极其特殊关系。
墨姨暗中问过玖伯几次,玖伯莫测高深地摇头又点头的,也没给具体答案。
身为当事人,贺屿薇没有那么多顾虑。
她规规矩矩地和沫丽一起把行李拿到余哲宁的房间,习惯性地帮着收拾行李,娴熟快速帮余哲宁叠好衣服,倒一杯冰镇的气泡水放在书桌上——这是她以前当保姆时的惯例工作。
忙完这些,她准备离开,余哲宁笑着叫住她。
“屿薇,我现在很不高兴。”
贺屿薇不解。
“听说,你从香港带来的曲奇饼干送给了家里的每个人,连余龙飞都有一份?”他挑眉说,“我还以为,你只送给我。”
贺屿薇极其尴尬地把目光放到茶几上 。
她没时间挑其他伴手礼。
“哈哈,下次别跟我哥出去。龙飞也说在香港的时候,他们一直忙,把你独自扔在酒店?”余哲宁不动声色地说。
贺屿薇正不知如何应答,又听他说:“还有,栾妍……”
她听到这名字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整颗心都被提得老高。难道,栾妍告诉了余哲宁,她在澳门碰到自己和余温钧的事?
余哲宁凝视着她,满意地一笑。
搬出去住的短短半年,这个被他抛弃在家里的高中女同学,飞速地蜕变着。
贺屿薇不再将各种情绪严密地裹在厚且沉稳的套子里,相反,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生动很多。就像冰川一层层被化开,她和其他地儿的水都不太一样,绝对不能用清澈形容。温柔的,细腻的,悠悠荡荡的。
更不如说,她变得让余哲宁有点陌生。
他有时候会觉得,贺屿薇变成一个他所不熟悉的女孩。
但,贺屿薇此刻投来的目光,依旧是余哲宁所最熟悉的那个高中女生,是犹豫的,是沉静的,是缩手缩脚的,是她正竭力解读着他的情绪又不太知道该如何处理是好的羞怯。
余哲宁不禁暗自松
这个寡言少语的女孩子绝对还暗恋自己的。否则,贺屿薇也不会如此介意他和栾妍的后续。
“我和栾妍彻底结束了。”余哲宁收起笑容后,静静地说,“一切就只是这样。”
当天晚上,余温钧没有回家。
再次见面是隔天的傍晚时分,车到达前,玖伯提前给贺屿薇打了两通电话,催她到门口等待他们。
贺屿薇主动拉开锃亮的车门,但,余温钧根本就没往她这里看一眼,面目冷峻,整个人的表情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贺屿薇很有些失落,觉得他肯定不会和自己主动说话了。
没想到,余温钧一上来就问:“薇薇,你要移户口吗?”
“把你从原籍的河北移到北京。”他解释,顺便把外套交给玖伯,并放慢脚步等她跟上自己。
贺屿薇眨了眨眼睛,依旧不太理解这里的意思,过了会才试探地说:“是要给我改成北京户口吗?”
余温钧看她一眼,说:“不错。”
她愣住。
报名会考时,她们班主任说过几句借读生户口的事。比如,非京籍的考生只能在京参加高职,也就是大专的考试。
即使贺屿薇想参加高考,也只能参加她户口所在地河北省举办的高考。她目前只是北京重点高中的借读生。
爷爷奶奶曾经希望她去读大学。
在余宅住久了,贺屿薇也发现,金字塔尖家庭出来的人也秉承类似观念,他们极其注重教育背景。别说普通的二本,不是前十的top大学本科都绝对入不了余温钧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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