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薇这才发现,自己虽然缄默不语,但整个人已经激动到了全身剧烈发起抖的地步。
余温钧扶着矿泉水瓶,让她喝了半瓶水,与此同时,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他经常在事后这么喂她。这种亲密的举动在户外做,总是让人觉得有点害羞,但贺屿薇却觉得心里安定不少,默默地接受了。
余温钧再摸着她的头发和脸颊,手势很温柔。
“就算你在我面前哭,我也不会觉得烦。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余温钧低声说,“薇薇现在是已经喜欢上我了?”
他怎么又问这种话……
贺屿薇咬紧牙关不吭声,脸却迅速红了。
僵持不下的时候,余温钧借着拧好水瓶掩藏住笑意,他平静地看着她:“换个更简单的说法,嘴上说‘玩物玩物’的,你现在如饥似渴地想当我的女朋友吧。不过,你能付得起代价吗?”
什么叫“如饥似渴地想当他女朋友”?她可没说过!
但,贺屿薇也无法否认自己存有这一个想法。
比起地下情人和玩物,还是正经地交往一下比较好吧。就算两人的结局不佳,自己至少是被认真对待的。她要份美好回忆也值得。
但,从余温钧嘴里吐出的“女朋友”这三个字简直像什么大公司的神秘职位似的,让人觉得摸不透。他嘴里说的“代价”什么的,也让贺屿薇心生胆怯和警惕。
“……不能当女朋友吗?”最终,贺屿薇还是别扭地问。
她这模样可怜又可爱,有一种墙头呆猫般的美好。余温钧心中微暖,他轻轻地把她的脸挑起来:“不行。”
贺屿薇顿时极其失望地垂下肩膀。
但男人拒绝她的表情并不冷酷,而更是一种沉思:“比起名号,我得想想怎么才让你在我的身边站稳位置。”
“站稳位置”是什么意思?余温钧的身边有其他女人吗?
余温钧显然看穿她的想法,无声地抬起胳膊。
好熟悉的动作,贺屿薇立刻挡住脸。
他面无表情且冷酷拍了下她的脑门儿,力道虽然不大,但完全可以用“扇”这个字眼儿来形容。
贺屿薇整个人都被扇得清醒了。
她捂着发热的额头,对他怒目而视:“打!人!”
余温钧吹吹手指,很平静地说:“如果我有其他的女人,龙飞那张破嘴会在第一个在家里大声宣扬。他最喜欢关注我的这方面。”
确实是一句实话。余温钧的身边有很多双眼睛紧盯着他的私人生活。
余龙飞和余哲宁出于各自的理由,其实也很关注他哥的一举一动。只是因为贺屿薇之前当保姆,她住在余家又致力于活在影子里,再加上李诀的事情,姑且才算勉强把两人的关系掩藏住。
余温钧虽然答应过贺屿薇要将这段保密关系,但是,他这段时间的心情略有起伏。
在来的路上,余温钧嘱咐玖伯把瑰丽酒店的衣帽间收拾出一套,打算从秦皇岛把小姑娘接回来就直接把她锁进自己房间。
他此刻却又改变了主意。
如今已经能确定贺屿薇对自己有情意,那么,余温钧的乐趣就又变为继续冷眼看她能在自己和众人面前苦苦地撑多久。
毕竟,欣赏别人的拙劣演技也挺有意思。尤其是贺屿薇,她总能在紧张的时候说一些奇奇怪怪的理论,他觉得还挺好笑的。
身为领导者,他喜欢看别人成长,换句话说,他也乐得看别人犯错。
而性癖这种东西,只要被挖掘出来,就会忍不住一次次地想体会到其中乐趣。
突然有个火星,在余温钧的皮鞋下面危险地一闪。
他回过神来。
面前的纸钱,烧到只剩下黑色灰烬。
余温钧面不改色地率先站起身:“帮我转告你爷爷奶奶,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还有,中国有句老话叫入土为安。你也是时候给他们一个安息了。”
贺屿薇坚定地摇头。
她可舍不得埋葬爷爷奶奶。
即使流浪,也想把他们带在身边,整个人才有安定感似的。她以后要是死了,就美美地和爷爷奶奶葬在一起,他们也肯定愿意陪着她。
余温钧为之侧目。
有些时候,他简直无法理解贺屿薇,她对死人比对他执着多了,而且,想法未免太悲观了。
不过,他决定今晚先放过她。
贺屿薇今天刚坐完长途汽车,又知道神秘女人的出现,难得坦率地说了一大段话。此刻边扫纸钱的残留物边开始打哈欠,明显透支脑力和体力。
余温钧把她抱起来放到房车,催她刷牙洗脸。
“你今晚也睡这里吗?”贺屿薇忍不住问。
“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想。好好休息。”余温钧只把她按到在床上,用掌心盖上她的眼睛,他的声音沉稳到了冷酷的地步,“到明天早上,我们去见另外一个缺心眼儿了。”
但,贺屿薇自认对睡眠环境没有什么要求。
只是半夜,她揉着眼从房车坐起来,发现余温钧居然还没睡。
他坐在前方的餐桌前在看着电脑,全黑的屏幕上,有红色和绿色的k线图在跳动。
贺屿薇在房车上的卫生间洗了把脸,原本想在余温钧旁边陪他一会,又被他赶去睡觉。
这一次睡得很香。
迷迷糊糊再有意识,贺屿薇感觉胸被用力揉搓了好几下,他手臂上冰冷的铂金表带蹭过皮肤表面,她在被子里更紧地蜷缩身体,耳边响起余温钧的声音。
“薇薇?”
她动了动眼皮。
一支微凉手按在后后颈,就像掐猫似的用力一按,这下子,贺屿薇醒了。
“五点半了。你不是说附近有早市?我们去吃点东西。”余温钧正俯身看她,再捏起她柔软发尾的一小撮从容地扎她脸。
他一宿没睡,但看起来也没有疲态,只是下巴上青青点点的。
贺屿薇抓紧时间在卫生间洗刷,先走下房车。
公路的不远处,余温钧的保镖和司机正在接班,看到她,其中一个值夜保镖走来递过两瓶依云矿泉水。
贺屿薇轻声地道谢。
清晨似乎下了一点小雨,空气清新。
眼前的破屋和荒村,在熹微晨光中看上去更加破旧衰败,无章法,没有美感,就像被锄头挖开的鼠穴,曾经的建筑只剩下架子,所有文明和人类秩序在这里皆不适用。
贺屿薇想到自己也曾带着破旧的水瓶,大半夜骑三轮车去加油站的厕所接水,清早再骑回来,双手冻得发冷,回来后第一个举动,永远是试探爸爸的呼吸。
余温钧也从房车上走下来,多看她一眼:“没睡醒?”
贺屿薇摇摇头,轻松地说:“只是突然间想到一句诗——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他凝视着她,随后说:“跟我走吧。”
早餐是在早市上解决的。
贺屿薇很久都没有在摊子吃早饭了,铁锅和蒸笼就摆在桌椅旁边,热气腾腾的,很有人气儿。
余温钧之前嘱咐厨房给她做燕窝,每天晚上还逼她吃补品汤羹。但只要没人管,她也能做到靠一杯凉水安静地活很久,饥饿不会让她委屈、焦虑或愤怒。
“虾、牛肉和猪肉,你喜欢哪一个?”他耐心地问她。
贺屿薇思考了会:“……一定要说肉的话,我喜欢吃章鱼烧。”
余温钧不得不思考了一下章鱼烧。
这种东西,他印象里自己好像也没吃过,保镖在旁边说这属于街头小吃。
“那种东西,路边摊买来的比家里做得好吃。”
贺屿薇赞同地点头,余温钧便批评她:“你这就是在难为人啊。”
她抿起嘴。
早市上的人潮涌动,卖早餐的,卖菜的、卖海鲜的,卖各种日常用品和书籍的,甚至还有卖假古玩和陶瓷玉器的。
余温钧对此很有兴致。
点完早餐,他让贺屿薇和保镖坐在座位,自己随便到早市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跟着他的另外一个保镖提了白色塑料袋,袋子里面是两盒肉焖子和一小兜樱桃。
余温钧还为她买了两扎奶油粉色的金鱼草和铃兰,每片花瓣都像在水中柔软摆动的金鱼鱼尾,有淡淡的香味。
她刚要惊喜地接过来,余温钧却又收回手:“好好吃早饭的孩子才能有花收。”
贺屿薇便先接过饭盒。
一接手就咂舌,份量很多,沉甸甸的两盒,像砖头似的。
她感觉,余温钧绝对是因为没买过平民化的小吃而被摊主坑了。
贺屿薇向店家借来热水,仔细地为余温钧烫了一遍碗筷,随口问玖伯怎么没来
余温钧说:“老玖都四十岁了,不能像我似的,总跟在女人后面跑。”
玖伯才刚刚四十岁吗!他的女儿小钰都比她岁数大。余温钧便解释,玖伯年纪很小就和他老婆有了孩子。
贺屿薇还是颇为震惊。不过,余温钧身边的人也都挺神神秘秘的。
余温钧低头喝一口豆浆,也不知道是嫌难喝还是安全问题,冷冷地撇了下嘴唇。
“过来吧。”他低声说。
旁边桌坐着的保镖松开手,有人噗通一声跪在他旁边。
居然是……李决!
李诀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T恤和黑裤子,但整个人瘦到几乎像个热带雨林里的马猴,特别黑,皮包骨,头发长得要命,脸上还残留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印记。
不过,他整个人很冷静,身上没有在澳门赌场里从骨子里散发的颓废癫狂气息
余温钧也同样仔细地打量着李诀,他说:“这么巧,您来吃早饭?”
李诀只是沉默地跪着。
早集热热闹闹的,唯独这一桌的气氛好像有点古怪。余温钧坐在那里,气温好像就凝固了。他之后就睨着跪下的李诀,一言不发。
越来越多的人看向这个角落,贺屿薇也坐立不安。
她在桌子下面,很轻地用小拇指勾住余温钧的手,过了会,才听到他懒懒说:“起来,别给我丢脸。”
李诀也确实不是普通人,他面无表情地,居然硬是挤开保镖坐到他们这一桌。
余温钧吩咐贺屿薇,把他买来的那盒焖子摊在桌面。
焖子算是秦皇岛当地特产小吃,外表有点像发泡好的花胶,透明形状的,是由淀粉,或淀粉加肉制成,吃起来软糯的同时又有肉的颗粒感。
小的时候,爷爷特别喜欢吃驴肉焖子,每次从菜市场买焖子回家,爷爷也都得掰一口给贺屿薇尝尝。
焖子的口感很弹,吃几口,也有点腻。
在余家住了将近一年,贺屿薇逐渐有新的饮食习惯。大早上喜欢喝点汤汤水水的,一杯黑咖啡够了,不太爱嚼东西。
余温钧扬了一下巴:“把焖子全部吃完。”
贺屿薇象征性地嗯两声,反正,她才不要吃。
但,同桌的李诀毫不犹豫地开始拿起筷子,就要开动。
余温钧再平静说:“谁允许你拿筷子了?”
李诀改用手,抓起焖子就塞进嘴里。
余温钧买回来的焖子,足足有一斤,本质上来说也都是肉汤和红薯粉制成品,很占肚子。李诀一次性吃完肉焖子,胃应该有多难受啊?而且,余温钧还不允许对方用餐具吃!
贺屿薇讶然极了。
但对上余温钧和他旁边保镖的冷漠表情后,她默默打消相劝的念头。
这不是她能插手的事。
余温钧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
他吃的还挺多。两个茶鸡蛋和一碗汤面,半屉小笼包,看表情也不知道是否喜欢。
李诀也保持沉默,真的就像野兽一样,徒手吃掉足足半大盒焖子。中间,他甚至不敢喝水,生怕会吐出。
吃到最后,他进食速度慢下来,脸色也变得苍白,但总算是把焖子全吃得干净。
余温钧却往瞥了一眼。
他们旁边的司机和保镖那桌,还有没吃完的半笼包子、油炸糕和豆腐脑。
和……另外的一盒焖子。
他抬抬手,保镖就把桌上剩下的食物端到李诀的面前。
余温钧温和地说:“还是饿吧?来,这些也都能吃。”
李诀沉默片刻,再继续抓起包子用力地塞到嘴里。他的神情看上去特别可怜。
贺屿薇也在旁边举着筷子。
此刻,她想偷偷帮李诀吃一个剩包子,余温钧却按住她的手:“今天你打算在秦皇岛做点什么?”
贺屿薇还以为,余温钧吃完早餐后就要带她回城,没想到,他还愿意留在这里。
“明天中午,我要带着龙飞去纽约。”余温钧用手帕擦着嘴,他说,“这一次去北美的行程很赶,要飞几个城市,不能带你。但我今天可以单独陪陪你。”
贺屿薇想了想:“陪我做什么都行吗?”
“一切。”
贺屿薇在秦皇岛还有一个心事。
说是心事,更像是心魔。
“这次回来,不光是想给爷爷奶奶烧纸。其实上次平安夜回来,我就想这么做了。烧掉也行,砸掉也好,但就是——我要把那荒屋毁掉。”
贺屿薇说到这里,突然之间,就打了个冷颤。
她从未喜欢,乃至于憎恨那所海边荒屋。
那所荒屋曾经庇护过复仇的她,曾经囚禁着瘫痪的爸爸。而最终,爸爸也在那里咽下最后的一口气。
但,也是一座囚禁她的监狱。
一个如同地狱般可怖,寂静且寒冷的地方。虫子很多,还有很大的老鼠跑过房梁,冬冷夏热,墙壁上有巨大裂痕,每次下雨时都像要被彻底冲垮。
贺屿薇逼自己走出来,去外面打工。
可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某部分依旧抛弃不了那个垃圾场般的地方。
甚至于,只要回秦皇岛就忍不住着魔了般,总想回去再看看。
就像她内心那股想喝酒的愿望,时不时的,也就像草坪里黑蜘蛛探出毛茸茸的脚一样,倏然伸出来。
“你不是说可以把我的户口转到北京吗?”贺屿薇苦涩地说,“我想了想,我愿意。但在此之前,一定要把那所荒屋解决掉。”
余温钧答应后,贺屿薇便抱起鲜花,试图把他从早餐摊前拽起来:“我们现在走吧。”
她偷偷地瞥了眼李诀。
就算李诀要吃别人的剩饭,也不需要在余温钧冰冷目光的监视下进食。这比强迫吞咽的行为更令人胃疼。
而余温钧配合地站起来,将一个保镖留在早餐摊,带着她扬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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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贺屿薇的认知不同,扒房子并不是一推就倒的问题,是一寸一寸敲掉的。
保镖在今天早晨再次检查了下这所荒屋,和外表的摇摇欲坠相反,建筑的构造居然不是纯砖房,而是有钢筋的。除非遭遇大暴风雨,没有坍塌的可能,但墙体老化得严重,屋顶的瓦片已经全漏了,如果下雨必定漏水。
几个男人兴致盎然地谈论了足足半个小时处理方法,是一举爆破还是找挖机,再或者,他们几个拿锤子就直接能把墙砸了
最终决定是老办法,挖掘机拆除。
全程花了四个多小时,从市里调来一个挖掘机,一个装建筑物垃圾的卡车,一个喷水车。余温钧办事很仔细,甚至在外围搭了一圈防护罩,防止大量尘土飞扬和噪音。
当挖掘机触碰到旧屋的瞬间,贺屿薇内心涌起说不出的感觉,感觉就像自己的前半生的精神堡垒彻底的离去和消失。
她情不自禁地想走上前,余温钧挡住她。
“该让它结束了。”他沉稳地说。
贺屿薇用力地咬着唇,她抱紧怀里的鲜花,只是用目光注视着这一切。
很快,挖机就把摇摇欲坠的房子彻底拆除,建筑队工人利索地把泥土和建筑物的大型垃圾拉走,附近又喷了水,把土地碾平。而这里,居然成为整个荒村最为干整洁净的一块土地。
贺屿薇重新站在这里。
她有一种恍若隔世兼神清气爽的感觉,也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过得好像确实是一种猪狗不如的生活。
“嗯,我今晚还想再住在这里,感受一下。”她说。
余温钧知道他们今晚还打算在这里过夜,继续让房车停泊在这里,又准备两台智能户外移动电源。
就在这时,李诀和另外的保镖也回来了。
李诀走路都在打飘,他面色苍白,据说催吐一次,硬是把整桌早餐和所有焖子都吃光了。
余温钧听到后不过冷哼两声。
他说:“回哲宁那边儿去吧。”
李诀不敢说什么,转而跟贺屿薇搭话:“薇总,你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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