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秦国方面派了大量的官吏来治理赵地,但底层黔首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仅凭秦国的小吏,根本不够用。于是,秦国官员到了赵地之后,又从赵地召了一批小吏来,学习秦字、秦法,教导并监督赵地黔首们遵纪守法。
任用本地人为秦吏,也是安抚赵地黔首,让他们知道他们如今是新秦人,秦王对老秦人和新秦人一视同仁。
可嬴政未曾料到,在邯郸街头,竟然就有人仗着手中的那点权势肆意迫害黔首。
嬴政对身边的蒙恬道:“告诉本地官员,此时必要彻查!这等歪曲我秦国律法,污蔑黔首之事,不可再有!”
“是。”
杆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觉得他像是在做梦一般。
今天明明该是个平平无奇的日子,怎么他又是被人捉拿入狱,又是跟秦王做狱友?
这种刺激的经历,真的是他一个小人物能有的吗?
既然领头之人是秦王,那么跟在秦王身后那个刚刚跟他搭话的,又是谁?他还记得,刚刚那个人来向他打探消息时,自称是打算来赵地做生意的楚国商人……杆的目光在李斯身上停留了须臾,迅速收了回来,仿佛生怕冒犯到李斯一般。
李斯注意到这个细节之后,上前对杆道:“我是秦相李斯。方才为了跟你打探消息,才刻意隐瞒身份接近你。希望你不要在意。”
刚刚还能说会道的杆,此刻舌头都开始打结了:“不,不在意。”
他一个小人物,哪里想得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够跟这样的达官贵人搭上话呢?在这样的贵人面前,他又能在意什么?
李斯看了秦王政一眼,用和蔼可亲的态度对杆说:“不必紧张,王上正是关心你们的生活,才会亲自微服私访,并派我们这些大臣来跟你们打探你们的近况。”
“如今赵地已经归于王上治下,你们自然也是王上治下之民。若你们有什么苦楚和难处,只管说来,王上自然会为你们做主。”
杆见李斯的态度不像是装出来的,便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斯和嬴政等人。
对于他们这种底层人来说,想要见到贵人,并让贵人聆听自己的声音,这在过去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现在,杆好不容易得到这样一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
万一,万一这些贵人们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愿意低头看一眼像杆这样的底层黔首,就太好了。贵人们的一个决策,兴许就能让底层黔首们的日子好过很多。
杆几乎是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遇到的,或者听说过的种种困境一股脑的说给了李斯等人听。
因为过于紧张,他说得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到了后来,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位年轻而又高贵的秦王却对身边的两名重臣道:“李斯,王绾,记下来。”
“是。”
杆偷偷地抬眼去打量年轻的秦王,只见他明明身处牢狱中,却不掩一身贵气。
原本,在杆的心中,这类贵人与他们这些底层小人物距离总是很远、很远,远得仿佛在无法触及的天边,可现在,秦王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然又变得很近、很近,近得他们可以向秦王传达自己的想法。
没有想到,传闻中“残暴”的秦王,竟然是这么好的一位国君……
很快,秦王政在邯郸街头微服私访时“被小吏刁难,含冤入狱”的消息传遍了整座邯郸城。
与这则消息一道传来的,还有秦王整顿吏治的消息。秦王政不仅加强了对秦吏的考核与管理,还允许蒙受冤屈的黔首们越级上告,一旦证实秦吏滥用权利,便将加以严惩。同时,为了防止诬告成风,若是黔首们恶意诬告秦吏,也将受到相应的惩罚。
这两则消息一出,赵地许多黔首们都对秦王改观了。秦王待他们的这份用心,是赵王远远比不了的。往后,对于秦王下达的各项命令,他们是不是该更配合一些?
一些对幼年时的秦王政还有印象的邯郸老人们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
当年长平与邯郸两场大战之后,他们痛失亲属,无处宣泄的怒火与悲痛,便尽数朝着身处邯郸的嬴政倾泻而去。
他们没有忘记,他们当初是如何恶狠狠地咒骂嬴政的,哪怕他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本以为,秦王政一旦占领了赵国,他们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谁知,秦王政对待他们的态度竟是这样的和善。
他的种种做法,对于这些邯郸老人们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秦王政现在已经占领了赵国,他完全可以对他们施展报复,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苦心为他们考虑。难道,他当真是个圣人么?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嬴政现在正打开爱民如子系统面板,看着赵地黔首们缓缓降低的仇恨值以及上涨的幸福指数,嘴角高高扬起。
他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圣人。
在没有足够好处的情况下,他肯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绝不委屈自己。
但既然“隐忍”能够给他带来更大的好处,既能够为他赚取海量的积分,又能够为他巩固秦国在赵地的统治,那他何乐而不为?
他与当初欺辱他、嘲讽他的那些人,早就不在一个高度了,他的目光自然要放得更长远一些。
这次,他又为令月赚取了不少积分。也不知等到令月来到大秦之后,能不能为他也购买一艘战舰。
那日,他在扬州港见到的六艘战舰,实在让他眼馋得很……
“对了,阿政,你们那时候既然已经有甘蔗了,我就将种植甘蔗的方法和制作蔗糖的方法交给你吧。”
李令月看着系统中不断上涨的积分,心情同样很好。
有了这么多的积分,她又可以从系统商城中兑换许多有用的东西了!
她这一高兴,就难免想着对嬴政更好一些。
回想起先前见到有人卖甘蔗,李令月便想着将甘蔗种植之法与提炼蔗糖之法交给嬴政。至于要不要推广甘蔗和蔗糖,何时推广,就看嬴政的意思了。
“甘蔗……是何物?”嬴政迟疑着开口。显然,他并没有听过这个词汇。
“王绾先前不是在跟一个商人交谈吗?那个商人卖的就是甘蔗呀!”
“你是说柘!”嬴政恍然大悟。
柘浆是稀罕物,即便是身份尊贵如嬴政,也只能偶尔品尝到一些。那甜甜的滋味儿,的确能让人心情都变好。
“原来你们那时候管它叫‘柘’吗?”李令月命人取了一根甘蔗并一小罐子密封的蔗糖过来,拿给嬴政看:“这便是从甘蔗中提炼出来的蔗糖。现在,甘蔗已经在我大唐广泛种植,提炼出来的蔗糖不仅可以调味,还可以抵消掉一部分军粮。虽说蔗糖无法饱腹,但糖具有极高的热量,可以快速为人体补充能量,用处极大。”
嬴政听了李令月的话,眼睛都亮了。
这蔗糖干燥易储存,若是当真能够大批量生产,然后抵消掉一部分军粮,那可就太好了。
嬴政拿着纸笔,仔细将李令月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录了下来。他决定,回去之后,就命农官们在秦国现有土地上划出一些地来,种植柘,之后制糖。
李令月见嬴政对制糖一事这般热衷,忍不住笑道:“原来你也爱吃甜食呀。难道,‘秦王’都这么甜吗?”
“什么?”嬴政还在考虑着制作多少蔗糖可以覆盖多少军粮的事呢,面对李令月的调侃,他显得有些茫然。
“我说,你们‘秦王’是不是都这么爱吃甜食?你可知,我大唐的蔗糖是怎么来的?是我阿翁专程派使臣去天竺跟人学来的。哦,对了,天竺就是你那个时期的孔雀王朝。”
李令月边笑边说:“我阿翁可真是喜欢吃甜食,从来只有他国向我朝派遣唐使的份儿,可我阿翁为了吃到糖,竟巴巴地朝天竺派了‘遣糖使’。如今看来,阿政你对甜食的热衷程度,当真与我阿翁不相伯仲。”
嬴政:“……”
他不是他没有。
他才不是因为贪这一口吃的,才迫切想要将制糖之法推广开来。
嬴政试图向李令月解释,李令月却总是用一副“你不用说了,我都懂”的眼神看着他。
嬴政觉得心好累。
嬴政一行人在赵地停留了大半个月。
在这大半个月中,他们几乎将赵地的官吏换掉了三分之一。
秦国接管赵地之时,嬴政就已经派了不少培养好的官吏过来。可因为韩地和燕地也需要大量官吏前去接管,这人才缺口自然很大。
秦国官吏们在来到赵地之后,不得不从赵地招揽一批官吏成为他们的同僚。
来自赵地的官吏,就是过去在赵王偃手底下做事的那批。赵国官场风气不正,他们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欺上瞒下,鱼肉底层黔首。秦国派来的官吏中,有一部分官吏被赵地这些老油子给腐蚀了,跟着这些人一起狼狈为奸。还有一批人见秦王远在咸阳,对赵地鞭长莫及,胆子便一天天大了起来。
这一次,嬴政换掉的,就是这一批人。
将这些贪官污吏换下去倒是容易,可要将这些人留下的空缺给填不上,一时之间,倒也是一桩难事。
这一缺人手,嬴政就免不了想要找刘季。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李令月时,李令月笑着打趣他道:“你可放过刘季吧!我记得,上回刘季给自己培养了一批助手,准备让这批人帮着选拔和培养人才。结果你一看这批人个顶个的能干,就把这批人全部给薅走了,我看刘季差点儿就想要撂挑子不干了。”
“刘季平日里实在是太懒散了,总想着怎么偷懒,需得有人来逼一逼他才好。”
嬴政对于自己压榨刘季一事毫无愧疚之心:“再者,他遴选、培养出来的人,本就是为我大秦干活的。既如此,寡人提前将人要过来,又有什么不对?”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李令月为刘季默哀了一声:“不过,现在距离你上次把人从刘季那儿要走,可还没过去多久呢,就算你想找刘季要人,只怕刘季也来不及重新给你培养一批新的人才出来。”
这话倒也在理。嬴政想了想,道:“既如此,寡人就直接在赵地遴选小吏吧。凡是识文断字且能够通过朝廷考核者,便可在赵地为吏。为吏者若能力出众,可拔擢为官,若再如先前那些官吏们一样,行不轨之事,一旦被赵地黔首检举揭发,便要接受重罚!”
“这就对了。赵地黔首如今也是秦人,你该将他们充分动员起来。不过,为了防止对你心怀怨恨之人在其中使坏,这考核环节与检举揭发环节,你还得好生斟酌斟酌。”
这般说着,李令月给嬴政分享了一些他们大唐的经验。
嬴政是个极为聪慧之人,有些机制和制度,他只是不曾接触过。一旦让他知道这些机制的运作原理,他搞不好用得比李令月还顺溜。
在讨论完了政务之后,嬴政朝着李令月身后的某处看了看。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几乎已经全部写在了脸上。
李令月笑着道:“你可是又在惦记那两个小家伙了?今日倒是巧,他们两个一刻钟前才醒。咱们要是现在过去,一准能看到他们扭来扭去的样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两个孩子的寝殿走了过去。
小家伙们现在才两个月大,既不会说话,也不会翻身抬头,但嬴政几乎日日都要跟随李令月的视角看一看他们。
眼见着两个小家伙一点点变大,嬴政虽然不能陪伴在他们的身边,倒也算是亲眼见证了他们成长的过程。
当李令月走进孩子们的寝殿时,嬴政看着那两个小团子,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当真神奇,他们几乎一日一个样。”
“那是自然,小婴儿嘛,都长得快。说起来,你不用这么小心,他们大概率是听不见你的声音的。”
李令月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挠了挠其中一个婴儿的脸。
虽说兄妹俩五官相似度达到了九成,但李令月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被自己戳的这个是哥哥。只见他一脸懵懂地看向了李令月,似乎不明白李令月为什么要摆弄自己。
他伸出小胳膊,想要去够李令月的手,却因为手太短,怎么都够不到。
另一边,妹妹不知刚刚在做什么,此时,她正在乐呵呵地傻笑着。
她显然对李令月的气息很熟悉,一见了李令月,就朝着李令月伸出了手,提醒李令月不可以厚此薄彼。
李令月见状,发出一声轻笑,在儿子脸上轻轻捏了捏,转身抱起了女儿。
这丫头人虽然小,但对于“高处的风景”显然很是好奇,她趴在李令月的肩头,兴奋地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
待她的目光落在荧幕所在之处时,嬴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丫头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移开了目光。
见状,嬴政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感到遗憾。
嬴政在见到李令月与孩子们相处的温馨场面时,不由酸溜溜地道:“也不知我何时能亲自抱一抱孩子们。”
两个孩子,他和令月一人负责抱一个,刚刚好。
李令月斜了他一眼:“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些小心思。你现在离不开大秦,难道我就能带着孩子们跑到大秦去找你?”
“不,还是过阵子再说吧。”两个孩子太小了,要是他们在跨越时空的过程中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嬴政可没地儿哭去。
嬴政又不死心地试了试,想看看两个孩子能不能听到他的声音。然而,不管他对这两个孩子说些什么,两小只都没有任何反应。
“寡人回去批阅奏疏了。”李令月见嬴政表情闷闷的,不由发出了一丝笑声。
等到嬴政处理完赵地官吏选拔之事,又是数日之后了。
他准备启程前往代地巡视一下边境,而后从韩地返回咸阳。
出来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回去之时他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嬴政的这番准备功夫也没有白费,因为在离开韩地之时,他再一次遇刺了。这一次,刺客行刺的方式是趁着他出行之时放暗箭。
然而,想要准头好,就得离嬴政稍微近一些。在多次遇刺之后,嬴政在自己身边安排了重重护卫,刺客只要稍微靠近嬴政一些,就会被嬴政身边的护卫发现。
距离太远,这箭头就直接射偏了。
嬴政看着掉落在地的淬毒箭羽,面上表情一冷。
李令月在荧幕的另一端静静看着这一幕,没有去打扰嬴政的调查。
两日后,嬴政带着倦容出现在李令月的面前,李令月才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你还真是容易遭遇刺杀的体质啊。这一次,又是何人打算刺杀你?难不成还是韩地之人?”
“不,是赵地老氏族。”嬴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们似乎是想让寡人将他们当做是韩地的老氏族,难为他们一直忍到寡人离开韩地之时才动手了!”
之前韩然和韩地老氏族们才让嬴政好生敲打了一番,不少韩地老氏族还因为牵连进嬴政遇刺一案中,丢了性命。这回,已经搬去咸阳被人看管着的韩然与韩地旧贵族们一听说嬴政出了事,就立马上书向嬴政表忠心,恨不得将自己与此事撇得一干二净。
好在很快嬴政就查出此事是赵地那些老氏族们的手笔,韩地的一些旧贵族们总算是不用再每日提心吊胆了。
“寡人先前在赵地扯了一批官吏,又竭力拉拢赵地黔首,赵地的一些人似乎是慌了。”
“他们如今这般上蹿下跳的,无非是担心失去过往的尊贵地位乃至性命。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做得越多,他们失去这些东西便越快。”
等到嬴政返回咸阳时,长安那边送来的书信也到了。
武皇下旨,为李令月的长子赐名“李晏”,赐字“济桓”,册封为蜀王,李令月的长女赐名“李清”,赐字“卉迟”,册封为江都公主。
李显、李旦兄弟的子女至今尚未得到册封,李令月的孩子一落地,便被封王封公主的,这也再次证明了李令月的地位有多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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