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么还不睡?”
“朕担心你,你瞧瞧你惊出了一身冷汗。”
燕聿替她擦去额间的细汗:“悦儿,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可否与朕说说。”
陆清悦一滞,旋即微微摇头:“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些骇人的噩梦罢了。”
良久,黑暗里,燕聿长长抒出一口气:“悦儿,朕在想,朕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陆清悦茫然:“什么?”
燕聿错开话题:“还能睡着吗?”
燕聿:“无碍,朕想陪着你。”
磕磕绊绊到了八月初十,回京当天,是个艳阳天,陆清悦却觉得身子冷得很。
声势浩大的队伍,路过一座山脚时,忽然遭遇了滚石,巨大的石块从高处砸了下来。
车马受惊,紧急避险,队伍一下子被隔断冲散了。
山道的另一边是地势险峻的陡坡,众人大喊着护驾,燕聿抱着陆清悦从马车里飞身出来。
下一刻,两人所在的马车被巨石砸中,羽林卫将两人围在中间。
燕聿和陆清悦齐齐看向山顶,一道剑光闪过,飞身出现了一批刺客。
燕聿揽紧陆清悦的腰身:“悦儿,跟紧朕。”
陆清悦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双手抱紧了他的腰身。
刺客近不了两人的身,偷袭的箭矢也几乎被羽林卫挡了下来。
燕聿身形也灵活,抱着陆清悦轻松闪过飞来的箭矢。
刺客不是吃素的,几番配合下,有一人突破羽林军,朝着燕聿和陆清悦而来。
偏偏这时候,卫韵儿突然大喊一声陛下小心,随后冲出来扑到了燕聿身上以身挡剑。
她紧紧扒着燕聿,相当于拖住了两人。
燕聿想抬脚踢开她已经来不及了,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有危险。
陆清悦敏锐地发现砍向卫韵儿的刀锋偏向了她,她只得松开燕聿往旁边躲去。
燕聿暗道一句该死,抓着卫韵儿也翻身躲开。
卫韵儿黏黏糊糊挂在燕聿身上:“陛下,奴婢害怕。”
燕聿眼里泛起戾气,他刚推开卫韵儿,她就被挟持了。
她惊慌地大喊:“陛下!”
燕聿往旁边瞧了一眼,大部分刺客被伏住了,有羽林卫在,陆清悦那边暂时没有危险。
刺客挟持着卫韵儿朝陡坡边退去,羽林卫步步逼近。
但不知何时,剩下的刺客竟一股脑杀向了陆清悦,她也被逼到了陡坡边,退无可退。
陆清悦往后看了一眼下方看不清形势的陡坡,心口跳得很快。
接着,她和燕聿对上了目光,燕聿转身急急往她这边来。
卫韵儿在后面凄艳喊道:“陛下!”
她的脖子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了一条血痕,血液像一条蛇,悠悠地钻进燕聿的心口。
随着一声尖叫,卫韵儿被推下了陡坡,同时,陆清悦也被逼得掉了下去。
卫韵儿大喊大叫:“陛下,救我!”
血液和尖叫声刺激得燕聿恍惚了一瞬,反应过来时,自己竟然不由自主保护了卫韵儿,跟着她一起从陡坡上掉了下去。
掉下去的瞬间,陆清悦看到燕聿护着卫韵儿,她闭上眼睛,双手环抱着自己脆弱的部位。
皇帝竟然掉下去了,羽林卫们在上方兵荒马乱。
苟活的刺客们见状跟着冲了下去,羽林卫们急忙紧随其后。
陡坡上都是树桩和乱石,若是撞上,免不得遍体鳞伤。
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陆清悦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是影九在护着她。
影九替她挡去了所有树枝和乱石,她脸上又戴着面具,几乎毫发无伤。
好不容易站稳,紧随下来的刺客追了上来,影九把她放下。
“姑娘,你先走。”
“好。”
她留下来,只会令影九分神,于是,陆清悦跌跌撞撞往前跑去,影九留下来应付刺客。
刺客看似是冲着皇帝来的,但其实几乎是奔着陆清悦来的。
陆清悦自己也发现了。
身后响起打斗声,她拼命往前跑,幸好她没穿裙装,挑了件便于行走的衣装。
树林里投下斑驳的光影,直到听不见打斗的声音,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胸口和喉咙像被灼烧过一般疼得厉害,她环顾四周,所见之处,只有树石。
早年爹爹常带着商队四处跑,难免会出现迷路的情况,久而久之,自有一套辨认方向的法子。
她也学了些,她抬头看向天际,又看向周围的树木,大概辨了辨方向,往大道方向去。
走着走着,四处静得不像话,虫鸣鸟叫都消失了,陆清悦心底发毛。
她停了下来,利刃破风飞来,她往旁边一滚,剑刃破土而入,插入了她方才所在的地面上。
刺客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竟然能躲开,他拔起地上的剑。
趁着这个机会,陆清悦握住自己的手腕,露出了手腕上的手镯,对准刺客。
刺客踢出剑,翻了个身,银针擦着他的脸侧飞过,抹出了一条血痕。
陆清悦拔腿往前跑,但追上来的刺客不止一个,他们一前一后拦住了她的去路。
脸上被擦伤的刺客提醒道:“小心点,她手上有暗器。”
说完,他倒地不起。
银针上也是有毒的,而且是剧毒。
刺客一拥而上,扑向她的时候,她拿出了一个小瓶往地上砸去,一股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刺客们急急掩鼻退开,那气味出自西域,是烈性迷药,一旦吸入,得昏上三天三夜。
气味久久不能消散,刺客们近不了她的身,丢出各种暗器,陆清悦连滚带爬躲开。
身上虽然挂了伤,但不算致命。
等气味散得差不多了,刺客们磨刀霍霍向她砍来,只见她又掏出了一个瓶子摔碎。
陆清悦靠着一瓶瓶奇奇怪怪的药粉,与刺客们周旋了好久。
她身上很是狼狈,但双眼却亮得惊人,她必须要撑住,撑到羽林卫出现。
刺客大骂:“娘的,她怎么那么多东西!”
陆清悦最担心的就是今日,怎能不多做些准备。
可她到底是个弱女子,最终还是被刺客扼住了脖子,压在了地上。
她拼命挣扎,在刺客看来宛如蜉蝣撼树,随着咔嚓一声,她的两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娘的,皇帝的女人,老子倒要看看你长什么模样。”
刺客一把揭开了她的面具,见到她的容貌时,一时失了神。
“嘿,这小娘们长得真水灵。”
刺客油腻腻的手摸向陆清悦的脸蛋,她扭头躲开,却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还敢忤逆老子,反正都要弄死,不如弄死之前,先让兄弟们爽一把。”
红棉和绿玉按照陆清悦的吩咐,一大早回到了陆府。
为了不让人起疑,影五以陆清悦的身份跟着出了府,但她没进陆府。
绿玉和红棉守在陆回身边,陆回直觉不对劲。
“孩儿她自己怎么不回来,却将你们俩派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红棉:“没事,夫人就是担心您,才命我们俩回来。”
陆回:“你们要敢替小姐遮瞒我什么事,我可轻饶不了你们。”
绿玉:“老爷,您放心,我们真没瞒您。”
陆回稍稍安心,转手却打碎了一个瓷杯,这让他还未落地的心又高高提了起来。
“可我这心怎么烧得慌,你们别留在我这儿了,快些回去瞧瞧小姐,看看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绿玉:“老爷,夫人吩咐过了,要我们回来守着你,你赶我们回去,只怕夫人那边也提心吊胆的。”
她和红棉脸不红心不跳,口水都劝干了,陆回才半信半疑,勉强定下心来。
但没过一会儿,他又莫名慌得坐不住地站起来,在堂厅里来回踱步,并且频频看向远方。
他看的方向,正是陆清悦所在的方向。
被重重打了一巴掌,陆清悦粉嫩的小脸,一下子肿得老高。
刺客们邪笑着围了上来,满口污言秽语。
“你他娘别打脸啊,这么美的小脸被打成这样,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压着陆清悦的那名刺客,伸手摸向她的胸口。
陆清悦面如死灰,难道她到底是逃不过被凌辱致死的结局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正如她逐渐失去希望,湮灭的双眸。
做了那么多,她还是没能逃离蛛网泥潭,她满脸悲戚地闭上眼睛。
就在她绝望之际,刺客们的笑声戛然而止,耳边传来几股倒地的声音。
她微微睁开眼睛,只见压在她身上的刺客手僵在半空,瞪着双眼,一动不动。
他的胸口上还插着一柄短剑,陆清悦顺着短剑往上看去,姜溪黑着脸,满眼狠戾地站在刺客身后。
姜溪拔出了短剑,一脚踢开刺客,接着,踩着刺客的头,又狠狠捅了好几刀才作罢。
陆清悦像是不敢置信般哆哆嗦嗦,小声地喊道:“姜二公子?”
姜溪闻言,起身朝她走来,看到她的惨状,他周身的气势刹那间沉了下来,整个人宛如一尊罗刹。
姜溪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裹住了陆清悦。
外衣上有残存的体温,陆清悦终于有了些实感。
她木木地睁着眼睛,被绝望和黑暗覆盖的眼眸争先恐后涌进了光亮。
她貌似真的等来了救兵。
姜溪让她闭上了眼睛,还嘱咐她不要偷看。
陆清悦乖顺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悄悄睁开了眼睛。
只见姜溪在泄愤般,对着还未死透的刺客乱捅,还捂着刺客的嘴,不让他叫出声。
已经死绝的,姜溪鞭起了尸。
看着他的动作,陆清悦忽然鼻子一酸,大颗大颗掉起了眼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自己死里逃生,又或者是上天终于眷顾了她一回。
因为她救了姜溪一命,如今姜溪反过来又救了她一命。
总而言之,姜溪在这一刻对她来说,就像一位可靠的亲人,可靠的哥哥。
气消后,姜溪在尸体上擦了擦短剑上的血迹,回头见到陆清悦哭了,他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同手同脚来到她的面前,慢慢蹲下,笨拙地安慰她。
“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怕,我,我就是太生气了。”
陆清悦摇头,抬手想擦掉不争气的眼泪,但她的手抬不起来,只能憋到眼眶通红。
然后,抽泣了好久,才哽咽着开口:“你能不能帮我接回手。”
“好。”
他轻轻握上了她的手腕:“你忍着点。”
陆清悦肿着脸,脸色惨白地咬着牙:“嗯。”
姜溪干脆利落替她接好了手,问道:“还能走么?”
陆清悦老实地摇头,与刺客周旋了那么久,她的体力早就耗尽了。
“得罪了。”他抱起她离开了原地。
身上又疼又累,陆清悦在姜溪的怀里沉沉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陆清悦仿佛听到了燕聿的声音,但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燕聿瞳底翻涌着浓浓的墨,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身上的气势比方才刀人时的姜溪还要恐怖。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怎么弄成这样。”
姜溪跪下请罪:“卑职去迟了。”
“自己去领罚。”
“是。”
燕聿命人抬了水来,他很想亲手替她擦拭,可他的手上都是刀口,一浸水,整个水盆都会染成鲜红色。
他只好让出位置,命那妇人上前,替陆清悦擦拭。
擦脸时,不可避免碰到了脸上的伤,陆清悦难受得直哼哼,额间也起了冷汗。
燕聿心里闷闷的,不由自主开口道:“轻点。”
那妇人惶恐地放轻了力度,好不容易为床上狼狈的人儿整理好,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妇人战战兢兢退出去后,燕聿坐到了床边,力度极轻地抚上陆清悦的脸,接着,很轻地呢喃了一声对不起。
陆清悦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
她很清楚燕聿此行带她出来,其中一个目的是利用自己,逼卫韵儿身后的人动手。
带上卫韵儿,也是为了用她刺激卫韵儿。
她其实有拒绝的机会,但她想赌一赌,万幸她赌对了,她顺利熬过了这一天,熬过了她的死期。
受了再多的伤和苦,也值得了。
次日破晓,陆清悦颤巍巍睁开了眼睛,她坐在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脸上的伤消了一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以及手腕也上过药了。
但全身泛着一种被打断了筋骨又重新连接起来的疼。
这种疼,却让她感受到了新生的气息。
她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处农家小院。
门口有脚步声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然后,欣喜地喊了一声。
“悦儿。”
燕聿大步朝她走来,眉眼里的担忧和愁绪,顷刻间化成了无法克制的柔和。
“身上还疼吗?”
她咽了咽干哑的喉咙:“卫伶人呢?”
燕聿抬脚走向桌边,倒了一杯干净的茶水过来,递到她的唇边,并答道。
“在别的屋子。”
陆清悦伸手扶着他的手,小小抿了一口茶水,清润的茶水滑入喉咙,她感觉舒服多了。
“姜二公子,还有影九呢?”
“他们没事。”
陆清悦点了点头:“我想出去看看。”
燕聿伸手抱她,她往后躲了躲。
“陛下,我脚没受伤,能自己走。”
燕聿不由分说抱起她,陆清悦不安分地挣扎着要下去。
燕聿:“别动,你身子才好。”
“不要紧,我就想自己走走。”
燕聿只好道:“悦儿,你别动了,朕手疼。”
她停止了挣扎:“那陛下更应该放我下去才是。”
燕聿抱着她来到屋外,暖阳披在身上,微微有些燥热。
陆清悦露出了一抹微笑,真好,她活下来了。
农家小院驻守着一小批羽林卫,是跟着刺客冲下来的那一批。
陆清悦:“这里是?”
“这是离宫山脚下的一处村落。”
陆清悦笑道:“真巧,我们家的庄子就在前面。”
“哦?这里就是你说的离宫山脚下的庄子?”
“是。”
燕聿抱着她往外走:“在何处?”
陆清悦正要说,一名羽林卫跪至两人面前,呈上了一套衣裙。
“陛下,衣裙寻来了。”
陆清悦身上穿着粗糙的粗麻布衣,磨得她生嫩的皮肤通红。
但已经是那农户能拿出来的最后的衣裳了,燕聿这才命人去寻些柔软的衣裙来。
陆清悦蹙着眉,看向羽林卫呈上来的衣裙:“这是从何处来的?”
“问前面的一个庄子里借来的。”
她笑了:“这也能赶巧了。”
燕聿挑眉:“莫非?”
陆清悦拿过裙子:“可是在一家种着梨树的庄子上借的?”
“是。”
她翻开了袖子,只见袖子上绣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这是我以前喜欢的一条裙子,前两年来庄子上玩时,不小心勾破了,是红棉替我绣上的这朵小花。”
“我很喜欢这朵小花,后来红棉替我在好多裙子上都绣了花,这被勾破了的裙子,便让我留在庄子上了。”
说完,她指了个方向,燕聿抱着她往村子里走。
走之前,他吩咐羽林卫处理完这里的事情,稍后跟过来。
昨夜,燕聿他们抵达这个村子时,已经挺晚了,就在村口随便寻了一户人家。
而陆氏的大庄子隐在村子里面,村子里的人知道昨夜外面无缘无故来了一队官兵,这会儿纷纷躲在家中。
陆氏庄子里的下人们见到陆清悦很是震惊,忙迎两人进去。
抱着自家小姐的男子气度不凡,下人们没怎么敢吱声。
直到那男子将陆清悦放下,陆清悦开口,下人们才敢出声。
“小姐,怎么不提前吩咐一声,我们这什么都没准备啊。”
“此番前来,事发突然,不必多准备什么,只去收拾几间上房和一些干净衣裳出来。”
“哎。”下人们领命下去了。
替陆清悦和燕聿上茶的丫鬟,看到了陆清悦手里的衣裙,不禁疑惑。
这不是刚才一位官兵大人借走的衣裙么,怎会在小姐手里?
但她不敢多嘴问,上了茶后就退出去了。
羽林卫们抬出了关在柴房里昏迷的卫韵儿,又赏了好些银子给那农户,才前往陆氏的庄子。
农户夫妇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忙跪下叩恩,这些银子足够他们好些年用了。
庄子里的下人们见到将庄子围起来的羽林卫,慌慌张张来禀告陆清悦。
丫鬟心里最慌,难道是奔着小姐手里的衣裙来的?
陆清悦淡淡一笑:“不必惊慌,他们只是来护卫安全的。”
下人们懂了,看来那男子身份不简单,得千万敬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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