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呢?”袁淼问。
“他还没回来。”入职没多久的提辖大人如今忙得跟陀螺似,早出晚归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他们这么忙吗?”
谢云溪笑了:“他一个新人,自然得尽心尽力。”
袁淼想想也是,职场新人在哪里都是陀螺一个。
“我今天还买到黍米和粟米,是现在传过去,还是明天等米糠到了之后,一起传给你们。”
谢云溪看了看滴漏:“明天吧,你今天跑了不少地方,早点休息。”
嘱咐完女儿,谢云溪继续算账,念荟进来剪了灯芯,挑亮了光。
谢云溪问:“什么时辰了?”
念荟看了看滴漏:“亥时了。”
这么晚了?
谢云溪停了手,看着外面,有更声敲过,正是亥时。她站起身,让念荟拿了斗篷,正要出去看看,突然听到了拍门声响。
“回来了!”
只一会后,袁博文裹挟着风霜进来,脸色青白,嘴唇也冻得乌紫,发着抖说:“皖州城破了!”
谢云溪惊愣当场。
过了一会后,打着微颤:“皖州之后,便是郴州了?”
袁博文默默点头。
战争这么快就来了?
谢云溪呆了一会,才想起来叫念荟准备热水。
袁博文洗了手,解了裘衣,倒了一大杯水,喝光后,浑身无力坐下。
谢云溪看了念荟一眼,念荟会意,出去后带上了房门。
“消息是才传过来的,明天一早就会传开,粮行那边明天不能开门了,我们还得早点过去加固铺子的大门。”
皖州一破,接下来便是郴州了,晋州的形势一定会发生变化,乱起来,□□/劫就是很常见的事了。他们要防范于未然。
“好,这件事你不用管,我来跟袁归说,让他天不亮就带人过去把门用柜子堵了。”
“家里这几天就交给你了。让人把门户看好。”
“我知道,你自己要注意……凡事轮不到咱们冲到最前面。”
袁博文叹口气,顺畅的日子才过没几天,又要打战了。战事一起,谁都不能置身事外。他这个提辖油水还没有开始捞,要命的事情就要来了。
首先一件事,征兵要大张旗鼓干起来了。
原本只需要跟八十个新兵/蛋/子玩心眼,现在,人数马上就要骤涨了,他有种临时接任毕业班班主任的压力和紧迫感。
第23章 三更
事不宜迟,离天亮也没长时间了。谢云溪让念荟把袁归叫进来。把皖州城破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明日一早就带人把粮行的大门堵上。
袁归唬得不轻:“老爷,我这就去。”
“回来!”袁博文叫住袁归,“现在还在宵禁,你如何过去?”
袁归这才想起宵禁,忍不住跺脚。
谢云溪说:“明日一早宵禁一过你就过去,带上小满和谷雨,把门堵上后,把粮行剩余的粮食也一并拉回来!”
谷雨和小满正是新买进来的两个小子。谢云溪按照这里的惯例给他们取了名字,另外两个丫头则一个叫立秋,一个叫白露。
袁归应下后,出去准备了。袁博文和谢云溪洗漱后歇下。俩人都睡不着。风雨欲来。
“淼淼今天去买房子了,就是那套260平的。”
想起女儿,袁博文紧绷着的神经略松了些:“那套房子还是小了点。”
没想到他们离开的这几年,房价又上了一个新高度。但眼下钱不多,只能先将就。
粮行一定要做下去,他们如今不再是漂泊四方的人了,见到了女儿,自然要为她谋划,刀山火海都要趟过去。
这夜除了袁博文夫妇没睡好以外,也有人彻夜难眠。徐清阳等到曾嘉宝的鼾声起来后,悄无声息下了床,在客厅里倒了一杯水喝,静默坐着。
夜静悄悄的,曾家的这处别墅位于湖畔,远离喧嚣,仿佛世外桃源。有人估价这里一栋别墅至少九位数起。
这个世界上99.9%的人一辈子都买不起。他也一样,至少目前是这样。
徐清阳点了一根烟抽,袁淼的话又在耳边想起。她说他错了,那是他想要的生活,并不是她。
是的,她没说错,眼前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有钱有势,呼风唤雨,这才是人过的日子。那种挤在不足十平方的出租屋里汗流浃背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忍受。
人人都向往这样的生活,他错了吗?他所做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为什么她就不明白?
他都把自己剖开了给她看。
之所以跟曾嘉宝在一起,并不是爱她,那是看上曾家的钱,只要他们忍辱负重几年,一定能过上有钱人的日子,她会跟曾嘉宝一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难道不就是她想要过的生活?
让她辞职不听,让她什么都不干,安安静静等三年她也不答应。她到底想干什么?连奶奶去世都不通知他。现在居然跑到嘉仕达花一百多万拍了一块瑞士表。
她哪儿来的钱?那表是给谁买的?
徐清阳心烦意乱。卧室里酣睡的女人嘟哝着叫了他一声,他掐灭了烟,心里更烦了。却不得不起身去看一看。
曾嘉宝四仰八叉躺着,卸了妆的脸跟猪头似让人恶心。
这种日子并不好过,但为了他们的将来,他必须承受。
第二天天没亮,袁博文夫妇便各自忙开了。等袁归把粮行的粮食拉回来,没过多久,街上果然乱了起来。流言四起,竟有传郴州也破了的消息。北凉萧南召名声显赫,好生吃血肉,喝酒都用人的头颅等等。
原本晋州城内还在开门的粮行不多,谢记粮行一关,就只剩下了一家。这家大概没料到形势会陡转急下,如常开门营业,不到半个时辰,门口的长队便乱了,闹嚷嚷一阵后,被一拥而上破了大门,粮行里尚有的存粮被抢的一干二净。
隔壁的铺子也遭了牵连,蔓延开来,到处能见到打砸,直至中午城防出动了人马,方才压了下去。
谢记粮行虽然早早堵了大门,也差点被撞开。
谢云溪让家里的人都小心谨慎,守好门户。她是见过叛/乱的,一个不小心冲撞了,不管是官/兵还是盗/贼,死了白死。
郴州毕竟是北方重镇,兵强马壮,不会轻易出事。之所以现在就乱了,那是信息差导致,人人惶恐之下,自然不顾一切了。等到官/府出动,这场乱就会过去。
她镇定自如,袁家的下人们也都沉下了心来。
袁博文到了军中,先去新兵营应卯,往日井井有条的训练场上,七八十个新兵三五成群正说的热火朝天,见到他来,方才归位。
袁博文一一看过,心里不忍。这些新兵的年纪都不大,在现代也就是上高中的年纪。
即将高考的年纪却要上沙场了。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如往常一样喊号,声音落后,队列齐整。烈烈寒风中,每张脸稚嫩且坚强。袁博文又将每队的队长叫了出来,令他们示范操练。
这些都是有章可循,袁博文虽然看过袁淼传过来的那些书,但并没有做出改变。他混过职场多年,知道自己一个新人,太出格了并不好。
打酱油捞油水是他入伍的初衷。
交待下去后,袁博文就站上了高台,副官跑过来,近到跟前了说:“大人,吴大人请您过去议事。”
袁博文交待副官督促训练,自己来到了军/需所。吴锦丰皱着眉头坐在主位上,营备主事们已经算出了军/备粮草的缺口。
军/械之类,耗损严重,尚有三分之一的缺口。
战马除掉不能服役的,仅仅只有三百余骑。
粮草的缺口巨大,按照整军五日的惯例,就有三分之二的缺口。
其余物资多多少少都有不足。
主管报完数后,在场没人说话了。
吴锦丰沉默翻着账册,翻完后丢给一边的袁博文看。让其他人都散了。等到袁博文翻完了,吴锦丰问:“子虚,你有何看法?”
袁博文哪敢有看法?他一闲职,原本就是打酱油来着,以前也没在军队里经历过战事。
“大人,子虚资质尚浅,大人见多识广,一切听大人安排。”
吴锦丰说:“我也不能做主,需得上报守备,你同我一起吧。”
袁博文跟着吴锦丰来到了守备关正的大帐前,里面正在议事。他们等了一会,里面的人陆续出来了。看穿着打扮,正是军中的大小将领。他们边走边说。
皖州的情况,袁博文昨晚只是得到城破的消息,现在知道了有多惨烈。
主将胡成战死,郡守林大人一家人全部被屠,头颅挂在府衙门口。
北凉大军进城之后,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护城河的水都变了颜色。有人从城中侥幸逃出,说数里之外都能看见皖州城起火的浓烟。
郴州那边如今严阵以待,大将军夏仲渊已经下令各州府备/战。
晋州距离郴州不远,也接到了随时预备增援的命令。
关正点了几名将领,让他们整理人马粮草,预备支援。
袁博文听得心惊肉跳。吴锦丰突然拽了他一把,袁博文回过神来,连忙跟着吴锦丰的后面进去。
关正锁起了眉头,没等吴锦丰开口便道:“你直接说吧,需要多少银钱?”
吴锦丰不紧不慢道:“经下官与各主事核查,目前军需库军械耗损严重,尚有三分之一的缺口,战马除掉不能服役的,仅仅只有三百余骑……粮草的缺口巨大,按照整军五日的惯例,就有三分之二的缺口……”
关正气得摔了东西:“缺口这么大,你怎么不早说?”
“大人,下官已经说过了,账册前些天就让人送到大人府上。”
关正哑口,他知道这事,但没看。
“既然缺这么多,那想办法啊!”
吴锦丰面不改色:“下官没钱。”
袁博文听得哭笑不得。这两人都直。
“你你你要多少钱?”关正问。
吴锦丰报数:“军/械尚有三分之一的缺口,补齐至少需要一万三千两银钱,粮草缺口最大,按照整军五日的惯例,至少需要一万八千两银钱……”
袁博文不由得看了吴锦丰一眼,他没想到吴锦丰对市场行情这么了解。
他是开粮行,才对如今各种粮食的价钱了如指掌。吴锦丰一个军需官居然也知道的这么清楚。属实是个人才。
听完报数,关正说:“先把粮/草和军/械补齐,其他的再说。”
“请大人给军需所调拨至少二万一千两银钱!”
“行行行,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是调拨给军需所,不是给下官。”吴锦丰强调。
关正听得心烦,一脸不耐烦挥手。
袁博文行了个礼后,正要跟着吴锦丰一道离开。关正叫住了他,神色肃重:“子虚,吴大人年岁已高,你要好好协助他。”
袁博文低着头,眉眼没动:“是!”
他知道关正想说什么。
最开始关正提拔他是奔着回报来着,原本提辖一职晋州并没有,其他较大的州府有设,负责训练新兵以及协助军需管理,是个肥缺,哪知道突然要打/战了,现在的肥缺变成烫手山芋,关正有那么一点点愧疚。
袁博文回到军需所后继续跟着吴锦丰,招来了底下各个管事议事。
军需缺口要补齐,在哪儿补,找谁买,都要赶紧商讨出来。
军/械好说,只要钱到位,就能找到渠道。只是时间上有点赶。
最为难的,还是粮草。
地震过后,又是洪水,现在又出现了瘟疫,晋州城门已经关闭了数日,城内的粮食本来就缺,现在又要打战。
自古打战,都讲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吃没喝,叫人怎么打?
以往多是下乡征粮,现在征不了,乡野村落都没什么人了,瘟疫一起,能跑的都跑了。
出钱购买,现在不划算,粮价涨得太快太高,原本不到十来文一升的粟米,现如今涨到了五六十文一升,还有价无市。
有管事建议强/征,召集晋州城内各大粮行富商,低价从他们手中购买。这些jian/商原本就赚了老百姓不少钱,现在该他们出点血了。
作为jian/商之一的袁博文默默坐在一边,生怕引人注意了。
吴锦丰说:“强/征不妥,这些富商的粮食并不是从天上掉的。”
袁博文默默为吴锦丰点了个赞。
这时节强征/确实不妥,被强/征了粮食的人不会甘心。这次的兵祸跟以往不一样,以往草蛮子虽然经常在边界作乱,但多是抢了东西就跑,很少有攻/城/略/地的。这次不仅杀了皖州的主将,还屠了郡守全家,这是威慑,也是一种态度。表明了更大的贪心和决心。
战时拉长,被强/征了一次的人下次绝对不会配合了。如果内部也乱了,这战也没有必要打了。必输无疑。
“这样吧,咱们请城内各大粮行一起商讨,眼下形势,大家同舟共济,才能安稳渡过。”
这话说得漂亮,但袁博文觉得光话说得漂亮没用,这年头没人是傻子,得有点甜头人家才会出血。
管事们都点头,吴锦丰对袁博文说:“子虚,你手下那些新兵这会都在吗?”
“在。”
“那好,让他们陪管事们走一趟吧,请咱们晋州城各大粮行掌柜过来一起商讨。”
袁博文秒明白了,这是武力威慑。他应下来。
管事们去准备了,袁博文也要去新兵营交待几句,武力威慑要做出样子。
“子虚且慢。”吴锦丰叫住了他。
袁博文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这老头八成要让自己做表率了。
吴锦丰说:“谢记粮行是你家夫人开的吧?”
“是的。”
“我听说谢记粮行今日关门了,有这事吗?”
“有。内子担心皖州城破的消息传开,城内局势不好控制,便让掌柜暂时关门。”
吴锦丰点头:“你家夫人料事如神。今日上午城内确实出现了打/砸现象,何记粮行就被抢了。”
袁博文至早上出门后,还没回去,不知道发生了这些。
“谢记还有存粮吧?”吴锦丰又问。
袁博文低着头回答:“不多了。”
吴锦丰叹了口气:“这次不好过啊。子虚,我这里还要请你帮忙。”
“大人客气了。”
“一会儿掌柜的到齐后,我打算以略低些的价钱从他们手上收购存粮。不过,他们多半不会赞同,你能不能让谢记做个表率?”
“我知道你们的粮食也来的不容易,我出给其他掌柜粟米三十文一升,黍米二十文一升,私下给你再加五文一升,你看行吗?”
袁博文心里敬佩,这老姜确实厉害,是个人才,会来事儿。
粟米别说三十文一升了,十文一升他都在翻倍赚。
“大人为民为国,下官佩服之极,私下给谢记加价就不必了,给其他掌柜多少,谢记就多少。另外,其他粮行加起来都不够的军需粮草缺口,谢记愿意全部补上。”
卖给军需所,价虽然不高,但量上去。他一样大赚。
吴锦丰惊得呆住,一把抓住了袁博文手,惊喜说:“子虚,你这话当真?”
袁博文郑重说:“下官保证!”
“好!很好!我替晋州军士多谢你了!守备大人那里,我也一定会向他说明!”
袁博文很想说不必了,越多人知道,他越麻烦,粮食的缘由不好找。但话已经出口了,只能回去了再想办法遮掩。
从军需所出来,袁博文打了惊,这下麻烦上身了,而且还是自找的。
回到新兵营后,袁博文把吴锦丰的意思传达了下去,训道:“这是你们第一次执行任务,一定要听从安排,保护好各位大人们,但凡有忤逆或不从的,只管当场拿下!”
听到齐整的诺后,袁博文又将几个队长叫了出来,带着他们来到军需所领取装备,铠/甲若干,长/qiang若干。
看到抱出来的一捆捆长qiang时,袁博文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过,这次只是威慑,烂点就烂点吧。他让队长把东西领下去,分发给新兵们。
安排好后,脸色不虞的关正来了。
袁博文看了吴锦丰一眼,知道关正这是被他请过来镇场子的。
约申时,晋州城内大小粮行的掌柜们都被请来。袁归也在其中。他看到袁博文后,打了个眼色,袁博文示意他稍安勿躁。
关正在主位坐下,慢悠悠喝着茶。吴锦丰让人给大小掌柜们赐坐。掌柜们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一些,依旧愤愤不平或戒备的样子,但当着守备大人的面,大伙多少掩饰了些。
“这次冒昧请各位过来,是有事请各位帮忙。想必各位都知道了皖州城破的消息吧?如今北地各州府已经下令备战,我们晋州也不例外。眼下形势紧张,需同舟共济方可安稳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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