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吉祥。”
那嬷嬷朝着胤禩行了个礼,见胤禩抿着嘴受了,这才看向了一旁看见儿子回来,才终于惊醒过来的良贵人道:“贵人,娘娘有情您和八阿哥过去一续。”
胤禩表情一怔,下意识的开口:“……惠妃娘娘……知道……我要过来?”
“是。”
嬷嬷没有对胤禩多解释什么,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胤禩闻言,低头垂眸,微微咬下唇:“好,我们这就过去。”他说完,抬脚走到了良贵人的身边,而良贵人则是在看到他走到自己身边之后,这才有些无措的抬手,抓住了儿子的袖子,眼眶瞬间一红:
“胤禩,皇上说……”
“额娘!”胤禩在她话都没说完的时候,就直接打断了她,“儿子都知道了,咱们先去惠妃娘娘那儿吧。”
说完,不等卫氏回应,便径自转身向储秀宫的正殿而去了。
“……啊?”没想到自己的倾诉居然会被无视的卫氏一愣,下一刻,她已经被她身边的宫女拉拽着跟上了胤禩的脚步,于是她在走向惠妃寝殿的一路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而等到她走入储秀宫的正殿,终于感受到些许的凉爽的时候,就见到胤禩并没有像平常见到惠妃一样被赐了座位,而是正板板正正站在惠妃的面前,卫氏进来了,也没有回头招呼的意思。
卫氏一下子又有些茫然了。
“老八,你既然这么急匆匆的过来了,应该也是被人告知了圣旨的内容了吧?”
但就算是卫氏再懵,此时此刻,并没缘分会理会她,惠妃甚至连一个眼神儿都没给她,而是端坐在哪里,一边低着头喝茶,一边冷冷淡淡的跟胤禩说话。
“是……儿子都听说了。”
胤禩低着头,轻轻的应声。
“那你可知道为什么皇上会下这个旨意,以及,你可知道,皇上刚才给本宫留了什么话?”
这回,胤禩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直到脸上闪过一抹痛苦的表情之后,才艰难的回应道:“……儿子不是很清楚汗阿玛的用意,但……儿子知道,汗阿玛的意思……是……让儿子以后……少,少见额娘……”
惠妃放下茶碗,点点头道:“不清楚皇上的用意没关系,这个可以慢慢弄清楚,圣意不是那么容易揣摩的,你只要知道,以后,让你见你额娘,不是本宫的意思,别怪到本宫头上,今天的这场谈话,就达到目的了。”
话到此,惠妃居然直接抬手,由宫女扶着起了身,然后朝着胤禩和卫氏摆手道:
“那么,良贵人,你以后,你好好的呆在你的屋子里,没事就少出门吧,八阿哥也好好的读书习武,有你大哥在,我这儿也不需要你多孝顺什么,好好的孝顺皇上就行,所以,储秀宫这边,不逢年不过节的,就不用过来了。”
胤禩:“!!!”
他一脸震惊的看了那拉氏,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然而——“行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惠妃的摆手,却阻绝了他所有的希望。
= 胤禩从延禧宫出来的时候,天色早已经黑透。
明明是初秋的夜晚,明明是该是依然闷得人透不过气的天气,他却只觉得身体冷得如同坠入了冰窖。
就仿佛白日里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此时此刻不仅没有干透,反而凝结成了一块冰,仅仅的贴在他的胸前和后背。
他之所以会出来的这么晚,倒也不是他又在惠妃那边做出了什么努力,而仅仅是因为,他一再的被他的母亲良贵人挽留了。
在以往,胤禩从来不觉得母亲卫氏有什么问题,硬要说的话,就是有些过于自怜了。
今天之前,卫氏每每与他说话,话里话外的,都是对他这个儿子的庆幸与希冀。
“胤禩,幸好我怀了上了你,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哪怕只是个贵人,额娘都知足了,不然的话,以我的出身,恐怕现在还在哪个娘娘的宫里扫院子呢。”
“胤禩,你要记住,你跟其他的阿哥们是不一样的,你的出身比不上人家,所以,万事要以和为贵,额娘没本事,给不了你更高的出身,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努力了。”
这些,都是卫氏经常跟胤禩说的话。
久而久之,胤禩也自豪于自己的存在对于卫氏的重要性。
而对于后面那句话,他虽然每次听到,心里都多多少少对卫氏有所怨恨,怨恨她为何没有一个哪怕稍微好一点点的出身,但慢慢的,在为人行事的过程中,发现卫氏的这种教导,居然真的能让他在宫里的行走顺畅了很多——起码吃饭的时候不会再被暗暗苛待了之后,他开始相信母亲的话了。
并且在后来,他身边的情形变得越来越好,甚至于连母亲出身高贵的老九老十都唯他是首之后,尝到了甜头的胤禩,开始给卫氏画大饼了。
他让卫氏放心,说虽然她出身低,但他也是个阿哥,他相信自己将来一定能让卫氏母凭子贵,就像那位德妃娘娘一样,从包衣旗的宫女,一跃成为一宫主位。
那已经是当时他们母子最敢想的位置了。
卫氏虽然听儿子画的大饼听得非常高兴,但也十分忧心并忐忑,还是不断地叮嘱胤禩为人要把姿态放低,切记没有真正的到达高位之前不要摆架子云云。
胤禩一开始开始认真的听取这些教导的,为此,他就连惠妃偶尔象征性的警告都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他后来发现自己在他的两个嫡兄嫡姐跟前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如果说大阿哥胤褆,只是有些看不惯他,偶尔还会因此而教训他几句的话,那么太子殿下,对于胤禩,那是基本是无视的。
这种自然是比大阿哥那种态度更让胤禩难受。
发现纯宁公主虽然不似太子殿下那般的傲慢,且在宫人中间,口碑极佳之后,胤禩准备从她这边下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因为他的手段,就是急人之所需,可纯宁公主,真的是什么都不缺。
这种人,真的……太让人心理不平衡了。
所以,当发现什么都不缺的纯宁公主,居然有了一个“喜欢汉人”这么严重的失误的时候,胤禩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打破这个平衡了。
却没想到,计划被大阿哥识破,直接夭折了。
他来不及为此感到可惜,便开始迎接接踵而来的麻烦事。
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太子、大阿哥,以及四阿哥会一起来关注他,胤禩只隐约意识到了可能是因为纯宁公主,但纯宁公主本人却对此没有任何的动作。
就在胤禩以为,他是不是猜错了,这三个兄长折腾自己,只是出于“上位者”的无聊,可能等他们的劲头儿过去,也许就不会再关注他的时候,没有想到,他们母子竟然迎来了他“父亲”的“痛击”!
这是为什么呢?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在惠妃打法他们母子离开正殿,回到卫氏自己的屋子的时候,听着母亲不断地向他发出这样的疑问的时候,胤禩无法回答。
“既然汗阿玛是加封号给额娘的,那么,是不是额娘最近……做了什么?”
终于,被问的不耐烦的时候,胤禩忍不住反问了卫氏。
卫氏当时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愣了好半天,最好才无措的开口:“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我整日里都不出门,连端嫔娘娘宫里的大宫女都不敢得罪……如何能是我的错呢……倒是胤禩你……你常在外面行走,是不是不小心……要,要不这样,你以后也少出门吧,除了上学读书,就不要跟其他人多相处了,不然,又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胤禩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额娘……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他忍不住反驳出声。
在今天之前,每每胤禩在外面有所“成就”,行冲冲的来跟卫氏说的时候,卫氏总是替他开心,然后鼓励他继续做下去,将来一定会实现他的理想的。
怎么的这边一遇到问题,她竟然就全盘否定了自己?
“我,我之前只是觉得,虽然我们母子出身不高,但只要我们不得罪别人,与人为善,不高高在上,那么一定就能在这宫里好好的活下去,但是现在看来好像还是不行……”
见儿子脸色不对,卫氏讷讷的开口解释,胤禩却已经整个脑袋都懵了。
“所以……额娘的意思,是儿子的姿态,放的还不够低吗?”
他喃喃自语出生,语气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懑。
“可儿子是阿哥,您的出身低,难道儿子也跟您一样,要去讨好端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吗?”
说到最后,胤禩甚至已经低吼出声,之所以没有大声,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在这延禧宫的偏殿住着的端嫔娘娘,是很有可能听得到的。
他不能她听到。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胤禩的内心感觉到了一阵的悲哀。
“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卫氏也无措的想要开口解释,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出声:“啊,好了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还是先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跟皇上求请把,胤禩,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以后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你,那,那额娘会——”
“我没有办法。”
胤禩冷冷的打算了卫氏的话。
“我不过是个母族出身低微的阿哥,而且是被养在惠妃娘娘的名下的,名义上,她才是我的额娘。”
卫氏微微张着嘴,满眼震惊和陌生的看着眼前的儿子。
“所以,良贵人娘娘,圣意不可违,胤禩唯有遵旨一条路可以走。”
虽然这么冷静的开口了,但胤禩最终还是没能果决的走掉。
大概是从未见过自己这个从来都是温润和善,对任何人都温柔以待的儿子这么冷厉无情,卫氏终于开始有些慌了。
她放弃了以往只是诉苦,只是卑微的态度,开始了卑微的强硬。
所谓的卑微的强硬,就是她开始强烈要求儿子不能放弃她这个额娘,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用尽力气拼了性命生了一天一夜生下来的,他必须要孝顺她这个额娘。
否则的话,胤禩就是个不孝的阿哥,这样的阿哥,皇上不会喜欢的。
就算是皇上要求胤禩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她,胤禩也必须去找皇上求情,求他收回成命,不要让他们母子如此生离。
听到“必须”两个字的时候,胤禩直接就呆住了。
他从未见过那般“强硬”的卫氏,但这样的强硬,卫氏却用在了他的身上。
心灰意冷之下,胤禩要走,却又被卫氏以死相逼。
胤禩其实有想过以卫氏的胆量,根本不可能做得到自戕,可那终究是他的亲生母亲,是这么些年来无数次的抱团取闹,给过他母爱的额娘。
所以,纠纠结结到现在,直到惠妃派人过来催促,胤禩才得以离开。
可是事情终归还是没有得到解决的。
胤禩也在见识到自己母亲真正的这一面之后,整个人精神疲惫。
更重要的是,他的内心已经开始怀疑,这一次的惩治,是不是就因为他以前按照卫氏的教导去为人处世导致的结果。
而导火索,会是纯宁公主吗?
当胤禩的脚步走到阿哥所的门口之时,他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远远的朝着另一个方向看了一会儿。
那里是西五所的方向,纯宁公主就住在哪儿。
要说起来,纯宁公主和太子殿下,两个人都是自幼丧母,且后来也并没有被养在钮祜禄皇后的名下,可是这么些年来,他们完全没有因为少于母亲的教导,而被康熙责罚过。
想法,他还听那些个宫人说过,太子殿下小时候的教养,大部分都是由纯宁公主代劳的。
所以以往纯宁公主跟自己所说的话,才是真正该听的吗?
“八弟,你我姐弟之间,不必如此。”
乍然回忆起那句让他印象深刻的话,无法理解其中深意的胤禩陷入了迷茫。
“八弟,怎么站在这儿吃却,却不进去?”
正此时,一道让他意外的声音响起,胤禩回过神来,定睛看去,就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四阿哥胤禛。
“……四哥?你怎么,在我门口站着?”
胤禩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看门口的摆设,确定了是自己的院子之后,忍不住诧异开口。
“自然是找你有事,不过,等了你许久也不见你回来,所以出来看看。”
胤禛背着手开口道。
“找我有事?”
听见胤禛的回答,胤禩感觉自己刚刚还沉甸甸的心,忽然间就高高的立了起来,被心中无端升起来的郁气顶起来的那种。
“我竟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让四哥花这么久的时间等我?”
不等胤禛那边有所反应,胤禩已经开始自顾自的冲着他说起了讽刺自己的话。
胤禛皱起眉头,嘴唇动了动,但没等他斟酌好如何开口,胤禩又出声了:
“还是说,四哥觉得,今日里弟弟所遭受的事情还不够,所以你也要过来加一层吗?”
“你为何会这样想?”
胤禛终于抓住了一个空档,略有些不解的开口:“今日里不是良贵人的好日子吗?她受了封赏,怎么反倒你却不高兴了?”
“……封、赏?”
胤禩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胤禛:“敢问四阿哥,今日里我额娘的确是受了封,但你确定有赏吗?你又知不知道,汗阿玛的这次的封,究竟是个什么意义吗?”
虽然话里话外带着反问与质询,胤禩还压低了声音,但那语气中的难以置信,却清清楚楚的传达到了胤禛的耳朵里。
意识到了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的胤禛于是抿了抿嘴。
“对不住……我的确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情,是我言语不当了,不过八弟……就算是那样,你也要注意,不要让人抓了空子,去汗阿玛那里说你的不是——”
“让人抓了空子?”胤禩嗤笑着看了看四周围黑漆漆的宫墙,“这里还有别人吗?四哥,如果真的发生你说的那些事情,那么,唯一的人选就是你了,所以你会去找汗阿玛说吗?”
胤禛沉默了。
好半晌之后,他才在胤禩挑眉的眼神之下,平静的开口:“看了今日八弟你的状态,并不合适与我谈接下来的事情,今日就这样吧,你早点休息,明天尚书房见。”
说完,他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跨步走向了他自己院子的方向,只留下胤禩依然冷笑着站在原地,目送他的离开。
“呵……”在胤禛离开之后,面对着黑漆漆的环境,胤禩嗤笑一声,抬头看向了黑蓝色的天空。
点点星子如同碎银一般洒落在那片黑蓝色的幕布上,耀眼夺目。
传言皇帝是天上的紫微星,而他们这些个阿哥们,则是围绕在紫微星身边的小星星,他们之间,有的里的近,有的离得远,还有两颗小星星彼此依偎的,但总有那么一颗星星,不管是距离紫微星,还是其他的小星星,都特别的远。
就像他一样,哪怕在努力的去靠近其他的小星星也依然会被排斥,甚至于,连他的母亲都是。
胤禩再低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而是冷静的朝着随身太监说道:“走吧,回去。”
而等到他进了自己的院子,终于见到了留守的太监之后,他随口问道:
“四阿哥来干什么?”
本以为今日会如平常一样,简短听到一句问安,然后得到一个不清楚的回答,最后彻底结束这糟心的一天时,他的耳朵里面却钻进了另外一个名字。
“回主子,下午的时候,四阿哥就带着顾八代大人过来了,说是等主子在延禧宫忙完了,回来的时候见见主子,但主子一直没回来,眼见宫门下钥,四阿哥就让顾八代大人先回去了,自己一直等到现在。”
胤禩原本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倏然驻足。
“你说谁?”胤禩简直觉得自己是耳朵出问题了。
于是,留守太监又把话说了一遍,可即使是第二遍,胤禩依然不可置信。
“你说……顾八代……是伊尔根觉罗氏的顾八代顾大人?”
“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胤禩依然无法置信,于是禁不住皱眉自语出声:“他不是四哥的老师吗?四哥怎么会带他过来?”
顾八代,原姓伊尔根觉罗氏,满洲镶黄旗人,顺治年的时候跟着吴三桂去收复过云南,立功后入了户部,后来家里父亲和哥哥都去了之后,承袭了家里的爵位,改任了吏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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