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什么?”
另一边,并不知道现如今事情的“严重性”的胤礽,忍不住探头好奇发问。
宁澄澄则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然道:“跟你一样皮痒欠收拾了。”
胤礽:“……”
他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狡辩道:“没有吧,姐姐你收拾他我举双手赞同,但是我就不必了吧?你刚才已经……”
“不必?”
宁澄澄挑高了眉毛,打断了他的话:“那我再问一遍,他到底要打算干什么,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啊?”
胤礽被怼得一愣,表情变得有些讪讪:“这个……”
他犹豫支吾了一下,最后,还是在宁澄澄冷淡的目光中泄气一般的开口:
“好吧,我的确是知道一点,咳,他的想法,其实也就是想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自己带人先去咱们大清与沙俄的边境走一走,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学习一下当地的语言,等到时候真正的使团到达的时候,咱们在与沙俄的谈判中,不至于被蒙蔽。”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能此行让这次谈判不光要顺利,还要大占上风……”
宁澄澄:“!!!”
听着胤礽叙述的关于张廷玉的打算,她的脑袋嗡的一下子,几乎要炸了。
去边境!中俄边境,那是什么地方,西伯利亚苦寒之地,还是在非正式的情况下自己带人去?疯了吧?如果说现代人去还能准备好一切的御寒装备,他一个古代的文弱书生,冒然前去,岂不是几乎与送死无异?
可是,如果这件事真的让他做成了……
宁澄澄轻轻的闭了闭眼,强压下心中惊涛骇浪一样的情绪,好半晌之后,她长出一口气后,曼声开口:
“胤礽……帮姐姐一个忙……我想亲自见他一面……”
“呼……”
张家,当今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衔,又兼管詹事府詹事事务张英张大人,坐在自己的书房的书桌前,目光所示,是一本奏折。
他脸上的表情凝重且隐忍,捏着奏折的几根手指中的大拇指上的指甲,几乎要将白纸黑字的奏折上再生生刻画出几道与纸张同色的印记出来。
而随着这一声长长的呼气声出来,自从看到这本奏折的内容沉默了良久之后的张英,终于缓缓的开口了。
“衡臣。”
他叫儿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而温和。
“是,父亲。”张廷玉答话的声音里也没有一丝的起伏。
张英忍不住的闭了闭眼睛:“你应该知道,为父不会同意你的想法的,这太危险了!”
说到后面一句时,饶是向来心绪稳如泰山的张英,也不禁急促和强调起来。
“儿子知道。”
但即使是张英这边已经开始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张廷玉的回答也依然平稳而简短,很显然,张英现在所说的一切他也早就预料到了。
“那你是不是还知道,如果你一意孤行,非得要冒险去什么沙俄边境,那就是对为父和你母亲的不孝?”
见他明显油盐不进,张英干脆也直接不怎么克制自己了,直接对着张廷玉便反问了起来。
而张廷玉的回答,是立刻掀袍,朝着张英直挺挺的就跪了下来。
然后在被他这个动作惊得直接站起了半个身子的张英惊愕的注视下,端端正正的给张英磕了三个头,完毕后才又抬起头,直视着张英道:
“是,儿子知道这是不孝,所以儿子在把这封奏折上呈之前,先交给父亲过目,这也是儿子唯一能做的了。”
“你——”
听到他的“辩解”的张英直接张口结舌,在看到张廷玉说完话,居然还一直跪在那里的时候,更是直接完全起身,把手里的奏折往桌子上一扔,然后两个跨步,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快步走到了张廷玉的跟前。
“你这是干什么?”
张英快步在跪着的张廷玉面前来回快踱了两步,气急道:“难不成,你还想以此来威胁为父?是不是为父如果不同意此事,你就准备长跪不起?”
他的声音约了越高,语气中甚至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
说完,他也不等张廷玉回答,而是再次转过身,背对向了这个让他没了涵养的儿子:“纯宁公主这般好,值得你连性命都豁出去?”
他语重心长的强调着张廷玉此举的不明智,试图想要把他从“感情”的泥沼中召唤出来。
“那倒不是。”
随着这一声令人意外的回答,和窸窸窣窣的响声,张英意外转身,脸上戴上了希冀和惊喜。
然而,他回过头来的时候,的确是看到了儿子已经起身站直,完全不似要继续跪着威胁自己的意思,心里才有些开心又有些疑惑,开心儿子没有以自己的身体威胁他这个老父亲,疑惑的却是……
自己也不过说了这么两句,这孩子的主意就改掉了?
他一向是最有自己的主见的啊。
“儿子既然知道冒险去危险的地方,是对父亲和母亲的不孝,那么自然也清楚,长跪不起威胁父亲,也是不孝的,所以,儿子并没有打算那么干。”
张英:“……”
他就知道!
“更何况儿子这么干,也只会让父亲和母亲,对纯宁公主更加反感。”
张英:“……”谢谢,已经开始不喜欢了,不管她将来到底是会嫁给谁,把他儿子迷得五迷三道的这种女人……就算是身份再高,功绩再多,他也不喜欢!
“可是儿子还是要说,我要去边境的事,是我已经决定了,不会改变的事情,父亲不同意,我这边也会通过太子殿下,把这封奏折上交,我很肯定,皇上一定会同意的。”
“皇上那是不知道你在打这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主意!”
听着儿子越来越气人的话,张英索性也不做慈父了,气急败坏道甚至直接开始把他以往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打成了癞蛤蟆。
但面对这种“打击”,张廷玉的脸上,只是微微抽动了两下,略沉默了一息:
“父亲觉得……儿子豁出性命冒这个险,只是为了纯宁公主吗?”
张英:“……”
这次又轮到他沉默了。
半晌之后,张英脸上原本的气急逐渐淡去,又化成了一声叹息:
“为父当然明白,你奏折上内容所写,皆为事实。”
他慢慢的踱步到了张廷玉的身后:“自前元南下,统一中原之后,漠北一带就纷争不断。”
“先是前明与瓦剌斗争多年,终归没能将漠北重新收复,直到太宗皇帝出山,这才又将漠北重新纳入大清版图,但沙俄虎视眈眈,觊觎外蒙,击退他们,对我大清来说,虽轻而易举,但到底鞭长莫及,且当地苦寒,物资匮乏,驻军浪费人力物力,但不驻军却又于边防不利,所以,此次与沙俄谈判,确定界碑,也实属折中之举。”
张廷玉静静地听着张英对局势的分析,并没有说话。
是的,要按理说,大清与沙俄,在雅克萨数次战役,皆是大清获胜,这次谈判,本就不公平,更优质的解法,甚至于是像旧年成吉思汗那样,直接打到沙俄的都城去。
但大清疆域辽阔,再行扩张,也是治理不过来的,周边与内部都有各种敌人虎视眈眈,沙俄虽然不足为惧,但着实耗费心神,就像是烦死人但又打不死的苍蝇,所以才有了这次谈判的妥协。
“你的顾虑,为父也明白,边境不清,若无人前去确认,的确有可能会让我大清在此次谈判中落下了下风。”
“到时候君臣在史书上无法抬头倒是其次,丢了我朝该有的领土,那才是我们最该恨悔之事。”
张英一边说,一边摇头。
其实,如果不是这次他的儿子起了这个念头,张英做为一个一生都不怎么关注军事方面事物的文臣,是想不到这些的。
可看过张廷玉的奏折之后,他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更重要的是,这次谈判,其实不止是与沙俄之间的博弈,单从噶尔丹敢在大清前往沙俄的必经之路上跟喀尔喀掐起来,影响中俄谈判来看,噶尔丹的狼子野心也可见一斑。
如果此次与沙俄的谈判,大清落了下风,那么将来噶尔丹必定不会消停。
这些,在张廷玉拿给张英所看的奏折里面,都有。
“可是衡臣,你以为你说的这些,只有你看得出来吗?”
陈述完自己对儿子的理解,张英再次转身,苦口婆心:“朝堂上的大人们,哪一个不是饱读史书,又哪一个不是思虑周全?他们的阅历,甚至比三个你都强!”
“可他们为什么不跟皇上提?这个答案,你清楚的吧。”
“……儿子明白。”
许久的安静之后,张廷玉在不太合适的时候,开口了。
这一开口,张英便懂了他的意思。
很明显,无论他怎么说,张廷玉是已经打定了要去的主意了。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到了最后,语气几乎已经变成了恳求:“可爹的感受呢……你明白吧?你娘的心情……你又明白吗?倘若,倘若你此次一去就——你叫你爹娘如何再面对皇上,面对纯宁公主?”
“难不成,我儿子为了大清,为了公主,丢了性命之后,你还想要你爹和你兄长,继续给朝廷效力,还要你娘眼睁睁看着公主嫁给别人吗?”
气的连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的张英,此时此刻,早已经顾不上所谓的不敬了,他只知道,在自己的孩子的安危面前,什么国家大义,什么忠心,都是狗屁!
“爹。”
张廷玉这时也改了称呼:“您还记得,小时候咱们看到的那只死去的雏鸟吗?”
突然间的转移话题让张英愣了一下。
“那时候,我是眼睁睁的看这它自己从巢穴里面跳了出来,那么努力的飞了起来,可是却被隔壁家里的猫一口咬死了。”
“我那时候很伤心,是爹您告诉我,它一定是想要去追求什么,才会那么做的。想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什么,那是它该承受的命运,您还说,有些鸟儿的父母,比如说雄鹰,它甚至会把自己不想出窝的幼鸟直接丢下悬崖,哪怕它们直接丢了性命,因为它们要想生存,必须学会自己去面对一切。”
张英忍不住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儿子就像那只自己爬出去巢穴的鸟,我知道外面很危险,可能会有猫儿从天而降,但我想,当初促使那只幼鸟主动跳出来的风景,一定也很美吧。”
“现在,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追寻的东西,也愿意承担追寻那些要承担的一切后果,所以,还请父亲和母亲……忍痛放手了……”
张英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略有些恍惚,脑海中蓦然闪现出了年轻时他,与他的父亲对话时那最终低下来的头颅,恍然间总觉得,他那个时候,应该像眼前的儿子一样,将它高高的抬起来才对。
小小的书房里再次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
而打破这个沉默的,却不是父子俩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门外仆人的通传。
“老爷,前院来人了,说是……罗公子请少爷到鸿松楼一聚,有事湘商。”
罗公子……当今太子曾经对他们使用的化称。
张英闭了闭眼,再睁眼终于还是无力的朝着一声不吭的看着他的儿子摆了摆手,疲惫道:“你去吧,为父……会考虑的。”
他终归还是没说出“成全”这两个字,但这句会考虑,已经表明他的态度。
即使是已经明白,儿子并不是来跟他商议的,也许这次与太子的相约,就是早已定下的事实,但他终究怀着一份不想要亲手推儿子一把的侥幸心理,如此,等到将来事情真的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他至少还有个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
叛逆的儿子拿着刚刚被老父亲刻下了甲印的奏折走了,徒留下老父亲一边伤感,一边发愁如何跟妻子交代。
张廷玉这边,虽然心中不解为什么太子会主动邀约自己到鸿松楼,但想到可能只是太子吩咐的人,来转达宫内的消息,于是便也并不十分的迟疑,而是当即前往了目的地。
等到他被小二引领着走入包厢,见面看到的,是一个披着银灰色兜帽披风的人坐在那里的时候,他略略诧异了一下,但还是非常礼貌的朝着对方行礼:
“请问——”
披风轻轻流动,站在包间关着的窗边的人转身。
兜帽被掀开,一身华贵又不失典雅旗装的女子出现,张廷玉禁不住瞠目:“公……罗……姑娘?”
张廷玉的称呼让宁澄澄忍不住笑出声了。
她一边随手解开了身上的披风带子,一边浅笑道:“我什么时候改姓叫做公罗了?”
宁澄澄有意想要以这样玩笑的语气,以及手上整理披风的动作,来缓解此时的场面,然而,站在她对面的张廷玉,却并没有因她的回避和玩笑而出现任何局促与哂笑,反而他的眉头竟微微皱了起来。
这让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尴尬与沉默。
就在宁澄澄揣度着,是不是再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的时候,这边张廷玉却突然开口了:
“公主亲身前来……也是来劝我打消去沙俄的念头的吗?”
没想到他会直接点破的宁澄澄一怔,手上一直持续的,整理披风的动作亦是一顿,然后,她低头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向了张廷玉。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这一次,张廷玉的回应很痛快,“我既希望是,但又希望不是。”
矛盾的回答,宁澄澄却听懂了其中的含义,张廷玉希望是,那是他期望宁澄澄因为对他的关切而担忧,希望不是,却是希望宁澄澄能与他心意相通,了解他做这些决定的背后根由。
想到这些,宁澄澄禁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手里的披风索性也不整理了,而是随手丢向了包厢的桌面。
质地柔软的银灰色丝绸披风,因为并没有完全被丢上桌的缘故,随着衣角的缓缓下滑,整个披风就如同流水一样,无声的整个都落到了地面上。
但此时此刻,宁澄澄自然是无心去收拾它。
“你还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她叹息一声,颇 为无奈的评价,“这让我感觉,我接下来说什么话,好像都会让你不高兴。”
“不会。”
张廷玉的回答依然迅速。
“无论是哪个回答,我都会很开心,或者说——”
他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原本脸上严肃的表情,忽然变成了温和与柔软,“今日能在这里见到公主,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听他说的这么直白,宁澄澄的耳朵就止不住的一热,脱口就吐槽道:“你怎么……突然就……”
你们文人,不是一向很含蓄的吗?
“自然是因为,如果此次出行我这边不顺利的话,那么大概今天的见面,就是我与公——”
“闭嘴!”
眼见着他说话开始不吉利,宁澄澄直接急眼,张口制止,然而,她的这句制止,却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张廷玉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道。
“是我与公主所见的最——”
这一次,不吉利的话,被物理中止了。
宁澄澄几乎是大跨步的走到了张廷玉的身前,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那张分明不薄,但却要给自己立死志的嘴唇。
纤长的手指触碰上温热的唇瓣的那一刻,宁澄澄和张廷玉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宁澄澄下意识的轻轻缩了一下手指,但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没有真的将它从张廷玉的嘴唇上放开。
虽然她现在的心脏早已经跳的超过了平日里的速度,但她还是压下了所有的忐忑和紧张,抬起头,将目光直直的看向了低头看向自己的张廷玉的眼睛。
“孤以公主的身份下旨,张衡臣,这种话以后不许你再说。”
强加镇定的开口之后,宁澄澄才发觉,自己的语气里面,居然还带着颤音。
这一时让她十分的懊恼,目光不自觉的收回,有些生气自己的不争气,原本落在张廷玉唇上的手,也顺势就要收回来。
但她的手才刚刚滑落到张廷玉的胸口,就被另一只温暖干燥,比她的手大上一圈且依然修长好看的手给抓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牵手,让宁澄澄回过神,再次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张廷玉。
张廷玉的目光中,依然带着刚才还有的温和和柔软,而且除了这些,宁澄澄甚至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她以往只在小说中看到过的,那种名为缱绻的情绪。
不过这种感觉,在张廷玉低头的那一瞬间,就悄然从宁澄澄知觉中溜走了。
“三姐曾经说过,百姓家的女儿幻想中的公主,应该是十指纤纤,白皙如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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